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装骑兵,在全是mod的世界里生存 第181章

作者:走投无陆

  “那我的帐篷呢?”

  “您的中军大帐已经设立完毕。”

  特索律斯点了点头,略微辨认了一下方向之后,就向前迈步——帝国军营严阵有序,统帅的军帐所在的位置也不会偏离到哪里去。

  黑夜之中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今天基本上没有派上用场的辅兵们正在挖掘壕沟,安营扎寨,将炊事营做出的食物和热汤送到士兵的手中。

  一场大战下来,每一个参战的士兵都精疲力尽,有的人甚至连走回自己的营区都费尽了力气,时不时就能见到连饭都懒得吃,随便找个地方拥挤在一起入睡的士兵。他们身上铁甲厚厚的血污带着扑鼻的血腥恶臭,也没人愿意去付出精力清理一下,他们都已经累得随时都能倒头就睡。

  他的帐篷依旧设立在军营的正中央,此刻帘幕之中是明亮的火光,当他带着铁甲的铿锵声踏入其中的时候,正好看到苍青色的秀发在桌面上四散开来,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眼睛半闭半睁的塔莉娜。

  女孩的面前有着厚厚的一叠羊皮纸,此刻她手中的铜管笔上已经有大团的墨水滴落在了上面,晕染出一大片的污渍,将那些纤细规整的字迹飞快的污染……但她却已经疲惫到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听不到其他的动静了,戴着发簪的脑袋向前一倾一倾,一点一点,但却始终没有真的趴在桌子上睡去,就像在捕捉鱼虾的小鸭子一样。

  特索律斯无奈地笑了一声,把自己抱着的冠军轻轻地放到了铺着狼皮褥子的木板床上,然后站起身来就来到了桌子前,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塔莉娜不断摇晃着的脑袋。

  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这一次的触碰轻而易举地打破了原本就十分脆弱的平衡,终于让塔莉娜向前一头栽倒……在她把自己的脑袋压在墨水上之前,特索律斯的手掌就已经在前方稳稳地接住,然后向后轻轻用力,让她的肩膀靠在了高背椅上,紧接着取下自己肩膀上那张华美厚密的狮皮盖了上去。

  “啊?……大人……”

  女孩艰难的把自己的眼睛睁开了一丝,然后就被特索律斯用手掌盖住了眼睛:

  “不要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已经赢了,现在,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处理呢。”

  ……………………

  “蒎子油还有吗?分我一点儿。”

  柯奇金嘴角抽搐的用肩膀撞着旁边沃里夫的肩膀,同时将自己的长弓丢到了帐篷的角落里,一只手也相当不老实的向对方侧腰的一个小袋子摸去。

  沃利夫则毫不留情地逮住了这家伙的手腕:

  “没了,早没了,给你分的去哪儿了?一个月之前才刚发过,你怎么用的这么快?”

  “嘿,不是在城里谈了个婆娘吗……我寻思这东西用处挺多,就……我知道你肯定还有剩的,快分我点儿,我的手已经疼得快要裂开了。”

  沃里夫翻了个白眼,但终究还是把手伸进了袋子里,掏出了一个白陶的小瓶子:

  “省着点用,这些都给你了,我明天再去领两瓶。”

  “哈!谢了。”

  柯奇金笑呵呵地接了过来,然后就从旁边的长弓和自己的腰包里掏出三条弓弦,开始小心翼翼的将瓶子里半透明的油蜡涂抹上去,同时也浸润自己的手指。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今天到底射出去多少箭,只记得弓弦都被他用断了三条,其中的一条还差点抽瞎他的眼睛……这固然有使用太过激烈的缘故,同样也是因为他保养弓弦和手指用的特殊油蜡并不充足,所以让弓弦受到了更大的磨损。

