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钱,怎么不刻我的名 第155章

作者:品托阿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武者,刚刚他的表现和他的穿着不同,明显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精锐武者了。

  想要帮助雷斯劳弗脱罪有些困难,但现在最当务之急的是,这个变化成黑暗精灵的人类不会她们的语言!

  这……

  “札克纳梵,札克纳梵·杜垩登。”

  突然之间,雷斯劳弗掀开了他的兜帽,几缕白色的发丝顺势垂到了他的耳畔,猩红色的眸子在巨蕈的光照下阴沉地发着微光。他张开嘴,报上自己的假名。

  用的是黑暗精灵的语言。

  “你……”格利浦几乎要震惊得失声了!如果不是黑勒温及时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他一定会当场跳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

  雷斯劳弗也不清楚,或许是在听到那声嗤笑之后,又或者是在看到那蛛形幽影的瞬息,都卜勒发现,他的记忆中似乎多了一系列的发音。

  黑暗精灵的发音。

  “记住你了,”梵泽琳阴郁地点头,“从哪来的?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一个族人背叛了我的家族,奉主母之命,追杀到这里,”雷斯劳弗的声音变得越发流畅了起来,他回头看了看黑勒温,“路上和这位女士的商队遇到,顺便帮了些小忙。”

  “看来你的主母对你很宽容,”梵泽琳哼了一声,“但这里不是你的老家,有人死了,就要有人付出代价。”

  “你们可以将罚金在结款里扣除,这样总行了吧!”黑勒温连忙开口,“这个数足够……”

  “那是普通武者的赔偿。”

  梵泽琳本来已经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对于她来说,一个所谓“叔叔”的死根本比不上交易上的利润,然而,正当她准备点头同意的时候,身后的殿宇内却传出了一个让她和在场所有玛拉家族成员都心惊肉跳的声音。

  格利浦和侏儒们连忙匍匐在地上,以免招致迁怒,而黑勒温也不得不低下头去,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因为发话的人,是掌管了玛拉家族超过三个世纪的主母,布拉尔·玛拉。她是这座城市中最年长的主母,虽然在权势上尚不能和拉尔恩巴斯家族的主母一较高下,但依旧是说一句话,都能让仇礼城抖上三抖的大人物。

  而和她的地位一样“大”的,还有她点火就着的暴脾气。

  这阵黑色的旋风在建筑深处咆哮着,宣泄着她的不满:“你们以为自己是谁?觉得赔偿四百黑玉币就能了事!”

  “我们可以出五百!”黑勒温心中早已就骂开,但表面上却不敢表露丝毫——一般的一个武者死亡所需要支付的赔偿不过一百黑玉币而已!“请您原谅,他拯救过我的商队和您的货物,使它们免受鸦人的掠夺,我向罗丝发过誓,他的性命不能终结在我的面前!”

  “鸦人?!那些长着羽毛的牲畜居然敢觊觎我的东西?!”咆哮声愈发大了。

  “是这样的!”黑勒温只有尽量提高嗓门,才能勉强将自己的声音插入对方的怒火当中,“而且,他来自强大的魔索布莱城,也许您不曾听说过那座城市,但他的主母曾经组织过一次远征,让北方的矮人和兽人都屈从于她的威严,和杜垩登家族为敌绝对不是您想要看到的场面。”

  “而且就像他刚才所说的,他是为了追踪一个背叛家族的叛徒——没错吧?”

  雷斯劳弗立刻会意:“没错,那个人背弃了罗丝的宠爱和家族的培养,并且试图逃到地面上去,投身到地表去。如果你阻拦我,使女神的意志无法贯彻,这恐怕不是个好主意。”

  “愚蠢的男性,你在威胁我?!”

  雷斯劳弗几乎可以肯定那声音中带着魔法、神术或者其他什么类似的东西,否则它绝对不会几乎要将整个建筑的屋顶都掀起来。

  但背弃罗丝,这个罪名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就连布拉尔主母也不得不慎重对待,在短暂的爆发后,那愤怒的噪音变得低弱了些许。

  她是玛拉家族的主母,同时也是罗丝的祭司,家族的兴盛和女神的宠爱脱不开关系,如果对方说的都是真的,自己搅乱了女神的旨意,她的使者、她的侍女来问责自己,她要如何以对?现在的玛拉家族是仇礼城的第二大家族,但在失去了罗丝的恩赐后,它还会是吗?

