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怪盗在东京 第157章

作者:东南西望月

  若叶睦缓慢地摇头,“祥子有自己的苦衷......她已经跟我道歉了。”

  “哪里有什么苦衷,不过是没苦硬吃的大小姐矫情,你不要太让着她啦。”

  “不许,不许你说她的坏话。”若叶睦的声音有些颤抖。

  “前段时间你可是差点被那两个家伙给要求停学了!你最可靠的半身在哪儿呢?素世拒绝了你辛辛苦苦种下的黄瓜,自己去组建了乐队,班级里没有一个可以交谈的对象......这个时候你最可靠的半身又在哪儿呢?!”

  若叶睦心里的那个声音一下子变得愤愤不平了,“明明约定了大家是命运与共的半身,结果自己一个人跑掉,还和素世一样偷偷组了新的乐队,等到成长了、收获幸福了,却假惺惺地回来说什么‘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会拯救你’之类的虚伪的话......我最讨厌丰川祥子了!”

  若叶睦的声音越来越轻,“是我害CRYCHIC解散的,不是祥子的错......”

  她心里的那个声音无奈地说,“小睦,真是无可救药诶。”

  然后它的语气顷刻间遍布冷意,“难道连那两个见到丰川的姓氏就忍不住爬过去摇尾巴的家伙对你的各种逼迫和忽视......这些也是你的错吗?”

  “不一样,”若叶睦微弱地反驳,“如果是祥子,这个时候一定会......”

  “会什么?立刻回来陪你一起玩乐队吗?她现在已经有了新的朋友和乐队伙伴,那里根本没有你的位置。”

  若叶睦沉默了。

  另一个声音依旧在碎碎念着,“我看那个叫雨宫的男生就比祥子靠谱多了!”

  “哼,他还邀请你去参加社团活动......”

  “......”

  明明是两个人的谈话,实际上却只是若叶睦蜷缩在床上抱着自己在自言自语。

  若叶睦终于是忍无可忍,她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痛苦地摇头,“不要,不要说祥子的坏话。”

  心底的声音顷刻间消停了。

  正当她以为是自己的“反抗”起效果的时候,却发现卧室的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打开了。

  换回了校服的男生背靠着走廊的灯光,朝她招了招手,“我也睡不着,要一起出去走走吗?”

  蜷缩在床上的若叶睦浑身僵硬了一下,她看着黑暗里突然出现的光亮,长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怪盗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径直闯进了房间,牵起了若叶睦的手,“把你的吉他带上,我们出去逛逛。”

  “很晚了,美奈美不会答应的......”

  “她睡着了。”来栖晓无所谓地说,“反正明天是周末,一起出去逛逛吧?我有办法让你的父母同意。”

  若叶睦迷茫地看着面前这个不由分说就安排了自己一天一夜的男生,却一点也生不起讨厌的情绪。

  她用很小的声音说,“放开。”说完了,她紧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像是做错事的小孩。

  来栖晓倒是已经往门外退去了,“知道了,你想换衣服......赶快点,我在门口等你。”

  ......

  来栖晓靠着墙壁,相邻的房间,在寂静的夜里,隐隐约约听得见若叶睦的自言自语。

  愈发是不放心,准备带她出去逛逛。

  其实来栖晓有很多手段可以让若叶睦从此远离那对夫妻。

  但这显然是错误的,失去了正常的家庭观念,这会让这个女孩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如果一个人的“心”死了,那么即便是心灵怪盗,也无法让她悔改。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再现实不过的道理。

  而许多时候,人的死亡并不停留在肉体的层面,甚至可以是精神。这绝非是综艺节目或者网络流行的玩笑话,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消亡与毁灭,即便潦草,也应当庄重对待。

  刚才闯进那个房间的时候,来栖晓很清楚地感觉到,名为“若叶睦”的存在正在逐渐凋零,就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但是花枯死之后,从她的尸体里又会长出新的生命,可任谁都知道,她将死去。

  房门重新打开了。

  穿着一身素白的连衣裙的若叶睦抱着吉他走了出来。

  若叶睦局促不安地望着面前的少年,却对上了他同样不安而担忧的视线。

  心跳好像被偷走了两个节拍,快得不可思议。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来栖晓,心底那个早该消停的声音又活跃起来了。

  “我就知道!小睦!我就知道他会来救你!”

