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拾荒杀人鬼
这才遇到多大点事?
就被这点压力击垮,想着一了百了?
简直可笑至极。
九条莲司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完全无视了少女那双写满了愕然与懵懂的紫色眼眸,径直上前。
她的动作流畅而迅速,用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将那条本该结束少女生命的白色布条从她下巴上提开,然后,就在三角初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身体摇晃、尚未回过神的时候,他反手便用这条刚刚还承载着死亡决心的“绳子”,将她的手腕绑在了身后。
“欸?小祥...欸?”
三角初华终于从大脑宕机的状态中找回了一丝语言能力。她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小祥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她会用这种粗暴的方式破门而入?以及,为什么要绑住自己?
事情的发展速度远远超出了她那颗被悲伤和绝望浸泡得迟钝的头脑的处理极限。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带着浓浓困惑的音节。
“闭嘴。”
九条莲司打结的手法相当专业,松紧适中,既能完全限制住她的行动,又不会因为过紧而弄伤她纤细的手腕。这是一种对待物品般的熟练。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丝毫停顿,弯下腰,一手揽住她的腿弯,一手托住她的后背,以一种扛麻袋般的姿势,将她整个身体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视野瞬间天旋地转,柔软的地毯和华丽的天花板在眼前上下颠倒。
少女的胃部被肩膀硌得有些难受,金色短发无力地垂落下来,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
这种极度羞耻且毫无尊严的姿势,让三角初华的脸颊瞬间涌上了滚烫的血色,比刚才赴死时的苍白要生动得多。
“欸欸欸?小祥,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这个姿势,有点、有点别扭...”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充满了支支吾吾的恳求。
被自己最憧憬、最珍视的人以这种方式对待,羞耻感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点燃了。
“我说,闭嘴。”
回答她的,依旧是那两个字,语气比之前更冷了几分,带着一丝不耐烦。
仿佛她的抗议,只是某种不合时宜的噪音。
“噢...”
少女委屈地闭上了嘴。她能感觉到“小祥”正扛着她往外走,完全无视了那些闻声赶来、站在走廊两边目瞪口呆的丰川家旁系的佣人与护卫。
那些人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解,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因为此刻的“丰川祥子”,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场太过骇人。
那不是大小姐的任性或娇蛮,而是一种源自更高阶层、更上位者的、绝对的威压。
仿佛她不是在自己家的宅邸里带走一个人,而是在取走一件本就属于她的所有物。
......
直到被扔进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座,柔软的真皮座椅承接住她无力的身体时,三角初华依旧处于一种半梦半醒般的恍惚状态。
九条莲司坐进她身旁,关上车门,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视线与声音。
车内空间静谧而压抑。
司机一言不发地启动了车辆,平稳地驶离了这座华丽的牢笼。
窗外的街景在飞速倒退,东京的冬夜,霓虹灯的光芒被车窗切割成一道道流光溢彩的碎片,映在九条莲司那张毫无表情的侧脸上,忽明忽暗。
三角初华蜷缩在座椅的角落,手腕上的布条依旧捆绑着,像一个屈辱的烙印。
她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瞥身边的人。
还是那张熟悉的、美丽的脸庞。
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精致的下颌线。可是,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记忆中的小祥,即使在最悲伤、最困难的时候,眉宇间也总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属于贵族大小姐的柔弱与倔强。
而现在,坐在她身边的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淬炼过的从容。
那是一种经历过大风大浪,仿佛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自信。
沉默在车厢内发酵。
最终,还是三角初华先承受不住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闷闷地问了一句:
“小祥...为什么...?”
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要救我?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只剩下这三个字。
九条莲司终于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转向她。
“答案我已经告诉你了。”
他的声音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因为你是Ave Mujica的财产。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无权处置,包括你自己。”
功利的、不带一丝一毫情感的回答。
按理说,听到这样的话,她应该感到心寒,感到悲哀,感到自己的人格被彻底否定。她应该为自己被当成一件“物品”而感到痛苦。
然而,奇怪的是,预想中的刺痛并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微妙、更加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心底悄然升起。
三角初华更加确信了,自己心中那番关于“小祥”变得奇怪了的微妙感觉,并非是错觉。
如果真是如此,如果小祥真的只是把她当成一件纯粹的、可以随时替换的“财产”,那么当初,在练习室里,当她因为负罪感而提出要“离开”Ave Mujica的时候,小祥就不会是那番态度了。
她清晰地记得,那一刻小祥脸上的震惊与无措。
那是一种近乎恐慌的情绪,是发自内心的、真实的动摇。她能感觉到,那一刻的小祥,是真的害怕失去她。
当时小祥的“无措”是真实的。
而现在,这位“小祥”的功利,同样也是真实的。
这两种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相互矛盾的态度,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显得是那么的割裂。
就好像...就好像是两个人一样。
或者说...两个灵魂。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划过了少女的脑海。
一个虚影,开始在她意识的深处慢慢浮现。那个虚影,不同于她记忆中那个在夏夜星空下对她温柔微笑、在练习室里因她的话而手足无措的“小祥”。
那是另一个人的影子,模糊,看不清面容,却散发着与此刻身边之人如出一辙的的气息。
而现在,她眼前的这位“小祥”,其形象,正被她下意识地归入了那道陌生的、新出现的虚影之中。
毫无疑问,刚才那番功利到极点的话,本该是让人无比扎心的言论。
但是...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从这番话语中,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是的,安全感。
这个词冒出来的时候,连三角初华自己都吓了一跳。
太奇怪了。被人当成“财产”,怎么会感到安全?
