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会发光
程潇感受着身上的灼热，那种超出人类忍耐极限的疼痛让他不禁皱起了眉。
但……也就是这样而已了。
他这些年来可受过太多太多折磨了——都不说比这恐怖无数倍的活体实验了，光是火焰的灼烧他就“品鉴”过无数次。
就算凯尔的烈焰远比黑色玫瑰实验室的普通火焰高温也没差——反正超过人类承受极限后温度高点低点都是一样的，就是麻木的疼痛，不会有任何别的感受。
“真是疑似有点极端了……”
程潇最后抹了把脸上的火焰，看着鲜血被烧干、皮肤被烧掉，低声自语。
再之后，就是他的……
卖惨时间了。
这火对于拥有不死之身的他来说其实算不了什么——一定要燃尽才会熄灭？那没关系，大不了就把他烧死嘛，反正待会又复活了。但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凯尔……也算是歪打正着帮了个大忙了。
正愁没什么理由让刚认识的善良大姐姐莫甘娜动手杀人呢……
这不就是个送人头的好机会么？
“快……”
程潇对着莫甘娜发出哀嚎，而后者也已经抱住了他——令人惊讶的是，凯尔的圣火似乎不会蔓延到对方身上。
“求求你……结束我的痛苦……火焰……灼烧……好……痛……”
程潇的声音已经不止是虚弱那么简单了，甚至出现了极端颤抖的情况——这倒不是他在演戏，火焰将喉咙灼烧受损后的确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就让“表演”得到了升华。
真实的表演，没有人能看出任何破绽。
心地善良的莫甘娜瞬间心如刀绞。又一次，她又没能保护好她想保护的凡人。
又一次，她眼睁睁看着她要保护的人被凯尔残忍伤害……
就像……
就像那时……
“凯尔……！！”
莫甘娜声嘶力竭地怒吼，都有些破音了：
“你这疯子！你这极端的疯子！你到底还要杀多少人，才能证明你所谓的正义？！”
面对妹妹愤怒的斥责，冷漠的凯尔只是平淡一笑——她已经摆脱了凡人无畏的情感，心态冰冷得就像一块石头——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我肤浅的妹妹，为何你永远无法理解这浅显的道理？”她轻轻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不是在滥杀无辜。相反，我是在为这个国度、这个世界，清除邪恶。”
“难道你认为你杀的所有人都是恶人么，凯尔！”
“难道不是么，莫甘娜。”
“那么……”
莫甘娜用充满怨恨的眼神望向她的姐姐，仿佛她们从没有热情地拥抱过，而是从出生开始就是宿敌。
她紧盯着对方藏在头盔下的双眼，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
她用嘶哑的嗓音和怨恨的口吻一字一顿地质问道：
“那么，我们的父亲呢……难道你要说他也是恶人么……”
“……”那两个温暖的字眼深深刺痛了凯尔的心。
多年来她都在刻意回避那两个字……但唯独在莫甘娜面前她永远逃不掉。是的，早在她看见对方的一瞬间就回想起了那段痛苦的记忆，只是她一直在忍着……
而一旦被挑破，那份尘封的痛苦便会瞬间涌上心头。
凯尔坚信自己已经抛弃了身为凡人的情感，但……
“你害死了我们的父亲……”莫甘娜咬牙切齿道，“为了你所谓的正义，你让父亲葬身火海……”
“住嘴！”只一瞬间，表面上对一切都风轻云淡的凯尔破防了。
她用力抓紧了头盔，似乎想要挤压大脑——想要把那些痛苦的记忆永远甩出去。但她做不到。
那段可怕的记忆如梦魇一般纠缠着她，无论她如何刻意都无法忘记。
那是最刻骨铭心的痛。
那一天的事情……
“你拿起那个女人的剑，逼迫我与你战斗……你毫不顾忌下方的城镇，你让那所谓的神圣火焰散落人群……你点燃了房屋、焚毁了街道……我们的父亲……齐拉姆最后的避难所，也因你而燃烧……”
回想起那一天的记忆，莫甘娜也是万分痛苦。
那是她失去所有亲人的一天……每每回想起来，她甚至会痛苦得无法呼吸……更不用说，现在她还要完整地将那天的事情复述出来。
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她必须让凯尔也感受到痛苦……然后，拖延时间。
否则，以她的能力根本没有机会带走程潇。
原本她是有信心保护——至少能拖住凯尔让程潇走的，可对方的“鲁莽”超乎她的想象。这个可怜的凡人竟反过来挡在她的身前，替她承受了凯尔的所谓制裁……
所以，就算回忆让她无比痛苦，她也要强行忍住。
为了……还活着的人。
父亲会理解的……
“都是你的错……！”
莫甘娜撕心裂肺地大喊着，仿佛要在今天把多年来的痛苦、怨恨和懊悔一次性全部吐出：
“当时我已经意识到了下方的情况……我意识到了我们的战斗给城镇带来了怎样可怕的危害……我想停下，可你根本不给我机会！你的每一剑，都直指我的要害！你逼我和你分出胜负！”
“最后，我退缩了……我被你重创，从高空坠落……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回到了父亲身旁……可那时，父亲已经……！”
“他躺在破碎的瓦砾中，发出痛苦的哀嚎，伤势严重……我抱起他，却像是抱起一个婴儿……凯尔！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即便是在父亲的弥留之际，他都求我一定要将你带回身边！他让我原谅你！原谅你！！”
