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赤色的钢铁咆哮
望着那些行动敏捷、狂奔而来的怪物，罗德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盒，那一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后，感受着肺部尼古丁和污浊空气带来的刺激，他平淡地下令：
“开火。”
重机枪的咆哮骤然响起！
两道火舌在罗德的面前交错而过，开火时的轰鸣震动着空气，让地面上的灰尘微微扬起，化作迷蒙的尘雾。可下一秒，大口径子弹便将其撕开，勾勒出清晰可见的弹道。
汉默将军朝上方打出一发照明弹，光明在无数锁链阻拦间降下，使得那些细长而空洞的影子相互交织，覆在人类的士兵们身上，随即又被枪火所驱散。
在百余年间重叠累计的人类骸骨此时已然成为士兵们的掩体，庇护着他们的后辈，任由重机枪的每一次抖动将自己仅存于世的证明——浸着绝望的骸骨——震裂、震碎、汇入泥土之中！
正面冲锋的怪物们被可怖火力所击溃，它们分散开，从左右、从上方扑向人类士兵们所构筑出的火力点，但重机枪枪口的移动远比它们灵活，更不用说还有两名手持步枪和霰/弹枪站在重机枪手旁边的协助者。
污秽亵渎的血肉四处横飞，直至怪物们退回黑暗中，它们在舔舐伤口，在思考着如何狩猎……如果它们有这种习惯的话。但很显然的，怪物们不会就此罢休。
黑暗最深处的存在仍然在进食，并不在乎此地发生的任何事。
“从正面强冲重机枪的交叉火力，怎么敢的啊？”罗德发出不屑的嘲笑，他将烟头弹到面前怪物的尸体上，让那污血将烟头熄灭，发出一丝微弱的呲声，“说到底，你们也不过寄生在一条里世界裂缝内外，借着某个存在狐假虎威的渣滓罢了。”
“肮脏、卑劣，蛊惑一群蠢蛋就以为自己真的神圣无比？可笑。”
如此沉寂几秒，更多的嘶吼声、更多的奔跑声自黑暗中传来，地面亦随之微微震颤起来。甚至连人类士兵们头顶的锁链也开始剧烈地摇摆，金属相互碰撞的杂乱响声好似暴雨敲打门窗！
第二发照明弹旋即升空！
附注：该里世界事件出自电影《午夜食人列车》，也可以看看原著短篇小说，很不错的，推荐观看。
第七十章 将至（1/2）
“呼……”
杰克·克劳萨上尉伸出大拇指抹掉自己嘴角的血，舌头舔舔后槽牙，为这颗即将离家出走的恒牙而感到悲伤。随后，他让匕首在自己的手里旋转一圈，将刃上附着的血珠甩出，坠到地上的肮脏泥土里。
肋骨可能断了一根，还有挫伤和骨裂……疼痛自身体内涌出，但克劳萨的眼神却越发凶狠，他活动着手指，确保自己的手部肌肉不会因为僵硬和抽搐而误事。
敌人很强，力量和速度皆在普通人乃至精锐士兵之上，是绝对的非人之物，但是——失望——克劳萨感觉有点失望，他想象过对方只是披着一层人皮的可怖怪物，真身自这躯体中破胸而出，覆着紧实坚硬的肌肉或是身披怪异扭曲的几丁质甲壳，挥舞人类脊椎制成的怪憎武器，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心安理得地失败，躺在地上用虚弱的语气对将军或是那个站在所有人之前的年轻人说道：
“对不起，我失败了，人类是无法战胜怪物的。”
可现在……克劳萨发觉眼前的敌人没什么可怕的，他确实很强，但没有搏击的技艺，没有应对危险的直觉和经验，只是凭着自己的蛮勇和强健的身躯逞威风——甚至连脑子也不怎么灵光。
这样的敌人，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兴趣，尤其是当克劳萨摸清他的极限时。
克劳萨发出一声仿若猛虎的咆哮，他右手正握匕首而左手反握，双腿猛然发力，劲风缠身之际将脚下的泥土踩得飞散。
右手匕首的锋刃从地铁司机的衣角划过，但在这刹那间，克劳萨重踏地面、强行扭转身体，左手反握的匕首自下而上，切开制服、切开柔软的皮肤和被赐福过的肌肉。当温热的血从被切断的皮肉间喷出时，克劳萨在那对混杂着愤恨和惊诧的浑浊双眼里，看到了自己的狰狞笑意。
左手的匕首逆向向下划去，被架住了，但没有关系，克劳萨本来就不觉得同样的攻击第二次能奏效，他选择了更直接粗暴的方式——右手正握的匕首趁着敌人中门大开的空档，疯狂地刺入那柔软的腹腔，一次又一次！
