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饭的兽
那么,除此之外,还能仅仅凭借声音就准确无误地认出自己的人,会是谁?
第五章、原是故人
无论如何,云烁都得先防着点。
毕竟,在这块自己从未来过的地方,却莫名出现了一个“熟人”,怎么想都让人觉着毛骨悚然。
他满心戒备地转过身去,心里兜兜转转的想了一大圈保命的法子,却在看见那人的面容后,陡然松下了绷紧的神经——原来是故人。
云烁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莫名的心虚感涌上心头。
就像是被对方那炽热而坚定的目光所烫到一般,他下意识地垂下眼睑,避免与那双似乎已经含着点点泪光的眼眸对视,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才抖了抖唇,吐出了那个久违的名字,“蒂安塔……”
这三个字如同轻风拂过湖面,二人心中俱是荡起层层涟漪。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蒂安塔在那儿定定地望着他,她慌乱地推开周遭的手下,双手紧握着云烁的肩膀,强迫他面对自己,云烁心虚着别开了视线,仿佛想要逃避些什么。
蒂安塔心如乱麻,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和困惑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怎么办?
蒂安塔紧咬着嘴唇,除了质问云烁之外什么事也想不起来做。她浑身颤抖着,却还在试图抑制住内心的慌乱和恐惧。
她的目光在周围的手下间游移,眼中满是惊恐和不安,仿佛并不是她掌握着这些手下的生杀大权,反而是这群下属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一般。
怎么办?我该怎么保下他?
蒂安塔的双手无意识地抓紧了,却还记得只揪住云烁肩上的布料,唯恐尖锐的指甲伤到了他。
她一个连自身都难保的东西,一个需要向他人垂尾乞怜才能活下去的东西,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能力护住云烁呢?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云烁呢?
云烁不明所以,却还是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部。
一如多年前安抚那个并不得母亲喜爱,而跑来找他哭诉的小孩一样,轻柔缓慢地一下下拍着。
蒂安塔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云烁一上手就能感受到她后背上那突兀凸起的脊梁,硬得硌人。
他甚至可以逐一分辨出,是一块块怎样坚硬的骨头,才能顽强地支撑起她这脆弱不堪、摇摇欲坠的身躯。
简直就像是这么些年来,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没有睡过一次安生觉似的。
也是……怎么可能过得好呢?
一个以反叛之名,被自己的国家驱逐的贵族后代,就犹如无根的浮萍,怎么可能还能在异国他乡过得好呢?
突然间,蒂安塔猛地沉下了身子,自我麻痹似的将头深深地埋进云烁的颈侧,双手也跟着紧紧环住了他的脖子,企图掩藏自己那根本藏不住心思的眼睛。
云烁顺从地任由蒂安塔紧紧搂住自己,他一边轻拍着她颤抖的背部,一边语气充满安抚的哄道:“我在。”
“云烁……”蒂安塔的手,下意识揪紧了云烁肩膀处的衣物,哽咽着低声唤道。
“我在。”
她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云烁……”
“我在,一直都在。”
云烁的衣物上渐渐被泪水浸透了,那凉意一点一点的蔓延,透过衣料,触及他的肌肤。
蒂安塔哭得很急,恨不得在一瞬间,就能把这么些年来所受的所有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没能发泄出来的怨丂念,都化作眼泪哭出来。
她不管不顾,像是年幼的孩童一样,一股脑儿将所有的往事都堆在云烁面前,毫无保留地将所有的情绪都释放了出来。
那份深沉的悲痛,那份希冀被理解、被安慰的渴望,都化作了泪水,流淌在云烁的衣服上。
她要他安慰,要他心疼,要他给自己一些能支撑着她走完接下来的路的甜头。
可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叙旧,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已经没有资格任性了。
蒂安塔吸了吸鼻子,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然后轻轻地靠在云烁的肩头,低声问道:“我该怎么办?”
她其实并未真的期待云烁能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她只是太过习惯于事事,都能从云烁这儿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了。
即使他们分别了这么久,久到蒂安塔已经拔高了身量,声音也变得连云烁都认不出来了,但她还是会在重逢后下意识找云烁拿主意。
蒂安塔借着椅子把手的力,从云烁身上撑起来,却在不经意间就瞄见了对方腹部那片裸露在外的肌肤——云烁的伤已经彻底恢复了。
不知是想到什么,她的耳尖瞬间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赶忙用自己的外衣把人给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是在保护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不愿其受到一丝一毫的侵扰。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猛地挺直脊背,像一株新生的白桦,在风暴中稳稳站立,端得是一派威严的样子。
云烁被蒂安塔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蒂安塔迅速地捂住了嘴。
她轻轻竖起一根手指,置于唇前,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眼中闪烁着让云烁陌生的成熟,“云烁,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随后,蒂安塔转身面向那群手下,她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果决,命令道:“把死人都埋了,所有人就此离开!”
