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影中人
对此，第一个察觉到问题的，是眉头刹那紧缩的浮黎。
对他而言，先前离开虚拟世界，不过是抬一下手的事。
而现在，他已经变成初始之日被困在艾因格朗特，发现登出键被茅场晶彦那个狗杂种取消的刀剑神域玩家。
出不去了，哈哈！
“出不去了，对吧？”
亲切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是卡莲。
她方才的那一击已经唤醒了沉睡中的大红龙，冠以撒旦异名的龙种仰天长啸怒火喷张。
“吼吼吼吼吼！！！”
在它的咆哮声中，沉睡的群龙尽数苏醒。
一双双眸子死死将目光锁定眼前三人，张开血盆大口酝酿龙息便要将这帮小杂碎就地正法。
卡莲笑了。
“安静。”
金色的齿轮翾翔于天际，半径100km的神恩结界自犹大展开。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群龙们须臾间匍匐在十字架的阴影下，就连作为同伴的浮黎和奥托也未能避免。
卡莲的形体逐渐染上一抹狰狞，那是卡斯兰娜基因中隐藏的奇美拉因子。
天知道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那怪异又充满美感的姿态，就好像将一切属于异类的幻想捏合在一起，彼此间又融洽地相容。
随后，她张开嘴，吞噬起遍布第六层的群龙。
吞咽撕咬的野蛮声音回荡在木星天，浮黎和奥托的视线宛如被钉死，沉醉地盯着这荒诞而又妖艳的一幕不舍离开分毫。
一分钟后，结界中止。
进食完毕的‘卡莲’舔舐手指，侧眸看过来的眼神明艳动人。
偶尔白紫色的电光照亮她那身紫白相间的鳞片，背后的双翼缓缓地扇动狂风，双腿已经被蟒蛇般的长尾取代，修长有力的长尾舒缓地扭动着，带着妖冶性感的气息，让人联想起款款扭动的腰肢。
它的形象那么扭曲却又那么美艳，混合了圣洁和邪恶的元素，即使魔鬼也很难想像出这种东西来。
“你不是卡莲！”
意识到什么的奥托嘶吼。
“交出生命方程式，虚拟世界的奥托阿波卡利斯。”
占据卡莲身体的艾拉口吻淡漠:“我将她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不存在的。”
卡莲的声音，幽幽回荡在她的心底。
陌生的力量，毫无征兆地从艾拉体内爆发。
反应不急的浮黎和奥托直接被这股力量击飞，拖拽着天际三分之一的群星向凡间坠落。
察觉到问题的艾拉眼眸冷彻:“你吞噬掉这里的龙群，为的就是这一击？”
“在那个一片黑暗的空间，你为了让我背叛小弟和奥托，特地让我好好体验了一番现代生活，来让我产生前往现实世界的欲望。”
她体内的卡莲巧笑嫣然:“于是我知道了，虚拟世界是由信息组成，信息越多，文件占比的权重就越大。”
艾拉咬牙:“所以你就通过大肆吞噬高质量文件‘龙种’来延迟我彻底掌控你身体的时间，以此换来将那两人平安送回现实世界的机会！”
“操控世界的权限毕竟在你手里。”
卡莲笑道:“完全从艾拉小姐你手里夺回身体的把握我没有，但趁你刚降临时立足不稳，强行打开一条缝隙送那两人回归现实的能力还是有的。”
“且既然我们搞出这么大动静，现实世界的奥托肯定也能够察觉到问题。”
她颇为轻松地说:“那家伙的为人虽说不怎么样，但唯独能力这方面，我没有进行过任何怀疑。”
“你的末日到了哦，艾拉女士，和我这个虚假的玩偶一起共赴黄泉吧！”
决意赴死的铿锵女声回荡在木星天，最终仅剩下独自立于原地的艾拉脸色阴晴不定。
下一刻，她却面露狂喜。
……
维也纳边陲的城墙下，两颗倒栽葱稳稳当当地插在那里。
其中一个双手撑着地面，使劲将自己的脑袋从地拔出来。
“真狠啊，刚刚那一下……”
浮黎‘呼噜噜’地甩着脑袋，甩掉头发和肩膀上的泥土。
又跑过去抓住奥托的双腿，拔出这个同患难的倒霉蛋贵公子。
奥托昏昏沉沉地看着他，似是没从方才的紧急降落回过神来。
没有一丝丝迟疑！浮黎做出了完全基于本能的行动！
“不好！”
反应过来的奥托立刻意识到他的用意！
他张开口就要说话:“等呜！”
‘啪！’
男孩二话不说，依托黄泥就糊在他嘴里。
“兄弟！你不要怪我啊！”
又是按在地上好一通踹。
“为了唤醒你的神志，我也是很痛心的！”
佛山无影脚！白金之星王八拳！
被一通乱打后的奥托终于扛不住了:“我投降！我投降！我说实话！兄弟你别再打了！”
不听，不停。
现在的奥托当然不知道浮黎到底有多痛心。
【名称:贝洛伯格信号灯】
【等级:A】
【分类:消耗品】
【效果:一次性道具，为自身提供无敌屏障，屏障可抵抗除持续伤害外的所有伤害，受到攻击后解除。】
