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侧玩家 第181章

　　如果真是这样，叶白毫无疑问会立刻放弃甚至主动清理掉外面大部分血族——因为只要这样做，身为神话序列半神的莉莉丝就再也没法依靠血族帝刃恢复秩序，她的秩序将会完全依赖叶白的供给，再无任何翻身的机会。

　　莉莉丝深爱着血族，非常惧怕这样的未来。

　　偏偏她还没法隐瞒这部分情报，因为玩偶熊仔小七就坐在叶白身旁，这说明叶白和大御巫的关系很好，或许他本来就知道「血族帝刃」的存在，只是在考验她的忠诚。

　　甚至，有没有可能，叶白口中所谓的任务都是假的，这次就是冲着她来的？

　　使用大御巫的契约拯救黑夜女神，同时用血族的存续来威胁她从此言听计从，甜枣与大棒双管齐下，多么完美的剧本。莉莉丝甚至还应该为此感恩戴德——如果不是叶白的到来，她仅凭自己肯定没法从堕落的深渊中挣脱出来。

　　古老的半神以智慧洞察了自身的危机，看似完全恢复，实则已然落入了缜密如蛛网的绝境，血族能否存续，全在叶白的一念之间。

　　莉莉丝的脸上挂着逢迎的笑容，心却在不断下沉。

　　......难道，自己又要被迫做出选择了吗？

　　反抗，或者不反抗？

　　反抗主人的命令，毫无疑问会导致秩序的供给直接被切断，血族还能挣扎一段时间，但注定就此毁灭；不反抗的话，只需要放弃大部分没用的血族，或许还能在卑躬屈膝献媚讨好中求得一线存续。

　　何等相似的选择题。

　　说是选择，其实并没有选择。

　　绝望与希望交织，希望中藏着更深的绝望。

　　命运从来都是如此恶劣的吗？还是仅对血族如此？

　　“主人你也太无情了，简直就是个冷血的怪物。”就在这时，莉奈特发出了毫不留情的批判，“莉莉丝先祖让你评价她的做法，很明显是想让你安慰安慰她，你怎么能真的公事公办地评价呢？”

　　嗯？

　　莉莉丝立刻看向莉奈特，你这孩子，怎么敢这么对主人说话？

　　“我认为不是。”叶白认真地回答道，“莉莉丝阁下一看就是有话直说、说到做到的豪杰，怎么可能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她需要安慰的话，直说不就好了？”

　　莉莉丝又立刻看向叶白，嗯？你怎么还解释起来了？！

　　“我倒是感觉，莉莉丝阁下只是单纯想问问叶白先生对这件事的看法罢了。”小七有些古怪地插嘴说道，“各位能不能不要发散思维......尤其是叶白先生，血族的覆灭对莉莉丝大人来讲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情，您或许更加温柔一点比较好。”

　　“是这样吗？”叶白愣了一下，“抱歉，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嗯？你怎么还道歉了？！

　　莉莉丝终于发现，事情好像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

　　叶白好像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冷血无情。

　　有没有可能，他只是......不太会说话？

　　“莉莉丝，我不知道你当时面对着什么样的局面，以我们现在的身份去评价，无疑只是在指手画脚罢了。”叶白认真地说道，“我只能说，这件事让我对你的了解更加深刻，并且，我以后尽量不会让你陷入如此艰难的处境，就这么简单。”

　　“呜哇。”莉奈特小声说道，“主人以前就是这么哄骗我的，说什么‘我不会抛弃你’，搞得人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那他后面有没有抛弃你嘛？”小七问。

　　莉奈特偷偷瞧了叶白一眼，支支吾吾、左顾右盼地说道：“算他说到做到啦......”

　　“你们到底都在瞎嘀咕什么，快点把事情说完，白依还要陪我玩呢。”小一不耐烦地拍着桌子，“大人真麻烦！”

　　“小一姐姐再忍一忍，白依先生有事要忙，等会儿再陪你玩......”小七拍了拍小一的脑袋，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一声，“我的任务居然是维持这一家人的关系......大御巫也没说这家人的数量可能还会变多啊！”

　　莉莉丝静静地看着叶白，良久后，她的嘴角突然挂起一丝笑容：“主上的意思是，即便我是个曾经为了种族存续而背叛子民的女神，您也无所谓了？”

　　叶白想了想，说道：“露希娅，我命令你狠狠地打莉奈特一顿。”

　　露希娅顿时面露迟疑：“啊？”

