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品托阿
“十二个金币。”这家店的老板是一个腰宽背厚的红胡子，看起来颇有东伊纳萨斯人的相貌特征。在打量了一番雷斯劳弗后，给出了这个报价。
倒不算太贵。雇佣兵心中想着，往柜台上丢下了十二瓦卢。
“十二个金币！”却不料，那老板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伸出多毛的食指敲响柜台，大声重复了一遍。
手已经按在那把大剑握把上的雷斯劳弗动作顿时停了下来，他扭过头去，指着自己的蓝眼睛问：“你说你要多少？”
“十二枚金币！”
“笃”得一声，老板抽出了腰间的一把匕首，狠狠地将一枚瓦卢金币钉在了柜台上：“倾樽城已经完蛋了，你拿着破烂忽悠谁呢？”
第275章 强卖强买
“破烂？”
雷斯劳弗把那柄大剑从墙上摘了下来：“你们消息倒是真的灵通。好吧，那你要收哪里的？我没地方给你换钱，这个收着吧，不用找了。”
一枚帝国金币被丢到了柜台上，这么长时间下来，再多的钱也要用的七七八八了，不过倒也还不至于连把大剑都买不起。
然而出乎雷斯劳弗意料的是，那老板眉心的肉块顿时拧成了个疙瘩：“我说十二枚金币，你是耳聋还是怎么着？还不用找，另外十一枚不掏出来，你就赶紧把东西给我放回去！”
十二枚金币？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十一枚新币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然而那老板仅仅是拈起一枚看了看，便朝着雷斯劳弗丢了过去。
“你拿老子当消遣是不是？这种残次品我这不收！”
“我消遣你？我看你是拎不清自己是谁了，”雇佣兵低头看了眼那掉在地上的钱币，怒极而笑，“一枚帝国金币换任何其他金币都是十五枚打底了，你该不会是想要十二枚帝国金币？你拿我当冤大头呢？”
“我店里的都是精品，十二枚金币不还价！”老板被雷斯劳弗的模样吓得退了一步，但下一秒居然又梗起了脖子，仿佛笃定了雷斯劳弗不敢对他怎么样一般，“爱买买不买滚！老子不做穷鬼的生意！”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时候顾客要么就得接着他的冷嘲热讽恨恨而去，要么就得打肿脸充胖子掏钱了。但今天，这个老板显然是赌错了。
“轰——”
店铺老板眼见只是一花，下一秒整个人便腾空而起，从柜台后面被薅着衣领拎了起来，旋即朝着店门口被砸了过去，带倒了两个穿着链甲衫的架子。
“你、你要干什么？这整条街上都是我熟人，你要是敢乱来，你——”老板这一下才终于慌了神，别看他体格和雷斯劳弗好像相差不大，但当雷斯劳弗抡起拳头和飞起靴子的时候，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店铺里顿时响起了他阵阵哀嚎和求饶的声音。
“好声好气跟你买东西你蹬鼻子上脸，你家是东边哪里人？老子去烧了你老家你信不信！”雷斯劳弗没有用剑，但即便只是拳头和靴子也够这人喝上一壶了，“说！”
“信、我信还不——”“我是问你这个？！”
“哈维勒堡！我老家是哈维勒堡的！大爷饶命啊，我还有老母小孩在老家，您可千万手下留情……”这套话术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大差不差。
“少特么废话！”雷斯劳弗作势举起大剑，地上的倒霉蛋慌忙呜咽着抱紧了脑袋，“说说吧，今天这档子事该怎么办？”
“送、送您了，本店今天第一笔生意，交个朋友好不好——”老板哆哆嗦嗦的，好像刚才那个梗着脖子喊十二枚金币的不是他一样。
“不行！”雷斯劳弗对着他后脑勺又是一巴掌，“把老子当穷鬼呢！”
“再附赠一套盔甲！一套盔甲！我这儿新进了一套鳞甲，不、半身板甲！一看就知道是为您量身打造的，我做主，送给您了！”
“送？你是不是瞧不起我？”雷斯劳弗抬眼见外面似乎惊动了其他人，抬腿便将老板踹回了屋里，同时反手关上大门，“我今天还就非得从你这买不可了！”
