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品托阿
“啊，我能理解，”琤泠一直在将注意力投放在这边，自然明白雷斯劳弗所指的是什么，“你可以在安置好她们之后再行动，反正这两个目标都不会跑了。”
“而至于你！”虽然琤泠无法离开炼狱来到这里，但巴巴萨巴仑也一样能够感受到对方那责难的目光，“看来待在夜鬼婆身边的日子已经让你失去了最基本的能力，也许你应该从一个劣魔重新历练起步，直到你能够再次胜任你当前的身份？”
“求求你，别这样！”这一下子，小魔鬼立刻慌了，他脚下的琴弦如今变得和赫炎地狱弗莱格索斯的岩浆一样滚烫，“我才刚刚回来啊！我的翅膀！我的尾巴都还没有和我完全贴合呢！拜托了，替我向大公说情，我恳求您！”
“炼狱的律法，比凡人国度还要更加严格，”琤泠的声音冷漠得仿佛不像是黛西认识的那个存在，“很遗憾，我既无法做主，也没有资格替你求情——正如你之前所说，我甚至连我自己都还没有赎清。”
“那是玩笑！呃，嬉闹、笑话！哈哈哈？”小魔鬼滑稽的表现让它看起来才像是站在舞台上的那个角色，“拜托，谁不知道您是菲尔娜大公面前的红人儿？要是没有您，大公肯定要把阿布里莫克的所有剧院都关停掉！”
巴巴萨巴仑变着法地恭维着面前的马特琴，但后者却没有丝毫回应。与之相反的是，一圈火焰之环却在小魔鬼的脚下悄然张开，一只只完全由熔岩和火焰构成的爪子向外伸出，抓住它的脚踝，试图将其拖下炼狱。
“我需要一个信使。”
就在小魔鬼即将绝望的时候，雷斯劳弗忽然开口，声音如同天籁一般。
“它刚刚骗了你，而且由我代为交流，远比一个小魔鬼更方便。”拖曳的势头稍稍一顿，琤泠的琴声再度响了起来。
“我不可能和黛西绑在一起，而她不会舍弃她的琴，”雷斯劳弗坚持道，“至于欺骗，你们魔鬼都是一个样子，不是么？”
“天啊，雷斯劳弗阁下，你一定是天使，来救赎我这堕落的灵魂！”巴巴萨巴仑带着哭腔喊着，它奋力挣脱了脚下已经衰弱下去的束缚，径直扑到了雷斯劳弗的怀中，“主人！你就是巴巴萨巴仑唯一侍奉的主人了！”
“少来这套，”雷斯劳弗向后退了一步，“如果你毫无用处的话，我随时把你送回去，明白么？”
“明白！一千个明白，一万个明白！”劫后余生的小魔鬼雀跃地飞落在都卜勒的肩头，“您不就是想——啊，不能说、不能说！巴巴萨巴仑记得了！”
吃一堑长一智，刚刚因为说漏了嘴而万劫不复的小魔鬼，这一次可算是知道应该守口如瓶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只好祝你们相处愉快了。”琤泠的行动已经证明了她和她的女主人对此事的默许态度，事实上，就算没有这一档子插曲，巴巴萨巴仑原本也是打算被安插在雷斯劳弗身边的。这些小东西在炼狱中最主要的工作本身也是替它们的主人跑腿，或者充当密探之类，凡人偶尔也会将其召唤，来当作魔宠使唤。
只不过尽管结果看似相同，但这一回，巴巴萨巴仑的用处，必然要随着其立场的变化而发生转变了。
马特琴重新缄默了下来，而小魔鬼则在仔细地扫清了在场的炼狱气息后悄悄隐身消失不见。它给雷斯劳弗留下了一个包含着它真名的炼狱语暗语，任何时候，只要雷斯劳弗诵念出这串可以掌握小魔鬼命脉的暗语，他新收下的炼狱仆人就会谦卑地以最快速度，来到他的身边。
“恭喜你啊老雷，现在你可像是个施法者了！”吟游诗人不由得揶揄了起来，“仪式魔法、魔宠！你最好再戴上吊坠，这样一来你就是个真正的神术施法者了。”
“做埃达丝的神官，却驱使一个小魔鬼？”雷斯劳弗大摇其头，转身走到自己的地铺上，翻身和衣躺下，“还是免了吧，我只是个雇佣兵而已，这个身份让我用起这些来反而没什么负担。”
第387章 送上门来的金币
接下来的数天时间里，雷斯劳弗带着安格丽塔等人在周围的城镇和领地间游荡了一圈，总算是将要置办的家具和物资准备齐全，原本“家徒四壁”的住所也终于看起来像点样子了。
