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于是芦屋道满也不再询问,他知晓这个答案必然事关终极隐秘,甚至与失落的秘史准则息息相关。
很快,他给妖怪之森埋下的符咒便已经生效。
这道符咒将会让结界在数百年内缓慢地腐朽,而到那时,芦屋道满将会再度亲自前来,令其在未来彻底破碎倒塌。
......
阴阳师的第二程,是寻找御伽山。
他没找到。
芦屋道满并不气馁,他推断出了几个御伽山有可能出现的地区,并在那里悉数埋下符咒。
如果将现世和荒原比作两个大陆,那么边境就是在梦境大海中漂流的小岛,它终有一刻会回到现世。而这些符咒能够令御伽山的结构不再稳定,靠近现世的频率更加频繁。
......
他的第三站是鞍马山。
芦屋道满自觉能够欺骗阿龙,但他不敢在鞍马山大天狗面前玩弄骗术,因此他只默默怂恿妖怪们复仇。
而乘着鞍马山大天狗不注意,他从其洞府中取出《六韬三略》兵书,故意放在显眼的地方,让复仇心切的牛若丸看见。
果然,牛若丸按捺不住兵法秘要的诱惑,偷看了天狗的密传。
天狗发怒将其赶下山去,牛若丸于是恢复本名源义经,开始自己的征讨之旅。
芦屋道满不知道赫柏对清和源氏究竟有什么安排,在他看来,源义经是有可能成为赫柏后手的一颗棋子,所以必须用这种方法把她坑死。
在那之后,数十年内芦屋道满均没有任何动作,他如同毒蛇一般耐心等待着,直到鞍马山大天狗拔剑而起,冲入云霄,秘剑撕破云层几近将天空裂成两半。
芦屋道满哈哈大笑:“妙哉,快哉!大天狗死了!”
他虽然对剑道看也不起,但赫柏既然明牌用剑道作为后手,那芦屋道满就要反其道而行之。
阴阳师进入大天狗的洞府,将其记录着“鞍马八流”的天狗剑术修改的面目全非。
——芦屋道满并没有将其毁掉,而是将一些“阴阳”、“五行”、“八卦”之类的玄虚概念加入其中,令实打实的剑术,变成了故弄玄虚的玄学。
如果不是天赋极高的学徒,只会掉进芦屋道满埋下的陷阱里,耗费时光无功而返。
而如果有学徒的天赋足够跨越门槛,他最终见到的也不是大天狗的剑术,而是在混沌和寂静中等待的【厄里斯】。
这两道门槛足以卡住所有人。足以将剑道的传承毁掉。
芦屋道满爆发出志得意满的笑声,去往下一个目标。
......
时代无声前进,芦屋道满能活动的余地也在变小,但他仍有余力再做一件事。
“‘我’毕竟还是太过孤立无援。”芦屋道满意识到,“玉藻前能够与‘我’在历史中角力,她背后一定也有至少一位执政在支持她!”
“既然玉藻前言必称‘井井有条’......最崇尚稳定秩序的,自然是二月执政·疤父。”
“与疤父敌对的执政,便是残狼。而暴力的毁灭,与自由的迷思向来息息相关。这样看来,‘我’完全可以与残狼互为盟友,并且在未来的世界大战时,攫取足够多的利益......”
芦屋道满站在海滩边上,黯色渐渐涌上他的衣冠。
他迎风一晃,掌中的符咒便变化为银质的,缠绕着蛇的十字架。
阴阳师神色悲悯:“这只是一个尝试,贫僧会以神父的身份,组建明面上崇拜弥赛亚,实际上指向残狼的教会。如果这一教会能够成功组建起来,也就证明‘我’已经和残狼结为同盟......”
这里是岛原藩,而在数百年后,一场大火会在岛原城烧起,将三万自以为信奉正教会的教徒付之一炬。
天草四郎时贞会在此诞生。
芦屋道满已经预见了这一切,但他没有时间再去布置。
他必须去觐见将军,推动盈月之仪的进行了。
......
时间越来越近,芦屋道满从天守阁中走出,他无法真正进入花之御所,但是作为被将军切下的心念,他已经将整座京都内城都已经感染。
他在街道上徘徊,逐渐走向正在对峙的赫柏与“道满”。
等到他回归本体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过去的布局将在此时悉数兑现。
现在玉藻前要怎么才能赢我?
芦屋道满得意地想。
131 修正过去,重返未来
赫柏注视着从自己身侧远去,背影也逐渐消失的芦屋道满。
她没有办法亲自前往那些历史,但这不代表她对历史无法干涉。
将军在玉藻前“死后”,将其封为宇迦之御魂、稻荷大明神;嵯峨在那之后,为玉藻前修建了数百座金身。
借助这些细微的脉络,赫柏依然能够走入下个、下下个时代。只不过她的身形并不连贯,如同老式电视荧幕一般间断闪烁,在多个时代中迅速跳跃。
如果说芦屋道满是一条下行的河流,那么赫柏就是一个个相隔不远的水潭。
这么做的缺点是并不连贯,但优点在于,她的速度要比芦屋道满更快。
——毕竟她的后手可不止在过去。
昔年在平安京中,赫柏与彼时的芦屋道满见过一面。
那时的芦屋道满还没被“厄里斯”同化,她截留了一丝芦屋道满的气机。
而此刻,这缕气机正帮助赫柏,持续性地锁定芦屋道满在历史中的痕迹。
......
