作者:风月
呆滞的看著他,确切的说,是他身后,原本光滑平整的墙壁上,悄然无声所出现的裂痕……乃至裂痕之后,所伸出的一根枪管。
炽热滚烫。
顶著头皮时,便嗤嗤作响。
令楼封的眼瞳迅速的扩散,颤抖著,难以抑制。
“季觉!!!!”
他从喉咙里发出声音,猛然转身,手腕之上链金装备的灵光显现,化为无穷烈焰,喷薄而出,将眼前的敌人烧成了灰烬……可惜,预想之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那一枚雕琢著火焰的手镯只是闪烁了一瞬,就熄灭了,毫无动静。
不止是手镯。
一切炼金装备,全部都,失去了动静!
在季觉肩头,那悬空鬼工球所散发的幽光里,就连能力和矩阵都仿佛冻结了一样,毫无反应。
临时工坊,展开!
三步之内的领域中,灵质反制、矩阵压制、能力沉默,三大模块序列,全部启动!
“就你他妈的有挂啊!”
季觉甩手,毫不留情的一个大耳瓜子抽在了他的脸上,把他抽的半空中转了一圈,坐回了地上,再然后,又反手一枪托捣下去:“就你他妈的有老师?!”
“哥们不给你开伱特么叮起来没完没了了是吧?!”
“还特么交出非攻!”
“你特么怎么不交出亲妈啊!”
毫不留情的暴打,蹂躏和践踏,直到斯兰怒吼:“停下!”
嘭!
霰弹枪轰鸣,子弹飞出,擦著楼封的脸贯入地面,留下了一道蔓延的血痕。
“声音低点,我害怕。”季觉面无表情的抬起眼睛,看向他,乃至他的身旁,被长矛钉在地上的小安。
斯兰的佩刀就架在小安的脖子上,缓缓逼近了一分,割破皮肤。
于是,季觉再度扣动扳机,对准了楼封的右手。
毫不犹豫。
自血色喷涌和惨叫里,斯兰的表情抽搐了一瞬,刀锋回归了原本的位置。
根本没想到,全员三阶往上的归乡骑士团和五阶的自己,再加上一个浑身都套满各种装备的强力雇主,居然会沦落到这种程度。
“交出人质,我放你走。”他开口说道。
季觉再度扣动扳机,子弹擦著楼封的头发边贯入地面,惨叫声里,才继续说道:“少说屁话,来点有营养的。
放下武器,我数五个数,不然让你们的老板和自己的左手也说再见吧,5——4——3——”
自毫不停顿的倒数之中,斯兰的表情抽搐著,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把身旁这个娘们一样的小鬼也剁一条手下来,让那个臭小子知道点厉害。
可是他不敢。
那一双毫无波动的眼睛,自始至终都看著他们,就算是刀锋即将斩断自己队友的脖子也毫无动摇。
漆黑的像是无光的海洋。
那样的眼神他在中土已经见了太多,却未曾想过,再度相逢时会出现在一个崖城里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身上。
啪!
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一个骑士先抛下了手中的长矛和弯刀,再然后是第二个……武器被丢进了小牛马的车斗里。
很快,所有幸存下来的六个骑士,已经解除了武装。
除了斯兰,手里依旧握著刀,毫不放松。
“放松点,年轻人。”斯兰身旁,有人从血水中提起了一个箱子,遥遥丢过来,敞开的箱子里,满载著他们一路以来的收获。
“千里出门只为财,我们只是一帮臭打工的,何必为难我们呢?东西都在这里,你放了老板,带著你的朋友走,我们不阻拦。”
季觉看了一眼,毫无兴趣的收回了视线:“不够。”
“……”
斯兰的眼角再度抽搐,几乎被气笑了:“你不要这小子的命了?”
“要啊,当然要,没必要强调价码。但就是因为我的朋友受了伤,付出了那么多牺牲,所以不够。”
季觉扶在扳机上的手毫无动摇:“你最好清楚一些,不要浪费我的耐心。”
“好啊。”
斯兰冷笑出声:“两命换一命都不够,你杀了我的雇主,那你怎么对付我们?”
回答他的,是季觉背后再度打开的一道裂隙。
“认清状况,我要走,你们拦不住我。”
季觉漠然提醒:“你可以杀了我的朋友,但你老板死定了,不止是你老板,还有你,你的家人,你的朋友——”
“提醒你一下,我老师是大师,头顶还有安全局罩著,楼家就算是要反扑,在崖城也拿我没办法,可你不一样。
安全局或许会放过你们,但我不会。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不管多久,只要我能拿下大师的头衔,第一件事情就是在荒集上发你们的悬赏……”
他保证道:“只要我还活著一天,咱们之间不死不休!”
第91章 黑暗
妈的……
斯兰死死的盯著季觉的面孔,感受著熟悉的寒意……
这狗屎小鬼是认真的。
不用楼封去提醒,光是一路进入这里以来,他就已经充分的感受过水银的传承所具备的力量。
作为流浪骑士,野狗佣兵,大家都是来赚外汇的,就算是刀口上舔血,也要分谁的血,有的血碰都不能碰,沾上都他妈有毒。
自己又不是荒集上匿名接单的杀手刺客,出去改名换姓避避风头就完事儿了,去真名实姓的得罪一个将来的余烬大师?
就算斯兰头铁,他也要给队伍里的其他人考虑一下。
说到底,大家都是打工的,只要能结的了尾款,谁还愿意为老板掏心掏肺呕心沥血呢?
