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怪盗在东京 第3章

　　来栖晓低头看着自己手上融化的雪花。

　　神情一阵恍惚。

　　直到街道的尽头里出现了一个伤痕累累的倩影。

　　他抬头看去，是晓美焰。

　　晓美焰正穿着他从未见过的服装，满身是血。

　　她说。

　　“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番外③：晓美焰包养我

　　又名：《与晓美焰的轮回·第二节》、《发生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轮回之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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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年3月31日】

　　【PM.11:51。】

　　来栖晓握着耗尽了最后一丝电量的手机漫无目的地走在繁华都市的阴影里，凄冷的夜风扯动地上废弃的塑料口袋，发出鸦雀嘶鸣般的渗人声响。

　　自动贩卖机的荧光洇湿了昏沉的街道，恍若谁打翻了一罐溶化的蓝釉药。

　　在微弱的荧光里，忽然是一个细长的影子悄然接近。

　　即便这具羸弱肉体上积累的疲惫已经攀至高峰，怪盗仍然是敏锐地注意到了身后尾随而来的陌生人。

　　他下意识地把手机换到左手里，然后右手伸向了裤兜，想要拔出那柄陪伴了自己十余年的人格面具召唤器。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手指触及的位置空空如也，让来栖晓的眼底里瞬间攀上了些许阴霾。

　　于是他表现出一副虚弱而疲惫不堪的模样，摇摇欲坠似地转过身，无意识似地发出了叹息，“啊......”这份叹息在完成了转身这个动作之后流畅地切换成了一种好奇与疑惑，“请问您是？”

　　来栖晓的眼中摇晃出些许惊讶，然后是更加深层的疑惑。

　　看上去极漂亮的女孩就站在售货机旁边，安静、冷淡，面无表情，清澈通透得像是一把架在晶莹冰块上的匕首，冷冽而森然，又要折返一切世间的色彩。

　　一头漆黑的长发蒙着售货机里灯带散发出的光亮，摇晃着近似黑曜石的光泽。一双绀紫色的眼眸如宝石般澄净地倒映着全身笼罩在黑暗里的来栖晓，在全然的麻木与空洞里陡然闪烁出了璀璨而炽热的光芒，尽管那只是很微弱、很短暂的刹那，但仍然被来栖晓所捕捉。

　　怪盗看着面前这位大约是国中生年纪，满脸稚气未开的女孩，心想如果有警察出现在这里，大概会不由分说地把自己先判定成“坏人”吧？

　　他深吸一口气，察觉到了面前这位女孩异于常人的特质的同时，立刻收敛起脸上伪装的种种，平静地询问她，“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晓美焰。”她没有回答来栖晓的问题，只是用很轻的声音说，“......这是我的名字。”

　　“好吧，那你为什么要尾随我？”

　　你的意思是，看上去大约是14岁、家教良好，衣着保守的国中生美少女在深夜尾随你一个快要成年的男生？......这话丢到任何一座警视厅里，负责处理案件的警员恐怕都得先露出“你是磕了还是白日梦做多了”的质疑的表情。

　　“只是凑巧路过。”晓美焰没有用挖苦或者嘲讽去反驳他，也没有委屈或者着急地进行辩解，脸上依旧是冰冷得让人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如此说着，像是在陈述事实。

　　来栖晓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锐利了，比起旁人的言语，甚至是自己的所见——他都更愿意相信内心深处的直觉。

　　直觉告诉他，这位名叫“晓美焰”的女孩似乎对自己极为熟悉。

　　而下一刻，晓美焰就像是看穿了他的所想，“我没有尾随你，我只是提前在这里等了你三个小时十四分钟二十五秒。”在晓美焰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距离她坐在售货机旁边的长椅上的那一刻起进行计算，刚好是经过了这样的时间。

　　“你到底对我了解多少？”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来栖晓已经做出了随时要强行呼唤人格面具的准备，在作为“心灵怪盗”活动的漫长时间里，他深刻地记住了一个教训：决不能因为敌人的年轻与貌美而放松警惕。