  自己的命运又将如何?

  和随时都可能降下赐福或者神罚的女神相比,那所谓的“能够发动远征的主母”实在是毫不足虑的小问题。

  “好吧,”就算是在真菌里爬行的蠕虫都能听出来布拉尔主母的勉强,“但无论如何,你都杀死了的我弟弟!既然你敬奉罗丝,那就走进来,让神明对你的言行做出评判,决定你是否能够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第505章 玛拉家族的神殿

  让神明评判?

  让她们黑暗精灵的神去评判一个人类?!

  那还有个不露馅!

  黑勒温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布拉尔主母!请您原谅,但理论上只有祭司的死亡才能——”

  她知道那是什么仪式!雷斯劳弗的精神会被投到魔网深狱当中,经历面对神明的疯狂洗礼!虽然成功者能够得到女神的宠信,但失败者却会被永久地转化——转化成半蜘蛛半黑暗精灵的可悲奴婢!

  就连黑暗精灵当中的佼佼者都有着可怕的失败概率,雷斯劳弗,区区一介人类,他不可能经受住这样的考验!

  黑勒温信奉伊莉丝翠,因此不大相信“黑暗精灵优于所有种族,而每个黑暗精灵又都优于其他同族”的那套滑稽理论,但至少,给黑暗精灵的试炼当然是黑暗精灵通过的机会最大——毫无疑问,对吧?

  “住口!黑勒温,没有家族的流浪者,”梵泽琳打断了她,“主母没有向你问话!”

  布拉尔主母这刚刚成年没多久的第三女死死地盯着雷斯劳弗,作为同样没有什么机会更上一层的家族成员,她和地上的死者勉强算是利益同盟关系,后者迫切地想要讨好她。如果她的这位叔叔能够继续活下去,也许梵泽琳会为他创造一个谋杀兄长的机会。

  但现在,他死了,他所许诺的一切自然也都付诸流水,梵泽琳很难不希望看到雷斯劳弗变成蛛化精灵的丑陋模样。

  布拉尔主母和她都能够一泄胸中的郁闷,而对方还不得不继续完成自己原本的任务——像他这样的人,蛛化之后恐怕只会变得更强。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建筑深处的主母压抑着怒火,见雷斯劳弗没有吭声,又问了一遍,“还是说,你是个胆小鬼,或者伪信者!”

  “我不会容忍你这样损害我家族的名誉,”雷斯劳弗眯了眯眼睛,上前一步,“就按照你说的来好了!”

  都卜勒在刚刚隐隐明白了一些事情。

  罗丝没有找他的麻烦,是因为有物质世界的工作需要他来完成,那么,在这件事了结之前,这些黑暗精灵便不可能在罗丝的眼皮底下过度伤害他。

  既然如此,那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很好,很好!”布拉尔主母连说了两遍“很好”,“带他来神殿,梵泽琳,我会和你的姐姐们在这里等着。”

  梵泽琳答应了一声,转身看向雷斯劳弗的时候,朝着面前的建筑侧了一下头:“进去吧。”

  黑勒温想要抬腿跟进,但却被祭司召唤来的几名家族战士挡住了去路:“去领你的报酬去,黑勒温,扣除过处罚金后,已经用不着再经我的手了。”

  “这下赔大了。”格利浦小声叹了口气,但黑勒温知道,他说的不只是货币上的事。

  雷斯劳弗朝他们举手示意,旋即昂首挺胸,跟着梵泽琳走进了前方的建筑当中。

  在黑暗精灵社会里,由于主母和她的女儿们几乎都是祭司,因此绝大多数家族都有自己的私人神殿,玛拉家族自然也不会例外,仅仅是走了一小会儿的功夫,雷斯劳弗便已经被周围那些地表从未见过的装饰风格和题材闪花了眼。

  以至于他差点没有察觉到前面梵泽琳突然慢下来的脚步,险些一头撞了上去。

  “你看起来很好奇,”梵泽琳没有回头,但听她的意思,应该是已经注意到了雷斯劳弗的异动,“为什么?”

