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但是这一次不同，她很清楚地知晓自己在梦中，但却无法操纵自己的身体，也无法从梦境中醒来。
丰川祥子感到自己乘着亮银色的大气在海上行走，她摇摇晃晃，每走一步都升的更高，更靠近天空中皎白的月亮一分。
然而伴随着她的前行，脚下的黑色汪洋也更高一分，且水位上涨的速度要比她升得更快。
伴随着莫大的恐惧，丰川祥子坠入深深的海中，她几乎要窒息，但是并没有死去。而是继续保持着清醒的意识随着洋流飘行，她感到自己仿佛一具无法自控的人偶。
这水流既深且冷，却并不澄净。
有无数如同三角形的鱼类生物在水中游动着，它们摆动着自己的尾巴，在洋流之中巡行，而在丰川祥子所能看见的最深处，则是一条巨大的，头生王冠的鲸鱼，纯白的珊瑚如林一般在其背后茁壮生长。
等到第二天，她将这个梦境告诉了赫柏。
......
书桌上昏黄的烛火和灯火摇曳着，赫柏坐在有着琉⊙{贰二陕思八罢`⑷优雅扶手的阅读椅中，伸手拿起钢笔在厚厚的纸上写下字句。
“这么说来，你在噤声书局的第一夜，就做了个颇有启示意味的梦，嗯？”
赫柏在纸上写出梦境、深海、洋流、鲸鱼等诸多词汇。
她可不会忘记，是噤声书局在她的要求下，遴选了丰川祥子作为管理员，这证明后者本身就有可取的特殊之处。
“梦的含义和隐喻多种多样。同一个梦在不同的体系中有不同的解释。”
赫柏从桌上的书堆里抽出一本约两个巴掌大小的册子递给丰川祥子。
后者接过册子，发现这个抄本上写着《有关梦境与边境的略述》。
丰川祥子翻开封面，那些飘逸的字迹映入眼帘。说来奇怪，虽然这个抄本用的是阿尔比恩的语言，但她却能够没有障碍地阅读。
“梦境自有其法则，需要特定的仪式和准备才能够在梦中清醒地活动，偶尔会有准备万全的幸运儿，能从梦中带出一些馈赠，这一行为被统称为‘入梦’......
梦境没有距离和方位，但有上下的区分。越向上则越靠近荒原，越向下则越接近现世。通常情况下，你可以通过一些特征判断出自己是否在上升。这些特征包括......亮银色的大气，托举起身体的狂风......距离越来越近的月亮，钴蓝色的星光......”
丰川祥子看得手一抖，她昨天正是梦见了这些征兆。
她继续看下去。
但很可惜，这本手抄本中没有写多少关于荒原的内容，而是另起一笔，开始阐述有关“边境”的知识。
“边境同时具备荒原和现世的法则，如果将整个梦境视作大海，那么现世和荒原便是大海两端的大陆，边境则是介乎其间的岛屿。
因此通晓捷径和偏门知识的学徒，能够通过边境迅速地在现世辗转......
绝大多数边境都有固定的坐标，但也有部分边境会在荒原和现世之间往返。学徒既可以通过入梦拜访边境，也可以借助仪式和信物肉身前往边境......
许多荒原住民，也需要通过边境辗转来到现世。在一些特殊的边境内，人类血系亦能够绵延，他们的血统中带有特别的征兆。这些征兆包括......特殊的发色，古怪的性格，特别的职业倾向，家族之中仅限于同一性别的病症......”