  每当他把箭囊里的箭矢抛射出去,立马就会有辅兵为他补充新的,让他们制造出如同雨幕一般密集可怕的箭雨,持续不断的在战场上搏杀死亡和痛苦,根本不需要忧虑箭矢会用尽的可能性,从始至终将对方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而最令他们感到自豪的,还是他所率领的千人队成功射杀了两头试图冲阵的怪物,让那些扭曲庞大又臃肿的东西被剧毒侵蚀肉体变成一滩烂肉,也让阿瑟勒人那阴险的图谋彻底落空。

  柯奇金在过去从来不敢想象自己居然能够以这么快的速度接连不断的立下功劳……就好像这令无数军人都垂涎欲滴的荣耀与功勋本身就是挂在树上任人采摘的果实一样,在短短的一年就打拼出了如今的地位。

  当然,对他来说只要跟随在哪位大人的麾下,功劳和荣耀本来就是会源源不断落到自己手里的东西,这也同样是这支大军当中成千上万士兵们的共识。

  “好了,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得去找个地方眯一会儿,这会儿连站都站不稳了。”

  给自己的弓弦做过保养之后,柯奇金站起身来准备回自己的帐篷里休息,他也确实累得够呛,此时此刻要不是军律的要求,他甚至都不想管自己的武器了。

  “等会儿。”

  柯奇金疑惑得转过头来。

  “你看到老大了没有?那会儿退回来之后我好像一直没有见到她……”

  柯奇金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眼神同样也迷茫了起来:

  “见鬼!我也没看到……老大人去哪儿了?”

354 一个人的结局(1)

  一只振翅的乌鸦被血腥所吸引,从干枯的树梢上落下它的羽毛泛着一种淡蓝色的油光,眼睛像黑色的陶瓷一样光亮,只有那粗壮尖锐的嘴泛着一种独特的黄白色泽。

  这只总是伴随着死亡和腐烂而来的生物,此刻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享受一顿盛宴,而此刻,这片平原上正有数不胜数的血肉能够给它享用。

  折断的旗帜,残破的盔甲,碎裂的刀剑,断掉的长矛在这里的堆积如山,痉挛抽搐的手指从绞成一团的血肉堆之中绝望的探出,堆积的内脏和血液一起与泥浆和成了一团,随便走走都会被淹没掉靴子。

  这是真正的地狱,足以考验那些自认为勇敢之人的精神,让他们的当中的懦夫第一时间便被撕掉伪装,哀嚎着逃走,排泄物和血液内脏混杂在一起的恶臭也在无时无刻侵扰着人的嗅觉,直到它的受难者习惯为止。

  没人能搞清死在这里的究竟有多少。只知道那些尸体堆积而成的矮丘一眼望不到边界,流淌而出的血液甚至已经超过了泥土所能吸收的极限,像是湖泊一样弥漫在地表上。

  军团的辅兵们点燃大堆的篝火,用那些破碎的马车和栅栏作为燃料将一部分的尸体扔进去焚烧,制造出可怕的焦臭味。另一部分则是原地挖深坑撒石灰掩埋,同时将含有价值的战利品剥取下来——那些扭曲变形的铁甲和刀剑上经过精炼的钢铁都会被回收,旗帜则是被整理在一起,进行统计和计算。

  这是一场大胜,从而带来了堪称丰盛的死亡,泥泞与恶臭在这里无处不在,一个正常人都应该选择远离这样的地方,除非他准备从这里得到些什么……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正在丛林之中缓慢前进,他的动作极其猥琐小心。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直立起来的灰毛大老鼠,只有肩膀上搭着的破袋子里面装满了叮当乱响的东西。

  他并不是一个人在前进,周围的灌木丛之中同样有着三个和他一样打扮的家伙在小心翼翼的摸索,个个都披着一身破烂布,想尽办法让自己显得不怎么显眼,同时尽量压低自己行走时的高度。

