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赤色的钢铁咆哮
罗德抿着嘴唇，面无表情地望向旁边的拉斐尔主教，后者脸上的汗珠层层下滑，顺着那花白的胡须和鬓角坠落，打翻在下方草叶上爬过的瓢虫。
收回目光，罗德望向那些同样半跪下来的骑士们，闭上眼深呼吸几次，手掌中浮出燃烧着金色烈焰的长剑——在骑士们的惊呼声中，他将剑刃在掌心划过，些许鲜血旋即流出，顺着剑刃淌下却未被烈焰所蒸腾。
血液滴落在米迦勒与玛利亚放置在人子身前的圣经书页上，拉结尔迅速在厚书中记录下来，而巴尔则站在旁边冷漠地注视着那些狂热的人类们。
在太阳的光辉之下，罗德平静地开口：
“这书是用我血所立的新约，是为你们流出来的……既然如此，那便与我立下神圣的契约吧。”
“在这本书上签下你们的名字，滴落鲜血，然后将它、将你们随身携带的圣经彻底焚尽，这便是你们给予我的燔祭。以此祭品的灰烬为见证，你们将以拯救的名义去战斗。”
“我的圣约骑士们。”
当烈焰将圣经彻底焚尽之后，灰烬便被轻轻抹在每一名圣约骑士的脸上，这将成为骑士团日后的传统——每一个信奉基督并为人类而战的骑士，都会将自己常年携带的圣经在教堂中的耶稣受难像下彻底烧毁，并将灰烬在脸上涂抹出十字架式的战纹。
此即为“圣约”，与那些与无国界之军序列下的【机动特遣队】同样强大的骑士，则会被称为“燔祭之灰”，而得益于他们身上的灰色装备，也常会被称为“灰骑士”。
今日被焚烧的圣经灰烬残余被撞入金色的皂荚木长柜之中，封存于这座见证了圣约骑士团建立的小教堂内……数十年之后，骑士团的新晋骑士之间便多出个传说：
立下传世功绩的骑士的骨灰，将会被送入那约柜，与神圣的契约灰烬一齐长眠。直至那安宁的世代到来后，由圣子在阿勒山（诺亚方舟最终停靠之地）上亲手将其再度焚烧，以回告上帝——那拯救世人的任务，完成了。
届时，天空中将升起虹彩，此为上帝的回应：
耶和华说：我与你们立约，凡有血肉的，不再被洪水灭绝，也不再有洪水毁坏地了……我把虹放在云彩中，这就可作我与地立约的记号了——出自《创世纪·第九章》
届时，潮汐彻底退去，人类永享安宁。
第两百六十七章 日常·最后的准备（3/3）
在罗德正与骑士们立下契约的时候，少女们正在希尔山庄里忙碌，以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客人们——除却仍然在跟审计报告较劲的优香，以及行动不便而去选择书房整理书籍资料的日鞠外，其他人都投入到这少有的大扫除里：
可爱的女孩们踏着阳光透过或薄或厚的窗帘刺入而流下的光斑，拎着各种打扫工具从长廊里慢悠悠地走过，她们身上系着的围裙微微摇摆，扬起几粒悬浮在光束中的微尘。
阿比盖尔用白色柔布将自己的金色长发包起来，手里握着黄铜柄鬃毛刷，正在清理护墙板雕花是缝隙里的积灰。在艰难地尝试却无法清理干净后，她恼羞成怒地拍拍墙壁，怒声说道：
“把它给我喷出来！”
希尔山庄畏惧地服从——墙壁微微一抖，灰尘顿时如火山爆发般喷出，在走廊里形成团团尘雾，使得阿比盖尔下意识地打上好几个喷嚏，涕泗横流地从走廊里狼狈逃走，并留下“总有一天要把你拆了”云云的狠话，这让委屈的希尔山庄疑惑又惊恐地把灰尘抽回去。
蹲在旁边、正用猫爪摁住抹布擦墙的皮克曼：“……Fvck喵。”
没过多长时间，奈亚子便推着装有柠檬香蜂草水的喷雾车溜溜达达地走过来，她嘴里哼唱着某个国家的洒水车常会播放的音乐小调，看上去懒懒散散，毫无干劲。阿比盖尔跟在她的后面，手里提着个吸尘器——不知道她一会儿该怎么在这没有插座的地方给机器发电——但无论如何，灰尘是肯定会被清理完的。
喷雾车喷出的细密水雾漫过廊柱间的铸铁烛台，让鎏金鸢尾花纹在湿润中重新焕发光泽。也将那些因被扫出来而弥漫起来的灰尘落下，在地毯被卷起来的地板上留下层层污渍，又随即被拖布拖走。
山庄外面，白子正在用除草机将那些不够齐整的草坪除掉，但这实际上是个很简单的工作：
希尔山庄会抑制杂草的生长，只是偶尔会波及到少女们养着的观赏性花朵。
百无聊赖地坐在除草机上，白子戴着个戳出两个洞以方便探出耳朵的圆草帽，嘴里机械地嚼着口香糖，好让那最后一丝甜蜜的味道散出来。