　　莉奈特：“报复来的这么快吗主人？我现在道歉可以吗？”

　　“你看，如果露希娅被迫面对这种让她不舒服的命令，那毫无疑问是我的问题。”叶白对莉莉丝说，“同样，我现在已经知晓了你的过去，如果以后你还会陷入类似的痛苦，那只能说明是我指挥不当的问题，你为此付出的代价、招致的仇恨、内心的煎熬都将由我来承担，与你无关。”

　　莉莉丝抿了抿嘴唇，目光不由自主地游移开来，旋即重新与叶白对上视线：“您这是......要承担我接下来的人生吗，主上？您真的了解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吗？”

　　“你现在是我的眷属，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叶白说，“享受眷属的侍奉，当然要肩负起相应的责任，我认为这是不言自明的常识。”

　　莉莉丝凝视着叶白的脸颊。

　　从他理所当然的语气中，莉莉丝发现，自己用普通玩家的标准去衡量对方的做法本来就是不对的。

　　堂堂正正，秉持公义，这是何等王道的气量——尽管对方现在只是个低阶超凡者，这份宣言显得有些幼稚，但超凡能力的成长是有迹可循的，这反倒更加衬出心灵的强大是多么难能可贵。

　　莉莉丝的心中不断闪过各种各样的想法，沉默了半天后，她才终于艰难地开口说道：“那么主上，您对外面的那些血族......怎么看呢？”

　　“什么怎么看？”叶白问，“就是脏点穷点吧，以后好好补补身子再打扮一下，各个都是俊男靓女。”

　　莉莉丝忽地感觉一阵眩晕，她努力睁着眼睛，蠕动嘴唇问道：“您准备怎么处理他们？我是说，您接下来对我们有什么安排？”

　　“我没有想的特别远，只有个简单的规划，你先听听看。”说起这个，叶白顿时来了兴趣，“首先你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我相信以你半神的实力完全可以守住这个地方，不会再出现什么岩浆入侵之类的小问题。

　　“我现在还没有带着其他生命进行空间转移的本领，因此委屈你们先继续待在这里，我会想办法送过来一些物资，之后看看有没有机会把血族迁移到精灵帝国那边去——那边的日子虽然也很辛苦，但总比在岩浆下面讨生活要好得多......”

　　叶白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段，随后突然顿住了。

　　莉莉丝闭上眼睛，双手捧起叶白的手，低头用叶白的指尖触碰着自己光洁的额头，用尽力压抑着颤抖的声音说道：“感谢您的仁慈，主上，真的非常感谢，能遇到您真是我最大的幸运......我，莉莉丝，在此发誓献上全部的忠诚，只为追随在您的身旁......”

　　叶白眨了眨眼睛，将身体斜靠过去，轻轻抱了下对方的肩膀：“好。以后我们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叶白感觉这么说简直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别人堂堂半神，说什么互相学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是！真是非常荣幸！”

　　不过莉莉丝好像很满意，她握着叶白的手不知为何揉揉捏捏，好半天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像是察觉到了其他人的古怪目光，莉莉丝若无其事地重新坐直身体，伸手扶了扶靠在肩上的大镰刀。

　　叶白立刻发现，莉莉丝就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一样，整个身体都显得轻松不少，就连笑容都变得比刚才更加真心实意。

　　“你怎么了？”叶白不由得问道，“刚才想到什么好事了吗？”

　　“还请容许我保密，主上。”莉莉丝温和地说道，“只不过是一些阴暗卑鄙的想法罢了，和您伟大的气量比起来不值一提。”

　　叶白：“？”

　　刚才的话题就这么揭了过去，叶白总感觉莉莉丝对他的态度突然变得非常尊重，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我们从神话序列离开之后，就来到了这个世界。”莉莉丝很快便收拾好心情，语气平稳地说道，“这个世界非常炎热，血族在这里颇为不适，但总算是脱离了战争的困扰。这里的本土生灵也很热情，答应帮助血族建造一个较为舒适的居所......”