　　然后，晓美焰就在他错愕的注视里，从校服短裙底下抽出了一把自动手枪。

　　手枪相较于女孩娇小的手掌显得有些过分的宽大和厚实，她似乎早已经习惯了枪械的重量与冰冷，很稀疏平常地将枪口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没有扣动扳机，只是棒读似地念着，“Persona。”

　　来栖晓浑身僵硬了一刹，在晓美焰发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他本能地就要去强行挖掘出那些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力量......即便以这具身体目前的状态根本无法作为“承载心灵力量的容器”。

　　但晓美焰身上根本就没有散发出任何的敌意，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仿佛此时的画面已经在她的认知里重播了成千上万次。

　　直到来栖晓在晓美焰的注视里觉得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恶寒，她这才闪躲似地挪开了视线，“就像你想象的那样......我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包括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的。”晓美焰缓慢地点头，然后低声说，“过往，现在，未来......我知道全部关于你的一切。”

　　来栖晓听出了她这句话里的内涵，直觉告诉他，这是真话。

　　所幸他见过了太多拥有极强情报获取能力的家伙，也早就习惯了自己莫名其妙就被人预知似地报出各种自诩是“秘密绝招”的底牌。

　　不过是知道“心灵怪盗”是“来栖晓”而已，这可太正常了。

　　基本上他见过的每个堪称劲敌的家伙都有这种程度的情报获取能力。

　　毕竟......就算他们把自己今天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都事无巨细地汇报出来，也完全没办法通过任何的手段击溃他。

　　来栖晓无所谓地说着，“你这话听上去像个无所不知的女神，正准备给转生异世界的勇者派发作弊能力......又或者无限读档去追求完美结局的Galgame玩家。”

　　晓美焰把手枪收回了裙底，没有回答他的吐槽。

　　真像是看遍了Galgame里每一张CG的玩家，熟练地要按下“ESC”去跳过那些看过无数次的CG画面，直奔那些必须完成的对话选项了。

　　“走吧，我带你去过夜的地方。”

　　晓美焰迅速靠近，视线落在了来栖晓空着的右手上，她的手臂略微抬起，又像是努力克制似地放回了腰际。

　　来栖晓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这个动作，“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我有‘时间回溯’的能力。”这又是真话。

　　“你是女神吗？”

　　“不是。”

　　“原来如此......那你以前跟我关系很好吗？”

　　“...嗯。”

　　“好到哪种程度？”来栖晓有些惊讶地问着晓美焰。

　　晓美焰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很简单地报出了一个名字，“拉雯妲。”

　　来栖晓愣了一下，然后陷入了震惊的深思。

　　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来栖晓这才试探性地问她，“你也是心之海的半神？”

　　“我不是。”

　　晓美焰说，“比起‘神’这种东西，你应该更信任恶魔才对。”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的力量的确和‘恶魔’这种概念相关啊。”来栖晓看向她，“难道你想说自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准备跟我签订灵魂捆绑的契约，每次交易四分之一的灵魂换取修正一切的力量？”

　　“恶魔是对的，契约是对的，但我不要你的灵魂。”

　　“地狱开始做慈善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地狱，”晓美焰领着来栖晓一路走过了冷清的街道，她的声音像是小提琴般优雅而轻缓，“我也确实有力量可以借给你。”

　　“什么力量？”

　　“记录轮回的力量，”晓美焰说，“这个世界正在陷入了无限的轮回，谁也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重启，就像是互相激烈落子的围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回合，要在自己的回合里做出全部关于未来的谋划......而我要借给你的，正是能够无限度记录这一切的特权。”

　　“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时间回溯’的能力交给我？”

　　晓美焰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意味深长了，“唯独这个不行......”