少女那双在太阳底下白嫩得有些晃眼的大腿正放在方向盘上，以控制身下的机器到处乱跑……她甚至想过用火焰喷射器来处理杂草！但在被其他人一致反对后，也只得在无聊的工作中胡思乱想以打发时间。
想了想，白子瞄了一眼希尔山庄后，便从口袋里掏出小笔记本，开始编写夜晚袭击罗德卧室的计划。
“第一步，跟踪，第二步，敲昏……不，是扑倒，反抗更有意思……”
“第一步，倒入，第二步，加水……”
山庄的厨房里，玛丽安正带着诺亚和飞鸟井木记处理食材——客人们今天或明天就到，为了不至于手忙脚乱地出丑，她们必须早做准备。只是冰箱还不够大，有些处理完的食材要放在地窖里。
“明天果然还是要做法餐啊，”玛丽安纠结地说道，她握着刀的右手正飞速切割那些蔬菜，将胡萝卜切成均匀的圆片并扔进旁边的不锈钢盆里，“那今天吃些什么？简单一点，就做些蔬菜浓汤和惠灵顿牛排？”
“但甜点不能今天就做好吧……唔嗯，可以少做一点，阿比盖尔她们肯定会想吃的。”
诺亚笑眯眯地说道，她正飞速学习着玛丽安的料理手法，以及那些在不经意间透露出的罗德的饮食喜好。
“晚上有幽灵们能帮忙打扫也是件好事，”飞鸟井木记柔柔说道，她将西芹摘好、洗净，切成极小极小的段，又将这些放进正熬煮的汤汁里——这是今天的午餐，“只是可能会吓到想要住在这里的客人……话说回来，除了伦道夫·卡特先生之外，也没有人敢住在这里吧？”
“他现在也不想住在这里了。”
“可能是因为在梦境小屋里受到了太多的惊吓，”飞鸟井木记点点头，脸上带着深以为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碰到些别人碰不到的东西……幻梦境啦，陈列着木乃伊的博物馆啦，还有什么【门】之类的，听起来过于不可思议了。”注①
“伦道夫先生很有天赋，”玛丽安平淡地说道，她望着摆在案板边，准备用来作为料理酒的葡萄酒呆愣片刻，随即呆呆地出声说道，“等等，我刚才是不是让小红帽和玛娜去收拾酒窖？”
“是的哦，她们脸上的欣喜都快压不住了。”
“你们也不提醒我一下！”
在诺亚和飞鸟井木记的笑声里，玛丽安扯掉围裙，飞快地向酒窖跑去。
刚穿过厨房门，玛丽安便跟匆匆赶回的妮姬·杨撞了个满怀，后者脸上还带着点诧异，眨眨眼睛，出声问道：
“怎么了？”
“不……没什么，”玛丽安略微尴尬地理理发丝，随即将黑发妮姬推进厨房里，快速说道，“我给你留了饭，在蒸锅里热热就好！”
言罢，玛丽安继续小跑起来，可当她跑到酒窖门口时却发现为时已晚——
D正拖着玛娜和小红帽的后衣领走出来，两人身上都满是酒味，酒窖地上还有几个被喝干的酒瓶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我闻到了酒味。”
D面无表情地说道，顺手将一个笨蛋一个酒鬼都扔到玛丽安面前，让她们两个脸上都带着被抓包后的尴尬，以及那尚未退却的酒醉酡红。
“然后循着味道和声音找到这里……她们至少喝掉了四瓶啸鹰赤霞珠红葡萄酒。”
“咳咳，我们把酒窖打扫干净了，”小红帽尴尬地说道，而玛娜也完全没有平时里的干练和灵光，此刻也不好意思回视同伴投来的目光，只得顺着前者的话，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酒是正品。”
“是不是正品，它们都已经被你们喝掉了！不是说好了要等指挥官开完会的庆祝宴会上喝的嘛？”
“这不是没忍住嘛……酒还剩很多的。”
看着两个露出傻乎乎笑容的家伙，玛丽安的眼角微微抽搐，但最终，她还是长叹一声，没好气地说道：
“你们两个还是去洗个澡吧，不然的话，可就得满身酒气地跟指挥官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唔嗯……”
注①：依次为《梦寻秘境卡达斯（The Dream-Quest of Unknown Kadath）》、《超越万古（Outof the Aeons）》、《穿越银钥之门（Through the Gates of the SilverKey）》
第两百六十八章 纷至沓来（1/3·3K）