　　“你们来到这个星球时，这里还只是非常炎热？”叶白皱眉问道。

　　“是的，炎热，但属于还能忍受的水平。而原本在这里生活的生命，主上您应该见到过，就是那些火焰一样的生灵，他们自称为火精灵。”莉莉丝解释道，“火精灵们当时还有一位领主，与我同样属于半神位阶，是火精灵的神明，我叫祂‘火之神’。”

第113章 血族先祖（33）/莉奈特

　　在莉莉丝的详细描述下，叶白总算知道了数千年前血族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情况。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些“火人”原本的名字居然是“火精灵”。为了避免和精灵帝国的精灵们混淆，叶白擅自为它们取了个新的外号，就叫“火元素”吧。

　　彼时的血族刚刚脱离神话序列，远离了令他们避之不及的浩大战争，扑面而来的新世界又非常炎热，还生存着闻所未闻的全新生命体，一切的一切都让全体血族惴惴不安。

　　庆幸的是，火元素们的性格非常友善，在短暂的戒备、警惕之后，血族和火元素便进入了好奇与交流的环节。

　　火元素们崇拜一位火属性的七阶半神（莉莉丝说出了对方的名字，是非常长的一串，叶白决定还是将其称为火之神），莉莉丝身为黑夜女神与对方进行了交涉，火之神宽宏大量地原谅了血族的突兀入侵，并且十分友好地表示，可以帮助血族建造一座更适合他们居住的城市。

　　火元素们掌控熔炼之法，每一个火元素都是冶炼材料的大师，在他们的帮助下，足以容纳十几万血族的城市很快就建好了。

　　由于血族惧怕炎热、不喜光线，这座城市拥有厚重隔热的外壳，并且有一大半都处于地下，对血族来讲，这真是再好不过的落脚点。

　　血族和火元素们同心协力、友好交流，很快就亲如兄弟。

　　一切似乎都在变好，当城市建造完成的那一刻，就连莉莉丝也忍不住松了口气，心中抱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如果血族能在这里安稳生存、繁衍下去，一切都会慢慢走上正轨。说不定过上几千年，血族还能逐渐发展出一个全新的序列，真正从神话序列中独立出去。

　　但好景不长，城市建好的短短两年后，火之神突然从供奉祂的祭坛中冲天而起，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莉莉丝说到这里的时候，叶白下意识想起了自己在水柱上见到的景象。

　　在靠近熔火之星这边的水柱中，沉眠着一位散发着红光的半神。从莉莉丝的描述来看，对方应该就是那位突然离开的火之神。

　　“火之神离开后，一切瞬间开始变糟，这个世界的温度开始膨胀，岩浆从大地深处涌出，迅速淹没了火之神的祭坛。”想起当时的灾难，莉莉丝忍不住摇了摇头，“我立刻打开城市的入口，收留了很多火精灵......嗯，火元素，但更多的火元素还是被岩浆吞噬了。”

　　“火元素也害怕岩浆？”莉奈特好奇地问道，“看他们的样子，总感觉应该是能在岩浆中游泳的类型。”

　　“火元素能在高温下生存，但温度太高也会死去，一切都是有限度的，只有高阶的火元素或许能在岩浆中存活。”莉莉丝耐心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哦哦，好的，您继续。”

　　莉莉丝继续说道：“我以半神的能力守护着整座城市，血族和幸存的火元素们努力加固城市的外壁，又匆忙设计出大量隔热层，本以为只需要熬过短暂的艰难时光，没想到后来岩浆越来越多，直到将整个城市彻底淹没，血族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天空。”

　　叶白立刻反应过来：“这里就是那座城市？”

　　“或许称之为‘遗址’更合适一些。”莉莉丝无声地笑了笑，“这原本应该是一座更加宏伟、更加漂亮的城市，但现在......也就剩下这么点了。”

　　在最初的那段时间，莉莉丝还能守护整座城市，甚至还有余力开展一些其他工程，并对其他火元素展开救援，她还想过带着血族转移居住地——但岩浆持续不断地涌出，很快便覆盖了整个地表。

　　对于喜好阴性的血族来讲，这个世界彻底变成了地狱。

　　在这种情况下，血族自然是人心惶惶，随着时间的推移，秩序不足的问题最终还是出现了。

　　莉莉丝不得不宣称自己为这个国度的女王，并且制定出各种各样的政策来巩固统治——这种行为更加贴近皇帝的作风，「血族帝刃」可以由此收集更多的秩序。

　　但一切都在不断变得更糟。

　　血族失去了食物来源，只能依靠火元素们从热空气中凝聚出的炎晶来维持生存，这直接导致了血族平均寿命的大幅度降低。

　　莉莉丝随之变得衰弱，守护城市的力量偶尔会出现纰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岩浆开始入侵这座城市。

