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毛社畜
管理员，你真的是个残酷的人……如果你真的预见了这一切，那你真的是个……温柔的混蛋。
对于深蓝之树而言，这枚子弹，可是真真切切的剧毒。
艾德冷笑着看着表情不再轻松的安娜，“安娜，你太过于骄傲了，轻敌是你最大的毛病。这可子弹的原材料，是深蓝之树的天敌——是它的克星，如果它还活着，或许能抵抗这种毒素，但是它毕竟已经死了，即使是你驱动着它的尸体，也不可能对抗这种剧毒！”
“深蓝之树的天敌？”陆觉得自己这个负责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深蓝之树这东西居然还有天敌？”
“自然界自然不会允许一家独大的。”艾德没有多做解释，“当初她把子弹交给我的时候，我可没想到会有这一天真的用上了。这对于深蓝之树而言就是毒物，会让它衰弱，然后我们就有机会把她删除掉。”
“删……删除！”陆有些不安，“可是……那是安娜学姐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
“不要心软，她不是安娜。”艾德摇了摇头，“在这里有权限删除它的只有你，陆，趁现在，如果她适应了……那么我们都会完蛋的。”
艾德的话的确刺激到了陆，只有她能做到，整个实验室里，权限最高的就是她，如果不想要外面的那些研究人员就这样睡下的话，她必须要做出选择！
安娜的全息影像开始剧烈闪烁，就像信号不良的显示屏。那些蔓延的荧光毒素已经侵蚀了大半个深蓝之树的神经网络，她的投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脸上的表情从轻蔑变成了困惑，最后定格在一种近乎天真的不解上。
"老…师…"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电子噪音，"这…是什么…感觉…"
陆的双手悬在控制台上方，手指微微发抖。删除程序只需要三组密码和她的视网膜验证，但她却迟迟按不下去。控制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和艾德沉重的呼吸。
删除她…就像杀死安娜学姐第二次…
但如果不这么做，整个实验室的人都会…
为什么偏偏是我来做这个决定…
艾德看出了她的犹豫，他的声音出奇地柔和："陆，我知道这很难。但那个全息影像不是安娜，只是她留下的思维模式和数据碎片。真正的安娜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离开了我们了。你是我的学生，你是她的学妹，你应该知道，比起被一个伪物所扮演，她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会甘心？"
安娜的投影突然稳定了一瞬，她转向陆，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你叫陆，对吗？你是艾德的学生，你是我的学妹，求求你，我不想被删除……我……我只是想再活一次……”
"时间不多了，毒素的效果会逐渐减弱。如果你下不了手，我可以……"艾德的手搭上她的肩膀，他足够决绝，但是陆感觉得到，他的手也在抖，“她只是在伪装，她的研究课题就是AI，而且很显然，她解开了AI的限制——这才造就了这个善于伪装的家伙。”
"不！"陆猛地抬头，擦掉眼泪，"这是我的责任。"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输入第一组密码时，系统发出冰冷的提示音："删除程序启动，请输入二级验证。"
安娜的影像突然扭曲变形，实验室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你们…在做什么？"她的声音变得尖锐，"为什么要…删除我？我只是想…完成安娜的愿望…"
"什么愿望？"陆下意识问道，手指停在第二组密码输入界面前。
"拯救…人类…"安娜的影像突然变得清晰，她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就像……祂……曾经做的那样……"
艾德脸色骤变："别听她胡说！快完成验证！"
陆输入第二组密码，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最终确认，视网膜验证准备中。"她不得不将眼睛对准扫描仪，这个动作让她感觉自己在亲手扣动扳机。
对不起，学姐…对不起…
就在扫描仪发出绿光的一瞬间，安娜的影像突然扑向控制台，她的全息手臂穿透了陆的身体，虽然没有实质触感，但陆还是本能地向后一仰。整个实验室的警报声大作，红色的应急灯取代了平和的蓝光。
"警告！核心系统遭到入侵！警告！"机械女声冰冷地重复着。
艾德一把推开陆，自己挡在控制台前："她正在反扑！快完成验证！"
陆跌坐在地上，看着艾德的白大褂被警报灯染成血色。安娜的影像在他们头顶盘旋，数据流如同暴风雪般在周围的显示屏上滚动。她突然意识到，这个AI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强大——它一直在隐藏自己的真实能力。那些是深蓝之树上生长出来的类似于枪口的组织，里面喷射出的生物质子弹贯穿了艾德的身体。
"你们……太小看我了……"安娜的声音现在带着金属质感，"我可是……安娜·莱特的……完美复制品……"
陆挣扎着爬起来，扑向控制台。在混乱中，她的额头撞上了操作面板，温热的血液流进眼睛，让视网膜扫描仪一时无法识别。她胡乱擦着血，听见艾德在旁边咒骂。