多年以后，当劳拉·克劳馥小姐率领调查队行走于里世界的黑暗遗迹时，总会想起跟着导师蒂莫西·弗莱特博士前往希尔山庄的下午。
随着汽车越发靠近希尔山庄，劳拉便越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山庄中蕴藏着的黑暗：
即使是在夏季，希尔山庄也带着反常的阴冷，它的大门与那一扇扇窗户在建筑设计的角度上极不协调，却又带着些凌乱的美感，仿佛从某个特定角度望去，便能看到山庄正在挪动“眼眸”回望——阁楼某扇窗户突然闪过镜面反光，仿佛有瞳孔在百叶窗后倏然收缩。
“……那窗户后面的，不会是个幽灵吧？”
隔着车窗和屋窗，劳拉愣愣地跟那个老妇人幽灵对视，后者似乎对这目光很是不满，在对着少女竖了个中指后缓缓消失。
劳拉：“……”
“别在意那么多，劳拉，”弗莱特博士带着些笑意地说道，他在车辆刚刚停稳便开门下车，“这座庄园虽然充斥着黑暗和恶意，但有罗德在，它也不敢造次……当然，我并不推荐你晚上的时候在走廊里溜达，那些幽灵们喜欢在晚上出来。”
我可不会晚上的时候呆在这里，少女在心底腹诽。
跟在自家导师身后向山庄走去，劳拉看到在稍远的森林里，有两辆似乎是地空导弹发射车的载具已经被部署好，另一个方向则放置着雷达车。几辆悍马和轮式步兵战车从一侧的道路上驶过，随后便是一队牵着军犬的无国界之军士兵——这样的组合遍布阿卡姆小镇的内外，甚至在整个马塞诸塞州的范围都有大量的特工在活动。
但在希尔山庄之内，这些安保力量便近乎于没有，实际上，安保人员恐怕还没有居住在山庄里的住户们强大……这对杰克·克劳萨上尉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打击，但他也并未太放在心上。
冲走入山庄的两人点点头，克劳萨脸上的疤痕随着肌肉抖动而如蜈蚣般爬行，慢慢挤出一个略显狰狞的微笑：
“蒂莫西·弗莱特博士，以及劳拉·克劳馥小姐，其他理事已经到达，正在会客室里休息，你们也可以去厨房看看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哦，当然！感谢你，上尉，”弗莱特博士点头回应，他看看左右，凑上前好奇地问道，“珀尔修斯和汉默没打起来吗？我听说他们两个都会参加今天的会议。”
“一胜一负一平，那苏联老头的搏击竟然比将军强，但在军事作图上输了……枪法持平。”
克劳萨同样小声地回答，他突然有点期待跟那些苏联VDV们的比斗——或许等过上几天，就向将军打报告去非洲？战士的归宿果然还是战场，而不是新兵训练营。
“哈哈，没出事就好，我之前还挺担心的。”
听到回答的博士大笑几声，侧身拍拍自家学生的肩膀，说道：
“劳拉，你去厨房吧，我记得你没怎么吃东西。我去会客室看看老朋友们，希望那些老混蛋们能给我剩点好酒。”
“需要我给您送点东西吃吗？”
“这就不必了。”
看着导师顺楼梯慢慢走上去，还跟楼梯拐角修钟的幽灵工人打声招呼后，面色有些僵硬的劳拉深呼吸几次，礼貌地跟克劳萨上尉道别。她边向着厨房走去，边打量着山庄本身，以及此时来到此地的宾客们：
两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老神父笑着向劳拉问候，并送上祝福，后者欣然接下的同时，又装模作样地做出个淑女礼，惹得两位老人哈哈大笑。
倒是另一位神父和面色稍显阴郁的青年人投来了些许责备的目光，似乎是认为这里不能过于喧闹，他们正站在稍远点的位置上，小心翼翼地玛丽——那位劳拉曾在伦敦见过的女孩——交谈，小修女的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但言语间却是带着明显的训斥，而两个大男人也只能唯唯诺诺地应承下来。
没有打扰玛丽叉着腰训斥两个男人，劳拉绕过他们，继续向厨房的方向走去。在半路上，她却是看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夹着几本书，从侧方楼梯上慢慢走下来，旁边还跟着一位自己不认识的女孩。
“啊，是的，忧小姐，我们阿尔戈斯·帕诺普特斯家族欢迎你的到来，我们有很多古老典籍需要解读……哦！劳拉！我的好姑娘！”
