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凉的笔
此话一出，果不其然，男子明显地感受到黑蛇的惊愕与诧异。
“……你知道你再说什么吗？”
黑蛇暂且无视了这个家伙拿着自家兄长的东西当做自己赠礼这般厚颜无耻的举动。
毕竟这位朋友被自家兄弟姐妹讨厌不是没有原因的。
但黑蛇诧异于祂竟然会愿意将那把剑给自己。
这个碎片不是最重视祂的兄弟姐妹吗？
而为了解答黑蛇的疑惑，男子眺望远方的宗师府，轻声说道：
“既然大哥自愿化为凡人，那么从今以后，我的兄长便是【重岳】，而不再是【朔】。”
“我知道我那兄长的打算，他想要把剑交给局外人，害怕我得到这把剑……可这世间哪有真正的局外人？”
“只要在大炎土地，真龙迟早会派人来收走那把剑……同样，这把剑也迟早得落在我手中。”
“但我等不了太久，我其余的弟弟妹妹也时日无多，我的朋友……老东西快醒了。”
“而我已经差不多从我大哥身上学会了一些东西，即便只不过是皮毛，但也足够了。”
“与其让这把剑徒留变数，那我不如将其交到你手中。”
“嗯……说不定让你消化了以后，老东西就会平白少了十二分之一的力量，然后我的计划就更容易成功呢？”
男子最后还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即便祂不认为黑蛇真的能够如此轻易的消化掉岁的十二分之一——【朔】的部分。
庞然大物，死而不僵。
即便是同族齐心协力的反扑和诅咒，都并未彻底杀死这片天地最高大，最古老，最强大的巨兽，大炎甚至只敢关押，而不敢尝试击杀……更别提如今的【岁】要比过去更加强大。
祂已经疯了，但同样，随着碎片在大地上演化得到各自独特的权柄……也变得更强了。
在过去的那场征伐，即便只是祂的十二分之一，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同族虐杀……如今的祂强大到什么地步，恐怕就连碎片们自己都不清楚。
黑蛇也不清楚，毕竟祂还没有吞过碎片，甚至连熟睡的夕也不敢偷偷侵蚀，自然不知道自己的棋友压根就不认为自己能够吞掉剑上【朔】的一部分。
所以祂还是略显迟疑，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你真的这么相信我？那可是你大哥的本体……”
“我说了，既然他已经化身为人，那么我的大哥自然不再是【朔】，而是重岳。”
男子身体微微前倾，收拾棋盘，嘴角微翘，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已经和睚达成了交易，她会帮你去取那把剑，或者是为你创造机会，至于我为什么这么相信你……”
男子收拾完棋盘，将脖子上，胳膊上，甚至腰上缠绕着数条黑蛇扯下来，捆到一起，然后单手领到面前，笑盈盈地说道：
“我们可是朋友啊！”
……
“烛九阴这家伙跑哪去了！”
“奇怪，我明明让自在丢他的时候往他身上做了一处标记，而且确实显示是在灰齐山附近的勾吴城……人呢？”
“烛九阴，你根本不在勾吴城，你跑哪去了！”
“啧！亏我为了找你，连司岁台那边都没有解释……”
与此同时，在一个打扮像是算命先生的蓝发黎博利大汉身上察觉到了自己的标记，夕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
烛九阴察觉到了身上的标记，并且转移到了这个凡人身上。
“你看见过一个戴着假胡须，黑发黑瞳，喜欢装模作样的假道士吗？”
面对夕的询问，乌有连忙摇了摇头。
面前这位美丽女子来势汹汹……说不定可能是恩人的仇人。
他楚某人绝不会出卖恩人！
“……不说就算了。”
虽然夕能够看出乌有在隐瞒什么，但既然烛九阴将自己的印记转移到他身上，说明他不想被自己找到。
而为难这个凡人估计也得不到自己想要找的信息。
