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杯半可乐
但是……
雪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它从来不曾接受过这样的期待。
它也从来不曾主动做过这么大的决定。
就算其他人都看着它,它也没法立刻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第一次,它意识到王这个称呼所承载的重量,第一次,它意识到那个总是笑呵呵的父亲到底有多勇敢。
会议解散后,雪莱来到神殿。
这次,它没有进去,而是驻足在那两座相对而望的神像面前。
如果是父亲或祭司大人,它们会怎么做?
答案很明显。
它们一定会身先士卒,主动前去调查,因为,在部落过往遇到灾难时,它们就是这么做的。
雪莱默默朝家走去。
它仍然害怕,但是害怕又有什么用呢?
再也没有人能帮它撑起这片天空,现在,只有它,也只能由它去了。
它准备回家和年迈的母亲告别。
但在走到家门口时,它忽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赫迪,你怎么在这里?”
赫迪形容枯槁,看起状态极差,但它还是极力挤出笑容:“我是来和你们道别的,我打算离开这里,我已经没有颜面继续留下来了,本来我还在犹豫是不是要进屋和母亲说,但既然你来了,那我不进去了,你替我跟母亲说一句吧。”
听到这话,雪莱有些恼怒:“赫迪,你想逃跑?你不是王吗,你不是大力士吗,你连留在这里的勇气都没有吗?”
这样的喊声并未能叫住赫迪,赫迪转过身去,越走越快。
雪莱试图追上它,但身体素质上的巨大差距让它不仅没能拉近两人的关系,反而在走到转角后,彻底把赫迪弄丢了。
它呆呆地站着,怅然若失。
为什么?
为什么曾经那个和睦美满的家会变成现在这个支离破碎的样子?
雪莱不明白。
但童谣和赫迪却很清楚。
不久前,赫迪通过妻子打听到了会议的内容,从那时候起,它就决定要离开部落。
在做王这方面,它已经彻底失败,成了人民公敌。
但至少在做哥哥这方面,它还有挽救的机会。
【雪莱,照顾好母亲。】
【身为祭司的你,要做的是供奉好神明,而不是以身犯险,危险的事,就交给罪孽深重的我吧。】
黑夜里,赫迪越走越远,远到离开了童谣的视线。
“它不是一个合格的王,它不是一个合格的王子,但多数时候,它还是一个合格的哥哥。”
40 缇娅的归乡之旅
在和雪莱道别后,赫迪就踏上了前往北境长城的道路。
这条道路对它来说是陌生又熟悉的。
它上次踏足这条路,还是在收到父亲的死讯后。
有人说,这条路是朝圣的路,道路的尽头是初王抛洒热血的圣战之地。
但赫迪不这么看。
它始终记得它护着父亲的身躯从北境长城返回部落的那天的天气有多糟糕。
天空似乎破了个窟窿,从山上奔流而下的雨水数次将道路冲断,它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地里,无数次觉得自己会被淤泥吞没。
好在,最终所有人都有惊无险地回到了部落。
但从此以后,它便对这条路产生了恐惧。
它觉得,与其说这是朝圣的路,倒不如说这是通往亡者世界的路。
这条路,见证了它父亲的死,也见证了无数始祖兽人战士的死,似乎只要和这条路沾上关系,就不会有好结果。
只是今天当它孤身一人走在这条路上,它忽然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夜空,是明亮且澄澈的。
道路平整,两侧杂草丛生,偶尔还能看见窜过去的飞虫。
这异样的平静让赫迪不自觉地想起了逝去的父亲和始祖兽人战士。
那时候,父亲从这条路走过时,它看到的是怎样的场景,它的心情又是怎样的呢?
那时候,那些战士明知自己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它们为什么还是毅然地出发了呢?
每往前走一步,赫迪的心潮就会变得更加澎湃。
当它终于穿过漫长的山野,来到重新修缮的北境长城。
当它站在父亲曾站过的山岗,眺望父亲曾眺望过的辽阔大地。
那一瞬间,赫迪的心突然开阔起来。
它没有了对过去的恐惧,它也明白为什么有人说这是朝圣的道路了。
它走过的不单单是一条路,而是在后面追着前人走过的一生。
祭司逝去的那天晚上,融入它心中的初火之环熄灭了,它没敢将这事说给其他人听,但今天初火之环似乎又重新散发出了温暖。
“这就是我必须走的路。”
赫迪将手按在心口。
从山上下去时,它惊愕地发现那些临时修建的穴居旁居然还站着一个人。
“是你?!”