丰川祥子本来下意识地用手指卷着自己垂下来的蓝色头发，在看到这些文字时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手抄本上的话提醒了她，令她意识到自己的发色相当特殊，并且在家族世系中，女性亲属似乎普遍寿命较短，如同她母亲那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她满是惶恐地看完了这本册子，在末尾看见了作者的署名：梅林·安布罗修斯。
梅林？这个名字就算远在东国，也算是赫赫有名。
这样一个传奇的存在，竟然会留下手稿？
赫柏看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和世人的想法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名气大，才有后人藉此假托。比如《周公解梦》，比如《梅林占星学》，比如《伊蒙赫特普炼金术》，比如《玉藻前幻术次第论》......编写这些书的后人有水平，但是套用前辈的好名声，才能更有市场。”
丰川祥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她很快又听见赫柏开口：“不过你手里这本书确实是梅林写的。”
写这本小抄本，花了赫柏不到两个小时。
“所有的隐秘典籍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在阅读上设置了门槛，需要进行‘翻译’才能够被人正常阅读。这是一种知识上的转写，在经过‘翻译’之后，无论是什么文字，都能够快速地被阅读者所理解掌握。”
赫柏指了指那个抄本，刚才丰川祥子很容易就理解了其中的知识，并没有因为阿尔比恩文字而感到困扰。
“这里的隐秘典籍，你不能够随意看。”赫柏说道，“每过七天，我会给你出一张试卷，只有及格，我才会给你开具下一阶段的书单。”
赫柏拍了拍书桌上那些堆得高高的书堆：“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教材，这段时间内你要把他们全部读完，掌握其中的知识，如有不懂可以随时来问我......此外我建议你最好积累一些问题再来问。”
有着漂亮绿色眼睛的少女停顿了一下：“这是我给你发布的第一个任务，毕竟作为图书管理员，你最起码需要对隐秘世界有一个充分的了解才行。”
“当然，这算是家庭作业。”赫柏微笑着吐出令丰川祥子感到沉重的话语，“接下来才是我要让你在噤声书局主要做的事情，随我来。”
赫柏带着丰川祥子穿过门厅，重新来到柱廊庭院。
“昨天我带着你经过了习武园和芬芳花园。”
丰川祥子不明白赫柏突然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乖巧地点了点头。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我看你似乎对这两个地方很感兴趣，你就去把这两个地方打扫、清理干净吧。”
似是为了表示鼓励，赫柏还掏出一罐冰镇可乐递给她。
丰川祥子嘴里发苦，在看见可乐罐子上写着大蒜味时，这种苦涩更加深重了。
ps:看动画花了点时间，今晚就这一章，不必多等了。明天五点会发第二更的。
布兰库格三十日 : 141 狐狗狸
让一个小女孩去打扫芬芳花园和习武园，看上去确实是有些不近人情。
但赫柏相信噤声书局本身的眼光。
既然选中了丰川祥子，就说明她必然有过人之处。
“就让我看看你的极限吧。”赫柏说道，“小祥，干活。”
这绝对是一个过于幸福也过于奢侈的烦恼了，没有一个学徒能够拒绝噤声书局的邀请。如果换成普瑞赛斯，或者莫斯提马，她们绝对会想方设法地参加到这个突击补习班里来。
赫柏确信小祥能够理解自己的一片拳拳苦心，如果承受不住，她想必也会自己提出来的。
安排好丰川祥子在接下来几天的工作和学习生活，赫柏顿时轻松许多。
她从噤声书局中走出，穿过金属铸成的大桥，来到布兰库格镇上。
……
莫德雷德经营的酒馆生意很不错，加上此刻又在餐点，因此大部分位置都已经坐满。
但属于赫柏的位置一直空着。
在看见她时，莫德雷德很明显眼神有些躲闪，更有些愧疚。
赫柏意识到，这是因为小莫还觉得是自己在比斗中误下了杀手的缘故。
哪怕莫德雷德现在已经不以骑士自居，但这种自矜也一直很好地被她继承下来。
在莫德雷德给她上菜的时候，赫柏温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习武园现在正在修缮中，等到完全开放之后，我们可以继续在里面剑斗。”
“剑斗就算了。”
莫德雷德表情有些阴郁。
她意识到面对赫柏那种狂暴无匹的剑术，自己完全没有留手的余裕。
既然不是在战场上相见，又为何要抵死相杀？所以莫德雷德现在比较抵触再和赫柏比剑。
任何骑士都讨厌这种一力降十会类的对手。
盖因他们在战场上本来也是此类定位，冲入敌阵割草无双，但当他们要对抗数值远高于自己的存在时，那可就笑不出来了。
尤其是莫德雷德，她一直以狂暴而力量巨大的战斗风格而闻名，结果现在却被赫柏在自己最得意的地方压过......
