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杯半可乐
这一刻,童谣和雪莱同时抬起头,看向微笑的祭司。
“雪莱,扶我出去吧。”
同样的请求,不同的回应。
雪莱扶着垂危的祭司,在神的注视下,两人穿过宏大的神殿,走入了漫天的火光中。
37 最后的建议
和刚才的叫骂声不断相比,此时神殿外的喧哗声小了许多。
但这并不意味着矛盾已经平息,这不过是火山爆发前的最后一点宁静罢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双方之所以没有立刻动手,是因为在此之前始祖兽人部落还从未爆发过这样的冲突。
虽说一年前部落里曾发生了刺杀初王这种恶性事件,但那毕竟是一场意外,在行刺过后凶手就因为内疚而疯了。
无论是对愤怒的平民而言,还是对惊怒的赫迪而言,今晚发生的事都是开天辟地来的第一次,它们都没有任何可以借鉴的案例。
一旦动起手来,该如何收拾残局?
没有人知道。
正因为考虑到这个,对峙的双方才迟迟没有动手。
但这种平衡关系终究是脆弱的,只要有一点火星子就会立刻被引爆。
部落的未来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至少对那些煽动叛乱的人而言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赫迪死了,它们才能活下去!
其中一人站了出来,“义愤填膺”地将祭司拉出来搅混水。
“赫迪,要是没有那些神迹,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你比不上初王,你也比不上祭司,我想你也很清楚这一点,不然你又怎么会因为嫉妒而残杀祭司!”
它高举手中的石矛,大声怒吼。
祭司。
这个称呼一出来,脆弱的平衡立刻被打破。
是啊,祭司,就在刚才,那个和初王一起引领部落前进的伟大的祭司死在了赫迪这个暴君手中!
“为祭司报仇!”
“打倒赫迪!”
暴怒的平民不再有任何保留,它们一窝蜂地朝卫队组成的薄弱防线冲了过去。
赫迪被气笑了。
它是个只会依赖神迹的废物?
怎么可能!
它不如祭司,它嫉妒祭司?
这更加不可能!
“好,很好,你们这些亵渎王的贱民都得死!”
它在暴怒中引动初火之环里所蕴藏的勇气之火。
炙热的火焰照亮了半边天空,即将落在拥挤的人群中。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且虚弱的声音从神殿里飘了出来。
“住手,赫迪,你要让你的父亲在死后还要蒙羞吗?”
时间的开关似乎在这一刻被按停,哪怕是已经厮杀在一块的人也都停了下来,纷纷看向被雪莱搀扶着出现在神殿门口的祭司。
“祭……祭司大人,您还活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握紧双拳。
有人惊愕不已。
有人欣喜万分。
但更多的人还是心头不安。
祭司的状态太差了,它浑身发白,因为病痛,手脚不停地颤抖,只是它的眼神还是和往常一样坚定。
又如何能不坚定呢?
被雪莱扶着从神殿里走出来,它走过的不是那一块块厚重的石板,而是它的一生。
当它很小的时候,它就被父母带着进入神殿。
当它长大后,它成为祭司,日复一日的在神殿的石板上走过。
神殿的石板记录着神殿经历的风雨,也记录着它的一生,记录着它在神殿里看着部落被初王和拥戴初王的人建设得越来越好的一生。
它从未主动对人说过,但它对部落的爱,却不亚于对神的敬仰。
它不愿,它也不能看着它所爱的部落在它面前分崩离析,尤其是当造成一切的人是它的孩子和初王的孩子时。
那将会是怎样的悲哀?
赫迪转过身。
它上下打量着祭司和雪莱。
曾经,它们的关系是那么的要好,但在时间的晕染下,一切都不复存在。
“我让父亲蒙羞?真正让父亲蒙羞的是你,你沾了父亲的光才成为祭司,却处处与王作对,你有什么脸面指责我!”
祭司摇起了头:“赫迪,对父亲的敬仰和怨恨蒙蔽了你的双眼,让你的眼睛里只剩下它,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你渴望它的认可,你怨恨它还没有看到你的成长就突然离去,所以你才想着要拼尽一切超越它。”
它颤巍巍地朝前方走去,离赫迪越来越近。
这一瞬间,赫迪感觉自己被剖开架在火上炙烤。
“老东西,你在自说自话些什么,你真以为我不敢用火把你烧死吗,我是王,我拥有惩罚叛逆的权力!”
