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南西望月
“雨宫，你弹吉他的时候也会像这样出错吗？”
她仿佛完全看不到若叶睦痛苦得泫然欲泣的表情，涂着润唇膏的嘴唇红艳得好像正在滴着血。
来栖晓的右手捏紧成拳头又松开，差点没忍住一拳揍在这女人的脸上......如果不是担心把若叶睦给吓哭，他还真就准备这么做了。
他心底分明是怒火正旺盛，脸上却是从走进房门的时候就保持到现在的冷静而自信的表情，“是人都会出错，只是优秀的人可以让出错的次数尽可能地变少。”
“诶？......”森美奈美好像完全没有料想到来栖晓会给出这样的回答，不过也做好了他“谦逊到底”的准备，正要抛出剧本的下一幕，却见到他突然走向了紧抱吉他蜷缩在椅子上的若叶睦。
此时，来栖晓已经走到了若叶睦身旁，“突然想弹些什么了，可以借用它一下吗？”
说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变得轻缓，很认真地征求着若叶睦的意见。
女孩埋低了脸，死死地抱住怀里的吉他，直到森美奈美发话了，“睦，不要让客人觉得小气了。”
若叶睦浑身都剧烈地哆嗦了一下，艰难而痛苦地放开了怀里的吉他，把它一点点地递给了近在咫尺的少年。
来栖晓郑重地接过了这把他从未使用过的七弦吉他，因为连着和音箱的线，所以他只能站在若叶睦的身旁。
无论是若叶睦还是森美奈美，都注意到了来栖晓在接触吉他时候的生疏与谨慎。
来栖晓抱着吉他，然后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拨片，似乎有些腼腆地笑了，“我其实没有太多弹吉他的才能，这是我第一次使用七弦吉他，如果有哪里出错了，还请见谅。”
森美奈美立刻关切地说，“不用紧张......”
一弦被拨片触动，很清越的声音打断了森美奈美的话语。
来栖晓很流畅地弹奏着刚才那首戛然而止的键盘版的《春日影》。
坐在他身旁的若叶睦空洞而黯淡的眼眸里忽然有了些许微不可察的亮光。
是祥子教他的吗？......
若叶睦混沌的思绪里流淌出一种羡慕与向往杂糅的疑惑。
来栖晓的弹奏继续着，却逐渐有了与若叶睦刚才弹奏时候截然不同的感觉——
是即便森美奈美这个外行人也能很明确地感受到的“好听”。
这是什么时候改编的吉他谱？鼓、bass、chord、主音......可以从里面感受到乐队里所有乐器的存在。
若叶睦抬起了头，空洞的眼眸里像是正在汲取光亮，映满了来栖晓的身形。
来栖晓的演奏是远远超出了若叶睦的演奏的优美感，每一段旋律都仿佛能与人灵魂共鸣般的回响出各种深沉而炽热的情绪。
好快的手指拨奏......若叶睦的注意力完全被他的演奏所吸引。
分明是已经复杂到让人目不暇接的指法了，他却可以在弹奏的时候，自然而然地用很轻的声音开始唱着《春日影》的歌词。
这种言语无法形容的自然感......就好像，是吉他活了过来，在他的抚摸里放声歌唱，将自己的性能给压榨到了极限。
在若叶睦与森美奈美看不到的地方，人格面具「狄俄斯库里」漂浮在半空中，把一张写满了歌词的草稿纸举在来栖晓面前。
顿时有一种庞大的孤独与悲伤犹如潮水般从无形之中裹挟向地下室里的每一位听众，让她们难以遏制地被这种情绪所感染，然后在这份难以言语的哀伤里开始期望着幸福的救赎。
等到整首歌的结束。
森美奈美的眼角抽动了两下，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她深吸一口气，深深地看了来栖晓一眼，“失陪一下。”
说着，她甚至连赞美之类的话语都忘记说了，快步踩着楼梯往上走，离开了地下室。
来栖晓刚想把吉他放回若叶睦怀里跟上去，却发现将要离开的时候，自己的衣角被身后的女孩用力地揪紧了。
他回头，发现若叶睦此时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那对空洞而麻木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隔阂悄然融化了。
她颤抖了嘴唇，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目光凝视着面前的少年。
