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川川
是夜。
三名少年犯被关在联排的看守所牢房里，寂静的夜晚，倚着墙他们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到底是第一次被捕入狱，要说完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所以到了十一点他们还没有入睡。但与其说那样的情绪是紧张，大概更多的是激动，与对未来的幻想。
外界的猜测并没有错。
他们根本不是因为不具备善恶的分辨能力才选择的杀人，完全只是因为想杀人所以才杀人。因为平时勒索那家伙有些太过头了，他扬言要告老师、告家长，要把他们对他做过的事发到网上……
于是乎，他们才决定先下手为强，直接把那个不老实的家伙给杀死。
“你说，我们会不会被判死刑啊？”其中个子最小的那位有些担忧地问道。
尽管动手之前已经反复讨论过了这些事，但真到了东窗事发后的审判前夕，心里不免还是担忧起来。
“你在担心什么？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开什么玩笑！我……我只是担心我的游戏。被带走的时候副本还没刷完呢，要是时间久了可就跟不上进度了。”小个子梗着脖子嘴硬道。
“嘁……放心好了，前段时间好像才因为什么原因，将最小刑事年龄下调到14岁以上，我们都没到那个年龄呢。”
“而且，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好像是，法不可朝夕令改，那些搞法律的总不至于接连下调两次受刑年龄吧。”
表现得最为镇定的大个子笃定道：“所以，我们绝对是安全的。我估计最多就是对我们进行个什么心理辅导，到时候直接无视就行了。”
“大不了转学再换个发型。我们是未成年人，名字和照片都没有公布的，谁会记得我们啊？杀了白杀，爽死！”
“啊哈哈，是这样的嘛。”小个子听完这番解释也显得镇定了不少。
最边上那人这时插嘴问道：“所以之前是为啥下调少年法适用年龄来着？感觉好亏啊，要是不下调我们说不定还能在十六岁以前当爆破手大赚一笔呢。”
所谓爆破手，便是流行在他们这些未成年极恶少年犯小圈子里的特有名词。仗着自己受到少年法的保护，通过极为隐秘的渠道在网上接一些违法犯罪的事情。
因为事后不会受到怎样严厉的处罚，只要过了心里那一关，便可以通过肆无忌惮的作恶来换取不菲的报酬。而被他们爆破的人，却又因为他们受到少年法保护的缘故而无法展开报复。
少年犯对成年人犯案，无罪；成年人对成年人犯案，视情节决定量刑；成年人对少年犯犯案，无论缘由，主观上往往就会被定义为罪加一等。
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想要让他们这样的少年犯血溅五步，往往要付出以数倍的代价。
何其不公。
“好像是因为……因为什么来着。”小个子捂着头，那贫瘠的大脑容量终于是想起自己听过的“网络传说”。
“好像是东京那里出了个连环杀人犯基拉，他专门对罪犯下死手，还曝光了一起少年犯案件，所以才导致的年龄下调。”
“对啊，基拉。我们该不会被基拉给杀掉吧？我可是听说基拉能隔空杀人的。”
大个子少年犯再次发挥定海神针的作用：“别自己吓自己了。什么隔空杀人、专杀罪犯，不过都是东京乡下人狡猾的阴谋罢了，我才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种人存在呢。”
“没有人能够制裁我们的！”
嘭——！
或许是因为他的叫喊声太大了，在不远处负责看守的警察忍无可忍，挥舞着警棍重重砸在单间牢房的铁栅栏上。
看守警低声怒骂道：“你们几个混蛋，都给我安分点！别再让我听见你们在讨论这种事情！”
成年人嘛，见过了太多的黑暗，所有的锐气、心气都被磨平了棱角。但被磨平的是棱角，不是能分辨善恶的心。如果三名少年犯是来自什么权贵家族的恶少，小警察可能还会继续忍耐，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看到，但他们不是。这也使得小警员能够凭借心中那一腔热气行事。
踏马的该死的未成年人渣，即便是他这样碌碌无为大半生，人到中年还只是巡查部长的被磨平棱角的中年人，也想着这几个小畜生赶紧就这么死掉啊。
他的愤怒或许就是大多数东瀛人的缩影。空有心气，却被沉重的现实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能靠着那廉价的嘴上的正义，去声援大多数朴素的善恶观念。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滋生出供养基拉的土壤。因为基拉的存在，让廉价的正义感有了变为现实的可能性。