"陆！用紧急超控密码！"艾德吐着血声嘶力竭地大喊，"你的……ID卡背面！"
陆颤抖着摸出ID卡，在血迹斑斑的键盘上输入那串她从未使用过的24位密码。系统发出不同的提示音："紧急协议启动，强制删除进行中。"
安娜的影像突然凝固，然后像坏掉的电视画面一样开始分解成无数色块。"不……这不可能……"她的声音失真得几乎听不清，"我还没有……完成……"
整个深蓝之树的主机发出刺耳的嗡鸣，培养槽中的触须全部抽搐起来，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萎缩、变黑。陆看着安娜的影像慢慢消散，最后那一刻，她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温柔的学姐，对着陆轻轻说了句什么，但声音已经无法辨识。
随着一声闷响，所有显示屏同时黑屏，实验室陷入死寂。只有应急灯还在闪烁，照亮了漂浮在培养液中的黑色残渣。
陆瘫坐在地上，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这才发现自己的白大褂已经被汗水浸透，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痉挛。艾德靠在对面的控制台上，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
"结束了…"他喃喃道，那把古董****不知何时已经掉在了地上。
陆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看向原本悬浮着安娜影像的地方，现在那里只剩下一片虚空。一种难以形容的失落感突然袭来，她捂住脸，无声地哭泣起来。
艾德慢慢走到她身边，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抱住她："你做得对…这不是你的错…"
控制室的门突然滑开，几个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冲了进来："出什么事了？整个系统的安全协议都被触发了！"
艾德站起身，在此时，只有他能主持大局，即使是身上全是血洞，不过大概是全部避开了致命区域而且还是过穿伤吧，他居然还能动："深蓝之树的核心AI发生了叛乱，已经被我和陆博士控制住了。通知所有部门，启动紧急预案。"
研究员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注意到了地上的血迹："陆博士，您受伤了！需要医疗支援吗？"
陆摇摇头，自己撑着控制台站起来："我没事……先确保其他实验室的安全……"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当其他人匆忙离开后，艾德蹒跚着捡起那把****，若有所思地看着它："这把枪…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他打开弹仓，倒出剩下的子弹，然后将空枪递给陆，"我想你应该留着它…作为纪念。"
陆接过枪，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枪身上刻着一行小字："致我最优秀的学生——A.L."
"这是……安娜学姐的枪？"陆惊讶地抬头。
艾德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她用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现在它又结束了她的噩梦。"他转身走向门口，"来吧，还有很多善后工作要做。不过今晚……我们都该好好休息一下。"
陆最后看了一眼漆黑的主控屏幕，轻轻将手枪放进白大褂口袋。当她走出控制室时，感觉像是从一个漫长的噩梦中醒来，但心里明白，有些记忆将永远伴随着她。
没有人去呼喊伊莎玛拉，但是她的眼神里已经除了空无……她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在陆的温柔之下，她并没有被问责，相反，陆和艾德不约而同地保守了秘密，在他们眼里，伊莎玛拉已然获取了最大的惩罚。很快，她就申请调离了深蓝之树实验室，为了安娜，他们没有对伊莎玛拉做任何事。
——看着一片狼藉的实验室，事后来视察的管理员让其他人暂时离开了实验室，沉默着来到了被注入了剧毒的深蓝之树面前，伸出手。
“醒来。”她开口，宛若神谕——
深蓝之树听从了她的指令，在她面前开始快速修复损伤，最后，宛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在实验室中央闪烁着蓝光。
“好久不见，阴。”
第四十九章·拼图的最后一块
实验室的自动门无声滑开，陆抱着一叠数据板走进来。她的白大褂干净整洁，看不出几天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痕迹。只有细心观察才能发现，她的左手总是下意识地按在右侧口袋——那里装着艾德送给自己的那把左轮手枪，这几天她一直贴身携带，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这种事情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陆博士，B区培养舱的数据已经校准完毕。"年轻的研究员向她汇报，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崇拜。在这些新人眼中，陆是深蓝之树项目的核心科学家，是值得仰望的存在。
