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杯半可乐
神殿里,低沉的哭声从未断绝,有人来,有人往,只有神一直坐在树下,静静看着。
看着白花连成一个圈,将祭司包围起来。
“你是不是疑惑我为什么不像安瑟死时那样出去见它?”
童谣的双手叠放在大腿上,冲母树说道。
母树的树叶沙沙作响,也不知是否听懂了她的话。
她兀自说道:“一开始我也考虑过,但它对雪莱说的那番话让我改变了主意。”
安托万说,我们只管信仰,剩下的,交给时间。
对它而言,神圣的不是见到神,而是信仰这件事本身。
它怀着遗憾倒在神殿门口,但在看见安瑟的幻象后,它的嘴角却带着笑。
其实,安托万并不勇敢。
它和安瑟一起踏上寻回初火的道路,在第一个同伴逃走时,它也想逃跑,但在它准备动身时,它被安瑟看见了。
于是,它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和安瑟一起前进。
正因如此,在看到闪电的那天,它才会那样欣喜若狂地朝闪电冲过去,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安危。
那不是勇敢,那是它的怯懦。
但是,当那么想念自己家人的安瑟不顾安危冲过来救它时,它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勇气是会传递的啊!
笼罩它的不只有神的光辉,还有安瑟的勇气。
那天晚上,怯懦的安托万死去,勇敢的安托万站了起来。
对这样的安托万来说,比起在临终之际看见神,或许见到它最亲密的战友安瑟才是最幸福的事吧?
黎明时分,神殿外的赫迪法典被人砸得粉碎。
人们将两块椭球状的石头从山下抬了上来,一块立在神殿门口左侧,一块立在神殿门口右侧。
左侧那块代表初王。
右边那块代表祭司。
石匠怀着沉痛的心情在石头上雕刻。
渐渐的,初王有了初王的样子,祭司有了祭司的样子。
在祭司雕像的石座上,掌握神文最深的雪莱写下这样的句子。
“安托万,虔诚与坚持。”
“安托万,信仰与勇敢。”
“安托万,是赞美,也是无价之宝。”
祭司还活着时,曾身边人说,它不希望自己的名字像初王的名字一样成为唯一的符号,因为只有神和初王才是唯一的。
于是,人们并没有封存祭司的名字。
安托万,寄托着始祖兽人的第一位祭司对始祖兽人部落最无私的祝福!
祭司去世的第三天,葬礼顺利举行。
从葬礼上回来后,雪莱独自一人坐在神殿里,透过高台上的窗洞,看着和前几日截然不同的始祖兽人部落。
在山下,阴影中,赫迪也在看着。
它依旧是王,但它只是孤身一人的王。
现在的它,没有王的居所,没有王的卫队,没有王的一切,只能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看着它曾拥有的部落。
短短两天时间,赫迪发现部落变得越来越熟悉了。
是的,熟悉。
它走过处死挑事者的刑场,围观群众兴奋叫好。
它走过河边的工坊,工匠们一边说笑一边工作,但它们烧制出来的陶器却比之前更加光滑漂亮。
它走过神殿门口,大家热火朝天地雕刻初王和祭司的雕像,没有任何人管理,它们雕出来的雕像却比之前它下令雕刻的任何一个都更完美。
每一眼看去,赫迪都有种强烈的感觉,仿佛父亲一直都还在,始祖兽人部落从来都没有一个叫做赫迪的王。
原来,初王的身体已经消逝,但它的灵魂还一直活在始祖兽人的平民心中。
而它的身体依旧健在,但它的灵魂却已经变得和干涸的池塘一样空洞。
赫迪跪倒在像垃圾一样被人扔在碎石场的法典旁。
“父亲。”
斜向上的目光中,似乎看见了父亲的脚安静地站在它面前。
一切,都已盖棺定论。
它骄傲,它自大,但它从未真正长大。
它总是把祭司当做王权最大的威胁,甚至为此和父亲大吵了很多次,但直到逝去,祭司都没有做任何亵渎王权的事,甚至,还在最后关头维护了它。
它总是想向父亲证明它才是对的,然而父亲却因意外去世,这让它迷失在求而不得的痛苦中,它愤懑且扭曲,不再把臣民当做臣民,只把它们当做证明自己比父亲强的工具。
实际上,从它成为王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是孤身一人的王了。
当王抛弃了它的人民,人民自然也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它们的王。
父亲曾说,希望它成为新王,不是因为它是初王的长子,而是因为它是大力士,能背负整个部落的大力士。
但它完全没有做到。
它能成为王,是因为它是初王的长子,得到了初王的初火之环。
这样的它,拿什么向父亲证明,又该怎么证明?