  而身上麻布袋里渗透出的血迹,则清楚明了地揭示了他们的身份——剥尸人,战场上的乌鸦和野狗。

  一场战争总是血腥与可怕的,会留下成片的尸体残骸……但这也同样意味着一笔宝贵而巨大的财富,对于很多人来说,那些尸体上的铁甲,手中的刀剑,甚至是口袋里的钱币和其他东西都值得冒险……与这些相比,那些血腥糜烂的尸体也就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当然,这同样也是一份极其危险的工作,如果被打扫战场的士兵发现的话他们也有可能死在对方的刀剑之下,所以干这个的家伙都得学会小心谨慎,昼伏夜出,就像是真正的老鼠一样不要引人注目。

  按照他们惯常的经验,在大战之后的一天来这里是最为安全和合适的,虽然这也意味着那些最为贵重的东西极大概率已经被收捡干净,但还是有足够的残羹剩饭提供给他们——这就已经足够了,相比起巨大的收获来说,还是安全更为重要。

  但靠近战场同样也要小心。因为极大概率那些食腐的野狗和其他野兽已经先他们一步在哪里活动了,那些东西的牙齿上大多带有致命的腐毒,哪怕是他们这样的人,也绝对不愿意无缘无故的来上一下。

  单人行动同样也是危险而愚蠢的,所以他们至少都会集结上三个人才会冒险靠近。这样万一碰到什么东西也能有个照应。

  男人相信他们即将迎来不错的收获……那铺天而起的血腥和可怕的噪音,哪怕隔着数十里也能够被他们轻易察觉。这注定是一场无比盛大的战争,死伤者将连绵堆积如山,哪怕东西被搜刮的再狠,也总有他们一口饭吃。

  拨开灌木丛杂乱的枝叶。男人把自己被剃得很短的头发伸了进去,准备穿过这些杂乱的书丛继续前进,但这个动作只做到一半,就被眼前突兀出现的血腥和腐臭所阻挡。

  这是一个死去的士兵,身上绿色的短衣已经凝满了血污,背后那杯利刃撕开的巨大伤口,皮肉翻卷发白腐臭,正有苍蝇和蛆虫在上面爬动,露出里面那已经发干发白的骨头。

  这个倒霉蛋死的时候一定挣扎了很久,他的手指深深的陷进泥土之中,拼命的想要在最后一刻拉扯着身体逃走,但身体上被利刃撕开的重伤却早已注定了他的结局,喷涌而出的血液在周围制造出一滩粘稠泥浆,招惹蚊虫鼠蚁。

  他并没有被吓到,只是一开始表现出一丝惊讶的时刻,便已经冷静了下来,十分从容的靠上前去。准备从这具尸体上找到一点有价值的东西作为收获。

  他甚至早早就准备了一根末端带有铁钩的棍子,用来把那些尸体从糜烂的血浆之中拖拽出来,不至于把自己的脚给陷进去。

  只是略微观察了一下,他就差不多明白了这个家伙的死法——又重又快的利刃撕碎了衣服和皮肉,轻而易举的切到了骨头的位置,将有韧性的肋骨和肩胛一起劈开,让里面惨白色的肺暴露在了空气当中。

  这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一种好事,意味着他会死得很快,根本挣扎不了多久,同时也更不容易把身上装着的值钱东西给弄丢或是弄坏。

  男人伸出杆子,将尸体从泥浆里拖了出来,然后动作娴熟麻利的开始检查起上面的口袋……这个家伙也许是没资格穿盔甲,也许是被人剥走了,他得找找别的。

  运气也挺不错,只是略微掏了两下,之后他便摸出了三个铜币,看这上面那独特的印花纹路,他的嘴角一勾便自然地将收获塞进了口袋里,阿瑟勒人的钱在整个南方都很好使,很多商人都认这个。

  身后的灌木丛继续摇动,跟他一起来的其他几个人也冒了出来,发现了尸体之后,便立刻像闻到了血腥的苍蝇一般向这里聚拢,并动作娴熟的开始翻找。

  很快,这个倒霉的死人身上就被扒了个精光,那个有着大破口的短衣被一个最强壮的家伙抢走,很快也有人从旁边的烂泥地里翻出了一把弯刀。

  刀的前面断了半截儿,不过没什么关系,还有点儿作用。

  这次发现让他们大为振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前面还有更多的收获,他们急匆匆的迈过那具尸体就要继续前进,直到他面前的草丛突然波动起来,一根修长尖锐的长矛带着寒光从里面弹出。