  “小睦小睦!小睦小睦小睦!......我们到他那里去吧!”

  如果......如果被拒绝了怎么办?

  “相信我!小睦!我喜欢他!我们都喜欢他!”

  若叶睦很慢地挪动脚步,靠近了来栖晓。

  她不敢想象被对方拒绝的可能性,只是孤注一掷似地把纤细的身子倚靠在他的怀里,然后紧闭着眼睛。

  过了一会儿,若叶睦感受到自己被抱住了。

  她一下子睁开眼睛,惊喜、激动,而且不知所措地抬头看着来栖晓。

  浅金色的眼眸倒映着来栖晓头顶的灯光,明媚得让人感觉她好像在笑——明明脸上依旧是没有任何的表情,却清楚地感觉出她的开心。

  但很快,若叶睦的脸上就明显地流淌出一种惊慌失措。

  她逃跑似的挣开了来栖晓的怀抱,连续的倒退,直到后背撞到了墙壁上。

  “祥子,会生气。”

  若叶睦自言自语着,仿佛是在告诫自己。

  来栖晓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这副一惊一乍的模样,都病成这样了,还惦记着丰川祥子,“若叶同学,祥子让你先照顾好自己再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在若叶睦疑惑的目光里,来栖晓上前一步替她拎起了那把装在盒子里的吉他,“如果你连自己都没办法照顾到,那才是真正让祥子感到伤心和生气。”

  若叶睦举起的想要拿回吉他的手很慢很慢地放下了,她牵着来栖晓的衣角,就像许多年前被丰川祥子带出家门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来栖晓的身后。

  两人走过了黑漆漆的大厅,推开客厅的门,一直来到了后院的花园。

  “不可以弹吉他。”若叶睦细声细气的声音像是瓷器摩擦一样很清脆地滑进了来栖晓的耳畔。

  “不会吵到别人的,”来栖晓只是自顾自的打开了吉他盒,拿起了那把闪粉色的七弦吉他。

  「狄俄斯库里」从他身后显现了身形,祂手里同样是拿着一把七弦的吉他。

  心灵层面的力量将要通过演奏毫无保留的释放。

  费列蒙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搓出来的人格面具系统有朝一日会被契约者借着哄小女孩开心。

  来栖晓在盒子里拿起拨片,迎着女孩紧张的注视,缓慢地拨动琴弦。

  陌生的旋律,轻缓得像是海风拂面。

  是一首从未在这个世界上现世的歌,其名为《骑在银龙的背上》。

  来栖晓模仿着记忆里那个名为“中岛美雪”的歌手,开始了弹唱。

  “あの苍ざめた海の彼方で(在那青灰色的大海彼方)”

  “今まさに谁かが伤んでいる(有人正在忍受苦痛)”

  “......”

  “失うものさえ失ってなお(即使一再失去一无所有)”

  “人はまだ谁かの指にすがる(人依旧依赖着他人的援手)”

  “......”

  在只有若叶睦可以听到的歌声与旋律里,随着那种追逐梦想的炽热与真挚的情绪流淌,她心底错综复杂的伤口好像都悄然开始了愈合。

  她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用双手捂住了胸口,瞳孔里只剩下了月光底下弹奏吉他的少年。

  等到一首歌结束了,若叶睦开始鼓掌,每一次鼓掌都很用力,像是她又快又沉重的心跳。

  “有觉得开心一些了吗?”来栖晓询问着若叶睦的感想,「狄俄斯库里」的身形缓慢地消散。

  若叶睦用力地点头。

  “走吧,回去睡觉了。”

  只是一首歌的时间,但来栖晓觉得已经足够了......他能感受到若叶睦此刻的心情正前所未有的清朗。

  可惜只是治标不治本。

  来栖晓心想,如果放任若叶睦继续现在的生活,那些压力和痛苦不断积累,迟早有一天会发展到音乐也无法传达情感给她的程度。

  若叶睦乖巧地从长椅上起身,跟着他往屋子里挪动脚步。

  客厅依旧是漆黑一片,无论是雇佣的保姆还是森美奈美都没有察觉到两人的离开。

  或许是因为她们根本就无法想象若叶睦深夜被人拐出家门这种事情的发生。

  来栖晓一直把若叶睦送到了她的卧室,顺便贴心地替她拉上被子,这才准备离开。

  试着挪动脚步,却发现根本走不开。

  若叶睦牵住了他的袖口,轻轻地扯动。

  来栖晓只好回头靠近了床边,“还有什么事情吗?”