可那种感觉又是如此的真切。
她的一生,都活在“不被需要”的阴影里。
作为私生女,她不被丰川家需要,来到东京,她盗用妹妹的名字,活在一个虚假的身份之下,内心深处永远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这一切,是个随时会被抛弃的冒牌货。
她就像一棵无根的浮萍,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
她害怕成为任何人的累赘,尤其是小祥的累赘。
所以她选择去死,选择用自我了断的方式,来切断自己可能带来的所有麻烦。
可是,九条莲司的这句“你是我的财产”,却以一种最粗暴、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强行给她的人生打下了一个烙印。
“财产”,意味着“所有物”。
“所有物”,意味着她“属于”某个人。
这句冰冷的话语,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她“可以被随意抛弃”的自我认知。
因为财产是需要被管理的,是需要被维护的,是所有者在放弃之前,都会牢牢攥在手里的东西。
他踹开门,不是因为怜悯。
他绑住她,不是因为愤怒。
他带走她,只是因为他在行使自己的“所有权”。
这种逻辑,残忍,却也简单到了极点。
在这种逻辑之下,她的存在,第一次被赋予了明确的、不容置疑的“价值”。
她不再是那个可有可无的、随时可能给别人添麻烦的三角初音。
她是Ave Mujica的Doloris,是“丰川祥子”的财产。只要这个身份还在,她就“被需要”着。
这种被定义的、被强制赋予的存在意义,反而让她那颗因负罪感和自我厌恶而漂泊不定的心,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坚实的锚点。
微妙的感觉再度升起。
三角初华用力地摇了摇头,仿佛想把这些荒唐到极点的想法全都甩出脑海。
她一定是被关得太久,脑子都变得不正常了。
.......
九条莲司并没有将过多的精力放在安抚,或者说,理会三角初华那点少女心特有的、纠结而敏感的情绪波动上。
将她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后,他的注意力便重新锁定在了真正的猎物身上——丰川孝明。
丰川孝明坐在空无一人的书房里。
那只装过耳朵的保温箱早已被心腹处理得干干净净,但空气中似乎依然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混杂着消毒水与血液的冰冷腥气,如同附骨之疽,钻进他的鼻腔,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
最初的暴怒与恐惧过后,一种极端的冷静,覆盖了他沸腾的情绪。
他复盘着整件事,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威胁。他意识到,对方的目的或许根本不是金钱,甚至不是商业利益。那是一种更纯粹的、猫捉老鼠般的恶意。
对方在享受这个过程,享受看着在恐惧与愤怒中挣扎的模样。他的情绪,正是对方想要的食粮。
他不能让对方得逞。
要打破这场游戏,唯一的办法就是掀翻棋盘,或者说,让自己变成一个毫无反应的、冰冷的石头。
一个决绝到近乎残忍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最后一丝温情与犹豫已被彻底抹去。
他将丰川影山,从自己的情感世界中剥离了出去。从这一刻起,丰川影山不再是家人,不再是需要拯救的人质。
她是一个“死亡单位”,是一笔为了维护家族大局而不得不撇清关系的“沉没成本”。
他按下了内线电话,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宣布一项普通的商业决策。
“让田中部长和渡边室长来我办公室。”
几分钟后,两名最核心的心腹站在他面前,神色凝重。
“关于影山小姐的事....”
丰川孝明看着他们,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语调下令:
“调查到此为止。从现在起,公司内部,家族内部,谁也不准再提这件事。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对付丰川定治和稳定集团核心业务上。听明白了吗?”
两名心腹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是,先生。”
丰川孝明靠在椅背上,他相信,这是唯一正确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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