“啊好、好！您说买就买……买？”此时的老板整个人已经都晕了，听到这话他简直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瞧不起我？”雷斯劳弗狞笑了一声，拄着大剑站在老板面前，“二十个金币！”
这下老板是真晕了。
“三十个金币！”“五十个金币！”
见老板懵懵懂懂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雷斯劳弗抬起大剑再度砸在了这人两腿之间的地板上：“一百个金币！”
“成交！”
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老板哭嚎着喊出了那个词，然而正当他连滚带爬地起来去准备钱的时候，雷斯劳弗在他身后的话音又让他恨不得干脆晕过去算了：
“一百金币一次，还有出价更高的没有？”
“没有了，老爷，真没有了！求求您饶了我吧……”
“那行吧，还有百分之三十的成交手续费，记得也缴了，”雷斯劳弗撇了撇嘴，“老子刚从帝国回来，你说要不怎么帝国人是文明，咱们就是蛮族呢，他们那有种做生意的方式叫拍卖，而且居然还有手续费这么一说，你说是不是挺完善的？”
“是……那可真是太‘完善’了！”店家哆哆嗦嗦地将他存放积攒金币的钱匣拿了出来，鼻涕和眼泪糊了满脸，说话时几乎要将后槽牙都给咬碎，唯恨自己为什么打不过面前的这个强盗。
他也不过是“不如明抢算了”，对面这个是真明抢啊！
对于这个家伙写在脸上刻在骨子里的不甘，雷斯劳弗倒也没有再继续和他计较。他在这方面还是很宽容的，毕竟对方不服气又不耽误他买东西。
“下次把招子放亮点儿，实在透不进光就干脆戳俩窟窿，”心满意足地将整整六个装满金币的钱匣子（一家店铺没有那么多帝国金币，只能用其他货币凑）抱进怀里，穿着崭新半身甲的雷斯劳弗腋下夹着大剑，迈着四方步踢门扬长而去，“走了不送！好用下次还来啊！”
“雷斯劳弗你这——”
当雷斯劳弗沿着街上逛去，和因为没有东西要买在外面等候的贝拉汇合时，德鲁伊眼睛瞪得比她变身巨猫头鹰后还要圆：“店家是你失散多年未见的叔伯吗？”
“我是他多年未见没有血缘关系的亲舅舅！”雇佣兵洋洋得意地大笑了起来，将那些钱匣一股脑地丢给贝拉，“收起来收起来，不是我外甥，能孝敬给我这么多好东西？”
当贝拉半信半疑地将几个钱匣打开时，里面金晃晃的景象几乎闪瞎了她的眼睛：“他这是把这么多年的积蓄全都给你了！那他怎么办——他真是你外甥？”
德鲁伊突然意识到雷斯劳弗的回答可能和她问的一样，都不是认真的。
“那还能有假？见了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雇佣兵撇了撇嘴，他回头望去，却见安格丽塔和玛格丽特正气呼呼地从另一家店里闯出来，而另一头黛西虽然看起来还算淡定，脸色却也是红中透紫。最惨的是冯达尔，这个可怜的矮人居然是被人连打带骂地赶出来了，正坐在地上捶胸顿足，猛力扯着自己的那一大把胡子。
“呃，”贝拉有些担忧地开了口，“看起来他们在这儿没有你那么好的亲戚。”
第276章 异国他乡，遍地亲戚
“简直岂有此理！”
安格丽塔少见的怒气冲冲，她朝雷斯劳弗摊开手，里面是一颗看起来品色还算不错的红宝石：“我看这颗有烧鸽血还算不错，就随口问问价格，居然开口就要我一百帝国金币！那巫婆以为我是不识货的乡下人？”
这种成色的红宝石远非无暇，六七十枚帝国金币就已经是溢价了。
“但你还是买下来了。”雷斯劳弗挑了挑眉，他还不知道，安格丽塔居然还有这么多零花钱。
“借了玛丽的一些，八十金币的价格买的，”少女憋屈地道，“我从最开始就没打算买，但那个老巫婆——”
雷斯劳弗抬起来，在安格丽塔把话说得更难听之前阻止了她，然而这口气却依旧憋闷在胸口，实在难以逸散出去。
“其实你可以不管她的，而玛格丽特，你得承担责任，”雷斯劳弗瞥了那个脸上有雀斑的姑娘一眼，“你应该做的是阻止她，而不是借她钱。”
“抱歉，雷斯劳弗阁下，我……我知道错了。”玛格丽特最终还是放弃了辩解，这位不是她可以用三言两语打动的。
“我倒是没花钱，”黛西两手一摊，显得无比光棍，“我现在还欠安妮一屁股呢，随那家伙再怎么骂，我也变不出更多钱来。”
吟游诗人看中的不过是些小玩意，有和没有都无所谓，但相比之下，冯达尔就显得可怜多了。
“那是难得一见的克罗米合金锭，我这双眼睛不可能认错！”矮人从来没有这么焦躁过，“我必须要得到它……有了它，我打开通往熔炉之城道路的可能性可以大大提升！我必须……”
