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会发光
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很不好受。
程潇回望着佛耶戈逐渐凋零的躯体，认定他已经死得不能再透了，绝无复活的可能——至少他自身做不到这点。
但那道窥视的目光……到底是谁？
程潇想不到，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赶紧让格温搭把手帮他离开精神领域。
蚀魂夜马上就要过去了，等天一亮，暗影岛上精神领域和物质领域之间的交界就会重新建立起来，到时他再想出去就很困难了。
得趁现在。
借着他如今对精神领域的理解，加上格温使用针线和雾霭的帮助……一点一点，他慢慢地就可以离开这里。
“等天亮之后，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格温并不知道程潇的感受，心中满是对未来的向往。
“我们坐船去其他地方，去那些大陆！我想看看主人曾经描绘的山川大海，还有生灵万物！”
“我想看看可爱的兔子！我想把小猫抱在怀里！还有……嗯！海豚！我想看看白色的海豚！”
“程潇程潇，你会带我一起去看的对吧~？”
少女愉快地哼着古卡玛维亚王国的民谣，手中的针线活愈发熟练。
程潇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离开精神领域——并且是灵魂连带着肉体。想来大概再花上半小时一小时的就可以出去了。
等离开精神领域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回比尔吉沃特看看情况。
原时间线中的佛耶戈没有在这个时候苏醒，但他苏醒的时候发动了第二次破败之咒，其可怕的影响范围几乎波及了全世界，而作为离暗影岛最近的城市，比尔吉沃特几乎全面沦陷。
现在佛耶戈提前苏醒，他又提前干掉了对方，他实在无法确定那个可怕的破败之咒还有没有蔓延到其他地方……理论上破败之咒对世界的控制是依赖于黑雾的，只要黑雾没有蔓延出去就行。
那么，佛耶戈到底有没有在留在物质领域的时候推动他的黑雾呢……还有乐芙兰，他先前在与佛耶戈的交易中说过要帮助他释放黑雾，那乐芙兰又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里谋划了什么事情？
破败之咒，到底有没有爆发……
这一切，程潇都不得而知。
只有等回到物质领域，他才能调查清楚这场闹剧的始末了。
“快啦，程潇~！”
格温欢快的声音再次响起，而这次程潇听见的不止有少女的声音，还有周围寒风呼啸的声音——这就证明，他的大部分身体和灵魂都已经回到物质领域了。
他睁开眼睛环视四周，看见不再是精神领域那种模糊的白芒，而是暗影岛深处满目破败的景象。
以及……一个窈窕的轮廓。
在不远处的树丛之间。
即便看不清那人的脸，可程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并且丝毫不感到惊讶。
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除了那个恶毒的女人还有谁？
自己干掉了佛耶戈、坏了她的交易，她自然是要找过来的。
程潇早有预料。
“真可惜，没人能帮你找你的‘实验品’了。”
程潇稍微活动了一下自己快要完全离开精神领域的身体，体内澎湃的能量当场释放，一种强大的威压直接扑向乐芙兰。
“我想佛耶戈也没能将他的黑雾扩散到全世界？这样算下来你也不亏，起码你还没来得及帮他做事不是么？”
闻言，心思极为细腻的乐芙兰当然能猜到对方这是在套她的话，但她也没有隐瞒。
直接笑着说道：“是的呢，你又一次坏了我的好事，害得我要自己去找我可爱的实验品们了……我亲爱的程潇，看来你也很想独享我的爱呢，不然你为什么总是阻止我去寻找别人呢~”
“啊对对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顺从你了。”程潇一副哄小孩的模样，那些释放出来的能量也渐渐被他收回。
他已经不打算攻击眼前这个坏女人了。
因为他在刚才的短暂感知中清楚地认识到，这不过是乐芙兰一个微不足道的分身——甚至可以称得上只是“镜像”，连魔法能量都没有携带多少。
杀了也是白杀。
“嗨呀，你真是个让人头大的孩子呢。”
乐芙兰微笑着缓步靠近，格温立刻警惕地抬起了她的大剪刀，像是随时都要把对方剪成两半。
然而乐芙兰还是不慌不忙地靠近，甚至对着格温点头致意，那种姿态仿佛是程潇温柔大方的姐姐对着弟媳微笑。
“不得不说，亲爱的程潇……你在有些时候还是很听话的。我很欣慰你的一切行动都随了我的心意。”
“你的意思是你很想被我杀死么？”程潇反唇相讥。
可乐芙兰依旧不恼。
只是轻声说道：
“我先前不太了解你的能力，但现在我慢慢认清了……你只要被别人杀死，就能获得那个人的力量，对么？”
这句话让程潇稍微沉默了一下，但并不着急——这件事最初算是他的秘密，但只要和他接触时间长了谁都能发现。
像乐芙兰这样始终注意着他的人，发现了也不奇怪。
从诺克萨斯到弗雷尔卓德，再从弗雷尔卓德到比尔吉沃特……这个女人对他的“关心”甚至比艾希和瑟庄妮等人还多。
“然后呢？”程潇耸了耸肩。
“然后，你果然满足了我的期待呢~”乐芙兰轻笑道，“你果然得到了佛耶戈的力量，也就获得了进入精神领域的‘入场券’。”
“这么说来，我莫名地进入精神领域果然是你的手笔了？”
“当然啦，我亲爱的程潇~”
“你以为我进入精神领域就敌不过佛耶戈了？那还真是可惜，我又坏了你的计划。”
“那倒没有呢——或者说，一开始你的确是乱了我的计划，但后来就没事了哦~”