‘啧，想找他的时候找不到，不想见他的时候总是凑过来……’
看着夕的离去，乌有才喘着粗气，望着四周“白骨哀鸿”，“血流千里”的景象渐渐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消退，庆幸地在心中嘟囔道：
‘师父在上……徒儿好像又遇到仙人了。’
‘嘶……’
‘怎么感觉仙人都有点疯疯癫癫的？’
第四百四十八章 giegie,我吃了你的兄长,你不会生气吧~
‘……感动，太感动了，祂既然愿意为了我背刺自己的兄长，我哭了，你们呢？’
‘你个憨蛇感动什么！说不定这是一个陷阱，毕竟我们都清楚，这个碎片对其余碎片的重视程度……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所谓的【友谊】能够让祂做出如此选择，我们能够与祂维持如今的关系不过是因为祂那已经消散的妹妹。’
‘确实，毕竟除了我们，还有谁能够将融入浊江中的一瓢清水重新完完整整地提取出来？’
‘纯路蛇，有一说一，不吹不黑，你们对友谊的标准是否有些太苛刻？友情本来就是在人情往来中茁壮成长……祂需要我，我需要祂，这样的友谊才能够牢固。’
‘我不装了，我摊牌了，我不信任这个碎片……祂在学习我们，祂竟然企图学习我们惊世的社交手段，还反过来用到我们身上！’
‘别搁着摊不摊牌了，我们难道还不了解我们？我记得你，当初就你和巫王玩的最欢！’
‘别吵了，讨论是讨论不出来结果的，我们很难从这个精通算计的碎片看出什么……祂的算力太充沛了。’
‘无聊，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讨论的，你们不会真的被祂口中的一句朋友就给骗到了吧？’
黑蛇意识空间的一角依旧相当热闹。
理性讨论和互相谩骂的声音不断地从一个个扭曲成麻花的高楼大厦中传来，甚至惊醒了一些尚未完全偏离人性的怪物黑蛇。
而一些对友谊压根没有概念，距离主流思想更加偏移的黑蛇听不懂，也不在乎。
最终，它们终于讨论出了一个结果。
‘我们大可以期待一下这个碎片的协助，但同样，我们依旧要为自己做好打算。’
‘白莲教的一枚暗子已经渗透到了【朔】……不，应该称其为【重岳】。’
‘那枚暗子要么赶在睚动手前就偷走那把剑，要么在睚牵制住重岳的注意后再动手……身为大宗师的弟子，她有的是机会。’
‘把佛爷调到玉门吧……当做一个保险，实在不行，就直接动手抢。’
‘以玉门的安危威胁，不知道那个碎片会不会答应……’
黑蛇其实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夕，耶拉冈德这类的朋友，在黑蛇眼中，就属于那种比较好拿捏的朋友。
认识比较好拿捏的朋友，并不意味着朋友都很好拿捏。
黑蛇暂时无法肯定这个碎片想要干什么，黑蛇最开始以为这个碎片和自己是同路人，喜欢装模作样，将兄弟姐妹挂在嘴边隐藏自己想要成为【岁】的野心……但当这个碎片为了兄弟姐妹将自己分裂成一百八十一份，黑蛇就不敢肯定。
因为这样做的话，祂会比岁先疯。
疯狂是一种难以界定的概念，因为以普遍理性来看，黑蛇和变形者这类的存在毫无疑问才是最疯狂的那一类……但实际上却并不能简单地将其归类于疯狂。
因为那就是祂们正常的样子。
但毫无疑问，将意识分裂成一百八十一份，这个朋友将不再是祂正常的样子。
祂在燃烧自己的理智，企图让那些在岁苏醒后毫无反抗之力的弟弟妹妹继续活下去……即使祂已经懂得如何像祂大哥一样从混沌中脱身。
祂看起来算无遗策，但黑蛇能够肯定，祂在赌，不是像黑蛇那样到处投资，而是将自己的全部身家压在是否能够成为【岁】。
落子一百八十一颗，终究只是为了那一个目标。
即便祂成为【岁】，也可能陷入疯狂，主动沉睡。
而倘若祂输了，那么绝对陷入永眠。
黑蛇不觉得岁会心大到连一个想要顶替自己的碎片都不在乎，即使那个庞然巨物已经疯了也一样。
