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日
“不知道你是否知晓,我父亲能在朝廷屹立不倒,宰执多年,主要是因为他是先帝留下的顾命大臣,皇帝年幼不能亲政,于是我父亲独揽大权。但前年皇帝已经大婚,一后二妃,他已经逐渐到了可以亲政的年龄。”
“皇后出自武勋望族,但两位贵妃一个来自群家,一个来自周家。皇帝的授课尊师,也是来自群家的学者名士。”
“与之相对,商家非但没有跟皇帝建立任何深厚关系,还因为我父亲的缘故,阻碍了皇帝的亲政收权。”商心泪轻轻推开门缝,外面宫灯的光照在她的眼睛上,映出忽明忽暗的色彩:“商家注定要被排挤出朝廷,或许是几年,或许是十几年。七大世家,总是有起有落。”
“七大世家不会倒下,但途中的起落沉浮,对我们而言却是一生。”
明明是约莫二十岁的少女在讨论朝廷党争,但宴青却感到没有丝毫违和感。在她的话语里,所谓朝廷跟街坊邻里没有区别,皇帝跟群家比较熟,以后不跟你们商家一起玩了。
“父亲对千宫雨的安排,也是在为我的未来安排。一位有传奇信物的未来三转,足以帮我在商家站稳脚跟,甚至能为商家拉拢更多盟友。他做好自己退下来的准备,也安排好我们的人生,或许我们不愿意接受,但那确实是父亲能给我们找到最好的位置,最好的结局。”
宴青有些惊讶,他之前以为商心泪怨恨商宣文,甚至会为了摆脱父亲的束缚而弑父,但仔细想想她怎么会恨呢?她太聪明了,以至于她能看懂父亲的所有安排,看出所有安排背后都是殚精竭虑的爱。
“我本来也没有解开这个困局的办法。”商心泪走回库房深处,蹲下来揪起被她摁灭的引线:“如果没有盗贼之家的话。”
“你知道梁国新君登基,会通过什么是昭告天下吗?”她忽然话锋一转。
“通过布告?”宴青猜测。
“不,是大赦。”商心泪微微侧过头,斜眼注视着宴青,库房里一片黑暗,她的双眼却出奇的明亮,就像是一头眼镜王蛇的回眸,语气清晰而阴冷:“新君登基,必定大赦天下,嘉恩众生,寒门降罪一等,望族无罪释放!”
宴青瞳孔骤缩。
“小雨是我的朋友,她敬爱信我,我不愿欺骗她来获取她的忠诚。”商心泪说道:“商家是我的家族,它生我养我,我没资格做出任何伤害家族的事。”
“现在小雨和商家存在利益上的冲突,看似无解的困局,难道我就只能选择一方吗?不。”
“没有无解的困局,只有下不了的决心。”商心泪掏出火石:“这就是我的决心!”
商心泪再次点燃引线,这个小小的动作表明她依旧会坚持自己的计划,谁都阻止不了她!
“刺杀皇帝,两难自解。”她转头看向宴青:“黄犬,你帮不帮我?”
第100章 刺杀
疯了。
宴青虽然很想这样大声呵斥她,但他脑里转了几圈,最后发现商心泪的想法还真是唯一解。
商心泪的需求很简单:不要让千宫雨和商家的利益受损。千宫雨容易解决,但商家的所有困难都源于皇帝亲政,商宣文无法阻止,所以只能尽量加强家族底蕴。
这正是商心泪最为纠结的地方——商宣文所做的安排,就是让千宫雨彻底成为商家的力量。她如果保护千宫雨,就等于损伤商家的利益,反之亦然。
最微妙的是,如果没有商家,还没成长起来的千宫雨根本无法保护自己。虽然可以向千宫雨借走传奇信物,作为她托庇在商家的交换,可这样一来跟商宣文的安排有多大区别?甚至还不如商宣文的计划——至少坏人他当了,商心泪的戏份全是好人。
商宣文也很固执,不会认为商心泪这种‘高尚的方案’,他只相信萝卜加大棒的驭人之术。
本来是无解的困局,但因为盗贼之家,商心泪有了一个可以解决所有麻烦的简单方法。
降临主城,入侵皇宫,刺杀皇帝!