“你们知道这地方最让我喜欢的是什么吗？就是老雷的家门前门后都有个小院子！”看着最后一张胡桃木大床和与之相匹配的羽绒软垫被雇来的人手搬进家门，黛西心满意足地站在院门口，看着和屋内相比依旧荒芜的院落。
“我们应该在这里种点儿东西，瓜果梨桃什么的，再养点鸡鸭鹅狗，啧啧啧，绝了！”黛西觉得自己血脉中的某些东西正开始觉醒，尽管她在之前几乎没怎么接触过这些内容，但她就是知道。
“别傻了，谁来照顾它们呢？”安格丽塔只当黛西又开始说疯话，“你吗？你还有这手艺？”
“你可别小瞧我，被动技能懂不懂？与生俱来的！”黛西梗着脖子嚷嚷，“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我寻思——”
“我劝你还是别寻思了，”玛丽笑了起来，“你可是个吟游诗人，就算你真的会，在这种地还算什么‘吟游’？”
“如果你们非要存着这个打算，可以考虑雇邻居帮忙打理，”雷斯劳弗从屋内走了出来，闻言道，“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就算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了开春，杂草之类的肯定会长出来——”
“杂草哪能算数，”黛西一拍巴掌，“现在这里住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人啦老雷，你想想，诗蔻蒂当初在的时候也是你说的那种样子吗？”
“当然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这连猜都不用猜，泽布雷赫这地方又没有什么可以玩乐的东西，想要打发给你看家的无聊时间，不就只能伺候花草鸡鸭？”
这一下，不但雷斯劳弗，就连安格丽塔和玛丽都对此感到惊奇了。在她们的世界中，能做的事远不止这些，甚至可能都不包含这些，但黛西却理所当然地做出了这样的推论。
“既然你和诗蔻蒂那么心意相通，这事就由你来张罗好啦，”雷斯劳弗大手一挥，全然不想多管，“不过最好还是等春天了再说，这么冷的天气，连人都勉强养活自己，别说照顾禽畜了。”
“总之这地方应该很安全，我正好去一趟迈耶领办事，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去外窦勒找诗蔻蒂，她也解决不了的话就去拒战之境寻贝拉，”雷斯劳弗给她们留下了一张附近的地图，除了黛西这个迷糊家伙至今辨不太清方位外，其他两人都没什么问题。
“黑爪要和你一起去吗？”雷斯劳弗要去做的事并没有特别隐瞒其他人，安格丽塔点了点头，问道。
“它留下来保护你们，我要进城，带着这个大家伙太显眼了。”雷斯劳弗瞥眼看向那边正钻进干草垛里打盹的恐爪龙，自从跟了雷斯劳弗之后，这家伙可以说是顿顿吃肉到饱，不过或许是物种特别，它看起来并没有多胖，反倒是体型增大了些许。
察觉了众人说话中带着它的名字，黑爪扒开一只眼睛，在看到雷斯劳弗又朝它打了几个手势后，知道自己可以继续睡觉的它再度向着草垛深处拱了拱，闭上了眼睛。
和人不一样，人想要对其他人起到威慑，往往得靠着名号或者地位，或者如雷斯劳弗这种杀人如麻的，只要往那里一站，即便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也会下意识地胆怯紧张。
但黑爪不用这么麻烦，这样的怪兽，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不好惹，寻常的宵小自然不敢上前自找麻烦。况且，就算黑爪震慑不住，家里的这几位也都是各怀绝技，寻常手段绝对拿不下她们。
而除此之外，雷斯劳弗之所以敢于放心离开的原因是，他确信这一趟不会太久，他不是专业的刺客或者杀手，所以对他来说，解决掉那位国王陛下只要三步：
抵达、动手、离开，仅此而已。