回过头来的人正是被它发配为贱民的罪人之子。
赫迪的心忽然一紧。
出乎它意料的是,罪人之子仅仅是看了它一眼,就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盯着眼前的穴居。
赫迪终于看出来了,这个穴居,正是当初父亲被罪人青石毒死的地方。
它走上前去,也没有说什么,就这样无声地站在罪人之子旁边。
晚风吹拂,万籁俱寂。
这种感觉很微妙。
在许久后,被抛弃的王竟然会和罪人之子并排而立,看着当年的犯案现场。
它们没有化干戈为玉帛,它们只是想做点赎罪的事。
这一切都被童谣看在眼里。
她是看着罪人之子从部落里走出来的。
大动乱过后,就没有人再看着它了,它恢复了自由,但它的内心依旧不自由。
尽管初王原谅了父亲刺杀自己一事,但刺杀的罪孽终究还是已经造下,从那一天,它,还有它的家人,都将背负着这份沉重的罪孽活下去。
就算它死去,这份耻辱也不会消失。
而且它是可以轻易地去死,但它死后它的家人又该如何自处,难道也要跟着它一起去死吗?
父亲是为了家人才铸下大错,它绝不能让父亲的错变得连最后一点意义都没有。
它不想让它的家人,让它的后人永世背负这样的枷锁。
所以,它心甘情愿地承受一切处罚。
所以,哪怕有人喊它去造反它也拒绝了。
它只是想赎罪,用尽一切可能赎罪,燃烧自己,为家人创造哪怕一丝微弱的希望。
因此,当它听说部落遇到了危险,所有人都愁眉不展时,它立刻站了出来。
它做不到像初王那样驱散冰雪,将兽潮堵在山外,但初王本就是唯一的,盲目追逐初王的身影,只是在给自己找罪受,它要做的,只是搞清楚部落的人为什么会变得和怪物一样凶残。
临近半夜,山外突然传来了嘶吼声。
静静站着的两人爬上山岗,向山外眺望,这次,它们终于看到了那些怪物的真容。
那些怪物和它们曾见过的野兽很像,只是体型要更庞大,身体要更扭曲,身上还飘着奇怪的黑雾。
看着看着,它们发现了一只与众不同的怪物。
那只怪物坐在疯狂咆哮的怪物群最后边,它看起来像一只虫子,身体的主体部分是暗红色,宛如披着一层英武的重甲,身后是两对如琉璃般透明却又分布着暗红色骨干的翅膀,六条下腿坚实有力,前肢有小爪子,还附着弯曲的利刃。
这简直是为战斗而生的躯体!
但是这只怪物看起来并不可怕,因为猩红的眼睛所依附的是一张光洁且可爱的脸,完全不像其他虫子那样粗犷。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赫迪和罪人之子惊呆了。
如果说它们还能从其他怪物身上看到一些熟悉的影子,那这只怪物就是完全陌生的了。
而且这只怪物不仅仅是长相和其他怪物不同,它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也大不相同。
其他怪物凶暴的咆哮时,它左顾右盼,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紧张不安和迟疑,它似乎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跟随其他怪物一起穿过这个山口。
最让它们感到不安的是,即便已经隔得这么远,那只怪物还是一下子察觉到了它们的视线,突然扭过头来,和它们对视在一起。
“!”
赫迪和罪人之子同时蹲了下来,它们心底忽然生出不妙的预感。
那只怪物,或许才是真正的灾难,是它们无法抵挡的灾难!
它们这么说倒是没错。
即便是童谣也没想到缇娅的实力竟然会进展得如此快。
在跟随那些被幽能感染的动物漫无目的地乱逛时,它吸收了更多的幽能,实力也随之大增,神奇的是,即便如此,它依旧没有被嗜血和狂暴控制。
缇娅的心底始终有一道底线,而那道底线,是幽能所无法击溃的,哪怕它失去了智慧也没有消失。
是对璃的歉疚,还是对神的信仰?
童谣试图寻找答案,但她根本无法看透缇娅的内心,因为缇娅已经失去了智慧。
它只是凭着本能在行动,离开故土的前三十年,它越走越远,离开故土的后三十年,它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不知故土到底在何方。
然而,当时光流逝,处于混沌之中的它,竟然还是在兜兜转转后来到了故土附近。
这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童谣忽然动容。
只是,缇娅怎么也想不到它的故土现在已经被其他生命占据了吧。
41 不能忘记的人
在山口外徘徊了一阵后,那群被幽能感染的动物开始发起进攻。
此时守在北境长城的始祖兽人就只有两个。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做?”
童谣没有立即出手,尽管对她而言要消灭这些怪物很简单。
她知道,对赫迪和罪人之子而言,它们需要的不是神的救助,而是内心的安宁,这种事外人很难帮得上忙,唯有靠它们自己。
所幸,它们早就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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