皇帝死了,自然只能拥立更年轻的宗室,并且后宫势力全部清除,商家又能继续掌控朝政。
皇帝死了,新君登基,大赦天下,不需要商宣文同意,千宫雨也能脱罪。
千宫雨和商家都有好处,没有人利益受损,皆大欢喜,可喜可贺。
除了作为目标的皇帝。
“这么大的事,你就没想过跟商宣文讨论一下吗?”宴青无法理解,南方的京姐这么猛的吗,杀个皇帝说得跟买颗白菜一样。
“我父亲安排我们的人生时,也没有跟我们讨论过。”商心泪淡淡说道:“他相信他是对的,我相信我是对的,那就看看谁才是对的。”
“如果你帮我,就离开,如果你不帮我,就让开。”她将飞圈抽出来,认真说道:“我没时间再拖了。”
说罢,她就大步走向门口,显然宴青如果非要阻止,她是不会吝啬对挡路的男人施以飞圈之刑。
宴青看着她一步一步靠近,最终长长叹了口气,让开道路。
“谢谢。”商心泪礼貌道谢,走出库房。
“你们两父女还真是一样,宁愿逃避都不愿意坦诚以对……”宴青在后面低声喃喃。
“嗯?”商心泪回头,看见宴青跟在后面自言自语,“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跟着我?你要帮忙?”
“梁国皇帝有什么功绩或者恶行吗?”宴青反问道。
商心泪摇摇头:“没有,一个没亲政受太后管教的少年皇帝,何来功绩恶行。”
“那我不会帮你,”宴青说道:“但也不会阻止你。”
“我就跟在你后面看热闹吧,如果有好东西掉在地上就捡一捡。”
商心泪笑了:“如果是一个雄才大略仁政爱民的皇帝,你就会阻止我?明明你也赞成绑架皇帝的方案。”
“我还主动盗窃商宣文的倚天剑呢。”宴青平静回道:“你以为我为什么尽量减少跟商宣文战斗的可能性?”
“我不否认我是唯利是图的恶人,但恶人难道就会喜欢暴君奸臣吗?越是恶人,就越希望世上多一点好人。”
商心泪眨眨眼睛,似乎若有所思。她放慢脚步,时不时侧头观察宴青,宴青强忍住转头的欲望,拒绝跟她对视。
有她这个经常入宫的本地人当导游,一路有惊无险,屡次遇到侍卫宫人都能躲过去,很快就来到承乾殿外墙。两人直接翻过去,轻声落地,看见宫殿里灯火如昼。
皇帝没有睡觉选择熬夜是意料中事,毕竟今晚这么热闹。这意味着商心泪只有一次机会,无论成功与否,都必然惊动皇宫,届时必然有二转三转信使合围过来,他们只有很短的逃生窗口。
这就是宴青跟上来的原因,他带了回归令,根本不怕被围剿,随时都能跑。他固然是想看热闹,但更多还是想帮商心泪,不帮刺杀,只助逃脱。
她是江十的朋友,也……勉强算是他的朋友。
两人贴着雕栏玉砌靠近宫殿,翻上去躲在窗下,隐约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陛下,你又在看杂书,太后娘娘看到会说你的。”略显沙哑的女声说道。
“但师傅,大晚上起来看经书实在看不进去,还是看《信使手册》这种杂书才能消遣一下。”少年笑道:“太后来了你记得提醒我。”
“好,真是拗不过陛下。”
宴青和商心泪对视一眼,通过声音他们足以确定里面对话者的具体位置,大概是少年声音是皇帝,女声大概是管教嬷嬷。他们沿着墙角慢慢移动,想走到距离皇帝最近的墙边再突袭进去。
意外出现了。
在转过拐角的瞬间,宴青与宫女正面撞上。在后者喊出来的前一秒,宴青先一步捂住她的嘴,缓慢而安静将她拖走。
商心泪非常不满,用眼神示意宴青赶紧杀掉,宴青只当看不见。不过他也有些蛋疼,虽然电影里只需要一记手刀切人后颈就能打晕别人,但他可没天真到这种地步,如果他全力用手刀切宫女的后颈,最多只会直接将她的脖子打折。
“别动,等下就放你走。”宴青压低声音对宫女说道:“你每天都会忘记那么多事,会将这件事也忘掉的吧?”