“抱歉了，老雷、黛西，还有各位朋友们，看来我的旅途要在这里暂且告一段落了。我需要它，就像婴儿需要母亲的乳汁！我至少有双手可以劳作，希望那个店主还收长工，我愿意为他家服务一个世纪，如果能够换得那块金属的话！”
矮人说着，转身便准备再度冲回那家店铺，然而他的双腿倒腾了半天，他和目的地之间的距离却没有一点儿变化。矮人愣愣地转头看去，却是雷斯劳弗抓住了他的后领。
“老雷！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雷斯劳弗放开了变得异常急躁的矮人，“你知道吗，你用不着给他打一个世纪的长工，也能拿到你要的东西。”
“……我还有一份没法拆开的钱，”安格丽塔以为雷斯劳弗是要用她的那枚金磅，当即表示道，“只希望他们能认出它的价值。”
冯达尔是个很好的长辈和朋友，安格丽塔不能坐视矮人痛苦成这副模样。
“那需要至少两百五十枚帝国金币，而那家伙开出了三倍的价格。”矮人阴郁地道，他不认为安格丽塔能拿出这样一份巨款。
那已经比雷斯劳弗这趟收到的定金都还要多了，不过……没关系。
“没法拆开的就别说了，我这有能拆开的。”雷斯劳弗朝贝拉使了个颜色，后者立刻会意，将那多达半打的钱匣拿了出来。
“雷斯劳弗叔叔？”安格丽塔不由得愣了一下，“你这些钱是哪来的？你之前的存款？”
但雷斯劳弗是东伊纳萨斯人，他的存款难道不应该也在他老家吗？
“是我的存款，”雷斯劳弗点了点头，“之前一直让我外甥代为打理，现在连本带利取回来了。”
“但这里面数量虽然多，换算成帝国金币恐怕……”
“我又没说我只有一个外甥，”雇佣兵笑得邪乎，他抬起脚来，“安妮，你之前是去的哪个铺子？我去认认亲，说不定我之前什么时候借给过他钱呢！”
“你连是不是都不确定，怎么会借给过人家钱……”黛西小声嘀咕着，但并不能逃过雷斯劳弗的耳朵。
“这可是伊纳萨斯，黛西，这是我的故乡！”雷斯劳弗张开双臂，“连帝国都可能会有我远房亲戚，这里当然更加遍地都是咯。”
“而且你要知道，我可是个大善人，我喜欢照顾人生意，做买卖和借钱都很喜欢。”
说着，雷斯劳弗便已经来到了那家店的门前，随着那扇门板从此自由地告别门轴去了远方，雷斯劳弗的嗓门也在这一刻变得粗犷了起来：
“开门！该还钱了！”
面对着雷斯劳弗比能比自己高出一倍的身板，那家珠宝店的老板不得不以七十高龄认下了个亲舅舅，然后将店里最值钱的珠宝和钱本身都一并奉上，还要千恩万谢地欢送“亲戚”扬长而去，而至于被黛西和冯达尔光顾的店铺自然也不能幸免于难。
由于那两家管事的没有那个老太太一般的身子骨，雷斯劳弗也就没有额外地关照他们，结结实实地收走了每个人小半嘴里的碎牙。
“这个！还有这个！老雷，这个我也需要！”
在最开始洗劫那个老太太的时候矮人还试图劝解雷斯劳弗不要如此匪气，但当自己欲求而不可得的东西摆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冯达尔·半丘也算是豁出去了他两三个世纪的荣耀和尊严，毫不迟疑地指出每一份不好获得的矿材。
反正我没动手，都是老雷拿的！我只是……收了朋友的赠礼而已！矮人心中呐喊着，一边不停地为自己开脱，一边死死地攥住每一份材料，生怕这是一场大梦，下一秒它们就会溜走消失。
“我有个问题，老冯，”黛西好奇地看着矮人，“之前的那些材料也是。这么多东西，而且都是实心金属锭，你要怎么带着它们呢？我可从来没有在你的包里看到啊。”
“如果是放在包里，倾樽城的时候我可就要把老命搭在里面啦，”心情大好的矮人嘿嘿一乐，“我都是随身放着的。”
“至于怎么做到的嘛，这是个戏法，你相不相信？”
却见冯达尔把扯了扯自己的大胡子，将手中的金属锭都放在了胡子后面，当他重新抽出手来的时候，那些珍稀的材料居然一个也不剩地消失了！
“你把这么沉的东西放在胡子里？！”黛西顿时对冯达尔惊为天人。
“是他的手臂，小傻瓜，”琤泠的声音适时响起，“他是个独臂矮人，你们一直都没有发现吗？那条左臂是个特殊的次元魔法道具，他一定是把东西都放到那里面了！”
“你看，就像我说的，每个人都有点自己的小秘密，何必执着于一个借着琴和你对话的魔鬼呢？”
第277章 厄索雷镇的巡林客