　　这毕竟只是一座用来生活的城市，从底层设计上就不具备抵挡岩浆的功能，就算再怎么加厚墙壁、添加隔热层，也没法彻底解决问题。

　　每当岩浆入侵，血族们就不得不在内部建立起新的外壁，以放弃部分领地为代价将岩浆阻挡在外，为莉莉丝的恢复争取时间。城市中的温度越来越高，空间越来越狭窄，生存条件越来越恶劣，血族的人口越来越少，能够提供的秩序也就越来越少——这是令人绝望的恶性循环。

　　终于有一天，莉莉丝彻底撑不住了。

　　“还好，皇帝途径本身就具备着‘只要建立的秩序不灭，就有机会从混乱中强行恢复过来’的能力，我本人的意志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莉莉丝发出了一阵长长的叹息，“我在混乱和秩序的边界线上沉浮挣扎了多少年呢......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了。”

　　叶白静静地听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临海市特事局的秦局长曾经和他说过，有一部分皇帝和猎杀者可以通过途径特性，将自己的秩序条降低到0以下，看起来像是堕落到了混乱侧，但实际上还可以恢复过来。

　　莉莉丝也是借用了皇帝途径的力量，才能在已经堕为邪神的情况下强行坚持到现在，直到被叶白捞起来。

　　否则要是她完全变成邪神，见到叶白只会果断出手弄死他，完全走不到签订契约这一步。

　　——血族的历史到此为止。

　　无数血族流过的血、曾在迷茫与希望的交织中仰头望过的夜、在地狱中挣扎求存的漫长过往，叶白坐在椅子上，一个小时不到就听完了。

　　对于探索者们“探索文明边疆”的职责，叶白再次有了切身的体会。

　　如果他没有横跨星空来到这里，血族的故事只会就此失落在厚厚的岩浆之下，往后千万年都不一定得见天日。

　　“所以说，你也不知道火之神为什么突然离开？”叶白定了定神问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隔壁的星球上，也有类似的事情。”

　　“隔壁的星球上？”莉莉丝好奇地看着叶白，“您的意思是？”

　　于是，叶白将精灵星球上发生过的事情大略向莉莉丝说了一遍，包括他顺着水柱从精灵之星来到熔火之星的过程都说了一下。

　　“原来如此，您居然经历了如此艰险的旅途......”

　　这是莉莉丝几千年来都没有收到过的全新情报，由于信息量太大，就连古老半神都愣了一小会儿。

　　莉莉丝思索了一阵子，慢慢地说道：“主上，我觉得您描述中的漆黑球体是所有事情开始的关键。”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叶白点头，“在几千年前的某一刻，漆黑球体突然出现，或者它原本就在那里，只是突然发生了异变，总之就是那玩意动了，于是自然女神和火之神才会同时离开，就是为了对付它。”

　　“而且在您的描述中，自然女神很明显掌控水的权柄，”莉莉丝补充说道，“如果将自然女神视为‘水之神’，那么这件事就变得更完整了：或许自然女神和火之神原本就认识也说不定。”

　　这倒是个全新的观点，叶白稍微愣了一下。

　　确实，在精灵帝国的传说中，自然女神掌握水的恩赐，从对方能凝聚出规模这么恐怖的水柱来看，将其视为水之神似乎也没有问题。

　　如果说精灵们的真实序列和水有关，或者说干脆就是“水精灵”，其实也说得通。

　　所以叶白见到的精灵哨兵艾丽儿只能依靠机械道具作战，或者说所有的精灵都是如此，他从没见过哪个精灵使用出纯粹的超凡能力，因为她们的序列能力大概率和水有关，精灵帝国根本没有多余的水给她们用。

　　所以自然女神离开后，精灵帝国才会产生这么彻底的断代，绝大部分的古老技术和存储设备都瞬间报废——因为那些都应用了和水有关的技术，离了水就完全没法运作。

　　最终，庞大古老的精灵帝国所能剩下的遗产只有三座空天要塞，如今的机械技术是精灵们后来一点点研究出来，再由伊芙奈尔女皇推广普及的全新科技树。

　　这样一看，这两个星球，一边是水之神、水精灵，一边是火之神、火精灵，这两颗星球一水一火、一阴一阳，合拍的简直像是有女干情。

　　“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没法完全当成真相来看。”叶白忍不住摇了摇头，“如果这些猜测都是真的，那也太悲剧了。”

　　“是啊，水精灵在干旱中挣扎，火精灵死于高温，这真是让人笑不出来的笑话。”莉莉丝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还好您如同英雄一般拯救了我，否则我们血族也难逃灾难。”

　　叶白瞅了她一眼，还真是，大哥别说二哥，血族也够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