最后一次时，克劳萨扔掉左手的匕首，抓住那地铁司机的衣领，左膝随即跟上一记凶残的膝撞！右手的匕首更是随即在那腹部中搅动起来。
热血，人类的热血顺着匕首的刃身淌进克劳萨的掌心里，让他露出厌恶的表情。
“弱者，”克劳萨如此说道，“当我们了解你们之后便会发现，你们也不过如此。”
地铁司机猛然睁大眼睛。
抽出匕首，再接一记直抵肋骨剑突的膝撞，看着向后踉跄退去的敌人，克劳萨向他伸出手指点点，而后握拳独留大拇指，拇指从自己的脖颈处划过——然后，他将拇指朝下。
“你这个……你们这群亵渎神……”地铁司机被这过于直白的嘲讽刺激到，双目中似有血色升起，暴怒已经让他不顾腹部的重伤，咆哮着向克劳萨冲来，“你们这群愚蠢的牲畜！！！！”
回应他的，是克劳萨的回旋踢。
凶狠的踢击直接将地铁司机踢翻在地，后者的太阳穴被坚硬的作战靴踢中，若是普通人类可早因脑震荡和脑损伤而倒地不起，若是那些更脆弱的，甚至可能直接被夺走性命……但这个地铁司机，他还能起身。
克劳萨选择用第二记回旋踢把他送回原地。
“给我躺下！”
望着地上再无力气爬起的敌人，克劳萨缓缓吐息，心里带着些许鄙夷，但此时此刻，震耳欲聋的枪声却是暂时止歇，只有步枪的清脆点射声，还有一个正慢慢靠近的脚步声——
“你的匕首，克劳萨上尉。”
罗德说着，将落到地面的匕首递给克劳萨，后者望着那已经被弹走污泥的匕首，略显拘谨地道谢后收下。
“我刚才还在担心你能不能做到，”罗德弯腰，给了那想再爬起来的地铁司机一拳，随即蹲在其身旁，头也不回地对克劳萨说道，“看起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希望你能原谅我的冒犯。”
“不……这没什么，”克劳萨有点不适应这样过于礼貌的话语，他将胸挂和步枪捡起来，望向其他人——怪物们似乎不再尝试冲击，只留下那些尸体，但地面微微的震动仍未停止，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冲来。
趁着这段时间，汉默将军和士兵们开始检查枪械、将弹药和其他武器放在更合适的位置上。
收回目光，克劳萨随即听到罗德的问询声，他在问那个地铁司机：
“谁在跟你们串通，遮掩地铁失踪案件的？纽约警局？还是其他什么人？”
“呵……你们……你们与那些猪猡一样，都只是妄图掠取主人力量的……”
“你说的主人，是那些怪物？”罗德微微挑眉，“它们的力量看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听到罗德的话，地铁司机呕出一摊污血，血浸着裸露的牙齿，后者用嘲笑的语气回应：
“你明明感受到了祂的存在，不是吗？而它们——伟大存在的碎片，自这座城市的诞生时便已存在，为伟大存在而服务，就跟我们一样！它们诞生、它们输送、它们汇入……”
地铁司机呕出更多的鲜血，疼痛和失血正在夺走他的生命，但嘴巴仍然在说话，就像是那些回光返照的垂死之人：
“咳咳……你毁了这神圣的工作……但……但你不会得逞，跟那些人一样成为……”
“且先不论‘那些人’究竟是谁，那些怪物不就是一群伴生的寄生虫吗？或许换个更好听的词——眷族——但你们比不得那些不可名状之神的眷属，只能像些蟑螂一样躲在下水道里。”
罗德怜悯地看着这个男人，“我只感觉祂不在乎你们、不知道你们的存在、甚至有没有自己的思维都是个问题，而你们的力量也是窃取的，只是某种偶然造就的因素，没有任何可循的规律或意义。”
“不……我们维护着平衡！献上牲祭，让伟大存在投下一丝丝怜悯……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才能让伟大存在允许你们这些愚蠢的猪猡绵羊继续存在于世！”
“你们不需要维护，因为我会把这条裂缝关上，你的神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只会饿死，也许不会——如果祂真的是个神的话，”罗德站起身，望向远方的黑暗，怪物们都蛰伏起来，像是在等待什么。
地面的震颤越来越剧烈，仿佛是某种东西正在靠近。
感受到这震颤，地铁司机露出惊喜的表情，他奋力地支起身体，双手抓紧身下的泥土：
“看到了吗？祂正在赐下恩典！”
没有理会这疯言疯语，罗德起身用转轮手枪打爆地铁司机的头颅，任由那秽物溅到自己的裤脚。他向黑暗深处走上几步，仔细地看着、仔细地听着——
