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好了好了，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他把被风卷到一边的野餐垫捡来，用重物压住边角，然后一样样取出午饭。
这样实践类的课程，他都会做好在外面午餐的准备，因为谁也不知道灵感什么时候来，练习的时候找到了感觉，进步可是飞快的，没有回去吃饭的功夫。
午餐相对简单，用熏肉、培根和生菜做的三明治，带来的杯子里装的有清水、咖啡和牛奶。
伊蕾娜喜欢咖啡。
希笛还携带着齐全的调味料和锅具，有时候会采一些蘑菇和野菜煮汤，上次遇到了有缘的兔子，就请它入锅一叙，伊蕾娜擅长奶油炖菜，他倒是更喜欢烤制。
打闹累了的两人也跟着坐下来，伊蕾娜又开始反思为什么她要跟老师计较，丢死人了。
这是被对方拉到了同一水平线，并用丰富的经验打击了。
伊蕾娜鼓起脸颊，不去看芙兰。
……
教学的时候，芙兰是个正经人。
“只有老师能做到的事情？”
“嗯，是只有‘我们’能做到的事情。”
星屑魔女也没怎么卖关子，她的体力不能再跟弟子闹一场了，被伊蕾娜按住就太丢人了。
——虽然她的脸皮已经透支到十年后了。
“小希笛太强了，跟他学习没有错，但是怎么说呢，强大的魔法师总在某些方面没有自觉，我举个例子，伊蕾娜，你能连续飞行多久？”
伊蕾娜想了想，“没有试过，如果是正常速度的话，我可以飞一整天吧。”
“但是正常魔道士，见习魔女，乃至一般的魔女，也有飞不到半天就气喘吁吁的哦。”
“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了，也就是说我如果跟着师兄学习，可能会有一些他注意不到的盲区，在未来可能对我造成麻烦。”
她可以飞一天，而希笛用跟她同样的速度飞，几乎不用停下来，因为魔力恢复和消耗持平。
延伸一些，某片区域的森林在希笛的经验里，提高速度半天就可以飞过去了，而伊蕾娜可能中途就魔力耗尽。
“很聪明，伊蕾娜，”芙兰叹了口气，“你要是再笨一点就好了，跟小希笛一样，教起来没什么成就感啊。”
“这种话当着本人的面说，我可是很不高兴的，感觉会被诅咒一样。”
“我肿轉￣：㈨$四）￡扒栮④◎|⑶叁０珸可不会那样阴暗的魔法。”
“谁知道，我第一次见到老师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位阴暗古怪的魔女。”
“那是什么错觉？”
伊蕾娜露出怜悯的表情：“不是，因为我想正常人是不会在森林里一边追蝴蝶一边奇怪地笑着的。”
“哪有奇怪地笑啊？而且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生活在魔法师不正常NO.1区域——王立赛勒斯提利亚的魔女这样说着。
同样生活在那里的希笛也跟着点头：“确实，这是很正常的。”
“哈？”
伊蕾娜开始对魔女的世界产生困惑。
芙兰咳嗽一声，带过这个不礼貌的问题。
“好了，接下来说说，希笛绝对做不到的事情。”
“嗯！”
少女期待地看着老师。
“逃跑。”
“哈？”
“逃跑。”
伊蕾娜从师兄那里要来纸巾，擦了擦耳朵。
“请重复一遍，可能是这里的风太大了。”
“没有听错，就是逃跑，”芙兰重申，“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也是你必须要学习的东西。”
希笛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
要说的话，他确实没有逃跑过，战斗时的思考，他进行更多的是怎么更快、更省力，或者是打败对方后的处理方法。
至于输这种事，他没有考虑过。
芙兰握住魔杖的那一刻就知道她会成为魔女，希笛在魔力成长到能炸飞半个王国的时候，也明白一切魔法都会因他令人绝望的魔力失效，连那些吞食巨量魔力的庞然大物，也无法抵御他集中力量贯穿的魔法。
逃跑不存在他的字典中。
而伊蕾娜还没有到理解失败的年纪，她也没有失败过，还没出师就考虑逃跑的事情，不禁令她开始产生质疑。
这让芙兰的兴致提了起来，终于能在弟子面前卖弄下学识了。
“伊蕾娜，逃跑是相当重要的学问哦，对于旅人来说，就算是老师我，在旅行的时候也没少遇到要逃跑的时候。”鸠
——比如被城卫追杀。④
这个时候是不能还手的，魔法伤人事件百分百会上报协会，到时候追着她们的就不是普通人的士兵，而是协会的魔女了。芭
话说她也不想学那种事情啊，还不是有个糟心的师父。②
照例在心里碎碎念，吐槽了几句维多利加，芙兰的心情好了很多。肆
“伊蕾娜，不要摆出那副表情嘛。”⑶
芙兰坐下来喝了口茶。㈢
“既然你觉得‘逃跑’不好听的话，我们就换一个说法，你觉得‘规避危险’是不是好些？”零
“确实呢……”⑸
伊蕾娜很聪明，在脑海里旅人的美好生活又崩坏一角后，她对现实有了更多的认识。
逃跑是必要的，她还年轻，逃跑不丢人，年纪轻轻就为了声名、面子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送命，那太糟糕了，她的面子，或者旅行中的其他，别人的夸奖，委托者的金钱，道义的胁迫……都不应该让生命从天坪的一端起伏。
“我会详细告诉你一些危险生物的分布和生活环境，危险状况出现的预兆，常见骗局的手段等等，对旅人来说，这些都是危险，旅行中要保护好身体，也要保护钱包。”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有些幽怨。