  “我离开故土已经足够远了,”雷斯劳弗简单回应,“不是所有的神殿都能允许我进入。”

  “呵,当然,毕竟你是男人。”

  梵泽琳对这个解释没有怀疑,但她紧接着又抛出了下一个问题:“那把短剑上淬了毒。”

  这不算个问句,但雷斯劳弗想,她想知道的是,自己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罗丝眷顾,”就算梵泽琳再怎么能够洞察人心,也绝不会在这里找出破绽,“而且黑暗精灵从出生起,就在和毒药打交道。”

  “但因此而死的人每过几个蕈日就有,”梵泽琳没有被第二个理由说服,“你可以祈祷女神一会儿还能庇护你。”

  “我如此相信着。”

  他怎么感觉,比我还要虔诚?

  雷斯劳弗那没有一丝迷茫的心灵让梵泽琳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她一直在侦测对方的思想,若非察觉到了些许漏洞,她也不会平白和对方搭话。

  但为什么,提到女神的时候,这个男人的心中反而连最后的迷雾也都散去了?

  狂信徒?这也未免太不常见了吧?

  罗丝的祭司绝大多数都是女性,其狂热的信徒中比例也基本如此,尽管并非全部,但想找一个男性的虔信者,说是百里挑一也不为过,雷斯劳弗的这番表现让梵泽琳不由得暗自称奇。

  就连叔叔被杀的那部分失望也减退了大半——毕竟本来也没有太多。

  随着墙壁两侧的叙事壁画接近尾声,雷斯劳弗也看到了走廊尽头的大门,两扇门扇均以黑曜石打造,其中似乎混杂了某种贵金属,使其整体都呈现出金色和银色交替变换的金属光泽,大门中央蚀刻的八足蜘蛛纹路占据了主体,液态银丝填充缝隙,似是流动着雷斯劳弗看不懂的符文阵列。

  而都卜勒能够看懂的,是大门两边悬挂的风铃,包括黑暗精灵在内各种生物的头骨被放入荧光菌丝悬挂起来,幽幽地注视着往来进出的每个人。

  但想要吓倒雷斯劳弗,恐怕还需要再努努力才行。

  前方的梵泽琳挥了挥手,门扉应声而开,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香烛味顿时朝着两人奔涌而来,某种声音告诉雷斯劳弗,这气味当中蕴含着些许的毒素,但都卜勒无视了这部分,并且保持着之前的姿态,昂首走向了里面那如同倒悬蛛腹般的祭坛。

  在暗红色的烛光笼罩下,注视着这个全无礼节的狂妄男性,三名祭司的脸色显现出了不同程度的阴沉。

  “你还真敢进来!”

  中间的女性看不出实际的年龄,但雷斯劳弗推测她应该是那位主母,此刻见到雷斯劳弗走进,她弹动手指,后方的大门顿时轰然关闭,截断了雷斯劳弗的退路。

  “来觐见女神,我迫不及待,”雷斯劳弗嘿然冷笑,作势环顾四周,“说真的,你们这里要比我的家族穷酸太多。”

  布拉尔主母的眼睛像是要瞪出来了一般,她的三个女儿下意识地纷纷缩头:“谎言!你竟敢对一位主母说谎!”

  “哪怕,是为了维护你自己的家族,”她的愤怒忽然又像幻影般消散,嘲弄的咯咯声从她的喉咙里蹦了出来,主母伸手指向一旁,周围的烛火仿佛也遵从她的意志,“原本只要你证明自己的任务并非虚假,我就可以放你走,但现在,如果你失败了,就准备迎接和这个人一样的遭遇吧!”

  借着火光,雷斯劳弗红色的瞳孔猛然一缩。在祭坛的旁边,七八条拇指粗细的铁链绑缚着一个男人。

  不是黑暗精灵,而是一个男性的人类!

第506章 罗丝的使者

  “地表来的?”

  雷斯劳弗的惊讶看起来超过了应有的好奇:“你们从哪儿弄到的他?”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布拉尔主母身边,她的女儿之一立刻反问,“你没有听的资格!”

  或许是跟随母亲的时间比梵泽琳更长,这名祭司的脾气也更像她的母亲。

  “上前来,你不会想要知道的,”布拉尔主母向后退了两步,重新回到阴影中,“站到仪式的中央去!你的忠心和诚实将会呈送女神的面前称量!”