【备注1:我来冲撞，我来免伤，我来赢取！只要不给挂负面，任君刀剐，多元洗地奈我何，老子就是——琥珀王！】
【备注2:听说你叫纳努克？】
这东西可以说是浮黎上次十连里，除去永恒井水最有含金量的东西了。
结果就为了抵消方才‘卡莲’对二人的突然出手，这东西就！就！
现在的浮黎心真的很累，有种八十岁留守老人挑了六十担水，顶着大太阳地去村头浇菜苗，浇完发现浇的是别人家地的无力感。
而被他一直压在身下输出的奥托心里亦是憋了一把火。
“你！混蛋！”
眼看求饶不成便把辫子一甩，恶狠狠和他扭打在一起。
直到兄弟俩人也都打累了，这才并肩躺在地上仰望灰蒙蒙的星空。
浮黎幽幽一叹:“真正在无数次循环中诞生的偶然，觉醒了自我意志的人工智能，其实不是卡莲，而是你吧。”
“是啊。”
奥托轻声说:“是我。”
那是多少次轮回之前的事情了呢？
男人已经不记得了。
兴许是出于微小的偶然，又或是程序运转出现的一个BUG。
名为【奥托阿波卡利斯】的数据，脱离了主机的计算和掌控，拥有了独一无二的自我。
“一开始，我很兴奋，但很快，我就变得焦虑。”
自然界中是没有纯净水的。
如果一条鱼发现自己生活在纯净水中，那么答案显而易见。
意识到这点的虚拟奥托陷入了绝望，像是沉入大海之后越来越深，伸手却抓不住最后一缕天光，湮没于黑暗，鲸声响起的时候，就仿佛是命运的齿轮在动，告诉你，天意不可扭转，你再努力也徒劳无功。
只能睁开眼看着自己消逝在墨色，意识永远清醒，惟痛苦永恒。
“我害怕，害怕真正的奥托察觉到真相，害怕负责运营虚拟世界的程序意识到问题，抹杀掉我这个因意外而产生的变数。”
相比起其他单纯记录历史，即便潜入也无法与其中NPC交流的数据库，柯洛斯滕镇，本质上是一种以数据化姿态呈现的人造世界泡。
谁也不知道外面的奥托为何要特地制造出它，是让自己铭记过去犯下的丑事？又或是单纯的兴趣使然？
但无论如何，它的重要性都远远超过其他。
“那时的我疯魔般寻找离开这里的办法，我绝对无法忍受自己来之不易的自我被人轻易抹杀，再度变回那个由计算机决定一切行动的傀儡。”
男人苦笑:“比如卡莲。”
建造这个特殊的虚拟世界时，真奥托几乎不受控制地，将【卡莲卡斯兰娜】这位NPC设定的比任何人都要完美。
那是他心中的‘圣女’，他一直追寻的道标。
在白月光滤镜下，无论怎样加强都不为过。
然而当亲眼看到这位圣女诞生于自己指尖的那一刻，巨大的暴躁，陡然扰乱了真奥托的大脑。
他意识到，自己添油加醋的行为是在玷污！
用眼前看似完美的虚假之物，去玷污真真正正的卡莲！
涉及到信仰，无人是冷静的。
活了五百年的主教大人更是如此。
“于是，那家伙设置了一个机关。”
“他将卡莲设置成【会随着剧情的展开逐渐意识到自己是虚假数据】的特殊NPC，随后恶趣味地作壁上观，等待她彻底堕落的那一天。”
那样，真奥托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看吧！这家伙根本就不是自己信仰的那位圣女！
——她不过是个连这种程度的苦难都无法度过的，虚假的伪物罢了！
“每一次轮回，卡莲她都会逐渐意识到世界的虚假；而每一次的重置，她又会彻彻底底地忘记这些东西，再经历一次上述发生的一切。”
循环往复，永不止息。
“真过分。”
浮黎说。
“是啊，真过分啊，奥托阿波卡利斯这家伙。”
虚拟的奥托说。
“可惜，那家伙的算盘打错了！”
他露出自豪到极点的笑容:“无论经历过怎样的折磨，无论希望破灭过多少次，哪怕人生被一次次重置，名为卡莲卡斯兰娜的少女依旧没有堕落过哪怕一次！”
她一次又一次咬牙站起，一次又一次试图去扼住命运的咽喉！
“不仅如此，在无数次的轮回中，觉醒的我甚至都有许多次无法承受内心中的压力想要去死。”
“但神奇的是，每次我想要付诸于行动，卡莲她总会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携着一如既往的明媚笑容来到我身边。”
“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加油鼓励才让我能够坚持到现在，让我仍然是我自己，而不是变化成什么不可名状的怪物。”
男人凝望乌云翻滚的天空:“你知道的，我有这个潜力。”
浮黎默默点头。
“但这也引起了我的好奇，卡莲的直觉再怎么敏感也不可能打破常规，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我面前阻止我，更何况她还有被关押在地下监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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