  这个变故实在太过突然,让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愣了一下,而为首的男人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几乎在看到钢铁的寒光,出现的第一时间就俯身钻向了旁边的灌木丛。

  而事实也很快证明了他的这个反应究竟有多么的及时和正确。

  长矛猛的前刺,在他们当中最强壮的那个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撕开了他的胸口,让发烫的热血泼洒而出,紧随其后的是好几个身上沾满了血污,形容疲惫的士兵从周围的草丛里冒了出来,在惨叫和哀嚎之中拔出刀剑从容不迫的将所有摸尸者斩杀。

  这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些士兵就证明了他们在杀人这一方面究竟有多么的专业和擅长,甚至在有人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砍倒了最后一个人,开始搜捡起幸存者补刀。

  他们看起来狼狈无比,身上只穿着贴身的锁甲,靴子上沾满了泥浆,有的人还丢掉了自己的头盔,只有少数一两个人还拿着长武器,其他人都只靠短兵来作战,但却依旧配合有序。杀起人来就像杀羊一样利落。

  唯一幸存的就只有那个第一时间钻进灌木丛里的男人,他已经放弃了自己的袋子,整个人像个虫子一样灵活的钻进了那些杂乱的枝叶当中,这才幸运地躲过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屠杀。

  新鲜的血液味道涌进他的鼻子里,里面还夹杂着内脏的恶臭,但他强迫自己不要动弹,强迫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动静,就当自己是个死人一样……

  这是常有的事,所以他也没有太过惊慌——那些打扫战场的士兵不会对他们这样的家伙有什么好脸色,甚至把他们当做靶子射杀取乐也是常有的,就当其他人倒霉……

  接下来想要活下去,需要一点运气成分。

  好在他的运气一向不错,没过多久,刀刃刺入肉体的声音就停了下来。那些士兵简短的交流了几句便确认已经没有了任何幸存者,紧接着留下两个人在这里看守之后,其他人便向着来时的方向陆续返回。

  男人把自己的鼻子小心翼翼的向前凑了一点,从而让他的视线也略微得到了改善,现在他能够从那枝叶的缝隙当中看到更多的东西。

  地上的尸体不出意料,此刻还在冒着热气抽搐于蠕动,但生命已经毫无疑问地从他们身上离开,只在原地留下一堆正要逐渐变得冰冷的肉。

  两个留下的士兵,一个提着弯刀,一个拄着长矛。此刻都难掩疲惫,拿着长矛的那个甚至已经弯下了腰,只靠一只手用矛杆让自己保持平衡,剧烈的喘息。

  紧接着还没等他们喘上两口气,后面的灌木丛便被利刃利落地劈开,刚刚离开的士兵们簇拥着一个身上披着落满了灰尘血迹和污泥铁甲的男人走了过来,聚集在一起略作交流之后便选了一个方向匆匆离开。

  他们的动作很快,虽然每个人看起来都疲惫的马上要睡过去,而躲藏在灌木丛里的男人也终于意识到了一点——这些人看起来并不像是打扫战场的胜利者,他们太狼狈太慌乱了,就好像身后有猛兽在追逐一样……

  尤其是被那几个士兵簇拥着的男人,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对方的身份好像很不一般。

  ……………………

  胜利之后的疲惫是安全的,在敌人被彻底击溃之后,就连休恬也会变得格外安心,这是只有胜利者才能享受的殊荣,失败者只能慌不择路的逃走,祈祷追击的人不会发现自己的踪迹。

  这种失败的遁逃是极为苦涩的,苦涩的几乎可以让人忘记其他的一切,但偏偏在确认安全之前,连懊悔的机会都很少。只是这样持续不断的精疲力尽的为了活命拼命的逃。

  朱利尔斯现在已经无暇他顾,他甚至不明白自己逃跑的意义是什么……但在他思考这件事之前,忠心耿耿的卡缪们就已经强行带着他踏上了逃亡之路,一路上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帝国人的追击部队 挑选那些最为偏僻的丛林和灌木前进。

