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接连的情绪波动，再加上淋了许久的雨，让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丰川祥子的意识终于陷入黑暗，在完全失去身体的控制权前，她听见赫柏的声音在自己的精神深处响起。
“罢了，我来。”
......
排练室的门被推开了，丰川祥子站在门口，雨水沿着她的发尾淌下来。
“小祥！太好了，你终于来了......”一个女生匆匆向着她跑来，在看见浑身上下湿透的丰川祥子时，期待的表情转为担忧，“你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没事吧？”
说着，她拿出手帕向着丰川祥子递过去。
“非常感谢。”
丰川祥子一本正经地说着平时少用的敬语，微笑着接过手帕，轻轻地擦拭着自己的鬓发。
倏尔，她似是意识到在这种场景下，微笑并不是很恰当的表情，嘴角便缓缓地压了下去。
青白色的光枝从云层中延伸出来，接天连地。
丰川祥子的脸一瞬被照得惨白，旋即又沉在了阴影中。
“非常感谢。”她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将手帕折好，递还给那位好心的女生，“......长崎爽世同学。”
“诶？”
长崎爽世本能地接过手帕，却看见丰川祥子往前走了两步，刚好站在整个排练室的中间。
原本房间剩下的三个女生，一位坐在地板上，面前记满了歌词的笔记本摊开；一位则背对着门，面朝窗外；最后一位则坐在架子鼓后面，目光惊疑不定。
可现在她们都放下了手中的动作，将目光投向站在房间中央，满身水气的丰川祥子。
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丰川祥子看了一眼水痕，嘴角又不禁微微上扬。
“噢哟......失礼。”丰川祥子微微躬身，“这段时间以来呢，一直没有回应各位同学的消息，也没有来参加排练，并非是别有二心，而是出于家庭的变故......嗯嗯，这个，真是过意不去。”
她歉疚地微笑着，身体前倾。
鼓手的背已经靠在了墙壁上。
丰川祥子一点一点直起身，她嘴角的弧度似乎又平了下去，几乎令人以为那只是一种错觉。
“你的声音，一直很动听呢。希望以后还能一直唱下去——”丰川祥子对坐在地板上的女孩点头致意，“这是真心话，高松灯同学。”
她转头又看向抱着吉他的女生：“其实你的吉他也弹得很好，如果一直苦恼于不知如何表达心意，不如尝试一下用独奏来倾诉，你意下如何呢？若叶睦同学。”
最后，丰川祥子的目光，投向从她进来起就一直背靠墙壁，神色戒备的黑发女生。
“椎名......立希同学。”似是雨声的干扰，丰川祥子的声音有些飘摇。
无视了几近炸毛的椎名立希，丰川祥子再一次环视四周：“我很珍惜、珍重、珍视与各位相处的时光，但我今后或许不再有机会参演乐队了。无论如何，这都是我的错，希望你们能够多多包涵呀......”
她转身向着门外走去，在经过长崎爽世的时候，又再一次微笑、颔首。
丰川祥子什么都没说，她轻轻地关上了门，离开了。
随后，一个有些缥缈的声音从窗边响起。
“祥，不是本人。”吉他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乐器。
云中传来隐隐的雷鸣。
“诶？不要说这种吓人的话，那明明就是祥子......”长崎爽世的声音一点一点低下去。
她看见鼓手正背靠在墙壁上，露出了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极为惊恐的表情。
“刚才那个进来的，根本就不是祥子。”鼓手低声说道，“是妖狐......”