当雷斯劳弗等人从整条店铺街道上离开时，一架由两头洛斯兽拉着的加宽车厢跟在他们的后面，随着金币相互碰撞发出的悦耳响声在耳边幻奏，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咱们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唯独德鲁伊有些迟疑，“虽然他们漫天要价是他们不对，但咱们这……”
“赚多少钱就要交多少税款，贝拉小姐，”玛格丽特的脸蛋红扑扑的，“你或许不清楚其中的门道，但我家本来就是做生意的，我确信是资金流动中合理的一环。”
“资金是需要流动的，放在钱袋和钱匣里生锈会让货币失去价值和意义，所以咱们把它带了出来。难道我们是准备把这些东西挖坑埋起来吗？不是！那这就是在让停止流动的货币恢复应有的价值！”
“只不过领主收税和咱们的手段不同罢了。”
她现在又不做生意，何况当初家族还正常运作的时候，商队也没少给那些变成流寇的士兵掏钱，现在也该她李斯特家族来赚这份脏钱了！
“能把成本一二十、市价五六十的宝石卖一百金币，那帮家伙的钱可少不了。贝拉姐，犯不上可怜他们。”安格丽塔把玩了两下那颗宝石后便丢进了车厢里，说到底，如果不是被架在火上烤，她根本就没打算买这种成色的货物——宫廷里这些小玩意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倒也不只是可怜他们，我就是在想，”贝拉轻轻叹了口气，她又能说什么呢？“这里是个镇子对吧，那我们这么大闹一通，只怕……”
“不用只怕，”前面的雷斯劳弗停住脚步，摆手示意众人停下，“管事的露头了。”
抬眼望去，却见数十近百人相互推搡拥挤着从四下的街道间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这些人的穿着雷斯劳弗等人并不陌生，和西丝蒂罗梭那对斑猫人姐弟的非常相似，而在更远处，雷斯劳弗还能看到更多的人影，其中有不少镇民，而雇佣兵还看到了两个刚刚挨完揍的家伙。
“看来是不服气啊，”雷斯劳弗冷笑了两声，歪着脑袋看向那正越过人群，站定在队伍最前面的几个家伙，“好狗不挡道，不想死就一边呆着去。”
他伸手摘下大剑，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这巨大的武器在空中转了两圈，轰然插到了地上。
这一手便足以惊得对面人群中响起了一片抽气声。
“你是……东边人？”一个脸上有一道刀疤横贯的壮汉搔了搔茂密的胸毛，警惕道，“有人说你踹了我们的地界，抢了原本要交给我们的‘护街废’，有这回事吗？”
这壮汉也和其他巡林客一样披了条斗篷，但这就是他上半身唯一的织物了。
雷斯劳弗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厄索雷镇并没有镇长之类的“官方”组织，也可能只存在于纸面上或者过去，总之现在这里是这些巡林客说了算。
“那是谁干的？没见过啊，”雷斯劳弗靠着大剑的护手，“我是来寻亲的，上次进战团前把积蓄都散了出去，既然我活着回来了，当然要连本带利的一起收。有人想要赖账，不得已教训了教训。”
“亲娘舅教训亲外甥，有什么问题吗？”
“珠宝店的老达拉今年七十二……”“我辈分大。”
雷斯劳弗说得大言不惭，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哪有亲舅舅比外甥女小四十岁，除非他们都是半精灵了。
但雷斯劳弗显然不是。
“……有什么证据？”饶是在街头巷尾混迹多年的壮汉也不由得被噎了半响，“不能你说是就是。”
“你把那几个都带到前面来，你看他叫不叫就完了。”
“听着，老弟，”见对方既不动手又不退去，雷斯劳弗剑拔出地面，向前跨了两步，“我对你们没什么兴趣，如果不是他们要价太高腰杆还硬气，我连他们一根头发都懒得动。看在我之前见过两个‘你们的人’的面子上，散开吧，今天我大赚一笔心情不错，不打算出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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