宫女不再挣扎,猛地点头。
宴青松了口气,转头注视商心泪的动作。她眼前墙壁的对面,就是坐在书桌前读书的少年皇帝,两者的直线距离不到五步。
只见商心泪举起三根手指。
三?
然后是两根手指,一根手指。
轰!
如约而至的爆鸣声从宫城另一端响起,就在这个所有人注意力都会被吸引的瞬间,商心泪一脚踢破墙壁,斩出飞圈轮!
宴青也松开宫女,上前准备接应。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由罡风组成的拳头,从宫殿里打出来,瞬间将整面墙都打爆!别说直面其锋的商心泪,就连刚靠近的宴青,都感觉自己像是被电瓶车撞到了一样,身上浮现的镜面接连破碎!商心泪更惨,简直像是被大运重卡撞到一样,整个人飞到十几米的墙上,直接撞出一个人型凹坑!
他们睁大眼睛看向宫殿里走出来的人影,心里满是惊恐。
开天辟地,改变气象,形如神迹!
是筑基信使!
第101章 闭嘴吧你
完蛋,遇到筑基信使了!
筑基信使与三转信使实在是太好区分了,看似只差了一次转职,但层次却是天差地别,三转信使再怎么强大,也不过能‘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而筑基信使只需要稍微一出手,便是‘万箭齐发全军冲锋’!
一人成军,天翻地覆,如神如魔,如渊如狱!
见识过陈烈夏在漫宿林地表现出来的杀伤力,宴青很清楚一个事实:别说他们两个,哪怕是一群三转信使都不可能对抗筑基信使。39级的信使只是最厉害的凡人,而40级的筑基,尊佛誉为罗汉菩萨,求道则是真人修士,他们已经是本质升华的伟大生命,是行走在大地上的神灵!
宴青连话都不敢说,腹腔涌上来的逆血更是一口闷回去,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最快速度跑到商心泪身边将她从墙上扣下来,当成货物抗在肩膀上,然后头也不回赶紧跑路!
一位穿着朴素宫女装,看起来年约五十的妇人从破墙里走出来,她一头老气的银发却柔顺得像是被时间打磨的丝绸,发间流淌着碎屑般的星光。她面容瘦削,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已经不复年轻时的美丽,但无论是旁边的少年皇帝,还是不远处风华正茂的宫女,存在感都不及她半分。
跟这位优雅老去的嬷嬷相比,商宣文这个养尊处休的丞相都显得如同乡下老农邋遢。她看向宴青逃跑的背影,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怎么潜入皇宫,怎么破坏承乾殿墙壁,但所有问题都能用一个最简单的方法解决:摧毁他们。
在她准备发动信物的时候,一位宫女跌跌撞撞跑过来,抽着鼻子哭道:“孃孃,我,我刚才去拿东西的时候,被那个黑衣人抓住了,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嬷嬷一怔,银瓶被抓住却没被杀?
对哦,这里是主城,除非借助火油或者自残信物,否则谁都无法伤害别人。
一念至此,嬷嬷便不打算浪费灵力,反正打了也没用,还是派侍卫将这群刺客抓起来吧。
“师傅。”
少年皇帝指着不远处的宫墙笑道:“你看那个刺客,都被你打进墙壁里了。”
“正面被天罡战气击中,没死说明他们的防御信物层级颇高……嗯?”嬷嬷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她转头看向宫墙上的人型坑洞,顿时意识到什么。
倘若真的遵循主城法则,刺客被天罡战气击中顶多只会飞出去,但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包括撞击和跌落伤害,更别提将墙上撞出坑了。甚至从一开始,对方就不可能打得穿承乾殿墙壁,建筑物也是受主城法则保护,无法被暴力摧毁!