  “或者你承认自己的过失,任凭责罚,”梵泽琳在走向母亲和姐姐们之前朝着雷斯劳弗冷笑,“至少那样的话,你还可以作为一个正常的黑暗精灵活下去。”

  说罢之后,就连梵泽琳自己都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应该看着这个男人沦陷,变成最卑贱的生物!

  或许是看中了他的武力?这很合理,他看起来比她的父亲还要强大。

  或许是看中了他的体魄?黑暗精灵搜检着自己的内心,不太确定这个答案。

  又或许是恻隐之心……会有吗?

  “梵泽琳,回到你的位置上去!”布拉尔主母的呵斥声让梵泽琳低下头,自觉地走向属于她的位置,并且和两名姐姐一同开始吟唱了起来。

  雷斯劳弗走向了仪式法阵的中央。

  周围的蜡烛燃烧着不祥的红色光芒,都卜勒抽动着鼻子,在那油脂燃烧的香氛之中,似乎混杂着某种其他的气味,让他感到颇为熟悉。

  他很快便明白,这熟悉究竟是出自于哪里。

  烛光的上空,大团大团的烟雾随着祭司们的吟唱得以聚拢,伴随着咯咯的嬉笑声,一道妙曼的女性虚影渐渐浮现在了烟雾之中,一双和黑暗精灵一样的猩红色眼睛在那似同头部的地方亮起,扫视过四名祭司后,落在了雷斯劳弗的头上。

  “嚯嚯,这就是你们玛拉家族的祭品?”烟雾中的“黑暗精灵”似乎误解了什么,“虽然还没到时候,但这份诚信还是值得嘉奖……”

  “大人,您误会了,”无论是对自家人还是外人都始终暴躁的布拉尔主母此刻显得无比谦卑,“这个人并不是我们献上的祭品,而是……”

  她将前因后果说明了一遍:“我们希望在神明的面前解决这项争端。”

  “很好,你们会如愿以偿的,”罗丝的使者继续笑着,全然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你!低贱的男人,报上你的名字、家族和城市!让我来审判你的罪过!”

  “札克纳梵·杜垩登,来自魔索布莱城。”雷斯劳弗已经大抵确定了对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曾经杀死过一个。

  空气,在雷斯劳弗结束自己短暂的陈述后静默了片刻,旋即便响起了罗丝侍女故作镇静的尖叫:

  “扎克……杜垩登?魔索布莱城?!”

  “看来你欺骗不了使者,”布拉尔主母怒笑了起来,“大胆的狂徒!拿下他,剥下他的皮!”

  雷斯劳弗瞥了她一眼,却连还手的意思都没有,这无疑让玛拉家族的母女们更加震怒,恨不得立刻将其大卸八块。

  “……等等!”

  正当她们准备动手之时,罗丝侍女却再度尖叫了起来:“布拉尔!我还没有下定判决呢!你在着急什么?”

  “什么……?”布拉尔·玛拉怀疑自己的耳朵比自己本身提前抵达了寿命的尽头,“但您不是……”

  “听我说话!”代表着罗丝意志的使者仿佛也和它的女神主人一样喜怒无常,“如果你打算自己决断,就不要耽误我的时间!还是说你只想戏耍我一番?”

  这哪是在耍它?这是在戏弄女神!

  “不不不,我不敢这样做,”主母连忙跪下,向使者祈求道,“我只是希望能帮您减轻负担……”

  “你是个万中无一的蠢货,布拉尔,”侍女讥讽着,“我只是感叹一下罢了,魔索布莱城,那地方离这可实在是太远了。”

  “有些事情总是不得不做。”都卜勒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所说的,会在那几个祭司的耳朵里理解成另一种含义。

  “当然,”罗丝侍女立刻道,“你知道这个就好——布拉尔,虽然情况已经明朗了,但将流程走完倒也无妨——反正那些材料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

  布拉尔朝着自己的三个女儿点了点头,随着她们再度开始操纵周围的魔力,雷斯劳弗身处于仪式中央,恍惚间仿佛成为了落入陷阱的小虫,周围蛛网开始慢慢地震颤起不祥的旋律,仿佛这张网唯一的主宰,正在朝他慢慢逼近,准备张开口器,吸食他的血肉,只留下一具空壳。

  “神后不会这么做,”侍女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些生物的声音一向嘶哑难听,但此时,雷斯劳弗却莫名地觉得亲切悦耳,“来,抓住我的手,我带你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