乐芙兰扭头望向周围的黑雾，随着佛耶戈的倒下那些亡灵也渐渐平息下来了。
“一开始我的确是想用比尔吉沃特换取佛耶戈替我寻找实验品们，但后来你出现了……从你帮助莎拉夺取比尔吉沃特开始，我的想法就转变了呢。”
“嗯？”程潇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先前那看似不切实际的猜测似乎正在一点一点成真。
关于那种奇怪的感觉……那个来自异世界的窥视……
“我知道我很难阻止你，如果要从你手上抢夺比尔吉沃特那一定会付出很大的代价。那不值得，所以……我认为你有更大的作用。你的出现，刚好可以让我做另一件事呢~”
在乐芙兰说话的同时，程潇忽然意识到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其实……亲爱的程潇，你阻止的不完全是我哦。你甚至是帮了我呢。”
“佛耶戈的力量并不源于他自己，当然也不可能是我赋予的。他的黑雾——那些可悲的亡灵，其实并不是在为他工作。”
“我和你都是棋局的参与者，而佛耶戈只是一个下棋的傀儡。在精神领域内，操控佛耶戈的人正透过佛耶戈的眼睛看着你呢。”
话到一半，乐芙兰停下了。
她没有把话完全说明白，但程潇已经大致猜到了全貌。
乐芙兰的目标……从他摧毁诺克萨斯的军营开始，一切都已经变了。
后来的伊莉丝……还有佛耶戈的复活……
先前她有机会却故意放跑自己和格温……
自己进入精神领域后发生的一切……
“为了避免你接下来一头雾水，我就先告诉你这些了。”乐芙兰又摆出了一副歉意的表情，“待会请你好好努力哦~作为我最优秀的实验品，你一定能做到的呢。”
话音刚落，程潇刚收起来的能量再次爆发。
一发粗壮的天雷撕裂了天边的乌云，直接轰向乐芙兰那张挂着微笑的臭脸。
坏女人的分身毫不意外地瞬间碎裂，变成了无数星星点点的魔力碎片。
但也在同时，程潇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心悸。
他被注视的不适感，在此刻达到顶峰。
“格温，停下来！”
程潇迅速做出了决策。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格温虽然不理解但很听话地照做了。
下一刻，一股恐怖的吸力拽住了程潇都快要从精神领域中钻出的一小部分灵魂。
而那种恐怖的力量根本不是格温所能抵挡的——若她刚才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她绝对会随着程潇一起被抓进去。
程潇的视野又变得一片模糊。
昏暗，白芒，模糊，黑暗，深渊……
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干脆直接闭上了双眼，好让自己的内心稍微安稳一些。
不幸中的万幸……虽然他又一次被抓回了精神领域，但这次并非灵魂与肉身分离——他在得到佛耶戈和格温的一部分力量后已经初步认识了精神领域，趁着现在精神领域与物质领域交界模糊的最后时刻还能保持灵魂和肉身的统一。
那股来自异世界的力量想把他拽进去，就得连同他的肉体一起。
他甚至还能紧紧握住手里的武器——多兰剑，半神打造的神器。里面蕴藏着的强大能量勉强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安心。
呼……不知过去多久，程潇渐渐感觉到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回荡。有点像风声。
而就在他仔细侧耳倾听的时候，那微弱的风声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爆鸣——
哐——！
像是一扇沉重的大门被谁猛然撞开，那沉闷而嘹亮的响声几乎要让程潇的耳膜破裂。
等周围的一切重新归于平静时，他终于能缓缓睁开眼睛。
他看见了……一种深邃的黑暗。
而在黑暗的尽头，一扇半开的门向他透露着些许光亮，像是在邀请他进入。
如此情形，任谁都知道不能往那扇门那边走，但此刻的程潇别无选择——来了这里，他就不可能随便出去了。
他应该见见这里的主人。
啪嗒，啪嗒……
程潇的脚步声回荡在密闭的黑暗之中，就像一首杂乱无章的交响乐。
而在大门的另一头，一个庞大的黑影也在缓慢靠近。
最终，那个庞然大物站在了门边。
居高临下的望着程潇。
程潇立刻感觉到了那个熟悉的注视——正是对方。
这个诡谲世界的主人。
让这个荒芜世界立起宏伟宫殿的王者。
这里是……死者真正的归宿。轮回往生的终点。
【冥界】
而这里的主人，自然也就是冥界之王。
“莫德凯撒……”
在念出那个名字的瞬间，程潇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而对方只是轻蔑地看着他，既不动作，也不言语。
一副庞大的铁甲，加上一把人骨制成的钉锤……他用这两样东西，统治了整个冥界，将这荒芜的世界按照他的设想完全重塑。
他便是乐芙兰最恐惧的存在。
也是符文之地曾经最为残暴的存在。
他曾名萨恩·乌祖尔，如今用死者世界的语言重新命名——
铁铠冥魂·莫德凯撒。
“欢迎来到我的领域。”
莫德凯撒终于开口，那低沉的嗓音如同穿越了无数个世界的屏障，又像是溺水者在肺泡里充满液体时的呼唤。
他向前半步。庞大的铁甲旁萦绕着无数惨死的亡灵，它们全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恭迎着它们真正的王。
数量之庞大、气势之恢弘，根本不是佛耶戈的黑雾所能比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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