两三天后，在迈耶堡的街市上便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是时天上飘着细雪，他头戴一顶带有长披肩的厚毛料帽子，束身的鹿皮长外套和硬质牛皮护腿让他仅仅看起来就足够暖和，更不要说再加上那有着狼毛装饰的手套，以及钉铁掌防滑、内衬羊毛的长筒皮靴。
这样的穿着既不贵族也不平民，但类似的装扮在东伊纳萨斯既不显眼也不古怪，雇佣兵往往喜欢通过这样的打扮来凸显自己和平民的不同，只不过大多数佣兵都没钱置办起雷斯劳弗这样的一套行头，只能退而求其次罢了。
“下雪了……合该他今晚丧命。”雷斯劳弗拎着被毛皮包裹的巨剑，腰间战刀的扣环随着他的行动不时敲击在黄铜皮带上，当又走过两个街口后，他驻足昂首，看向了前方不远处，那座被两米半高的铁栅栏环绕的石质城堡。
夜黑风高，就算有一整队的亲卫，只怕也留不住埃里希·文策尔国王的性命。更不要说雷斯劳弗并不打算惊扰那么多人。
都卜勒点了点头，再度平稳地迈开了步伐，径直朝着那城堡外围庭院的大门走了过去。
“站住，通报姓名！之前有知会过吗？”不出意外的，当雷斯劳弗距离门口还有百步之遥的时候，看守的卫兵便已经发现他并做出了反应，两杆长戟迅速落下，锋利的戟锋直指雷斯劳弗。
“我是来觐见陛下的，刚刚回来，没有预约过，”雷斯劳弗并不慌张，他当着两人的面将巨剑夹在腋下，从外套口袋中取出一只铭牌，“好不容易攒够了钱，希望陛下能够开恩，赏我个合适的位置。”
“都卜勒，来奉献的？”国王驾前的卫兵也算是见多识广，很快就认出了雷斯劳弗手中的铭牌，正是东伊纳萨斯最出名的佣兵组织之一的凭证，“那你可来得不凑巧，陛下今天下午另有他事，不见客。”
奉献，即是雇佣兵换去贵族头衔退休的委婉说法，之所以如此称呼，是因为雇佣兵们除了可以向那些帑堂空虚的大贵族进献，以换取名义和实质上的庇护等便利外，一些教会也同样会接受这种请求——毕竟谁都不会嫌钱多。
但今天雷斯劳弗恐怕碰到了例外——如果对方恰好和其他贵族会面的话，将这种尚未实现地位跨越的佣兵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那我能进去等吗？”雷斯劳弗递过去大约十枚帝国金币，他并不想因为这种事空等一天，“劳驾，外面这么冷，还在下雪。”
“这……”两个卫兵互相看了一眼，多少有些为难。如果是寻常佣兵他们是不可能行这个方便的，但对面是个都卜勒，真要惹恼了对方——那腰间的大家伙可不是摆设。
正在这时，城堡里忽然走出来了一个青年人，穿着华丽得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其尊贵的身份。见到门口卫兵在拦人，他快步走了上前，在打量了一番雷斯劳弗后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放他进来。”
“殿下？”
“父王正在和人谈判，他手上有着必要的筹码，耽误了大事，你们能承担得起？”青年指的显然是那些将要被“奉献”出来的金币，“我做主，放他进来。”
第388章 这才叫刺杀
“自我介绍一下，亨宁·文策尔，”在这个青年的担保之下，雷斯劳弗顺利地越过了门前的守卫，而在他的道谢后，年轻人也愉快地伸出手来，自报家门，“我是我父亲的第二个儿子。”
“不过我的大哥多年前病重而死，如今我是王国的第一继承人，阁下如果有意留下来的话，我们日后见面的机会应该还有很多。”
“幸会，”雷斯劳弗敷衍了事地进行了回礼，尽管看起来礼数周全，但实则心不在焉，“殿下看起来很是年轻。”
“不是看起来，”亨宁大笑，“事实上，我和我大哥差了差不多三十岁，如果不是他的母亲早走，我肯定就是私生子啦。”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父亲的心思似乎并不在壮大家族上，或许他觉得一头狮子要好过一群家猫吧，”年轻的王子不无遗憾地道，“只可惜，文策尔的雄狮终究没能活过上一位狮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别说他了，就连你也活不过。雷斯劳弗心中暗想，表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只是附和着，随亨宁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了城堡，甚至一路来到了国王的会客室外。