然而,这些手下并未如她所愿,恭敬地执行命令,反而以下犯上的直接顶撞道:“大人!诺尔斯大人的命令是,让您来监督这群人烧死这个‘异端’!您难道要违抗诺尔斯大人的命令保下他吗?”
她的话中暗藏威胁,惹得蒂安塔的眼一下子就眯了起来。
说到底,诺尔斯才是苏斯乡真正的主人,所以在这些手下心目中诺尔斯才是他们真正的主人。现在听从于蒂安塔也不过是暂时的罢了,对其根本就没有什么敬畏可言。
他们是蒂安塔的手下,却更是诺尔斯监视蒂安塔的眼线。
蒂安塔的目光直勾勾地锁定在那个率先开口的女人身上。
她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微笑。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猛地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手起刀落,一刀扎进对方的脖颈,一时血液如注,喷了近乎小半米高,淅淅沥沥滴落在蒂安塔的身上。
女人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惊恐的尖叫,声音在空气中戛然而止之后,她的身体也随之被抽去了所有的力量,软绵绵地倒下。
蒂安塔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嘴角轻扬,用手随意地擦拭着自己脸上被溅到的血液,轻蔑的唾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随后,她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那些站在原地、面色各异的手下们,沉声问道:“除了她之外,现在还有人对我的决定有意见吗?”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手下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出声。在这寂静中,蒂安塔再次露出了那抹冷漠的微笑,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要想活着,就得比别人狠——这是蒂安塔在风之国学到的第一课。
蒂安塔在这儿的日子并不好过。
即便她也有神力,也是风之神的信徒,但是在风之国内,没有任何一个贵族会瞧得上她。
她这么些年摸爬滚打,终于成为了提摩西这位中等贵族的手下,然而,哪怕是最底层的贵族的家臣,也不会对她抱有一丝的敬意。
就像这次,什么时候苏斯乡的人处理“异端”的场合,竟然需要贵族亲临现场,亲自观刑了?
贵族们向来对这些污浊不堪的事物避之不及,他们身居高位,对于这般的污秽之行,连听上一听都觉得是对身份的亵渎。
所以,这次行动,只不过是故意磋磨她的手段罢了。
只不过,这回,自己算是少有的交了好运了。即使是磋磨,只要能见到云烁,总归就是好的。
蒂安塔随手丢掉匕首,铁跌落在地面上,发出“咔噌”一声。
她随即掏出了一块手帕细致入微地擦拭着掌心的血迹,连那微小的指甲缝也不放过。
“没事别在这儿拿诺尔斯的名头压我。”她随意丢下了那张血迹斑斑的帕子,帕子悠悠荡下去,很快被血迹浸透了。
蒂安塔半是自嘲,半是认真的说道:“打狗也要看主人,你我虽然都是狗,但是我的主子比你家主子高贵。同理,我也比你高贵。”
她轻抚着自己白皙而纤细的双手,确认无恙后,才敢牵起云烁的手。
蒂安塔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羞羞的笑后,带着云烁转头就走。
那些手下悄然分成了两拨,一拨在埋尸,另一拨则像是影子一样,阴魂不散地追着他们,紧紧地跟着,压迫着,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愿意留给他们二人。
虽然方才的情况很混乱,但是蒂安塔还是迅速梳理了混乱的线索,大致拼凑出了整个事件的轮廓。
多半是云烁欺骗这些人用某种手段(如:割肉)就可以获得神力。
尽管蒂安塔暂时还不清楚云烁怎么会突然就来到了苏斯乡,还被这些家伙当作“异端”给抓了。
更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在众目睽睽之下,蒙骗了这一大群人,让他们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的,但毋庸置疑的是,他方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妄图沾染独属于贵族的权力。
只有贵族可以借由神明的名义随意玩弄平民,平民是没有资格借由神明的名义随意玩弄平民的。
蒂安塔清楚,云烁作为一介平民,是不可能拥有神力的,这就让其失去了最简单的脱罪途径。
所以她必须另寻他法,来保全云烁的性命。
“云烁……”蒂安塔欲盖弥彰地推了推眼角,满溢出来的泪被她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拭去,那晶莹的液体仿佛承载了她所有的恐惧与决心。
“我一定会护住你的,我发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分明是她在救云烁,却反过来恳求似的说道,“但是,代价就是你不能再离开我了,好不好?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云烁一时哑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蒂安塔的话,似乎怎么说都显得虚伪,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道:“蒂安塔,你这些年,过得还好么?”