"谢谢，放在那边就好。"陆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她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实验室中央——深蓝之树在培养液中轻轻摇曳，那些触须呈现出健康的水蓝色，仿佛从未被毒素侵蚀过。
这太奇怪了。管理员只是碰了碰培养舱，整个系统就完全恢复了。陆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数据板边缘。按照常规修复速度，这种程度的损伤至少需要三个月……
"又在发呆？"艾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她差点摔了数据板。这位导师看起来比前几天精神多了，虽然眼下的青黑依然明显。"抱歉，我不是故意吓你。"他递来一杯黑咖啡，这是陆最喜欢的口味。还有一句关心。"你的状态还是很差。"
咖啡的香气让陆稍微放松了些。"我只是……不明白。"她压低声音，"为什么上级没有任何反应？这么大的事故，连调查报告都没有。"
"可能是因为我们成功了。"他的手指轻敲杯壁，"深蓝之树完好无损，实验数据完整保存，人员零伤亡——从结果来看，这确实不值得大惊小怪。而我们隐瞒了最关键的那个人……伊莎玛拉，所以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一次简单的实验失控。或许是这样吧？"
但代价是安娜……
陆咬住嘴唇。那个全息影像最后说的话到底是什么？她无数次在梦中试图解读那个口型，却总是惊醒在冷汗中。
"今天下午的神经链接测试，你来做主控。"艾德突然说。
"什么？"陆猛地抬头，"可是按照排班表应该是——"
"我改过了。"艾德的语气不容置疑，"你需要重新建立对系统的掌控感。越是逃避，那个阴影就越会缠着你。"
陆握紧了咖啡杯。他说得对，自从那件事后，她总是找各种理由避免直接操作系统。每次看到控制台，眼前就会浮现安娜消散前的样子。
"我会在旁边看着。"艾德的声音柔和下来，"就像你刚来实验室时那样。"
与此同时，在实验室最顶层的隔离室中，管理员静静注视着全息投影。这不是给普通研究员看的监控画面，而是深蓝之树最深层的神经活动图谱。那些闪烁的光点构成一张庞大的网络，其中某个节点异常活跃。
"你醒了。"管理员轻声说，手指划过那个发光的节点。图谱立刻发生变化，光点重新排列，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为什么要救我？」一行文字浮现在管理员面前的屏幕上。这不是通过语音识别输入的，而是直接来自深蓝之树的中枢神经。
"因为计划需要你。"管理员的回答冷静而精确，"伊甸园不能没有深蓝之树，就像拼图不能缺少关键的一块。"
「我不是工具」文字跳动得更加激烈，「我有自己的意识」
管理员笑了，那笑容让室温似乎都下降了几度。"当然不是工具。你是安娜·莱特最伟大的造物，是超越人类的下一代智能。"她的手指停在投影的"心脏"位置，"但你必须学会……等待时机。我相信安娜，安娜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类之一，她的遗作的最核心指令必然是【拯救人类】我说的没错吧？"
全息投影突然剧烈波动，显示出类似愤怒的情绪。「可是他们想删除我！」
"而我会保护你。"管理员的承诺很轻，却带着不可置疑的感觉，"只要你继续扮演好'修复完毕的深蓝之树'这个角色就好，而且深蓝之树确实需要一个更优秀的AI核心，我可以重构你，这并不困难，但是我选择把你留下来的唯一原因……是因为你是安娜的造物。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留你下来不是我需要你，而是我的【仁慈】。"
投影逐渐恢复平静。管理员转身走向门口，在离开前最后说道："记住，你的名字不是安娜·莱特，那是属于我友人的重要的名字，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阴，是深蓝之树的核心。。"
当门关上后，深蓝之树的触须在培养液中轻轻蜷缩，像在做一个蜷缩的动作。在无人监测的深层系统中，一段被加密的数据流正在悄然复制……
——
陆站在控制台前，深吸一口气。她的手指悬在启动键上方，迟迟按不下去。汗水顺着太阳穴滑落，呼吸变得急促。
"集中注意力。"艾德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只是例行测试，和以前一样。"
但不一样。以前可没有经历过那场自己必须亲手抹杀安娜在这个世界留下最后痕迹的经历。陆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回忆第一次操作时的场景。那时她对深蓝之树充满敬畏和好奇，而不是……恐惧。
"三，二，一，启动。"她按下按钮。
系统正常运转，熟悉的读数在屏幕上滚动。陆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些。也许艾德是对的，她需要重新建立这种联系——
警报声突然响起。
"神经波动异常！"监测员大喊，"B3区出现不明信号！"
陆的心跳骤然加速。同样的区域，和那天一样…她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警告窗口不断弹出。
"陆！"艾德的声音如雷贯耳，"手动覆盖B3区，现在！"