“他们不是刺客。”
嬷嬷转头看向宴青逃跑的方向,但耽误了这么久,哪里还看得到他们的踪影?她知道自己刚才错过了一个绝妙的机会,不过倒也没多生气,反而像是看见家里闯进两只野猫捣乱,笑骂一声:
“而是一群无法无天的盗贼。”
……
…
“二队去这边,四队去那边,任何痕迹都不要放过,看见刺客立刻放飞箭!这是陛下口谕,郁离居士的督令,轻重你们分清楚,倘若谁还敢应付差事,休怪本统领无情,明白了吗?!”
“明白!”
听着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宴青感觉肩膀一轻,商心泪从他身上爬下来,挨着墙角坐下,喘着气低声问道:“我们在哪?”
“我随便找个房子藏起来,没看到有名字,但这个院子中间有口井,晾着很多衣物。”
商心泪借助窗外的光线,看见房子里有各种布料衣物,松了口气:“是浣衣司,侍卫一时半会应该找不过来。”
“你熟悉这里,接下来该怎么跑?”宴青很高兴自己的队友这么快就振作起来,不然就只有他独自面对如此恶劣的局面了:“你既然做了详细计划,自然也有撤退路线吧?”
然而商心泪却摇摇头:“我们不能走。”
宴青挑了挑眉,低头贴近商心泪,试图用狗头面具对她造成心理压力:“难道你还想坚持你的刺杀计划?如果你非要找死,我也不拦你,但队友一场,你应该愿意吸引一下侍卫的注意,帮我制造逃跑的机会吧?”
商心泪突然连续咳嗽起来,宴青立刻急了,暗恨自己为什么不会手刀砍晕人的手段,不然现在就能砍晕商心泪免得她咳嗽了,可惜他不会,只能将商心泪拉过来,打开外套抱住她的脑袋,尽可能降低她发出的声响。
等她停下咳嗽,也没坐起来,不知道是累了还是伤太重了,埋在他怀里慢慢喘气,宴青感觉衣服都湿了,希望是她吐出来的血,不然就是她的口水了。
“我们这样逃是逃不掉的。”商心泪低声说道:“侍卫现在肯定盯着宫墙,我们翻越宫墙需要时间,他们只要缠住我们,郁离居士就能迅速过来。”
“郁离居士是?”
“邵氏祖宗,皇室筑基,据说是梁太祖的孙女,辈分大的吓人。”她缓缓吐出一口热气,苦笑道:“我如果知道她已经回京,怎么会想出这种自寻死路的计划?”
“逃不能逃,躲又躲不久,看起来只能壁虎断尾了。”宴青说道:“一个人对付侍卫,另一个赶紧逃跑,你觉得如何?”
忽然,宴青感觉自己的腰被狠狠抓住,商心泪闷声说道:“我有更好的方案,你如果敢抛弃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下可真是农夫与蛇了,其实宴青意思是他来对付侍卫,毕竟他有回归令,但没想到商心泪应激反应这么大,甚至还想咬他一口,只是这个威胁毫无力度,换做宴青肯定就说‘你敢抛下我我就喊人大家谁也别想走’。
“什么方案?”
“有一个地方是侍卫绝不会去搜,我们可以在里面藏很久。”商心泪勉强坐起身子,擦了擦嘴边的血迹,看着宴青说道:
“皇室秘库!”
一刻钟后。
宴青和商心泪贴着墙壁,听着墙壁对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心里都松了口气。皇权都还没认真,仅仅是苏醒过来,他们就几乎招架不住——数百名侍卫宫人地毯式搜索皇宫,每走几步就可能遇到搜查的队伍,若不是有商心泪这个本地人,他们早就被发现了。
但安全走到这里已是极限,接下来必须赌了。
宴青抓住墙瓦爬上去窥探,看见中央广场到处都是人,他们倒不是在这里巡逻,而是中央广场是皇宫各殿的交汇,自然会有很多队伍途径广场。
好消息是中央广场的正中心并没有人,毕竟路过广场只需要擦着边缘走过即可,谁会有事没事穿越最中间?但坏消息人太多,灯笼也太多,他们跑过去的时候有可能会被看到。
等了三分钟,宴青终于等到广场周围人变少的机会,虽然还是有人举着灯笼,但已经出现一条完全无光的安全路线!
“走。”宴青爬上墙,伸手将商心泪拉过来。在他们跳下墙的时候,商心泪居然一个趔趄,差点就稳不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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