妖怪之森。
身穿灰衣的僧人将御守挂上树梢。
赫柏一直静静地站在雨中,任由那朦胧的烟雨将自己的头发,衣服沾湿,她无言地等待着。
直到赫柏看见芦屋道满涉溪而来,看见他是如何在树下埋入符咒,嘟嘟囔囔地离开。
在他走后,赫柏也在符咒上多添了几笔。
妖怪之森反而被隐没起来,彻底不见踪影。
......
御伽山下,赫柏果然找到了芦屋道满埋下的符咒。
她并没有作太多改动,只是将符咒换了一个方向。
......
鞍马山中。
本来将要发怒的大天狗突然想起赫柏第一次见面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那些尘封的记忆突然像是被狂风吹开。大天狗笑了笑,自己是何时将其忘却了呢?
难道她不是向那狐狸承诺过,要将兵书传授给更多人,要让天下人都能学会宝贵的知识吗?
年幼的牛若丸感到阴影的迫近,她吓得转身就跑,可大天狗的速度更快,轻而易举地按住了牛若丸的肩膀。
“师傅,我错了,不要杀我!”
牛若丸吓得闭上眼。
可大天狗只是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干什么了?难道师傅我竟会因为这种原因杀掉徒弟吗?”
鬼一法眼摇了摇头:“吾生气,只不过是因为你根本没看懂兵书——滚过来,吾从今天开始教你剑术与兵法。”
天狗胜也快磨砺完了,等到它完成之后,自己就要向着将军拔剑。
在那之后,鞍马山就要交给牛若丸啦。
......
岛原城外,赫柏看着那些传教的教士们,神色平静。
她还记得,在未来,她见到了天草四郎时贞,而后者所信仰的,正是被借壳套皮的“正教会”。
倒不是赫柏不相信残狼,委实是因为这个“借皮重生”的操作不像是残狼的作风,而在厄里斯暴露身份之后,赫柏基本可以断定,这就是厄里斯干的。
厄里斯还和残狼有勾结......赫柏揉了揉眉心,嘴角却一点一点扬起兴奋的弧度。
“找到你了,历史的蛀虫。”
她转身走向天草四郎时贞的方向,此时年幼的天草四郎还没有被众人推上神坛,奉为“圣人”。
芦屋道满并没有对正教会作出许多改动,他修改的地方只有一点——将弥赛亚、圣杯和珍珠三位执政,缩减为一位。
赫柏找到天草四郎时贞,又把这个漏洞修补回去。
天草四郎醒来之后,展现出种种神迹,此后一切依照历史既定的轨迹而发展。
直到岛原城被熊熊烈火燃烧,天草四郎时贞在火刑架上祈祷。
随后三位执政降下瓢泼大雨,令火焰熄灭殆尽。
......
历史无声地前进着。
在芦屋道满言述“玉藻前之死”的真相后,阿龙小姐陷入了无明的狂怒中。
龙用自己的尾巴摇撼着山峦,愤怒地摧折着森林,尾巴扫过便令河水改道,叫覆盖在山顶千百年不化的冻雪变为可怕的雪崩——芦屋道满只是微笑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如若不信,龙神啊,您可以现在去看看被钉在绝壁上的玉藻前大人。”阴阳师残酷地微笑着,“如果她还活着,应当能够回答您的问题吧?”
阿龙小姐不回答,她只是以极速来到赫柏的身边。
芦屋道满看热闹般地跟在后面。
即便已经看过不止一次,可他还是想要再看一次阿龙陷入绝望和痛苦的景象。
——真是甜美。
他看见被红枫和樱花掩映的悬崖绝壁上,脸色苍白的妖狐正闭着眼睛。
芦屋道满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夸张。
“嘻嘻,不能笑,不能笑呀......嘻嘻,嘻嘻嘻——”
就在他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笑声时,远处突然传来阿龙小姐惊喜的声音:“狐狐,你醒了!”
芦屋道满咧开的嘴角骤然僵硬。
“啊?”
阴阳师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揉了揉眼睛,看向赫柏的方向。
心脏已经被洞穿的妖狐,缓缓睁开眼睛,她嘴角甚至还沾着隐约的血迹。
“她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醒来——她怎么会还活着?!”
芦屋道满吓得脸色惨白,一时间分不清楚他和赫柏谁更像是个死人。
却见妖狐缓缓伸出手指,从唇齿间迸出一个字。
“杀。”
巨大无匹的龙尾从天空中砸下。
“no呀!!!”芦屋道满凄厉地叫出声来。
他并非是担忧自己的死活,而是意识到赫柏竟然也能从上个时代追索而来。
她到底是用什么手段,她又在历史中做了什么事,自己的那些布局,又有多少被她发现了?
芦屋道满不知。
具备历史溯行能力的那个自己已经离开,而赫柏此刻已经将他锁定。
他既无法逃亡过去,也无法向未来传递信息,更无法向着厄里斯汇报——站在赫柏背后的执政不是疤父。
是更加可怕的天燧,还有圣杯!
这个芦屋道满在绝望中被阿龙小姐拍成了肉泥。
以一个完全不与他身份相称的死法,灰头土脸地死去了。
阿龙连一眼都没有留给芦屋道满,第一时间凑到赫柏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