它愤怒地挥舞手中的火焰。
但这样的举动并未吓退祭司。
祭司仍然在前进,仍然在摇头。
赫迪的情绪愈发激动,它用力瞪祭司,没有用,它又用力瞪扶着祭司的雪莱,但以往会被他吓得发抖的雪莱低下了头,完全不与它对视。
它突然发现,它什么都做不了,哪怕它是高高在上的王。
它后退,退无可退。
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祭司走到面前,主动撞在初火之环迸发出来的火焰上。
哗!
赫迪别过头去。
然而,预料中的惨状并未发生,当它重新把头扭回去时,它只看到暴躁的火焰穿过祭司的身体,却并未对祭司造成任何伤害。
“!”
“因为,这是初王的火焰啊,初王对部落的爱是那样的深沉,甚至在死后幻化出了初火之环,这样的它又怎么会伤害它的臣民呢?”
祭司艰难地说道。
因为相信,它才敢尝试。
赫迪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扼住了,甚至无法呼吸。
它感到恐惧,并不是因为初火之环无法被用来对付始祖兽人,而是因为它发现它对父亲的了解,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明明父亲遗留的初火之环就在它的身体里,明明它才是除母亲外陪伴父亲最久的人,明明它才是和父亲坐在相同位置的那个人,明明……
可是,没有那么多如果。
“赫迪,过去的你不是这样的,你是初王的长子,你是有名的大力士,你打倒猛兽,救下了同伴,你嘴上指责妹妹,最后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维护妹妹。”
“你本该是一个合格的王位继承人,但是,因为我的存在,你开始变得偏激。”
“赫迪,裂痕一旦滋生,就很难弥补,我已经快要死了,我希望我死后,你的心结能解开。”
“赫迪,其实你的父亲一直都是认可你的,如果它不认可你,它所幻化的初火之环又怎么会融入你的身体?”
“赫迪,我已经无法继续看着我深爱的这个部落发展了,你可能会觉得我啰嗦,可能会觉得我烦人,但我还是想给你最后一个建议,将来,无论做什么事,想想过去的你。”
说到最后,祭司的声音已经越来越低,直到有雪莱的搀扶,它依旧突然跌倒在地。
这一跌,恍如地动山摇。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
雪莱第一个惊叫出声。
随后,围在四周的人,包括那些侍卫,全都惊叫着冲了上来。
它们惊慌失措,它们恐惧不安,它们挤作一团,哪怕赫迪被挤得跪坐在地,也没有人在意。
“祭司大人!”
带着哭腔的喊声划破长夜。
祭司感觉声音离它越来越远,感觉身体越来越轻,感觉视野也越来越模糊。
终于,当它再次睁开眼睛时,它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安瑟。
安瑟还是和那年在闪电下护住它一样年轻,一样充满活力。
“老友,你是来接我的吗?对不起,我没能教育好赫迪。”
“不,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时,祭司彻底闭上了眼睛。
旧日的落幕来得总是如此突然。
《王的叙事诗》吟唱道:
安托万,初王最亲密的战友,神最忠诚的信徒,永恒的智者,我们的第一位祭司!
38 孤身一人的王
继初王和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去世后,祭司也永远地闭上了它的眼睛。
至此,曾用它们的智慧和勇气引领始祖兽人部落的老一辈全都长眠。
十年啊。
对人类而言,相当漫长。
对寿命只有二十到三十多岁的始祖兽人而言,就更加漫长了。
祭司,不仅仅是祭司。
它是部落的引领者,也是创世神最虔诚的信徒,还是一个慈祥的老人。
出现在神殿外的始祖兽人大都还记得,当它们年幼时,当它们迷茫时,当它们伤心时,当它们和家人起冲突时,永远会有一个慈祥的长辈在神殿里安静地听它们倾诉,并用那只温暖的大手轻拍它们的肩膀。
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再美好的回忆也只是回忆,无法被寻回。
更让众人感到痛苦的是,在它们以为祭司已死时,祭司从神殿里走了出来,在它们以为祭司好起来时,祭司却偏偏在众人眼前长眠。
这比悲伤还要悲伤。
哀嚎和哭声响彻今宵。
此时此刻,没有人去在意跌倒在地,一脸茫然的暴君赫迪。
众人小心翼翼地将祭司抬进了神殿里,它们在心底渴盼着,渴盼神明能看见祂最虔诚的信徒的逝去,哪怕一眼也好。
这是一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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