闪电骤然落下，将所有人的脸色照得惨白。
她们看见，坐在地板上的主唱肩膀在瑟瑟发抖。
“那确实不是......祥子。”高松灯嗫嚅着。
巨大的轰鸣声从云中传来，长崎爽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那块手帕落在地板上，可所有人都不敢再去捡起它。
56 二度入梦
姑且不去讨论此后在床上醒来的丰川祥子，看见朋友们发来的信息后，究竟会有怎样的反应。
身在布兰库格的赫柏，终于等到了新异闻带倒计时的明确时间。
而在那之前，新的一月已经到来。这也意味着她又可以进行一次“入梦荒原”了。
上一次入梦，赫柏成为了“通晓林地诸道路之蛇”，被林地生物冠以【进路开掘】的尊名，该尊名能够让仪式的成功率上升。
就赫柏试验过的结果来看，该尊名效力尤为侧重于召唤类的仪式。
问题就在这里，召唤仪式就算成功，也不一定能够召请荒原住民。盖因这个过程就像是钓鱼，召唤仪式是鱼竿，而仪式过程中消耗的草药和香膏，则是用于打窝的饵料。
但如果鱼不上钩，就算赫柏再怎么换好竿子，最后也自然是无果。
现实里的召唤仪式如钓鱼，秘史模拟器的召唤功能如抽卡，一个是空军，另一个也是空军。
“我感觉有人在针对我，但是没有证据......”赫柏面目扭曲。
还是来看看已经转好冷却时间的入梦功能吧。
【道路·重返林地——下一次入梦时，你可以选择从林地开始新的降生。】
“你投出一点灵性穿过荒原的边门。你沿着熟悉的道标，穿过了梦境之间的道路。你记得这里，这是一片漆黑的林地，你再一次在这里降临。”
“林地是混沌、奇想和非理性的领域，在这里，你忘却了几乎所有无益于生存的知识，以幼蜥的形体穿行在蛮荒的山林草甸中。”
“你拒绝接受任何林地领主的管辖，因此无法深入林地。你来到林地和雪山的交界，在那里定居下来。”
“你认为幼蜥的形体太过孱弱，在定居后，不断锻炼自己。”
“时节之轮的指针指向二月，【疤父】的月份。此时战士们磨砺刀剑，敲击战鼓。灵体们列阵沉默行军，开始展开对林地的战争。”
“你受征召加入灵体的军队，统帅观察你的形体，认为不堪大用，将你逐出军阵。”
“你认为自己受到了侮辱，回到山洞后展开更可怕的锻炼。【渔夫王】教诲子民，凡有成就，必先舍去。你贯彻了这项教导，令锋锐的感知钝化，令甲胄层叠如岩峦。”
“力量的基底是血肉，血肉乃是最合身的甲胄。时间与梦境交错，而你的形体在山中舒展，因成长而阵痛，每每移动时便摇撼地岳。”
“时节之轮旋转不休，你在林地的边陲逐渐拥有声名，林地住民敬畏你的巨力，称你为‘巉岩之忿怒’。”
“蜥的形体终有极限，然而你的野心没有止境。血肉乃是【圣杯】执掌的领域。祂教导所有的生命，愈是吞吃，便愈健壮。”
“时节之轮的指针指向九月，【天燧】的月份。此时炉火熊熊燃烧，力量与攀升的机遇到来，你开始吞食梦境中的岩石与地脉，于是尘世频发地震。”
“地震乃是大地最温和的颤动。只是为了提醒我们，大地并未死去，只是在沉睡。”
“时节之轮不休轰鸣，林地的边陲领主·夔牛因你的巨力感到威胁，发起针对你的讨伐。”
“夔牛乃一足而独角的山地生物，有着甜美而有力的嗓音，有力到足以‘开山’。它们有时践踏朝圣者，有时则为其治疗，有时则强迫他们转变为同类。”
“在唤起勇气与狂怒的鼓点中，你以筋骨、蛮力、麟甲作强辩。你的道理确凿而不容置疑，故夔牛唯以血回应。在辩驳的最后，夔牛沉默而你得胜。”
“你以旧领主的血为自己加冕。你的筋骨越发强健如岩石的根脉，你的麟甲层叠积累如未砺的宝玉，你的蛮力愈为雄壮有如淤积之愤怒，你的头角渐发峥嵘有如破土之竹松。”
“你被冠以边陲领主的尊荣，其名为‘摇撼山岳之龙’。”
“荒原与现世的梦境交错，有关于你的存在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术士们拜请你的力量，以唤起或平息地震，因此你又被冠以‘大震主’的别名。”
“你的形体越发巨大，伴随着力量的增长，引发地震的次数愈来愈多。为了不让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你，大御前命人将你从荒原诱出斩杀。”
“你就此坠入寂静海，成为【叹息公】笔下又一个被铭记的名字。”
“直到灵性重新穿越梦境之门，你才回忆起在梦境中的所得。”
“获得：巉岩之忿怒——情绪乃撬动力量的钥匙，即便山龙领主已经逝去，然其教诲仍具效力。平静巍然如青岩，忿怒狂绝如山崩。你的力量得到强化，并且在情绪迅速波动转换的时候，力量将进一步剧烈增长。