他坚持过了,争取过了,证据留下来了,不是哥们不用心,而是这一把对面开的太厉害,真的带不动,战绩是没得拿了,但好歹还是保住了老板字面意义上的人头呢。
甚至还损失惨重……
哪个看了不掉两滴眼泪,再掏上个几倍的抚恤金?
况且,收获也不都是老板的么?和自己有个鸡毛关系?
斯兰叹了口气,回头,再看了一眼。
努了努嘴。
又有两个箱子,丢了过来。一个箱子里装满了残破的炼金造物,水银所留下的遗作。而另一个箱子里,一个个仿佛琥珀一般的容器里容纳著隐约又模糊的晶莹闪光,宛如风中残烛。
那是从水银的赐福室里所找到的赐福,时隔四百年、失去养护和维持之后,所留下的十一个已经退转到最基础的原本形态,但依旧对余烬一系的工匠价值千金。
“东西,就在这里了。”
斯兰缓缓的将刀锋挪开了一隙,盯著季觉:“涨价就这一次,兄弟,你最好想清楚。”
季觉静静的看著他,沉默,不发一语。
枪托猛然抬起,抡下,砸在了楼封的后脑勺上,直接让他陷入了晕厥之中。再然后,才放下了枪,当著所有人的面,手掌从楼封身上捋过。
眼镜、纽扣、戒指、腕表、手镯、项链……
一切带有灵质闪光的东西都被他薅了下来,丢进了小牛马的车斗里,最后,水银的光芒汇聚,缠绕在楼封的身上,化为了束缚和绳索。
“现在,交换人质吧。”
季觉毫不掩饰的将口袋里的塑胶炸药掏出来,捏在手上,令斯兰的眼皮一阵狂跳。
可他终究没有说什么,挥刀斩断了贯穿小安的矛杆,将沉默的少年提在了手中,一步步的向著季觉走来。
直到近在咫尺。
两人沉默的对视,有那么一瞬间,斯兰好像想要说点什么,可最后,只是自嘲一笑,沉默的将小安放进了车斗中。
向著季觉伸出了手。
就这样,接过了奄奄一息的楼封,他缓缓的后退了几步,转身走向了自己的下属。
自始至终,下属们都在等待著斯兰的命令。可到最后,斯兰却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发出任何突袭的信号和指令。
任由那一辆车消失在黑暗里。
“收拾遗体,撤吧。”
他抬起手指,看了一眼戒指面上那至今未曾消散的漆黑,不折不扣的凶兆:“这里不是善地,接下来,不知道还有什么鬼东西冒出来呢……”
他叹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殿堂的尽头,那变化的中枢之内。
以后再也不接这种挖坟的单子了。
晦气!
.
“季觉哥?”
狭窄坍塌的走廊里,小安乖巧的抬起手,任由季觉给自己包扎伤口:“对不起,拖了后腿。”
“你拖后腿,我是什么?千斤坠吗?”
季觉翻了个白眼,想要给他后脑勺来一下,可看著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又下不了手:“反倒是你,头那么铁干嘛?几百块钱拼什么命啊,打不过咱们还不会跑么?”
“不一样。”
安然摇头,“白鹿和余烬是不同的。”
应该说,他本来来到裂界里来,就是做这个的。
为了谋取赐福,更进一步,天选者就必须向所追随的上善靠拢。
同余烬一系的创造和革新不同,白鹿之道所代表的是野性、原始、自由和抗争。剥离一切文明表象,舍弃所有虚伪秩序,回归生灵本性,随心所欲的去选择自己的道路和人生。
祂所践行的是野性之道,所推崇的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
强者掌控一切,强者主宰所有,弱者只需俯首遵从,忍受蹂躏,或者奋起抗争,要么死,要么赢。
这一份力量用以正道,便是刺向强暴者的匕首,用以邪路的话,便是蹂躏压迫更弱者的工具。
只不过,对于白鹿之道的追随者而言,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正邪之分,正确、错误、善良和邪恶全都是一些没有意义的东西,所谓的道德不过是虚伪之论。恰恰相反的是,正因为强,善良才有意义,邪恶才会令人恐惧。而对于弱者而言,不论是对错,都不过是笑话而已。
正因如此,才会缔造出荒集这样古怪又庞大的混乱组织,就连内部也在斗争不休,难以统一,又混沌繁盛。
获取白鹿赐福最简单的方式,就只有一样——以弱胜强。
向更强者发起挑战,赌上自己的生命和一切,证明彼此之间的差距,以血腥的猎获和死亡为台阶,踏向更高。当然,如果杀的是天元一系的天选者的话,那就更好了。
白鹿尤其钟爱天元追随者的死亡,就像是天元的天选者手里有了点权力之后,就爱开始拿白鹿的追随者动刀一样。
“可惜,还差了一点。”
安然遗憾的轻叹,“算错了一步,再强一点的话,有可能就赢了。”
“如果真的想赢的话,当初那一剑就不应该选楼封吧?”季觉忽然问,令小安陷入沉默。
倘若是为了获取赐福的话,那么当时至关重要的一击,就不应该朝著楼封才对。
单枪匹马迎战归乡骑士团,突破防御和重围,倘若那赌上性命的一剑所刺向的斯兰的话……他挡得住吗?
他不惜舍弃自己的性命,所为的,不过是为季觉吸引火力,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机。
倘若没有小安的话,就算是季觉能靠著工坊运转潜入楼封的身旁,想要这么干脆利落的用鬼工球拿下对方也没那么容易。
“伱就没有想过,万一我没反应过来会怎么办?”
季觉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好歹还是要跟我商量一下的吧?别动不动就头铁猛冲,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怎么跟闻姐交代?”
小安想了一下,认真的回答:“我觉得,季觉哥的话,肯定能抓住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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