阿尔戈斯·帕诺普特斯理事扭过头，那苍老的脸上满是慈祥，他与劳拉拥抱一番后，便颇为感慨地说道：
“如果不是我老了，我肯定是想要去看看那裂缝、去里世界内走上一圈的。”
“那里太危险了，”劳拉叹息着说道，但她想了想当时的经历，又补充一句，“也确实值得去见证，太多的秘密和故事都隐藏在那些黑暗里，如果未来有机会的话，我肯定会再进入的。”
“年轻就是好……对了，你如果要去厨房的话，记得把伦道夫·卡特和艾伦·格兰特叫回来，让他们去会客室商讨接下来的会议细则。”
“好的！”
既然领受了任务，那劳拉也不再耽搁，而是在路过的阿比盖尔和奈亚子的指引下继续前行。最开始，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给劳拉指向了其他方向，在听到要找人后才指指通向厨房的走廊。
路过侧门的时候，劳拉还看到一个最近又再度成为明星人物的老人——卡文·约翰逊——他正跟旁边的秘书卡罗琳女士抱怨，脸上满是不忿：
“我身为光圈科技的CEO，为什么不能成为科吉托基金会的常驻理事？”
“您已经是前任CEO了，先生，罗德先生现在是CEO。”
“……Fvck！”
没有继续听卡文那嘟嘟囔囔的抱怨，劳拉迅速穿过走廊，路过两尊死气沉沉的雕像时，却没有注意到在她擦肩而过的瞬间，雕像的姿势便悄然改变，那满怀恶意的凝视一闪而过——
希尔山庄正因如此之多的强灵视者涌入此地而欢喜，却只敢在罗德和一众少女的监管下，小心谨慎地收集着逸散而出的情绪能量，像是正准备过冬的松鼠。
“我看看路牌……厨房在这个方向……路牌的旁边怎么还有猫爪印？难得是那只黑猫写的？”
当劳拉来到厨房内时，这里已经弥漫起浓郁的香气，充斥着金属器具交错碰撞时的清脆回响。与阴冷枯寂的走廊里不同，厨房内的气氛很是欢快，又带着点燥热，尤其是伦道夫和艾伦两个人都在的时候：
“我最近投稿的报社，有个新来的恐怖小说作家的作品很受欢迎，叫什么萨特·凯恩（Sutter Cane，注①），”伦道夫·卡特手里捏着咖啡杯的杯把，脸上满是不忿，“可是我写的也是恐怖小说，但为什么要归类于童话故事？”
“或许有时间的话，我可以陪你去拜访下那位作家，”艾伦·格兰特耸耸肩，“人家总是会有两把刷子的……请他吃个饭，询问下写作技巧。”
“我的写作技巧很烂嘛？！哦对了，说到刷子，你什么时候去那个亿万富翁的海外乐园看看？我记得他好像邀请了你很多次，而你一直窝在恐龙化石发掘场里。”
“差不多一年后？我最近可不是在照顾自己的小爱好，而是去追踪那些泰坦巨兽的踪迹……劳拉！蒂莫西·弗莱特博士也到了吗？”
两位理事微笑着冲劳拉举杯示意，连带着正在准备餐食的玛丽安和诺亚她们也扭过头来，想要看看弗莱特博士的高徒，以及曾跟罗德一起在里世界内冒险过的坚强女性。
迎着这些好奇的目光，劳拉稍有些羞涩，她赶紧出声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和盘托出：
“两位理事，你们该去会客室了，其他人都在等你们。”
“什么？！彭博士也到了吗？”/“该死，我还得先去把资料打印几份。”
“格兰特先生，在山庄的东侧排屋那里，有打印机和传真机之类的东西！”
玛丽安大声地提醒那跑走的身影，而后者则是回以一个大声的感谢后便彻底消失不见。倒是伦道夫·卡特还暂时留在这里，他施施然地吃完面前瓷盘里的饼干后，又从冰箱里拿出个牛奶布丁后，才溜达着离开，比在自己家里都熟练。
“嗯……那劳拉小姐还想吃点什么东西吗？宴会估计要等很晚才会开始哦。”
“我就……”
劳拉很想说自己只需要一点饼干就行了，但当她闻到玉米浓汤和松软面包的香味后，还是下意识地咽咽口水，略带些羞涩地说道：
“我还是吃点吧，玛丽安女士。”
“好的！”
约莫半个小时后，吃饱喝足的劳拉轻手轻脚地走进会议室，在后排坐下——这里的人并不少，年轻人远比参加会议的中年人多，仿佛是理事们将自己所信任的后辈、继承者们都带来此地，专门为了见证。
见证那迟到了二十年的表决。
现在，科吉托基金会的理事会会议，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