“我...我想......”若叶睦摇晃着来栖晓的衣袖，似乎是感到了羞愧，然后不知所措地在来栖晓的注视里松开了手。
“你想学？”
若叶睦的眼底里很明显地有什么光芒亮起了，她用力地点头，毫不掩饰自己对来栖晓的崇拜。
“我也想让它唱歌。”
来栖晓看向楼梯间，森美奈美已经离得很远了。
“我教不了你。”他很平静地看着若叶睦。
女孩看不出情绪波动的脸上立刻流淌出了一种鲜明的沮丧和懊悔，“对不起。”她用颤抖的声音说。
“以为我是因为那天你在晚宴上的话而不愿意教你？”来栖晓看着若叶睦的眼睛。
若叶睦立刻像是做错了事情似的低下了脸，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对不起......”她用带着很微弱的哭腔的声音说。
“我没有因为那件事生气。”来栖晓说，“我教不了你，是因为我自己也不会弹吉他。”
他坦诚地解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是把手放到了琴上，它们就自己动起来了。”
「狄俄斯库里」正在他的身后收拾着那张写满了《春日影》歌词的草稿纸。
若叶睦迷茫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来栖晓。
来栖晓就像是完全地洞悉了若叶睦的心中所想，很平静地询问她，“你在想，‘这简直就是超能力一样不可理喻的天赋’，对吧？”
被人像是用读心术完全地解读了内心的想法，若叶睦并没有感到恐惧，只是睁大了眼睛，无比欣喜而激动地越过了来栖晓的衣袖，握紧了他的手掌。
“超能力，是真的。”女孩发出了近乎梦呓的呢喃。
“是真的。”
“啊......”若叶睦略微长大了嘴，然后握着来栖晓的手更加用力了，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似地仰起脸看向他。
来栖晓伸手去抚摸若叶睦的脑袋，若叶睦有些惊吓地往后缩了缩，但没有抗拒。
他小声地对着若叶睦说，“我和祥子会一起拯救你的。”
若叶睦抿紧了嘴唇，突然抽回了手，然后抱着吉他站起身。
紧接着，她两手抱着吉他把它主动递给了面前的来栖晓，做完这个动作，她立刻抱着吉他倒退了两步，像是做错事似的羞愧而自责。
来栖晓主动上前，从若叶睦的怀里接过了那把吉他。
“还想听什么？”他拿过了若叶睦刚刚坐着的椅子，然后坐下，朝她张开了手掌，“把拨片给我。”
女孩愣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浅金色的眼眸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显得明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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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关于幸福”（二合一）
天已经完全黑了。
群星朦胧于夏季的热汽，城市的灯光作浓雾般飘漫在夜幕之下。
丰川祥子结束了在STARRY的兼职，乘坐电车回到了赤羽町那间有些陈旧的公寓。
“我回来了。”她用钥匙打开房门，在玄关脱鞋。
厨房那里传来了锅碗瓢盆的磕碰声，丰川清告忙里偷闲地回头喊着，“欢迎回来”，说完了，他有些生疏地把一条煮熟的牛肋条夹到了餐盘里，然后淋上黑胡椒酱。
丰川祥子把书包放到了沙发上，“父亲今天不在便利店帮忙吗？”
丰川清告端着餐盘走到客厅，“趁着周末，也想多照顾你一下。”
丰川祥子非常明显地愣了几秒，然后脸上展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父亲周末的时候注意休息就好了。”
然后她拿出手机，步伐轻盈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晚餐做好了告诉我！”
伴随房门闭合的声音，丰川清告看着餐桌一侧码放得整齐的还没来得及打开的啤酒罐，表情复杂地摇了摇头，“祥子已经长大了啊......”