好在她还不知道赫柏已经去过东国，掌握了可怕的剑术技巧。
不然在剑术技巧上也输一次，内心说不定就平衡了。
没有约架到小莫，赫柏略微有些遗憾。
这时候，有人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对赫柏说：“朋友，需要占卜么？”
这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吉卜赛女孩，她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大大方方地站在赫柏的桌边。
一条小小的眼镜蛇正温顺地缠在她的手腕上，同时抬着头观察着四周的动向。
赫柏看了一眼正在忙活的莫德雷德，正打算出言拒绝，但想起自己的诸多身份，又有些跃跃欲试。
“我不会为这个支付太多钱。”赫.玲.梦亦迩$林散 （&二）龄七司ba柏说道，“你打算用什么样的方法为我占卜？”
“水晶球，塔罗牌，铜钱六爻，吠陀占星......这些我都会一点。”
吉卜赛女孩得意地微笑，这时候赫柏才注意她是光着双脚站在地上。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不去找其他人，而偏偏找上我？”赫柏反问她，“我很特殊么？”
“只是碰碰运气。”吉卜赛女孩坦言，“你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我们都在酒馆中打赌，究竟是谁才能够坐上这个位置，而我又属于胆子比较大的一类，看见你就想上来问问，有没有客户需求......什么的。”
吉卜赛女孩意外的诚实，让赫柏格外高看了她一眼。
这孩子看上去年纪和丰川祥子差不多，照顾一下生意也无所谓。
更何况自己确实有问题想要通过占卜解决。
“好吧，那就试试。”
她吃完那盆炖菜，见到莫德雷德还在后厨忙得团团转，于是在盘下压了钱后，跟着吉卜赛女孩出门。
酒馆里顿时爆发一阵叹惋的长嘘声。
很明显那个赌局里，大部分人都输了。
......
酒馆之外的街角，停着一辆半旧的彩绘大篷车，车厢上贴着最新的明星海报。
吉卜赛女孩本想从大篷车里搬出把椅子，却看见赫柏直接跟了进来。
“诶不是......”
“怎么？”赫柏挑了挑眉，“不允许？”
“倒也不是不行。”吉卜赛女孩说道，“一般顾客还是比较抵触大篷车里面的环境，我本来打算在外面给你占卜的。”
“我不在乎。”赫柏看了看手机，“占卜需要多久？”
这家伙是真的来占卜的......而且不能糊弄。
又一次，手腕上缠绕的小眼镜蛇发出声音极低的嘶嘶声。
吉卜赛女孩堆出笑容：“看您选择，长的话需要十几分钟，短的话五分钟就可以了。”
“你会狐狗狸么。”赫柏学着吉卜赛女孩的样子盘膝坐在地毯上，“一种东国的占卜法，类似于笔仙和碟仙。”
无论是笔仙、碟仙、筷仙还是狐狗狸，实际上都是扶乩的一种。
扶乩又称扶鸾、请仙，最早起源于震旦。需要准备带有细沙的木盘，乩笔则插在一个筲箕上。
扶乩时，乩童口中念某某神灵附降在身，笔尖即在沙上画成文字，或与人唱和，或示人吉凶，或与人处方。
狐狗狸则是十九世纪末才诞生的分支，最早也不是东国人创造，而是合众联邦的海员们根据东国民间传说再改编的舶来品。
作为新作的仪式，本不该具备什么效力，但是狐狗狸指向的目标很独特。
狐，拜请的是宇迦之御魂、稻荷大明神玉藻前。
狗，指向的是住世五百年的大成就者嵯峨上人。
狸，则指在四国、九州赫赫有名的大妖狸太郎。
借助这三者的位格，狐狗狸占卜往往百试百灵。
但根据稻荷大社的神官们而言，狐狗狸真正请来的，也只是这三种妖怪而已。
好在稻荷大社收束东国狐、狸二妖，而狗也大多对人温顺，所以没有什么风险。
“会的。”吉卜赛女孩有些疑惑。
她不明白赫柏为什么要选狐狗狸占卜，毕竟这种占卜只有在东国一带才很有效。
不过既然眼前的顾客非要选，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就是。
吉卜赛女孩取出一块通灵板，上面细细碎碎地写了一些文字。
她在最上面放了一块硬币，然后示意赫柏将手指放在其上。
等到两人都将手指放在硬币上后，吉卜赛女孩则低声唱诵祷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