“就是这里了，进去吧，”亨宁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却没有继续向前的意思，“父亲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我，我还是不要靠近为妙。但您不同，您身上带着他急需的东西。”
“那就多谢殿下带路了。”雷斯劳弗朝着这个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在注视着他转身没入楼梯的阴影中后，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响了面前的大门，也不待里面人有所反应，便径直推门而入。
会客室内，一张长桌摆放在中间的位置，在对着大门的另一端，在墙壁上悬挂的两把长剑和一面盾牌之下，头戴王冠的老者正和左右手两侧的两名贵族在交流着什么。在他们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一张王国及周边地区的地图，雷斯劳弗一眼便看到，外窦勒领附近被尖钉为杆的小旗子插了起来。
“陛下，外窦勒如今被安皮瑞的巫婆所占据，虽然现如今还没有露出反相，但长此以往，臣只怕陛下的权威不能再覆盖当地。我虽不才，忝为内窦勒伯爵，但却愿意为陛下鞍前马后，身先士卒。”
“只要您点头，我即刻回去，若能将内外窦勒重归为一，王国的声威也势必……”
雷斯劳弗不认识那个正在进言的贵族，但从他的话语中却能听出些端倪，然而还不等他继续说完，面前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国王却已然双手撑着桌沿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看向门口的不速之客。
“阁下是什么人？”埃里希·文策尔打量着面前的雇佣兵，心中逐个度量着对方可能的目的，“无论你有什么事情，先去门外等候，我的仆人会带你去歇息室。”
且不说外面的层层守卫应该拦截下这个男人，即便有人引荐，也理应先去楼下的房间等候，怎么能如此大摇大摆地闯到这里来？埃里希打起了十二分的戒备，虽然站在原地未动，却是将身后的椅子缓缓推开。
“是你，雷斯劳弗！”正当国王陛下疑窦丛生的时候，那个刚刚进言的贵族却突然如同咬到了豪猪的猫一般，受惊地跳了起来，指着雇佣兵大叫，“我不会认错，陛下！这个都卜勒是相当危险的人物！不久前就是他在外窦勒的巫婆诱惑下，杀了那两位本该继承爵位的年轻人！”
“请立刻下令逮捕此人，他这次来也必然是受那巫婆指使！”
内窦勒伯爵的心思，就连帝国东边的精灵都能听见：那两兄弟没死的时候，他可以以为原窦勒伯爵报仇的名义开战，如今那两个倒霉蛋死了，他同样也可以再为他们报仇一次。
至于近在面前的雷斯劳弗，开玩笑，就算这个都卜勒再强也是一个人，他这是在国王的城堡里，难不成雷斯劳弗还能杀了他不成？
“你就是雷斯劳弗？”埃里希依旧紧紧地盯着雇佣兵，就在刚才，他从空气中砸吧出了些许特别的气息，些许，他很不希望碰到的气息，这令他更加警惕，“你是代表外窦勒领的领主来的吗？”
“尽管在这里碰到一个计划夺取领地的阴谋家，让我很是意外，但遗憾的是，并不是。”在埃里希打量雷斯劳弗的时候，后者也同样在打量着他。尽管埃里希国王早在雷斯劳弗出生之前就已经是这片土地的统治者了，但事实上，雷斯劳弗还真没有怎么见过他，就连画像或者雕塑也看得非常少。
