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拾荒杀人鬼
“我的意思是..”
九条莲司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外部的威胁已经解除，你现在是安全的。我们没有继续住在一起的必要了。”
必要。
这个词让少女有些慌乱，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小祥”不高兴了。
是自己烤的饼干太难吃了？
还是昨晚练习的时候，有哪里唱得不够好？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疯狂地检索着自己最近的言行，试图找出那个可能存在的“错误”。
但九条莲司接下来的话，打消了她的自我怀疑，却也让她坠入了更深的失落之中。
“这不是你的问题。”
不是你的问题。
听到这句话，初华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一股更加汹涌的、难以抑制的失落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原来...只是因为没有“必要”了啊。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那盘还散发着温热香气的饼干。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沉默，只剩下窗外微弱的风声，和她自己那沉重得几乎能听见的心跳声。
她知道，自己应该说“好”的。
她应该表现得懂事、体贴，应该微笑着说“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然后像一个合格的、独立的成年人一样，送他离开。
可是，她做不到。
一想到这个充满了“小祥”气息的屋子，在明天之后，就会重新变得空旷而冰冷；一想到自己将再也闻不到那熟悉的、清冷的木质香气；没办法再有一个理由去学习那些“新技能”...她的心脏就一阵阵地抽痛，像是要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她不想回到过去那种一个人的生活。
她想要留住这份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被定义的“日常”。
良久。
就在九条莲司以为她已经接受了这个决定，准备转身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初华终于再次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为紧张而产生的颤抖。
她抬起头，鼓起了此生以来最大的勇气，小心翼翼地，用那双因为失落而蒙上水雾的紫色眼眸，迎向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金色瞳孔。
“那个...我能一起搬过去吗？”
她问。
九条莲司原本是想拒绝的。
首先，这不合逻辑。
他搬离的理由，是“风险已解除”，那么她跟着搬走，就从根本上否定了这个前提，让整个行为变得自相矛盾。
其次，这会增加不可控的变量。
拒绝的理由，成千上万，清晰。他甚至已经在脑海中组织好了语言，将那个“不”字说出口。
但是，他没有。
因为少女的眼神，实在是太犯规了。
拒绝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她，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
这十几秒里，他飞速地为自己这即将发生的、非理性的行为，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告诉自己，这不是心软，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资产管理策略。
是的，就是这样。
这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为了实现利益最大化的决策。
他为自己的“破例”，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于是，他终于开口。
“东西多吗？”
初华愣了一下，似乎没能立刻理解这句问话的含义。
“如果不多，现在就可以开始收拾。”九条莲司补充道。
那一瞬间，初华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着头，然后转身，仿佛生怕晚了一秒，对方就会反悔。
九条莲司站在原地，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不知何时被她塞进了一块温热饼干的手。
他将饼干放进嘴里，尝到了一丝微弱的、带着杏仁香气的甜味。
麻烦。
他在心里，再一次对自己这件“资产”，作出了评价。
......
一段时间后。
那种每天被同一个面无表情的颜文字准时轰炸的日常，终于结束了。
取而代之的，是若叶睦歪着头，看着他，又看看他身后那个亦步亦趋、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的三角初华。
那是一种让人有些心虚的眼神。
初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入侵者，一个闯入了别人领地的、不速之客。
这种认知，让她充满了负罪感。
“那个，小睦”她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我可以睡沙发的！我...”
她语无伦次，越说越慌，越说声音越小。
然而，若叶睦却并没有听她把话说完。
她抬起手，用她惯例的、言简意赅的方式，说道：
“那...”
她缓缓地开口，轻声说道：
“初华以后负责给黄瓜浇水。”
她说着，伸出纤细的手指，指了指阳台上那个小小的、用泡沫箱改造的菜圃。
那里，几株绿油油的黄瓜藤，正努力地向上攀爬着，藤蔓上挂着几朵嫩黄色的小花，和几根顶花带刺的、小小的黄瓜。
初华愣住了。
“欸？”
好半晌后，少女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看着睦那双清澈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睛，又看了看阳台上那些在阳光下显得生机勃勃的黄瓜藤，心中那块因为负罪感和不确定性而悬着的巨石终于是落了地。
她连忙点头：
“嗯嗯！我一定会做好的！”
..
PS：这一章七千字，初华和睦头的日常过渡章节...接下来会转向爱音线。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千早同学的苦主日常
人这种生物，终究是一种社会性动物。
所谓的社会性，无非是通过建立各种错综复杂、暧昧不清的人际关系，来寻求一种名为“归属感”的心理安慰剂。
而维系这些关系的，往往不是什么崇高的理想或者纯粹的善意，而是一种名为“日常”的、不断重复的、仪式性的行为。
比如现在，九条莲司正靠在客厅的门框上，看着阳台上正在上演的一幕。
三角初华，正小心翼翼地给黄瓜浇水。
阳光，少女，黄瓜。
这幅画面，如果被拍下来发到社交网络上，大概能收获一堆“贴贴”、“太美好了”、“我的天呐初华大人”之类的廉价评论。
“和两个美少女同居的生活，感觉怎么样啊，九条先生？”
啊，来了。
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丰川祥子小姐。
此刻小祥的声音像一杯加了太多冰块和柠檬的苏打水，听起来清冽，但每一口都带着刺激性的酸味和气泡破裂时的滋啦声。
九条莲司想了想，用一种尽可能客观、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口吻，在脑海中回应道。
“还不错？”
“呵！”
丰川祥子的语速极快，冷笑道：
“你就只有这个评价吗？难道不是左拥右抱的天堂般的生活？”
“初华做的早餐味道怎么样？睦身上的味道好闻吗？和你资产价值报告上写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虽然算不上公式型哈气，但也能明显感觉到少女语气中的怨念了。
“早餐是标准的日式早餐，味增汤的咸淡恰到好处，烤鱼的火候也无可挑剔。三角初华在料理方面，确实表现出了与其年龄不符的熟练度。”
“至于睦...她用的难道不是我们同款的沐浴露和洗发水么？”
丰川祥子被这一本正经的回答给噎住了。
她“问”不下去了。因为她自己也知道，再问下去，就显得自己像个斤斤计较、无理取闹的小女生了。
虽然她现在确实就是。
当然，即使女人无理取闹，也不能当着对方的面说出来。
所谓的“高情商”，并非是去理解对方的心情，更不是去共情。
那太麻烦，也太低效。真正的高情商，是在对方的情绪即将爆炸之前，迅速找到一个能让她感兴趣、并且能将她的注意力从当前这个无解的死循环中引开的新议题。
简单来说，就是转移话题。
“说起来....”
九条莲司的语气，自然得仿佛刚才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关于下次Live上面具的改良方案，我有一些新的想法。”
“...别想就这么转移话题！”
丰川祥子下意识地反驳，但声音里的火药味，明显减弱了三分。
“而且说起来，很快就到Oblivionis的揭面演出了吧。”
“都说了，别转移话题！”
丰川祥子小姐还是有些气鼓鼓的，但最终却是妥协了：
“...好吧，你说说你的想法。”
少女还是这么好应付。
........
随着时间默默的推移，三人同居的日子也快接近一周了。
一个新的问题很快便被摆在了九条莲司，或者该说...整个东京的面前？
——换季了。
寒流在一夜之间席卷了整座城市，刮去了东京最后一丝残秋的温度。
清晨拉开窗帘时，窗户玻璃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哈气才能融化的白霜，楼下那棵原本还固执地挂着几片黄叶的银杏，此刻也终于彻底缴械，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灰白色的天幕下沉默地伸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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