  话音刚落,若叶睦直接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来栖晓。

  来栖晓拍了拍她的肩膀,“已经很晚了,我明天一早要出门。”

  说着,他就试着把若叶睦推开。

  女孩似乎是早已习惯了逆来顺受,根本不敢反抗,任由来栖晓拨开了她的双手。

  来栖晓感受着自己手背上突然传来的湿润感受,陷入了沉默。

  明明今天听了那么多遍经过人格面具杂糅了心灵力量的《春日影》,作为演员的森美奈美都差点无法管理表情了,若叶睦硬是一滴眼泪没掉,现在泪水却从她的眼角滑落,不管来栖晓怎么擦拭都止不住。

  来栖晓询问着若叶睦,“你有听过生理课吗?”

  若叶睦很缓慢地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么做是不对的。”来栖晓说,“除非是夫妻或者正在交往的情侣,不然是不可以躺在同一张床上的。”

  若叶睦依旧是点头。

  “你如果实在是缺乏安全感,我可以想办法把丰川祥子喊过来陪你睡觉。”

  若叶睦急忙摇头。

  来栖晓要被她气晕了,“你现在的想法,就是完完全全的坏女孩,知道吗?”

  若叶睦不说话,只是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就像是从小饱受病痛的折耳猫,如果没有吃过止痛药,它大概还有活下去的勇气,因为它原本的幸福是从疼痛中寻找。

  止痛药是有成瘾性的,让人痴迷的并非是药物里的化学成分,而是摆脱痛苦的那短暂的几个小时。

  来栖晓看着她这副模样,语气也一下子变得缓和了,“这种事情是不可以任性的。”

  若叶睦用细小得难以听清的声音说,“隆文和美奈美想要我这么做。”

  她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想法,不代表着她无法正常的、甚至是机敏地感受到别人话语里表达的内涵。

  “但你当时根本不愿意,”来栖晓能感受到若叶睦心里近乎病态的依赖,但他做不到接受一位病人在错误的场合,因为错误的原因滋生的“恋情”。

  若叶睦不吭声了,委屈而迷茫地跪坐在床上,像是无所依靠般地抱着自己的肩膀,低垂的眼眸里缀满了晶莹的泪花。

  来栖晓看着她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似的可怜兮兮的模样,只好叹息,“你知道如果明天早上被发现我们从一个房间里出来,会是怎样的结果吗?祥子会怎么看待我们?你的父母又会怎么看待我们?”

  他并不是没有担当起女生爱慕的人,只是他难以认为若叶睦此刻这种病理因素的心理产生的爱慕到底会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转变成......转变成某种扭曲而畸形的事物。

  若叶睦咬着嘴唇,很犹豫地点头。

  正当她都要放弃这份小小的任性的时候,心灵上几乎结痂的伤口突然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撕开了,鲜血淋漓里,那个恶魔般的声音诱惑着她,“小睦,让我来说两句吧。”

  若叶睦循着那个声音看向枕边的位置,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一只身穿演出服的小巧可爱的“若叶睦”玩偶,它抬起两只手捂住了脸,害羞似地左摇右摆。

  “不要。”若叶睦努力要拒绝它。“祥子和他正在交往。”

  而人偶则是不甘心地朝着她手舞足蹈的比划,“就应该把他从祥子的身边夺走!让那个背叛你的女生......”

  “祥子没有背叛我。”若叶睦着急地抓住了它,用力地摇晃。

  人偶只是有些哀伤地说,“事实就是,祥子背叛了你,一个月的时间一声不吭跑去偷偷组了新的乐队。只有我从小到大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哦,小睦......相信我吧,接下来的发展,说不定可以看到隆文和美奈美的笑容呢。你也想让他们关心你......”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若叶睦拼命摇晃人偶,不想让它继续说话。

  而人偶则是短暂的迟疑之后,把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明明只要听父母的话,就可以不受到伤害的,小睦,雨宫和祥子不是都说了吗?你要先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