　　她说，“启动轮回的人，就是一切开始与终止的循环本身，这样的人是无法跳出轮回的。”

　　“所以，我的确是‘穿越’了？”

　　“是的。”晓美焰点头，“你是世界之外的‘变数’，只有你才能终止这个无休止的绝望的循环。”

　　“是你让我穿越到这里的？”

　　“不是。”

　　来栖晓的表情显得迷茫了。他没有询问晓美焰“自己能不能回去”，显然对自己有所求的她必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气氛顷刻间陷入了沉默。

　　但晓美焰似乎很享受这种沉默。

　　两人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抵达了一处显得高档的公寓。

　　门边挂着“藤木居”的字样。

　　晓美焰拿出钥匙插进门锁里拧动，很快房门打开了，经过空旷得没有一点生活气息的客厅，她把来栖晓带到了这里的主卧。

　　“今晚你睡这个房间，”她指着那张摆满了几只玩偶的躺下四个人都绰绰有余的大床，又指着床对面的笔记本电脑，“这里的电子设备也请随意使用。”

　　“你以前睡这里？”来栖晓看着床边粉色、蓝色、黄色、以及红色的女孩玩偶，询问着身旁的晓美焰。

　　晓美焰干脆地反问他，“如果你想要夜里有我陪着睡觉的话，我倒是不介意继续睡在这里。”

　　她仿佛自我推销似地说，“我应该比那些玩偶抱起来的感觉要更舒服一些。”

　　“你今年几岁了？”

　　“前几个月已经满14岁了，按照法律，我符合‘性同意年龄’。”

　　“我会坐牢的。”来栖晓被晓美焰这套连招给吓得不轻，因为来栖晓发现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而且带着一种非常平淡的理所应当。

　　就好像他们曾经无数次地睡在同一张床上似的。

　　晓美焰看到他这副挣扎的表情，嘴角以非常浅淡的弧度上扬了一下，然后转身就离开了房间，“今晚我睡侧卧，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我如果有问题可以到你的房间里问你吗？”

　　“不行，我要睡觉了。”

　　“恶魔也要睡觉？”

　　“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的我还不是‘恶魔’，就如同‘现在’的你不是‘怪盗’。”

　　......

　　晓美焰离开之后，来栖晓打开了没有设置密码的电脑。

　　笔记本电脑里的一切都显得过分的简洁，就如同这整间公寓一样空白得仿佛没有任何使用过的痕迹。

　　来栖晓不断地敲打键盘，在网络上搜索着各种热议的新闻，历史，政治......同自己的过往，对照着这个似是而非的世界。

　　在确认了所需要的各种情报之后，来栖晓放开了键盘上的双手，数不清的疲惫顷刻间一拥而上，淹没了他的意识。

　　说不清是营养不良还是更加特别的原因，这个世界的自己的身体真是孱弱得可怕。

　　来栖晓如此痛心疾首地想着，世界观的冲击带来的精神损耗连同肉体上的疲惫一拥而上把他拍晕在了电脑桌前。

　　而在他失去意识的刹那。

　　隔壁的侧卧里，如同人偶般双手交错于小腹平躺在床上的晓美焰睁开了眼睛。

　　她自言自语地说，“一个小时十二分钟十五秒，完全没变啊......”

　　然后她走下床，推开房门，习以为常地走到了来栖晓身旁，有些吃力地把他扶到了大床上。

　　做完这一切，晓美焰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床边，凝视着他疲惫的睡颜。

　　......

　　【2022年4月1日】

　　【AM.6：21】

　　东京，台东区。

　　隅田川畔的薄雾尚未褪尽，柏油路面泛着青灰色的寒光。

　　浅草寺五重塔的铜铎在晨风里轻颤，余音碎成隅田公园枝头零星绽开的染井吉野，那些薄红的花苞在钢筋丛林间摇曳，恍若漂浮在混凝土峡谷里的和纸灯笼。

　　在电脑前面熬了个通宵，来栖晓走出了“藤木居”，在单薄的阳光底下活动着僵硬的肩颈，觉得一阵难言的酸涩。

　　真是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啊。

　　洁白的女神，漆黑的恶魔，身体扭曲的近似兔子又像是似猫的诡异兽物在扭曲的空间里拼命逃窜，颠倒的城市，破碎的天空，乱七八糟的锁链在整个世界里狂舞......

　　梦里的片段全是世界末日般的壮阔光景，让他只觉得强烈的虚幻。

　　即便莫名其妙地躺在了床上，这一觉也睡得很不踏实，漫长的梦境以一枚贯穿他心脏的子弹而结束。

　　唯一称得上是“美好”的，大概就是临死前的一刻，女神紧张地抱住了自己，然后送上了圣洁而无暇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