“可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如何能释怀！难道你对恶人的惩戒，也包括我们的父亲么！”
“回答我，凯尔！！”
莫甘娜一连串的质问让凯尔陷入了回忆的漩涡，也陷入了无尽的痛苦。她疯狂地摇晃着脑袋，像当年一样把神圣的烈焰洒向四周——没有目的，没有目标，只是单纯的为了缓解痛苦。
“父亲的罪，难道是把你我从母亲身边‘偷走’么……凯尔……我恨你，永远恨你……！”
莫甘娜最后的恨意，成为了刺穿凯尔的最后一把利刃。
她看着自己手里的剑，想起了那天最后的景象——莫甘娜抱起他们的父亲，丢下了母亲的剑，而她则捡走了剑，慌乱地逃离……
她逃避了这个问题。她逃避了自己犯下的错。
如果父亲无罪，那误伤父亲的她是否有罪？
一直在执行正义的审判长，是否才是真正的罪人？
她是否……应该审判自己？
“不是这样的……！”
凯尔愤怒地嘶吼起来，但更像是一种无能狂怒。
她没有再攻击莫甘娜或是被圣火点燃后必死的程潇，只是朝着天空与裂谷宣泄自己的没来由的怒火。
见到这一幕，莫甘娜便知道自己付出的痛苦有了回报——现在，正是逃跑的好时候。
她赶紧抱起还剩一口气的程潇跳下裂谷。
但这下方的高度……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可怕。
她是“神明”之躯，无惧高空坠落带来的伤害，但她有些担心……程潇，这个只剩一口气的可怜人，能否经得住如此可怕的冲击力？
她很害怕，也不敢赌。
恍惚间，她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她是一位堕落的天使……可是，她从未折翼。
她曾经发誓再也不张开这对被她自己锁起来的翅膀，执着地认为那对黑色羽翼是母亲对她的“惩罚”而非恩赐……
可如果是为了救人……
即便违背自己的誓言……即便她要承受恶果……
也在所不惜。
“撑住……”
咔……嘭！
嘭嘭嘭——！
一连串的脆响落下，整整六条厚实的铁链在半空中被崩断，变成了无数块如同星光一般的铁碎。
那双被封锁多年的黑色羽翼，便得以释放。
堕落的天使，终于再一次张开了她罪恶的翅膀。
犯错，只是为了救人。
“撑住！”
莫甘娜展翅翱翔，带着怀里的凡人向下俯冲，速度完全不比全速冲刺时的凯尔慢。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两人就落到了裂谷下方——倒不是深渊般黑暗的角落，而是另一处有着溪流的静谧森林。
“别怕，我这就帮你灭掉这该死的火……”
凯尔没有追来，莫甘娜赶紧趁这个机会给程潇施加她的黑暗魔法，企图灭掉那灭不掉的火焰。
虽然她已经失败过一次了，但她不会放弃……至少，再试试。
她不愿看着一个无辜者死在自己面前。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莫甘娜全力输出，一阵又一阵强大的星界能量灌输到程潇身上，物质领域的表现便是那愈发厚实的黑暗魔法护盾。
但……
魔法护盾一次又一次地熄灭火焰，那所谓的圣火又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燃起……
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莫甘娜冷汗直流，愈发紧张。
可她越是慌乱，手上的魔法就越是无法集中——在无数次的失败后，她甚至连魔法护盾都难以维持了。
刚消下去一点的火苗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将程潇的整个上半身都包裹在内。
莫甘娜手足无措，曾经痛苦的回忆又一次涌上心头……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就在这时，那只燃烧的手忽然抓住了她。
她不会被对方身上的火焰所灼伤，但她能感受到那种恐怖的温度……她能体会到对方的痛楚……
也从那颤抖的声音中感受：“已经……不可能了……不要再……徒劳……我只求……帮我……结束痛苦……求你……”
这般绝望的求死，更是让莫甘娜心碎。
可她现在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她不得不慎重考虑……
她徒劳无功的救助，对程潇来说是否也是一种折磨？
她自以为是的救赎，是不是就和凯尔自以为是的“执行正义”一样？
她们所做的，都不是别人真正想要的……
“我……我……”
莫甘娜颤颤巍巍地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巨剑，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现在，她似乎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她自以为是的对别人好，并不是真的好……与其用黑暗魔法给对方续命也延续痛苦，倒不如趁早结束……
“程潇……我……”
“快……！”程潇一口鲜血吐出，又在高温的烈焰中瞬间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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