那是水流的声音，好似洪水到来前的轰鸣！
罗德心中一惊，扭身汉默将军和士兵们的方向跑去，高声叫喊：
“所有人立刻上地铁列车顶部，不要在意那些武器！”
汉默将军闻言一愣，从正逐渐靠近的轰鸣声中品出点什么，他立刻招呼着士兵们爬上去，连带着自己也被拉上去——只有阿比盖尔还站在原地，用手指挠着趴在头顶的猫咪皮克曼的下巴。
罗德狂奔而来将阿比盖尔抱在怀里，但就在他准备将女孩递给上方的汉默将军时，后者那光洁的额头上却是向内塌陷出一个锁洞，锁洞散发着幽幽紫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那里面向外窥视。
“我们要先去关上‘阀门’，”阿比盖尔伸出手，遥遥指向黑暗深处，“然后关上这条裂缝，不然的话，消化液会顺着地铁隧道溢出去。”
“逆流而上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我会保护罗德的，”女孩坚定地说道。
第七十一章 关上血肉的大门！（3K，2/2）
洪水——如此称呼略显夸张，但那齐腰深的深黄色液体却是从黑暗深处滚滚而来，气势恢宏、不可阻挡，水流声在或宽或窄的隧道和空间中层层回荡，近乎永不停歇。
罗德让阿比盖尔骑在自己的脖子上，站在骸骨堆之间，尚有余温的弹壳在他脚下散落一地，几乎要铺成层金属地毯。
不过是几次呼吸的时间，液体洪水便转瞬即至，咆哮着吞没沿途的一切事物，怪物、建筑残骸、人类尸骨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地铁列车被这液体冲得摇摇晃晃，车厢内的灯光瞬间熄灭，只余点点火花闪烁。
汉默将军只感觉整个人都被扔进搅拌机里那般痛苦，血肉被割裂、又被酸液腐蚀……他几乎以为自己正被什么东西吞进肚子里，正在被胃酸消化！
其他士兵们也是如此，他们在看到那深黄色液体时便开始头疼，泛着酸腐的恶臭气味更是肆意折磨着所有人的鼻腔，以至于不得不立刻戴上防毒面具——但这味道仿佛仍未被削减，而是直接在他们的脑海中萦绕，久久未散！
“将军！”
克劳萨因戴上防毒面具后而显得有些沉闷的声音传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汉默将军看到罗德正站在深黄色液体之中，以他为中心，半径两米的范围内没有一丝的液体灌入……这个被无形斥力所造就的圆形绝对完美，是凡俗之世绝无可能做出的奇迹。
伸手扶住阿比盖尔的身体，罗德温声询问道：
“还好吗？”
“借用父亲的一点点力量而已，说到底，我也只不过是个【门】，让祂的力量能逸散而出罢了，”阿比盖尔小声解释道，她伸手微微触碰额头的锁洞，里面回馈以无法理解的低语。但女孩的脸上还是多出些笑意，她扯扯罗德的头发，笑着说道，“至少我们不用闻臭味。”
回头望了眼震惊中的汉默将军几人，罗德伸手拍拍阿比盖尔的手臂，示意她看看地铁列车的方向。
“你能顺便庇护下汉默将军他们吗？”
“皮克曼可以帮帮忙，但肯定没有我在你身边的效果好，而且我们最好快点回来。”
金发女孩说着，让黑猫顺着自己的手臂跃向地铁列车，并顺势在汉默将军的左肩趴下——几乎就是在黑猫趴下的瞬间，汉默几人便觉得那萦绕在脑海中的恶臭和疼痛稍缓。
猫咪打了个哈欠，看上去有点疲惫。
“我很快就会回来，”罗德冲汉默几人高声喊道，他看到汉默冲他竖起大拇指，表示自己已经听到，“如果两个小时内，我没有回来，你们就尝试发动地铁列车离开这里……如果它还能用的话。”
还有更悲惨的未来，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没有人开口。
死亡而已，这不是什么值得大喊大叫的事情。
简单嘱咐几句之后，罗德便顺着阿比盖尔的指引向黑暗深处走去。
完美之圆排斥着那些仿若消化液的深黄色液体，将罗德牢牢保护其中，而后者则是在其中看到正顺着水流方向而摇摆的怪物尸体，尸体并不完整——很少有什么东西能在被重机枪直击后保持完整——尸体碎块正被缓缓腐蚀消化，汇入消化液里。
还有些活着的怪物，它们没有理会罗德和阿比盖尔的出现，而是站在原地，任由深黄色液体冲刷身体，让皮肤、血肉和骨骼被一点点消化。