赫迪的额头深深触碰冰冷的地面,痛苦不堪。
它知道,它本该死的,和那些闹事的人一样被处死,但它还是活了下来,这也是因为它是初王的长子啊!
“赫迪,去赎罪吧,哪怕付出性命。”
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赫迪抬起头,这才发现站在面前的竟然是妻子。
妻子眼神黯淡,却还是坚定地握住了它的手:“我会陪你一起赎罪。”
赫迪摇了摇头。
“你要好好活着,我是罪人,我不能再拖累你。”
但妻子始终没有松手。
在葬礼结束后的第四天,一起始祖兽人们从未经历过的灾难爆发了——
地震!
地震震塌了工坊,也震塌了初王曾封堵的那个山口。
离开故土六十年后,缇娅看到了曾经的家。
39 罪人的挽歌
这场地震来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做好准备。
在始祖兽人部落短短数十年的历史中,始祖兽人们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灾难。
冰雪虽然可怕,但那是根植于它们血脉深处的苦难,它们早就做好了心理预期。
地震却不一样,它来得突然,看不见也摸不着。
在看到工坊和穴居坍塌时,在看到大地摇晃开裂时,在看到野兽狂奔时,一部分始祖兽人们惊慌失措,以为这是神在为祭司的死而发怒。
它们跪伏在地,虔诚地祈求神的原谅。
所幸这场地震的持续并不算长,而始祖兽人居住的房子又是那种低矮的半地穴,因此,即便工坊和地穴坍塌了也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一开始始祖兽人们还担心神殿和雕像出事,但那两块没有任何支撑的雕像面对可怕的地震竟然纹丝不动。
神殿就更不用说了,剧烈的摇晃甚至不能让它落下灰尘。
“神……神迹?”
这并不是神迹,这一切得归功于璃。
当初,璃是怀着朝圣的心态来建造神殿的,因此,在建造过程中,它认真挑选了每一块石头,又认真打磨了每一块石头,以至于两块石头贴在一起时,几乎看不见什么缝隙。
而在它化为生命与智慧母树后,它的根须穿过神殿的地板,根植于神殿下方的土地中,像一个巨大的托盘一样将神殿保护起来。
有这样的双重保护,区区地震又如何能震塌神殿呢?
“千百年后,若是有外来文明发现这座创世神殿,搞不好会以为这是外星科技吧。”
童谣笑着摇了摇头。
她来到神殿顶上,远眺那个被地震震塌的山口。
她从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但比起关心地震背后所代表的信息,始祖兽人现在更应关注的是缺口重新出现后所涌现的危险。
这片大地温暖如春,外边的世界却依旧是千里冰封。
“是兽潮!”
“万幸,这次的兽潮规模很小!”
“我远远看着,它们的身上飘着黑色的气息,看起来比普通的凶兽强壮不少,但我数了数,就几百只。”
收到前去打探消息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后,在部落里等候的众人松了口气。
几百只啊,这个规模确实小。
初王还在的时候,它们就能依托地形抵挡小规模的兽潮。
在如今这个时代,部落的人口数量更多了,掌握的武器也更加犀利了,即便初王已经远去,它们也有信心靠自己的双手保护家园!
曾经的王宫侍卫以及狩猎队聚集在一起,作为第一远征军浩浩荡荡地朝残破的北境长城走去。
它们预计用两天半时间赶路,用一天时间重建北境长城,再用一天时间将凶兽打跑。
这样一来,它们会在第八天的早上回到部落。
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预料,在第五天,远征军的部分人就跑了回来。
它们外表狼狈,精神萎靡,逢人就喊。
“疯了,都疯了,接触了怪物的人全都疯了!”
“它们不仅对我们挥舞武器,竟然还啃食同伴的尸体!”
“呕!”
部落里轻松愉悦的氛围被一扫而空。
远征军出发时,曾在初王和祭司的雕像前誓师,那时,它们意气风发。
然而这才过了短短五天,远征军就只剩下十分之一的人逃了回来,其中有好几个人缺胳膊少腿,看起来随时会暴毙。
小规模兽潮?
哪有这样的小规模兽潮!
始祖兽人们聚在一起试图讨论应对方案。
但会才开了一半,就又有噩耗传来——
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人变异了,眼睛突然变成暗红色后,它们从地上爬了起来,疯狂地袭击周围的人,没有一点身受重伤的样子。
在付出好一些人的伤亡后,这场动乱才被平息,但恐惧的种子已经被埋下。
“这……这样不行的吧,贸然冲上去,只是徒增伤亡,我觉得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
“哪有时间让我们从长计议,再拖下去,那些怪物就要顺着大路杀到部落来了。”
双方吵闹不休,最后只能将目光投向雪莱。
雪莱成为了新任祭司,在王已远去的时代,它说的话就成了许多始祖兽人参照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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