他喃喃自语着，脸上浮现出鲜明的亏欠与愧疚。
紧接着，像是要下定某种决心似的，他伸手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回到了厨房。
等到半个小时之后，丰川祥子一边低头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一边漫不经心地挪动脚步在餐桌旁边落座，心存歉意的男人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说，“祥子，可以稍微听我说两句吗？”
“您说。”
丰川祥子放下手机，屏幕里那个叫做“阁楼沉思者”的家伙在说明自己抵达若叶家之后竟然了无音讯了。
无论她发了多少条信息过去，都是处于“未读”的状态。
相处得久了，丰川祥子已经逐渐习惯了自己男友的忙碌。
实际上她发过去的那些消息，也都是司空见惯的关心，想要传达“我想你”的心意，即便这个过程有些漫长，但知道迟早它们会被收到，也值得暗自喜悦。
她看向坐在餐桌对面的父亲，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语。
丰川清告正襟危坐，“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已经真心悔过的男人深吸一口气，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该回家了，祥子。”
丰川祥子奇怪地皱起眉毛，“这里不就是我的家吗？”
丰川清告却是摇头，“我还没有窝囊到需要依赖女儿才能必须生存下去的地步......至少现在没有。”
他接着说，“这间破旧的屋子是我急功近利的惩罚，或许你的祖父也是希望我能在这里好好反省......当然，我确实愧对了他的信任，也愧对了瑞穗和你。”
这位一度跌落到生活最低谷的男人表情有些挣扎着说，“如果你真的还愿意爱着我这个父亲，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收拾行李，回去丰川家。”
丰川祥子捏紧了拳头，很是生气地质问他，“您这是什么意思？！”
丰川清告说了一大串的话，表情立刻显得轻松了一些，“原因很简单......祥子，你有喜欢的男生了吧？能值得你的喜欢，想必一定是个非常优秀的男生啊。”
“您怎么知道......”
他有些无奈，又有些感慨地解释，“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表情是瞒不住任何人的。”
说完了，丰川清告看向自己女儿的眼神就充斥着深刻的心疼、愧疚，以及悔恨的情感，“那段时间，真的辛苦你了......而现在，你应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您的意思是......离开了丰川家，我就没办法追求自己的爱情吗？”丰川祥子的表情显得更加气愤了。
“身处在不同的环境，看待世界的方式是截然不同的。”丰川清告摇了摇头，用一种温和且痛惜的目光看着她，“我相信你的能力，也为有你这样优秀的女儿感到自豪......但是，祥子，你这段时间也应该明白了，如果你没有离开丰川家，你的生活会比现在要幸福许多许多。”
“而幸福这种事情，是没办法通过他人赠予而获得的，只有自己活得幸福，才能试着用这份幸福去感染其他人。”
丰川清告看着哑口无言的丰川祥子，便是忍不住叹息，“如果你没有离开丰川家，现在的你和许多朋友一起组建乐队，会有......”
“您错了。”丰川祥子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在丰川清告错愕的注视里，她微笑着说，“我可不是因为‘丰川家的女儿’的身份去结交朋友，追求喜欢的男生。乐队也好，恋爱的对象也好，他们喜欢我，是因为‘丰川祥子’值得他们喜欢。我迄今为止的一切选择，努力，还有经历，都共同组成了‘我’的存在。”
“如果您希望我离开这个家，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那么我可以直白地告诉您......”
“我现在很幸福。”
丰川祥子露出了美丽得让丰川清告感到眼睛酸涩的笑容。
......
与此同时。
若叶家的地下室。
又是一首《春日影》结束。
来栖晓在若叶睦的掌声里放下了吉他。
迎着女孩仰慕而敬佩的目光，他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狄俄斯库里」在他身后都快把那张写满歌词的草稿纸给揉烂了。
“还有其他想听的歌吗？”
来栖晓反反复复弹奏了五遍《春日影》，每一遍都混入了人格面具的力量，让每一段旋律都饱含着感染人心的情绪......他都快给自己听哭了，没想到面前的小女生不仅是无动于衷，好像没有感情的人偶，只是不断地请求他再来一次。
若叶睦思考了片刻，然后仰起脸，目光炯炯地看着来栖晓，“可以听一听你们乐队的出道曲吗？”
必须相信音乐是有力量的。
来栖晓看着她眼中闪烁的“自我”，是一种逐渐摆脱了人偶的形象，可爱得让人感到怜惜。
“你现在不‘讨厌’我了？”他明明读出了若叶睦的真实想法，却还是故意拿这句话去打趣她。
若叶睦立刻抿住嘴唇，做错事情似地把手捏紧成拳头放在了膝盖上。
“你在担心祥子会生你的气？”
若叶睦缓慢地点头。
“她为什么要生气？”来栖晓被若叶睦这紧张的模样给逗笑了，“你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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