可三名少年犯将他的狠话听进耳中，却并没有就此收敛的打算。大个子听后，反而露出阴恻恻的笑容：“老家伙，少在这吓唬人了。”
“你敢动手对我们怎么样吗？不敢的对吧，小心我们出去就把在看守所被你殴打的事情说出去，你猜你会怎么样？”
“反正我们是无所谓的，倒是你，即便可能只会有很少一部分人攻击你，为了平息事端，应该会对你做出处理的吧~”
见看守警语塞，大个子愈发的大胆了，反客为主地说道：“现在向我们道歉！不，跪下来道歉，不然等我出去第一时间就是调查你的家人！我距离十四岁还有一年的时间，在那之前，有足够的时间让你后悔了！”
“你……！”
看守警目眦欲裂，第一次感到世界是如此的荒谬。站在他不远处的好像不是一名十三岁的少年犯，而是一名披着人皮的恶魔。
恶魔，是不分年龄的啊。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中的警棍握得愈发的紧了。他知道，从这恶魔嘴里说出来的话，很可能不是玩笑话，他们是真的有可能仗着受少年法的保护做出这样的事情。
心中不免有些懊悔起来，早知道，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就不会陷入这样的麻烦当中。
“喂，大叔！你有在听吗？快点跪下来道歉啊，不然我出去真的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的！”
看守警握着警棍的手在微微颤抖，理智与愤怒在脑海中碰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恶魔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看守所里，不断蚕食着看守警的内心。
就在他做出决定的前一刻，异变发生了……
前一刻还在发出邪恶狞笑的三名少年犯，忽然像是中邪一般。动作整齐划一的抬起手腕，张开锋利的牙齿狠狠的咬了上去。一寸寸从手腕咬至手指。
随即抬起鲜血淋漓的手指在斑驳的墙壁上开始书写文字。
这时看守警才反应过来，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他一下便想到了是发生了何种状况。是基拉，基拉隔空杀人！
‘杀得好啊！’他在心中呐喊，眼神却不自觉飘向一边的监控摄像头。他必须做些什么，否则不免事后会被清算。
‘拖一会，再拖一会，至少要等到他们快死的时候……’
“不要阻止我们。”
三名少年犯的声音冷漠得像是机器人，仿佛感受到看守警的意志般，背对着他说道：“胆敢阻止的话……会死的。”
看守警听罢，心中诞生出难以言喻的喜悦。谁想管他们的死活了？巴不得三人快些死啊！来自基拉的操控，给了他名正言顺目睹几人死亡的理由。
吃下基拉给予的定心丸，他装作惊慌失措的来到监控镜头下的走廊，拨通了警局长的电话。
“喂……局长，大事不好，基拉、基拉他动手杀人了。”
“是……基拉借三名少年犯之口恐吓我们，敢阻止的话就动手把我们警局的人全部杀死。”
“我明白了，我会保持克制的，绝对不会惹怒基拉。”
看守警挂断电话，松了口气。再抬起头时，里面已是血流成河。都说十指连心，监牢里的惨状，已经是到了令人产生幻痛的地步。
十指扭曲、血肉模糊……
看守警打了个寒颤，痛苦并快乐着。
……
……
“死状……极惨。”
法医颤颤巍巍的解下自己的口罩，在旁边小警察的搀扶下走出了停尸间。
此话一出，在场的诸位警察皆是神色一滞。
法医口中说的，并不是被少年犯杀死的那名男孩，而是……三名少年犯。
就在昨天凌晨，他们在看守所的牢房里用自己的血写下一封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血书后，就这样死在了监牢里。死状之凄惨，让就连已经见惯尸体的法医都有些难以接受。
但也仅仅只是生理上难以接受，心理上自然是无比的畅快。
可以说在这警局内，无论是好警察还是坏警察，对于这样出生在无权无势家庭只是单纯的坏的极恶少年犯，没有任何人希望他们活着。
他们活着，也只会为他们京都府警吸引来基拉的怒火，保不齐会有新的警察死在基拉的迁怒之下呢。
“消息已经通知对魔公安的人了吗？”
“已经通知了，他们说很快就……”
“尸体在哪里？”
说公安，公安到。
以岸边为首的京都组对魔公安就这样走进警局，与警局局长简单的握手，便直奔主题。
“你可以称呼我为龙崎，这起案件接下来将由我们对魔公安接手。”
“是，龙崎长官。”局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媒体那边该怎么交代。毕竟是少年犯，被基拉用这样残忍的手段杀死。一个罪犯顺应名义用残忍的手段杀死另一伙罪犯，这种事……”
“如实报道就好。”岸边摆了摆手：“尽可能的让基拉心态发生变化，这样ta才会暴露出更多的问题。”
“是，我明白了！”
交待完一些琐事后，岸边在看守所警员的带领下来到连成一排的关押少年犯的牢房。