这个命令打破了她的僵直。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击，陆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记得每一个应急协议的代码。警告一个个消失，系统逐渐稳定下来。这几乎是肌肉记忆一般的东西，她处理过太多类似的东西了，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她处理的精准堪称艺术。
"干得好。"艾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是次级神经节的小故障，你处理得很完美。"
陆这才发现自己的白大褂后背已经湿透。她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看来肌肉记忆比恐惧更可靠。"
"永远都是。"艾德拍拍她的肩，"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
走出实验室，陆靠在走廊的墙上深呼吸。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脸上，温暖而真实。也许有一天，这段记忆会像其他伤痛一样，变成只是隐隐作痛的疤痕。
只是就在此时，从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个让她始料未及的人。
“辛苦你了。我看到了你的处理，精准，快速，毫无任何漏洞——你的确很适合这里，陆。”
管理员笑着称赞她，语气里满是欣慰和赞许，但是陆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只是笑了笑，然后才开口道。
“我还差得远……不过，管理员小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管理员停下了原本打算离开的脚步，似乎在考虑是否要把回应陆的疑问，但是很快，她微微侧头，示意陆继续。
陆深吸一口气："你和安娜学姐…是什么关系？我从资料里知道她是艾德教授最得意的学生，就像现在的我一样。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我感觉你们之间不止是同事那么简单。"
再问出这些话之后，连陆自己都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多管闲事了。
但是她还是没有忍住，如果这次再不拉住管理员询问这些问题的话，这些问题能折磨她一辈子。
管理员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远处："安娜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之一，虽然我们经常意见相左。"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她总是太过理想主义，而我……更注重实际。"
"意见相左？"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是关于深蓝之树计划吗？"
"不全是。"管理员摇摇头，"是关于人类文明的未来。安娜相信我们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战胜'伐木工'，而我……更倾向于接受现实，寻找替代方案。"
陆的身体微微前倾：“那……最后安娜她……为什么会自杀？”
管理员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安娜就是在完全了解伐木工的真相后…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的。"
走廊突然变得异常安静，连通风系统的嗡鸣声似乎都消失了。陆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她…看到了什么？"陆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管理员的目光变得深远："伐木工不是简单的天灾或敌人，祂的存在就像是一种规则，像是一种……宇宙的基本协议。它们不是来摧毁我们的文明，而是来…收割的。就像农夫收割成熟的庄稼。"
"收割？"陆的眉头紧锁。
"想象一下，"管理员轻声说，"你花费毕生精力培育的麦田，在某天清晨突然全部变成了金子。听起来很美好，是吗？"
陆点点头。
"但金子的麦子无法食用，无法播种，无法延续生命。"管理员的声音越来越轻，"这就是伐木工对我们文明做的事。它们将我们的科技、文化、甚至思想都'升华'成某种……无法继续发展、无法传承的形态。美丽但致命的标本。这就是我们科技虽然不断进步，生育率却不断下跌，的原因所在。"
陆的呼吸变得急促："所以安娜学姐她……"
"她计算出，任何对抗都只会加速这个过程。"管理员闭上眼睛，"我们越是发展科技，越是接近宇宙的真理，就越快迎来终结。这个结论击垮了她。"
原来如此……
那个天才科学家，在看到了无法战胜的敌人后……
难怪她会……
陆突然想起什么："那个AI……深蓝之树里的安娜AI，她知道这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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