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会发光
在最后的时刻，她的灵魂碎片已经不分什么善良和愤怒了，全部糅杂成了一团人形的雾霭。
同时，她所承受的痛苦也全部结束了。
此时的她重新拥抱了阔别千年的宁静。
她轻缓地飘荡在格温身前，向她儿时的玩伴诉说最后的亡语：
“真高兴我在那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剪断了最后一根丝线，然后有了你……”
伊苏尔德的语气不再带着愤怒与幽怨，也不是纯粹的善。她很平静，就像任何一个正常人，似乎她的灵魂在此刻是完整的。
“还记得我们一起到溪流边闲坐到日落的那天吗……那天我打翻了家里的牛奶，母亲很生气……我很害怕，是你一直陪着我……”
“格温，我真想再看看卡玛维亚的乡间风景……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再看一遍……”
“一遍就好。”
话语间，伊苏尔德的灵魂已经变得完全透明，声音也愈发微弱。
格温慌乱地在空气中抓握，试图留下她最爱的主人。但那是不可能的。
她知道的。伊苏尔德早就受够了折磨……千年的痛苦，她一直在等这一刻的到来。
恍惚间，格温似乎有点能理解佛耶戈的病态了。
也惊讶于佛耶戈最后的释怀。
她的耳边拂过一阵微风，转头望去时见到了那个男人同样即将消亡的灵魂。
莫德凯撒已经倒下了，佛耶戈也在最后爆发了他全部的力量。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支撑他的灵魂了。
他早该消亡。他的灵魂早该随着莫德凯撒的倒下彻底消散。
这最后的一丝微风，是他对伊苏尔德的不舍，还有思念。
是这般的人畜无害。
这一次，格温没有再擅自替她的主人做主赶走佛耶戈——没有像曾经的佛耶戈一样，总是做一些自以为对伊苏尔德好的事情。
这一次，她和佛耶戈达成了一种默契的共识——
在这最后的时间里，让伊苏尔德自己做决定。
避开也好接受也罢，全看她自己的心意。
微风拂动了格温蓝色的发丝，也绕过了千年的阻碍……靠近了那抹消散的残破。
伊苏尔德……
没有避开。
她最后的声音，是对格温的叮嘱：“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程潇先生……现在的他，比我更需要你……”
“再见，格温……”
格温怔怔地站在原地，目视着微风与灵魂的交融。亦或是结伴而行。
她似乎听见了微风捎来的口信。
那个男人的声音……不再恶毒，不再幽怨，不再愤怒和凶狠……他的声音，就像千年前初次遇见伊苏尔德时那般腼腆：
“谢谢你……再见，格温……”
呼……
风停了。
格温悄悄抹了下眼角。
随后，她又目光坚定地望向了另一边——尚未结束的战场。
亚托克斯还在暴揍着毫无还手之力的莫德凯撒，千珏也还在拼尽全力尝试打开冥界之门。
伊苏尔德走了，现在格温唯一的亲友就是程潇了。
她必须帮助程潇。
帮助他从那个可怕恶魔的手里夺回他的身体！
同时，又不能让莫德凯撒借机脱困、导致一切回到原点！
这个任务非常艰巨，该怎么做呢……
格温左看看千珏又看看亚托克斯，一时间也有点想不出办法。
而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她的脑海——或者说灵魂，听到了一个女人粗犷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但你接下来得按我说的做了。嗯……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还想救程潇小子一命的话。”
格温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脑海中又莫名浮现出了一个奇怪的画面——一条像灵魂一样的半虚幻触手在左右摇摆，似乎在和她打着招呼。
那个奇怪女人的声音还在回荡：“听着，小姑娘。面具之母的使徒马上就要打开冥界之门了，而那就是你们逃离冥界的机会，也是帮程潇摆脱恶魔纠缠的唯一机会。”
“在冥界之门打开的瞬间，面具之母的使徒会发出呼喊，而那个恶魔肯定也会想要一同回到物质领域——在冥界之王重新站起来之前。”
“而在那个瞬间，伟大的胡子女士会将她的神赐渗透到冥界——也就是你的灵魂看见的那些‘触手’。到时会有无数触手去抓住程潇的身体，你可千万别误会了。”
“那些触手会尝试将恶魔的灵魂从程潇的身体里剥离出去，而你要做的就是织网。”
“呃……再确认一下，你应该是一名裁缝大师？神谕是这么说的。总之，届时需要你编织出一张隔绝灵魂的网，用来拦截绝对会挣扎着想要重回程潇体内的恶魔。”