自从得知自己身处在风之国的一隅后,云烁的心中便燃起了一股熊熊的复仇之火。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赶快想办法找到卢米,为伊蒙报仇雪恨!
但他也清楚,这里毕竟是风之国,是人家的地盘。自己单枪匹马地跑到人家的地盘上,杀死人家的贵族,还妄想着全身而退,确实是有些不太现实了。
蒂安塔是维斯佩拉的女儿,在那场游行之后,她失去了一切,曾经引以为傲的身份,高高在上的地位,以及那份只有贵族才配拥有的尊严。
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云烁是她失而复得的唯一一束光。
他不仅是她的亲人,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依靠和慰藉。
但是对于云烁来说,杀死卢米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哪怕要拼上自己的性命。
这是他的使命,是他的责任,也是他无法逃避的命运。
不正面回答么?蒂安塔有些失落,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角,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细密的纹路,想从中汲取些许安慰
但面对云烁的关心,短暂的沉默之后,她还是立刻调整了心态,振作起精神来答复。
“还行。”蒂安塔勉强翘了翘嘴角,“我毕竟曾经是个贵族,后来信了风之神,也成为了神眷者,所以这里的贵族总归还是愿意给我一口饭吃的。”
似是不愿意让云烁忧心,更不想在他面前显露出自己的脆弱。分明之前还当着人面哭了,现在就又在这里欲盖弥彰起来。
于是,她强撑着一副笑脸,故作得意地说道:“你可别小瞧了我,我现在只是被外派到这里干活罢了,等过些日子,我带你回首都见见世面!”
云烁一眼就瞧出了她在“报喜不报忧”,但他没有戳破这层脆弱的伪装,而是顺着她的话,玩笑似的说:“那我可就等着蒂安塔大人的提携了。日后在首都的日子,恐怕还得仰仗你多多关照。”
“自然!”蒂安塔这才露出了个真心实意的笑来。
第六章、揭过了
一路上,蒂安塔一直在努力的笑着,试图用这份笑意来掩饰心中的种种疑惑与忐忑。
她不敢问云烁这么些年都做了些什么,现在又是怎么会来到这儿的。再怎么心存好奇,也不敢轻易触及,生怕会因此招惹了云烁的不快。
蒂安塔还刻意避开了关于科里城的所有话题,只是一味的对着云烁倾诉自己经历过的事情。
还因为在风之国的这些年里,经历的事多半是苦的,而瞎编了不少。
哪怕从苦里勉强淘出点甜头来,也总是要在心中反复斟酌,再遮遮掩掩的修改掉一部分,才愿意对云烁说。
蒂安塔是矛盾的。她既想向云烁证明自己真的已经长大了,无需他的庇护,现在轮到自己来庇护他了。
又忧心云烁会不会觉着自己长歪了,不似记忆中纯真,变得扭曲而陌生,让人无法辨识。
毕竟,他可是母亲的学生啊!
这么多年来,每当难以入眠的时候,蒂安塔就会蜷缩在角落里,紧紧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地盯着墙壁。
她反复回忆着自己在科里城的过往,试图用过往的甜掩盖如今的苦。
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去回忆,那些曾经与她一同度过的日日夜夜的人和事却都在悄然褪色。记忆像是沙漏中的流沙,一点一点地从她的脑海中溜走——她最终还是什么都留不住。
当你正在遗忘什么东西的时候,首先忘记的就是它的缺点。
因此,在蒂安塔的眼中,云烁的形象变得越来越完美,仿佛是一个不容半点瑕疵的存在,以至于她甚至无法想象他会有任何缺点或错误,她在不断地美化和理想化着这个唯一的亲人。
他只需要,也只能风光霁月的站在那儿。
所有的罪责都由我来担,所有的脏污都由我来受。
为此,她愿意为之付出一切代价。
云烁明里暗里都在极力探寻更多的信息,然而蒂安塔却只是露出她那招牌式的笑容,随意打着哈哈来敷衍了事。
在匆忙却又堂而皇之地把云烁带回了自己的屋子安置好后,蒂安塔斜眼扫了一眼身后那些如影随形的手下们,他们就像是一群忠诚的尾巴,始终“不离不弃”地跟在后面。
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威胁道:“诺尔斯大人那儿,我自会去禀报。但是……你们,最好给我好好护住他,确保他能够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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