即便是对于他这种不统领战团或者小队的雇佣兵而言，哪怕是东伊纳萨斯的小国国王，也太高太远了。
“今天我只是代表我个人前来，我刚刚回乡，想要向我的故土奉献一笔财产，来做出些应有的贡献。”雷斯劳弗说着向前几步，绕过长桌，直到抵达其中段才停住脚步，取出了一袋金币放于桌上，手上稍稍用力，那清脆悦耳的声音便顺滑地流淌到了国王的面前。
埃里希得承认，他是怀揣着极大的恶意来看待这袋金币的，然而都卜勒在这上面没有做任何手脚，就连一点加力都没有。还不等他凝重地伸手去接，钱袋便已经自己停了下来，而且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没有奥术或者神术的痕迹……老国王有些困惑地将视线从那些金币上挪开，难道这个人真的只是来奉献的？
但如果仅仅如此，他干嘛非要这时候闯进来？就算性子再急，也不应该是这个急法，粗鲁又无礼……
不对！
一瞬间，埃里希心头的警钟几乎要被敲烂，这个古稀之年的老者以二十岁年轻人的反应和身手迅速做出了反应，只见他双手一翻，臂膀较力间，竟是将五六米的长桌整个掀了起来！
“卫兵！”花白的络腮胡根根如针般炸开，然而他的怒吼却被淹没在了更大的噪声之中。
掀起的长桌让其两边的两名贵族向后跌倒在地，却丝毫不能阻止雷斯劳弗，常人双手才能挥舞的大剑几乎是瞬间便撕开了木板，冲势不减地朝着埃里希国王的面门上横斩而至！
这才叫刺杀！
第389章 二十二岁的老国王
“哼，想在这里伤到我？做梦！”
正当雷斯劳弗几乎要一击便将目标杀死时，埃里希忽然冷笑一声，低声快速地诵念出了一段咒语。一瞬间，他身体周围的空气仿佛化作了泥沼，即便是以雷斯劳弗的力道也无法将其完全破开，剑刃的势头顿时为之一减。
这给了国王缓冲的空间，随着下一段只有几个音节的单词自他口中冰冷地吐出，凌厉的无形锋刃立刻取代了之前黏稠的防御，以他本人的中心扫荡开来！
“铛！”雷斯劳弗目光一闪，最近这些日子他没少和各类施法者打交道，几乎立刻便收剑做出了格挡，然而，在国王两侧，直到此刻还不明所以的两个贵族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内窦勒伯爵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阵寒意立时便涌上了心头，下一刻，他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那名贵族的胸膛被撕开了一道横贯左右的创口，鲜血如同瀑布般汩汩流出。
而比这还要恐怖的是，他看到了对方看向他时，竟也同样露出了骇然的表情！
他们不约而同地抬手摸向他们看到的创口位置，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瘫倒在了地上。
“陛下，为什么……”
“这是你们的‘奉献’，”埃里希的脸上没有丝毫动摇，依旧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毫发未损的雷斯劳弗，“是谁派你来刺杀我的？”
雷斯劳弗不答，只是再度欺身而上，埃里希顺手摘下身后墙上的盾牌与长剑抵挡，和南边贵族房间中的那些装饰用品不同，在东伊纳萨斯，这些可都是真家伙。
大概同样是魔鬼的馈赠，埃里希的体能似乎完全保持着巅峰时期的状态，即便在雷斯劳弗如同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之下也不会稍有减退，尽管依旧不及雷斯劳弗，但如果他能一直自己的守势稳固，持续消耗之下，胜负还真未可知。
但可惜，即便体能强悍，但在临阵搏杀的经验和技巧上，埃里希却是完全无法和都卜勒相媲美的。在又交手了十几招后，雷斯劳弗瞧准了机会，趁着对方再度试图施展法术的空隙滑步到了国王的侧面，察觉到危险的老国王立刻变招，却不料雷斯劳弗手中剑刃再度转了回去。