“好吧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网……你应该知道吧？总之神谕是这么说的。”
“我想你已经准备好了？”
俄洛伊的一番话说得十分密集，也不管格温能不能听懂。
当然了，格温其实也不需要听懂，她只需要照做就行了。
所幸，这并不复杂。
“戴面具的小绵羊……”格温扭头望向专注于打开冥界之门的羊灵，后者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就连面具和毛发都无法完全遮住。
但相应的，她也的确快要成功了。
通过先前佛耶戈帮忙推动的那道裂缝，加上她长时间无人打扰的专注……
那扇沉重的冥界之门，终于被她缓缓打开。
一种诡异的生机顿时降临在这死气沉沉的世界里。
亡灵开始沸腾，浓雾发出哀嚎。
羊灵大喜过望，连忙呼喊众人：“冥界之门已经打开，快抓紧时间跟我一起出去！”
一切都和俄洛伊说的一样。
格温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拼尽全力扬起了神圣的雾霭。
剪刀与针线齐舞，一张可以触碰到亡灵和任何灵魂的透明大网随之生成。
格温紧张地看着那副被恶魔占据的躯体。
亚托克斯果然冲向了已然打开的冥界之门。
很显然，比起这种荒芜之地，他更想毁灭的是物质领域。
只有毁掉物质领域的一切，才能让“身处”物质领域的暗裔魔剑在大灭绝中被摧毁，他也才能迎来期盼已久的死亡。
但……面具之母并不想让他如意。
无数灵魂触手从冥界之门的缝隙中钻出，全部涌向了毫无防备的亚托克斯。
如果亚托克斯早有预料，那这些触手可能会被他瞬间斩断，但像现在这样突然地袭击他的灵魂……
自信膨胀的他一时间还真有点控制不住程潇的身体了。
而格温也及时甩出了无数尖锐的穿线针。
“该死……！你们竟敢恩将仇报……！”
亚托克斯发出愤怒的嘶吼，但也无法阻止他侵占程潇身体的能量被面具之母的触手拽出。
他的暗裔能量又回到了暗裔魔剑内。
不等他再次夺舍程潇的肉身，格温就及时放出了那张“大网”。
盖住暗裔魔剑，隔绝与程潇的直接触碰。
如此，暗裔的血魔法便无法作用在程潇身上了。
就像拉亚斯特、维鲁斯等暗裔一样，没有触碰就无法强行夺舍凡人。
“趁现在！”千珏站在冥界之门前大声呼喊。
格温也赶忙抓着程潇往那边跑去。
程潇的脑海中还同时响起了俄洛伊的声音：
“趁着冥界之王还没苏醒赶紧走！把那把剑留在冥界，既可以永久地封印那个恶魔，又可以让他和冥界之王继续缠斗下去！”
“一次性解决了两个大麻烦！”
“永绝后患！”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绝妙的好计谋。
既解决了弗雷尔卓德联盟需要保管一颗“定时炸弹”的麻烦，又能让莫德凯撒好些年甚至成百上千年都无暇再打开冥界之门、祸害生者世界。
程潇能猜到，这其中肯定还有丽桑卓的指点。
确实是绝妙。
但……
在临走前，程潇又回头望了一眼暗裔魔剑。
上一秒还在喧闹怒斥的亚托克斯，现在已经完全安静下来了。
他似乎在知道自己被算计之后就认命了。
程潇看着暗裔魔剑的剑柄，那上面闪烁的猩红微光就像是亚托克斯的眼睛。
眼神中并无多少怨恨，更多的是……
一种无奈。
曾经贵为天神战士的他，在拼死结束虚空战争后被腐化了原本的样貌，被畏惧他的凡人用蔑称成为“暗裔”。
再后来，又被暮光星灵用诡计封印在武器里，这下就连被腐化的肉身都没了。
好不容易重见光明，却发现这所谓的光明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种诅咒、一种惩罚、一种折磨……他无法接受自己如今的卑劣模样，却又求死不能。
如今……
遭受过两度背叛的他，又要被凡人欺骗、背叛，扔在冥界之中沉寂无数个世纪。
等莫德凯撒重新站起来的时候，连一具肉身都没有的他更不可能是莫德凯撒的对手了。
他需要独自面对冥界之王的怒火。
然后被折磨……直到时间的尽头。
这些……
好吧，其实程潇都不是很关心。
他一直都不是什么带善人，亚托克斯这种疯子杀人狂遭受怎么样的苦难他都不会心生怜悯，更不会圣母心爆发去救助什么孤单暗裔。
亚托克斯被封印也好被莫德凯撒折磨千万年也罢，他都无所谓。
只不过……
啪嗒。
程潇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上次将我送出了臻冰封印，我这次把你送出冥界又何妨？”
第152章 亚托克斯：孩子们，我回来了
穿越生死世界，是绝对违反自然规律的禁忌。
强如莫德凯撒，也只是能打开冥界之门俘虏灵魂，却无法直接让自己的身体穿过冥界之门、抵达物质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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