为了所谓的兄弟姐妹，竟然愿意做到这种地步……
黑蛇不得不承认，祂其实已经猜不透这位朋友想要干什么，甚至已经有点怕了。
毕竟在恶神的观念当中，怎么会有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事物呢？
即便黑蛇消化过来自他人【牺牲】的记忆，但祂依旧不理解这种行为的深层逻辑。
并且……
祂早就过了什么都想学习的阶段了。
……
“礼赞，大慈大悲千指千眼白莲佛爷，济世救难，普度众生。”
盘腿而坐的烛九阴睁开了双眼，空灵的呢喃声从斗篷下发出。在场跪伏的教众直起身子，双手合十，表情谦卑地回应道：
“北有大慈大悲千指千眼白莲佛爷，济世救难，普度众生。”
教众们感觉自己浑身一轻，躯体和心灵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他们表情顿时更加虔诚，恭恭敬敬地向着端坐在床榻之上，依旧没有露出真实面貌的教主行了一个礼后，便转身离开。
【山海众】已经开始行动，玉门疑似也得到了消息，【白莲教】接下来要小心行事。
‘一切皆为天下大同。’
服用过白莲佛爷血肉的资深教众们感受到躯体的躁动，聆听到佛爷的感召，连忙在内心默诵白莲教的经文，平复自己激动地心情。
无处不均匀，无处不饱暖。
伟大仁慈的【白莲佛爷】会收走长生种多余的寿命，贤者多余的智慧，强者多余的力量，贪婪者多余的欲望，富有者多余的财富……然后割肉给予那些短命，愚蠢，弱小，麻木，贫穷，但却更广大的普罗大众。
白莲教的信徒都相信一件事。
只有人人自食其力，人人站在同一个起跑线……
只有个体的差异化尽可能地缩小，取长补短，绝对平均……
才能够真正的抵达大同社会！
……
待到教众离开后，房间内只剩下了白莲教主以及白莲圣女。
同样，这两位也是白莲教中，最不信白莲教的教义的存在。
“你没有让我失望……你经营得很好。”
烛九阴摘下了斗篷，原本波澜不惊，如同铸造神像一般无悲无喜的脸庞重新泛起情绪波动。他将斗篷随手丢到一旁，伸了伸懒腰，对着依旧神态谦卑的老妇人说道。
“只可惜，你就只剩下这一世，见不到白莲教的教义在这片土地上结出果实了。”
烛九阴略显遗憾的摇摇头。
其实按理来说，烛九阴没有必要将白莲教的大部分精锐都赌在此次玉门之行。
既然调动了白莲佛爷，那么白莲圣女的存在就变得可有可无……即便黑蛇给每任白莲圣女喂食再多属于白莲佛爷的血肉，在战力方面，也就只能够勉强与一名内卫周旋一二。
而在需要白莲佛爷亲自出手的战场上，他们派不上多大的用场。
蝼蚁不积累到一个相当可怖的数量，是无法影响庞然巨物爆发的冲突。
但是……
白莲圣女，也就是老妇人，只剩下这最后一世。
白莲佛爷的血肉其实拥有不小的负担，纵使恶神会时不时的帮忙清理教众的负面情绪，但如果教众服用血肉过量的话，那么负面情绪积累的速度将会呈几何式增加，而黑蛇又不会像保姆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们。
这也导致了白莲教的短生种信徒虽然能够获得与长生种相匹敌的寿命，但却没有人能够活得像烛九阴一样如此长久。这些啃食佛爷血肉的信徒某种意义上，就是劣质化到极点的内卫。他们的力量来源于白莲佛爷……这个由黑蛇亲手组装，从尸体上诞生的缝合怪。
但白莲圣女不一样。
最初的白莲圣女，和现在的白莲圣女固然不是同一个人。
但也可以将其视作传承下来的思绪。
“……只要佛爷您愿意，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所期待天下大同的社会，将会到来。”
老妇人表情依旧谦卑，但平淡的话语却透露出了某种可怕的密辛……
她知道白莲佛爷和白莲教主，本质上是同一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