尸体早已经被清理走了，只有地上那一滩滩不规则的血印子还有墙上的溅射血液在诉说着他们生前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当然，岸边对这样的人渣并没有半分的同情。
基拉杀了他们也好，不杀他们也罢，这些对岸边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他的心早已被残酷的现实磨炼的像是石头一样冰冷。在其位谋其职，只要能抓住基拉死几个少年犯什么的再合适不过。
这不，他应该感谢这三位少年犯的。
让看起来似乎沉寂了有一段时间的基拉再次通过控制犯人向着他们公安传递挑衅讯息。
“真是的，每次杀人便是控制着犯人供述自己的罪证。基拉，这样的戏码你终于玩腻了吗？”
“这一次，你又留下了什么讯息？”
岸边喃喃自语着，看向充满血字的墙壁，并随口问道：“他们在写下这面血书之前，还有什么动作吗？”
“警告了我们，说要是敢进去阻止，就会连我们一并杀掉。”昨夜负责看守少年犯的警察一脸羞愧的挠了挠头。
事实上，对于这样举国关注的罪犯，负责看守的狱警很难说做到玩忽职守。在第一时间肯定是看到了他们异常的举动，想要阻止的话完全能够做到。
但基拉早已经猜到了这样的情况，在控制他们留下血书之前就留下死亡威胁，让看守警不敢阻止基拉的动作。
“这样啊~”岸边蹲下身子，手指在地上的血迹擦了擦：“关于这点你不用担心。基拉不会杀死无关的人，其次，基拉的能力也无法杀死素未谋面的你。”
“就算是操控这些少年犯的身体，恐怕也很难对一名成年狱警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所以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大胆去阻止吧。”
“这……是，我明白了。”
岸边一边说着，一边叹息一声。
基拉杀人需要知道长相还有真名这种事他自然是知道的。因为是少年犯的缘故，三人的真名还有相貌都没有在公开的网络中暴露过。可就是这样，基拉还是把人给杀死了。
明摆着的就是在告诉他们公安，内部有鬼，亦或是数据库漏洞完全成了基拉的后花园。
面对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有着隔空杀人手段，还近乎开了天眼的对手，除非对方主动透露信息，再想抓到ta的可能性已经无限趋近于无了。
岸边也不灰心，就这样挺直了腰板，一字一句的看起基拉留下的血字讯息。
这是一封看似无关紧要的信件，全篇充斥着混乱、无头绪的文字。明明每个字岸边都认得，但连在一起之后，却让人不得不怀疑基拉是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控制着犯人写下这些文字的。
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凌厉的眼神捕捉到三面血墙中的某处文字，将之连在一起就变为了：
“小……川……公……寓……等……你……们。”
“小川公寓？”
岸边面露凝重，这似乎，还是基拉第一次主动暴露地名。他到底在谋划什么？！这里会是他的藏身之所吗？！
岸边掏出手机，当即搜索起小川公寓的信息。
很快搜索引擎便将结果给到了岸边，小川公寓的三维图出现在手机屏幕中。
一栋在广大的平面上零零落落地矗立起的高层建筑，公寓是如同豆腐一样的四边形，如同违逆着某种法则一般矗立着。虽然只有十层却相当高。原本是圆形的公寓，在周围用水泥砌起了围墙。
从正门延伸进公寓的路仅有一条，像泰姬玛哈陵前的步道一样。只有唯一的一条路，向着公寓的大厅延伸过去。
整幢公寓其实是由两幢相邻的公寓相合而成。两幢相当齐整的半月形十层建筑物，相向地建在一起。从俯瞰图看来很令人惊异——
因为真的是一个圆形。
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透过屏幕传递至岸边的心中。
岸边摸了摸自己嘴角的疤痕，这股诡异感从何而来呢？
正常来说，会有这么规整的建筑吗？应该不会有的吧。从正上方看的航拍俯视图，完全就像是太极阴阳一样的形状。非要形容的话，这里不像是住宅公寓，反而像是契合某种神秘学的祭祀场所。
“基拉会躲在这种地方？”
岸边不好说，结合基拉犯案以来的所有资料看来，ta没有这样的癖好，更多的是留下“血字M”的符号。
尽管心中存疑，岸边还是决定按照狂妄基拉所给予的提示，决定对小川公寓展开调查。
他摁响自己的耳麦：“让所有在千叶的秘密警察立即出动，在目标建筑小川公寓附近潜伏起来，记录所有进出的人物。”
“还有，把小川公寓的所有住户资料审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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