这方面的经验她有很多，同样是从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灰发女士那里学到的，现在交给她的女儿，希望伊蕾娜能够以此为戒，像一面镜子那样，远离这些丑恶的行为。
“另外最后提一句，”芙兰的表情严肃了些，说，“伊蕾娜，或许有一天你还会遇到绝对无法逃跑，或者，绝对无法容忍自己逃跑——逃掉了还不如死掉，那样的状况，到那个时候，就尽管向能帮上你的人求救吧。”
间隙：与伊蕾娜的教学时光（四）
因材施教。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希笛最近在翻书的时候找到了这句话，他是这么理解的，如果学生资质可以，就让她自由成长，如果没有天赋，就让她知道必要的东西。
当然是不是这么解释的，他也不太清楚。
伊蕾娜无疑是天才中的天才，在希笛所见的人中，只有芙兰老师自述过去的她自己能压过一头，在创造性上能和他的青梅竹马艾丝黛尔相提并论。
至于他自己，在创造性上有所欠缺，其他就……
嗯，学过魔法的都知道，比对实验结果要选具有代表性的样本，把希笛放在人类中显然是疏漏，不在同一赛道。
女孩的学习进度很快，必要的魔法知识都已经掌握，这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以前质疑老师为什么制作出“先玩个一年”这样离谱的教学计划，现在也能够理解了，因为就算每天都在玩，睡前讲故事的时候跟伊蕾娜聊聊魔法，以她的悟性也足够掌握。
或者说，现在８让她成为５魔女也没７有问题６，她６已经不３欠缺知识和４技能，重４要是经验的积２累。
不过也好，将教学计划放在春秋两季，然后气候糟糕的夏天和冬天放松心情。
希笛是这么考虑的。
……
仿佛昨天，三人还一起躺在树荫下睡午觉。
一睁眼，入夏了。
内陆的夏天，气温为什么也这么高啊？
希笛和芙兰十分不适应。
夏季应该是烦躁的季节，但有些时候又让人感觉格外安静。
连瀑布的声响都沉寂了许多，拍打得有气无力，下游的水流比春天更加温顺，连孩子们都能肆意踩着水捕捉小鱼小虾，大人们有空的就在周围盯着，还有全家一起游玩的。
对于罗贝塔生长的人们来说，这条河是从他们的童年流过的。
而居住在树屋的三人，全都没有童年。
郊外的森林愈发幽静，只是没多少人问津。
最近的教学全部转到了室内，这个天气，负责照顾一大一小两个魔女的希笛，都不大乐意出门。
家里挂魔女帽的地方，是三顶遮阳帽，就算是魔法师，在这种天气也不想穿着传统的长袍和魔女帽，连一向懒得换衣服的芙兰老师在家也是简单的连衣裙。
同样的款式，同样的白色，是路过街头的时候随手挑的，稍微麻烦的地方是不太好分清是谁的，每次三个人一起出门的时候，他们都会拿起来帽子嗅一嗅。
“药草的味道。”
希笛把帽子扣在老师头上。
“薰衣草味，伊蕾娜。”
芙兰跟着扣在伊蕾娜头上，女孩没有常年接触魔药材料，身上是洗浴用品的气味，家里的沐浴露是希笛准备的，薰衣草，老师有时候会调侃说她腌入味了。
理论上最后一顶不用确认了，伊蕾娜还是坚持拿起来闻了闻。
“糖果味，师兄。”
然后递给希笛。
看起来没什么意思的辨识环节，让三个人都笑了出来，笑点真奇怪呢。
在家待了有一段时日，久违想要出门，这次可不是三人一起到周围踏青，或者一起上街吃饭那样随便走走的事情，而是准备去稍微有点远的地方转一圈。
本来准备戴魔女帽的，但是想想，三个人中，只有一个人没有魔女的打扮，是谁呢？
照顾伊蕾娜的心情，这次就不穿长袍了。
实际上，在旅行中，魔法师的打扮可以规避相当一部分麻烦，虽然也有可能引来一些麻烦，总得来说还是利大于弊。
出门的提议是希笛发起的，芙兰毫不犹豫投了反对票，然后被2:1否决。
在通过见习魔女考核后，伊蕾娜也不会整天抱着魔法书待在家里，性格活泼了很多，总想出去走走，这或许是旅行的预演。
目的地是罗贝塔南方的国度，相当遥远的地方，被群山所环绕，在这个季节山顶还有着积雪，对没出过远搜○＞sOU:８？“５￠∶７¤_⑹「◎粶■√３々∮④泗⒉门的伊蕾娜来说非常具有吸引力，她看过很多游记，但是亲身感受绝对不一样。
行程预计在一周左右，按照模拟旅行的流程来，从早上开始准备到现在，大部分时候是在给伊蕾娜讲解。
“最重要的当然是钱。”
在希笛准备东西的时候，有过旅行经验，并且水平上更容易理解的芙兰，给伊蕾娜讲解着旅行的要诀。
“如果足够有钱，很多事情就不需要那么麻烦了，有很多人乐意效劳，要是没有的话，那就好好学习挑选东西的眼光，自己去分辨好坏吧。”
“钱吗……”
女孩现在对钱没什么概念，倒不会说出钱不重要这样的话，只是不知道它具体重要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这一课要等到你旅行之后，自己摸索了。”
芙兰摸了摸爱徒的头发。
“这次最多只能让你有个模糊的印象，仅是一次旅行，并不能让你积攒太多经验，以后，当你在资金调度上出了问题，为钱发愁的时候，就会自己寻找毛病出在了哪里，相信就不会犯第二次错误了。”
伊蕾娜记住了。
——很久之后，她完全忘了个精光，并在一次又一次资金调度出现问题的时候，将自己的问题分摊到别人身上。
“然后是魔力，魔力是魔法师的生命。”
“那我明天都在把命用光喔？”
“你知道这是比喻吧，老师我好不容易讲课，认真一些。”
芙兰老师敲着黑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