更有甚者，会用那已经出现破洞的手掌舀起液体灌入喉咙里，任由被腐蚀的呲呲声和脏器融化时的咕嘟声从身体的孔洞里喷出来……而罗德、或是任何人都能从这些怪物们的脸上看出来发自内心的欢喜。
“这一幕可不怎么有趣。”
即使是罗德也对这种画面感到不适，他快步向前走去，随即发现这消化液并未将建筑残骸或是其他死物而腐蚀掉，看起来只是针对“血肉”这一概念的东西。
随着罗德越发深入，他便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环境正在变得狭窄，手电筒的灯光照去却只有看不到边际的黑暗，而那深黄色液体也开始分层，混杂着些腐败的绿色。
【正在下潜】
【你正身处浅层·迷惘地牢】
系统的知识猛地灌进罗德脑海中，让他的血管暴起，血丝顺着眼球的弧度爬满双眸！当他回过神来时，整个身体都仿佛被冷汗浸湿，只有额头处没有——阿比盖尔已经用衣袖把那里的汗滴擦走，在注意到罗德的情况后，她略带些慌乱地问道：
“你还好吗？”
“我没事，”罗德轻声安慰，伸手将眼角的血泪抹掉。
从系统提供的知识来看，里世界根据污染程度能够进行简单地分层，但这种层级并没有稳定、明确的界限，可能一个人在【模糊地带·灵薄狱】中行走时，便会因为前踏一步而坠入浅层、中层乃至更深的区域。
任何里世界深度里都绝不会有统一的地貌、统一的生物，智慧生命的每一个梦魇都将在此地呈现出更为扭曲的模样。这一点，即使是在深度相同的区域内也是如此。
罗德突然有点好奇，他那最初三日里所在区域的里世界深度是多少……那时系统并没有被完全启动，自然也不会有任何提示，他也只好将这疑惑放进心里，并希望未来不要再有解答的那一日。
继续向前行走，周围的环境又再度发生变化，消化液变得更多更深，足以达到罗德脖子的位置。
这一次，之前尚能看出一丝文明和现实痕迹的造物彻底消失，黑暗不再成为遮掩这伟大之物的薄纱，未知的光芒从未知的方向打来，使得罗德面前的伟大之物泛起油腻的斑斓色彩。
没有头颅、没有四肢的庞然大物向四周无限延伸而去，蠕动抽搐的血肉牢牢占据着罗德的每一分视野，咕噜咕噜的消化声塞满他的脑子，几乎让他无法进行思考。
【开始清除里世界污染】
【里世界污染清除完毕】
【里世界污染点数上升300】
人的眼睛、兽的眼睛、昆虫的眼睛在肉壁上睁开又合上，好似千万颗珍珠在闪烁，千万种生物的嘴巴张开又闭合，喷出或喝下那些深黄色或混杂着其他颜色的液体，气泡从液体深处冒出，一时间就像是沸腾的开水。
伴随着气泡的上升，一个怪物的脸——跟之前那些没有区别的怪物的脸自消化液中浮起又下沉，这东西顺着消化液的流淌而经过罗德的身旁，紧贴完美之圆的边界旋转着。
“你应该默默为我们服务。”
它说，那张怪物的脸说。
回应它的，是罗德的子弹，但这张脸在被打穿之后仍然带着那诡异的笑，沉入消化液里再无声息。
此时此刻，罗德突然意识到那个地铁司机的话——它们诞生，它们输送、它们汇入——这的确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永恒的生命，一种异化的恩赐。
“我们眼前这个东西是什么？”罗德皱起眉头问道，他忍着头疼和身体其他部位的不适，“接下来要怎么做？”
“这只是无限宽远宇宙里无数混乱中的一种，但眼前之物并非那混乱本身，只是身体的一部分……这是因里世界裂缝而与现实相连后，被赋予意义的消化器官，但显然只是其中的亿万分之一。”
阿比盖尔低声说道，她额头上的锁洞的光芒越发强盛，使得那庞然广大的血肉之物的蠕动与抽搐亦随之放缓。
“渴求是无尽的，但只要存在一丝‘进食’的概念，那么就不会过于积极主动地向外扩张……或许这就是那些怪物们所说的神圣工作，但这工作也持续不了多久的，”罗德扶额叹息，他想通些事情的关键，“怪物们吞食人类的血肉，被消化，然后又从中诞生——算了，阿比盖尔，你能让这里的消化液不外泄吗？”
“这便是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
女孩张开双臂，让锁洞里的炫目紫光彻底挤开此地旧有的光芒，在这个瞬间，罗德突然感觉时间的流逝被迅速放缓、直至停滞——庞然血肉迅速离他们远去，隐入黑暗之中，未知光芒连同那些噪音也一同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