大震主——以巨力撼动山岳，行使破坏平稳大地的权力，即便山龙领主已经逝去，然其冠冕依旧沉重。你的攻击能够产生震荡，并通过接触传递出去。
摇撼山岳之龙——安泰俄斯能从大地汲取力量，以此与赫拉克勒斯角力，一说前者亦为如山龙般魁伟的巨人。现在你只要接触大地，便能够持续自愈。”
赫柏差点笑出声来。
在埃及异闻带后，她的各项数值都已经达到了一个超乎寻常的程度，可唯独力量还是毫无长进。
这次入梦没有获得通往另一处的道路，但它成功补全了赫柏的最后一块短板。
赫柏从大旋梯下楼，来到回廊庭院左侧的习武园，这里陈列着假人、封存着历代访客留下的训练剑。
这些训练剑按照由轻到重依次分列，此前赫柏也来过这里，但她最多只能拿起重量较轻那几把。
可现在她直接走到最右边，拿起了重量最为巨大的训练剑——与其说那是剑，不如说是铁块。
“单手还是有些吃力……”赫柏感受了一下，“如果是双手的话，就没问题。”
铁块般的巨剑重重砸在地面上，随即迅速抬起。
剑身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再度倾斜着下砸。
赫柏用双手握住剑柄，那动作看上去相当笨拙，几乎不像是在挥剑，倒像是在被剑带着走，随时都有可能要摔倒。
可如果此时有人站在她面前，就绝不会这么认为，因为那可怕的剑虽然没有开锋，但它依然堵死了所有可能逃离的空间，就像是巨岩从狭窄的山坡上崩落一样，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这不是赫柏曾经学过的技术，而是曾经使用过这把训练剑的人，遗留在这把武器中的“记忆”。
它能够被“索贝克之锻炼”导出，从而迅速转化为赫柏本身的能力。
但这并不是最高效的办法，最为高效的方式，是找一位拥有高超剑术的陪练。
57 有所成长啊
赫柏相信偌大的布兰库格，绝不会缺少有剑术的能人。
问题在于，她找不到能够信任的陪练。
在小酒馆例行聚餐时，赫柏提了一下这个要求。
“找我啊。”莫德雷德端着炖菜走过来，“按照东国那边的标准，我怎么也算是一个剑豪啊。”
“剑术高低姑且不论……”赫柏舀了一勺炖菜，“所谓‘东国剑豪’，究竟是个什么标准？”
莫德雷德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表情略微有些怀念。
这些知识，是她来到现世重获身躯后，摩根告诉她的。
“‘疤父’在阿尔比恩实践祂威权的道路，而在东国验证战斗和杀戮的技艺。依照修习层次的不同，分为‘剑士’、‘剑豪’和‘剑圣’三个位阶。”
在剑士位阶，学徒们修习道场传授的各种剑术，调养自己的身心，在漫长的训练中令自己与流派开祖的精神贴合，从而领悟出名为“秘剑”的绝技。
如果想要学成出师，学徒们就必须掌握至少一道秘剑。
这确实是赫柏此前从未了解过的体系，她意识到在东国的体系中，同样有“学徒”这一称呼的存在，难道这也是基于升华之路延伸的吗？
普瑞赛斯也提出了类似的问题，她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有的体系都离不开升华之路。”莫德雷德回答，“东国那边自然也一样。”
可就像是从同一颗种子沿着不同方向成长般，东国的体系在剑豪位阶开始变得不同。
衡量剑豪的标准，并非是获得印记，晋升白昼。
而是此人是否将秘剑如臂使指地，运用到挥出的每一剑中。
换而言之，只要能够做到这一点……就算只有启明位阶，那也算是名列剑豪，有资格开设自己的道场，传授他人剑术了。
在此基础上，则是“剑圣”，但它并不是黄昏。
如果说剑豪还能勉强和白昼有所对应，那么剑圣就完全和黄昏无关了。
摩根也只是大致地和莫德雷德描述过这一体系，在妖妃的评价中，圆桌骑士全员都能够名列剑豪，倘若完全着甲，连续砍杀剑豪亦不困难。
莫德雷德并没有详细描述剑圣，因为在她的认知中，剑圣根本不存在。
曾经的圆桌骑士，隐含期待地注视着赫柏，等待着眼前这位酷似贤者的少女发起邀请。
赫柏看见了“小莫”眼中的热切，略一思考，她便起身发出邀请：“小莫，请问你能暂时当我的陪练吗？”
“非常荣幸，我的女士。”莫德雷德极为绅士地欠身。
她们两个离开了酒馆，徒留普瑞赛斯还在捏着勺子思考。
半晌后，普瑞赛斯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难道小莫是白昼位阶的英雄？”
而她随即便意识到一样更令人惊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