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凉的笔
“……反正距离夕来找我讨酒还差些时日，不如先去玉门和大哥小酌几杯好了。”
虽然找二哥也不是不行……不，还是不行。
和成熟的大哥不同，二哥有时候让令觉得还不如性格最为跳脱的年让人感到省心。
令决定马上就去玉门找重岳叙叙旧。
随心所欲，想做就做，这就是令的逍遥之道。
‘毕竟……’
‘这人世间，像我们这样的一家人，又有几个？’
‘终究还是得靠各自去悟……’
在玉门和重岳一起为大炎征战的时候，令可没少听大哥抱怨身为长姐的自己对弟弟妹妹的漠不关心。
只是令一直都对此颇有微词。
‘大哥，你还不明白为什么夕不愿意见你，年也躲着你，其他那些弟弟妹妹也不怎么来找你啊？’
‘总是喜欢说教的长兄长姐，可不会惹弟弟妹妹喜欢哦。’
更何况一向自闭的夕主动来找自己讨酒，已经让令觉得，自己在关爱弟弟妹妹这一方面已经赢大哥太多，太多了。
这下子，可以好好以此好好说教说教大哥了。
……
而与此同时，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妇人穿着荒漠中常见的服饰，戴着褐色的头巾以及披着暗黄色的袍子，以来玉门旅游的名义，通过玉门的审查口。
来玉门旅游并非是什么可疑的理由，毕竟武艺天下第一的大宗师就在玉门任职，而且由于独特的历史缘故，让玉门这座城市弥漫着很浓的江湖侠气。
酒馆，客栈，擂台比武……甚至一些对大炎电视剧以及武侠小说感兴趣的外国游客都会尝试获得玉门的通行许可。
宗师驻关百年，再加上前仆后继的将士，以及一些信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武人，已经让这座城市安稳了许多，不必担心妖魔的侵扰。
可这位老妇人却并没有去细细体会玉门风貌，也并没有去观看比武擂台。
她径直地朝向一面立起来的墙壁走去。
这个几百米高的墙壁突兀地立在了那里，与四周新兴的建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似它被遗忘在岁月之中。
但实际上不是的。
它并不是被人刻意遗忘，恰巧相反，它是被人刻意保留的。
因为这个墙壁，是千年前那场兵戈的一个象征！
这个几百米高的巨大墙壁有着深深的划痕，一些巨兽临死前的挣扎也差点让这个炮火都无法摧毁的厚重墙壁毁灭。
大炎人视之为荣耀，视之为文明的巍峨里程，视之为王朝敕封神灵的伟大标志，视之为当时大炎号召能人异士的鲜血组成的人类壁垒。
可在老妇人眼中……
这不过是真龙的肮脏丑陋的野心一角罢了。
“……我又回来啦。”
老妇人抚摸着墙壁，眼睛流露出追忆的神色。
可明明这位老妇人是第一次踏入脚下这座名为玉门的城市。
周围的人没有在意老妇人的一举一动，毕竟过往的游客做出比老妇人出格的举动还很多……只要不是在上面留下什么“到此一游”的划痕，或是其他损害墙壁的举动，那么就不必管。
老妇人深情地抚摸着墙壁，就像是对待自己的恋人，低声地在墙壁前说着悄悄话。
只有她一个人听得见的悄悄话。
“我还记得，那一天……你被所谓的荣耀选中的那一天。”
“红纸与绸缎铺满的房间，灯火下你那灵动的双眼。”
“你的家里只有你一个独子，而你去修筑那号称连绵万里的城墙又不知道要花费多久时间……而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情相悦，自然在那一天提前结拜为夫妻。”
“呵呵，毕竟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邻里街坊都在庆贺你被真龙选择，你也在笑，但我总觉得你的笑容带有一丝莫名的凉意……我当初还挺为你而感到自豪的。”
“我的夫君，他将在真龙的领导下，围猎神灵。”
“可一个大字不识，空有一身力气的小伙子又能够做啥呢？”
“……我当时怎么那么傻呢？”
老妇人的眼睛渐渐湿润，气息也稍微加重，但她的话语倘若被人听见，那么必定会让人感到困惑。
毕竟玉门的修建……那可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了。
而无论怎么看，这位老妇人的种族都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短生种。
千年前，她也的确是一位普通再不普通不过的凡人。
“在你走后，我度过了相当平淡的岁月。”
“也许有一个孩子会好一点，至少能够让我不再那么思念你……但我们也不过是在结婚当日入过一次洞房。”
“我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劳作与入眠。”
“我听邻居说，真龙打算建造一道壁障，横跨四海八荒，将外来的威胁阻挡，关住那些不通人性的庞然大物，守卫着我们黎民百姓的生活。”
“但那道壁障是否真的存在呢？当时的我也不清楚，毕竟我只能够从差役的口中打听。”
“而我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你的模样。”
“我四处打听你的下落，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你当初稀里糊涂地就答应去修建城墙。”
“但邻居们说，你必须去修建城墙，铸造大炎荣光。”
“可我管什么大炎荣光？”
“我只知道你走后，你与我的父母都日益衰老，吃不上饭，甚至连走得，都不安详。”
此时老妇人的语气渐渐地夹杂了些许的怨气。
“待到我将你我二人的父母的后事处理完后，我决定去寻找你，无论你身处何地。”
“衙役们嗤笑，邻居们摇头……他们认为我简直是痴心妄想，还不如另外找一个好人家改嫁，但我偏不！”
“既然我们已经在堂前拜过，那么便一世结为夫妻。”