“不过如——”自认为到此已经看透了雷斯劳弗的国王立刻跟上，然而还不等他话音落地，雷斯劳弗手中的武器居然再一次转换了方向，双手挥舞的大剑在此刻展现出了远胜于单手武器的灵活性，尽管埃里希已经尽可能地在这仓促之间挥动盾牌，但那单薄的防御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蓄谋已久的一击？
会客室内，只听得一声爆响，埃里希的盾牌便已只剩下了半扇在手上，而其本人则被狠狠地砸进了墙上，浑身上下的骨骼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响声。
“你……果然很强，”雷斯劳弗并未收剑，然而他的乘胜追击却被本该遭受重创的埃里希再度躲了开去，“但我一直都可以维持二十二岁时，最强壮、最健康的状态，你根本无法伤到我！”
因为受伤，便意味着不再是“最好”！
“只要一剑砍死就好了，”雷斯劳弗冷冷回应，“至少你可以走得毫无痛苦。”
如果是换做一个其他的刺客，埃里希一定会大声嘲笑对方的狂妄和愚蠢，但是面前这个——他可能真的会被一剑砍死！
“该死的，我的卫兵呢？”失去了盾牌的国王在和雷斯劳弗又一次硬拼一记后，望着那崩裂又复原的虎口，内心开始惊慌了起来，“我知道了，肯定是他！你是那小东西雇来的，对不对？”
“他觉得这样他就能登上王位，不必和他的大哥一样，他还真是敢想！”认为自己已经想通了一切的国王怒吼着，将手中的剑朝雷斯劳弗飞掷过去，“而你，你也是真敢接下这笔生意！”
“你们难道以为，我能够在七十岁的时候保持这副模样，是我勤加锻炼的结果吗？那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做绝望！”
趁着雷斯劳弗拨挡剑刃的空档，国王迅速摆出了数个姿势，口中咒语不断，随着他的吟唱，地面上自那两名贵族的尸身流淌而出的鲜血顿时活跃了起来，像是真的活过来了一般，在埃里希的脚下构成了一道复杂的法阵图案。
而下一刻，那些血液更是沸腾燃烧而起，浓烈的硫磺气味顿时在会客室中弥散开来。雷斯劳弗对此并不陌生——对方沟通打开了一扇通往炼狱的大门！
“我！国王埃里希·文策尔，依照契约款项第三十九条第一项的约定，要求履行承诺！”
埃里希双目赤红，却不无得意地看向雷斯劳弗：“颤抖吧，士兵！你不过只是一个凡人，而我，虽然付出了魔法上的天赋和造诣作为代价，却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获得了来自更高层面的力量！”
曾经的他，又何尝只能施展几个戏法？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若非如此，他恐怕早就化作了冢中的一堆枯骨！就算他能够活到现在，恐怕也只是具连起居都要人照顾的骷髅而已，又怎么能和此刻的生龙活虎相比？
而最重要的是，有了和炼狱魔鬼的契约，他完全可以拥有毫不逊色于当年、甚至更胜数倍的力量！
面前的都卜勒仿佛是被吓傻了一般，居然完全没有趁着这个机会杀掉他的意思，只是呆怔怔地看着他将召唤法阵勾勒成型，甚至于埃里希都已经能够感受到，从炼狱钻出的那头魔鬼的力量。
伴随着九狱无尽灵魂的哀嚎和咆哮声，一尊巨大的魔鬼从地面上展开的法阵之中钻了出来，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被扒了皮的、人类和巨型节肢动物的结合体，苍白的皮肤紧缚在可怖的骨架之上，长柄的钩镰刀被一双利爪紧握，而当其身体的大部分都从显露在物质世界的空气中后，一根粗壮的蝎尾才盘绕在他生着虫翼的背后。
“小小凡人！”当魔鬼开口之时，腐败的污秽气息顿时混合着硫磺味喷涌开来，“不曾知晓地狱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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