“我一路风餐露宿，跋山涉水，躲过贼寇，眠于篝火，最终，我终于见到真龙号召天下人搭建的壁障。”
“由土石建筑的巨龙，连绵不绝，仿佛链接着大地与天空。”
“但我想看的不是这个。”
“我想要找到我的夫君。”
“我在烈日下寻找着一位位背负着沉重石砖的人，他们身上的汗水与血液融合，滴落在这片土地上，壁障将躯体吞噬，让他们的血肉成为真龙野心的烽火台！”
“我询问那些挥舞着鞭子的衙役，我的丈夫去哪里了？他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然后，你知道那些该死的朝廷走狗说了什么吗？”
此时的老妇人的双眼，已经满是污秽的气息，同时喉咙发出的声音也嘶哑起来。
“他们指着墙壁，指着那由人们血汗堆积而成的墙壁跟我说……”
“‘那就是你的丈夫呀！’”
……
话音刚落，此时的老妇人已经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她对这堵墙壁的眼神不再是留恋和怀念，反而是深深的厌恶。
竟然用这种饱含同胞血汗和死亡所建造而成的建筑而沾沾自喜，果然，人类已经无可救药了。
老妇人又不由得回想起那段饱受争议的真龙在敕封神灵之后所留下来的话语。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生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从今往后，大炎国祚，只在真龙之手，只在大炎子民之手？
在老妇人眼中，都是一些假大空的屁话！是为了美化真龙野心的谎言。
那场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的千年兵戈后，战火，饥荒，天灾依旧没有离开这片土地，所谓的太平盛世，也仅仅只是大炎部分人的太平盛世。
岁饥，人相食的惨剧；饿殍遍地的景象；还有朱门前的冻死骨……大炎子民何曾真正的掌握自己的命运？
敕封神灵前与敕封神灵后，又有什么改变？
那些大权在握，野心勃勃的狂徒，尸位素餐的官员……他们一个两个所酿造的悲剧，甚至远胜于庞然大物无意间的疏忽。
既然如此，与其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和自己一样有着七情六欲的人……
那么为什么不将自己的命运交给高高在上，超凡脱俗的神？
……
就在老妇人快要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以及酝酿千年的仇恨，想要立刻摧毁面前这个会勾起她伤心的墙壁。
但一道无悲无喜的空灵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圣女】，你的情绪有点超量了。”
这句话如同冰冷的江水一般，熄灭了老妇人心中的愤怒，让其双眼重新恢复清明。
觉察到来者的身份，她转过身来，微微地向来者行礼，并没有惹人注意。
而能够让【白莲圣女】行礼的，自然是白莲教的教主——烛九阴。
此时的烛九阴仿佛是卸下了一层厚厚的面具一般，虽然依旧是算命先生的打扮，但嬉皮笑脸和玩世不恭的气质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超凡。
对视一会后，烛九阴和老妇人都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表情虔诚的轻声祷告道：
“存天理。”
“灭人欲。”
第四百四十三章 二哥:睚,你也不想见不到岁吧?
在玉门的一处普通的民居之中，烛九阴正在默默倾听着属下的汇报。
在二十年前，白莲教就趁着【山海众】兴起作乱的时候，就渗透入这个城市。
有纷争，就一定会有无辜的牺牲，并且一定会有因为自己被波及而憎恨不已的人。
而白莲佛爷会向那些走投无路，心生绝望的人伸出祂那数千条肢体的其中一臂。
此时的烛九阴戴着白色的袍子，头顶能够遮面的白色斗笠，在跪伏的教众面前也依旧没有露出自己本来的容貌。
即便在场都是服用过白莲佛爷的血肉之徒，他们的生死全在烛九阴的一念之间，他们加入【白莲教】的理由，甚至包括他们灵魂的一切都在黑蛇的掌握之中……但烛九阴并没有露出真面目的打算。
而在场的教众也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只认为自己的虔诚尚未得到教主的认可，所以没有机会瞻仰神出鬼没的白莲教主的真容。
一旁的老妇人——也就是白莲圣女则毕恭毕敬的向烛九阴汇报情况。
“教主，我们的人已经基本到齐了。”
“根据我们的盟友【山海众】那边传来的信息，他们口中的先生——疑似是一位巨兽的代理人也已经抵达这座城市。”
“还有，根据我们多年前在玉门埋下的探子汇报，疑似朝廷派来人手正在追查我们的行踪……”
“……”
闻此，虽然身体上依旧维持一副沉稳的样子，但烛九阴有些惊讶。
毕竟【白莲教】只是黑蛇顺手而为的一个组织，虽然说烛九阴是白莲教主，但实际上这个组织是由白莲圣女拉起来的。
烛九阴又要体验大炎的风俗人情，还要经常性的骚扰夕，根本腾不出多少时间去处理【白莲教】的事务。
甚至烛九阴本身就没对【白莲教】寄予多大的期望，只是习惯性地想要在大炎埋钉子，等到需要的时候就去恶心一下大炎，根本不指望凭借这个组织来颠覆大炎王朝。
指望【白莲教】推翻真龙的统治，不如指望岁苏醒以后大杀特杀和大炎两败俱伤，然后直接让诸国捡漏。
此时的大炎可没有步入末代王朝的老路，整体上而言，百姓依旧安居乐业。
不满大炎王朝统治的人其实并不多，大炎也不全是腐败的官宦，只是终归不是完美无瑕。
白莲教之所以存在百年，只是因为黑蛇能够感知到情绪，每次都去对朝廷怨气最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