  甚至为了确保他的安全,卫士们杀掉了这一路上碰到的任何人,不管对方是猎人还是采药者,都没有丝毫留情,生怕把他们的踪迹泄露出去一星半点儿,无比忠实地履行着他们的职责,哪怕他们只剩下50多人……

  但他这个国王,但他这个享受这份忠诚的人却已经心乱如麻,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了。

  所有的尝试都已经失败了,局势也已经彻底崩塌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阿瑟勒人的军团被正面击溃,遭遇了一场惨败,他带去的军队也彻底覆灭在了和帝国军团的交锋之中,被安排在前军之中的他们连逃跑都显得奢侈。

  被他寄予厚望的怪兽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就好像是专门用来逗人发笑的弄臣一样昙花一现,除了略微调动了一下双方大军的情绪之外就只是在平原上造出了十几个血肉路障而已。

  他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只是持续不断的让状况越来越恶化……一直到天塌地陷的地步,就好像他越努力想要做些事,就越会让一切都变得糟糕起来 ,最终他所做的一切都会嘲笑他,肆无忌惮的嘲笑着他……

355 一个人的结局(2)

  这种绝望而悲哀的情绪就如同鬼魂一样死死的纠缠着他,每时每刻都在荼毒着他的意志,将他的信心和决意撕的粉碎,甚至让他的四肢都越来越无力,越来越疲乏,失去了继续行动的动力。

  他当然有理由颓丧,当然有理由情绪低落,当然有理由毫无斗志,毕竟他刚刚遭遇了那样的惨败,已经泯灭了自己国家最后一丝希望,接下来荷尔斯人何去何从呢?

  朱利尔斯现在形容枯槁,他已经扔掉了自己的王冠……这或许是因为那个东西实在惹眼,实在累赘,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已经不配戴那个了,于是就将它抛弃在了战场的血泥之中。

  就像那顶王冠一样,他现在还有什么价值呢?……

  在树林之中穿行,每个人都疲惫欲死,但没人胆敢停下,两个最为强壮的士兵强行架住他们国王的肩膀拉着对方行走,他们的脚步磕磕绊绊,还要特意留下两三个人在后面清理痕迹,防止那些刀刃还在滴血的追杀者闻着味道赶来。

  在惊慌疲惫恐惧和焦躁的折磨之中,他们每一个人的精神都已经崩到了极限,随时都会像被刀刃划到的弓弦一样砰的一声断掉……甚至直到昨天从战场上逃出来为止,他们还没有休息过一次,体力和精神都已经不堪重负。

  所以在继续前进了一段时间之后,依旧浑浑噩噩的朱利尔斯终于还是勉强收拾起了一点情绪,命令众人找个安全的地方略作休整。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当中的一员就是这片土地领主的次子,对这里的森林相当熟悉,带着所有人穿过一片乱七八糟的碎石区和阴暗的松林,找到了一个由数块岩石搭在一起的庇护所,这里甚至还有上一个人留下的灰烬残骸。

  这里甚至没有踩踏的道路,只能由熟悉地形的人带领才能找到,也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一时之间也没人想要说话,略微分了一点儿饮食和干粮之后便找了个角落蜷缩了起来。

  这片森林在这个时间段有着潮湿而沉重的雾气,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打湿了他们的弓弦和锁甲,但却也清新湿润,从鼻子被吸进肺里的时候会让人精神一振,下意识的裹紧身上的羊毛毯子。

  卡缪们总是用着最好的东西,哪怕一张羊毛毯子也是如此——来自阿瑟勒东部的长绒羊毛所编织出的毛毯绵软厚实,哪怕是在寒冷超市的冬夜也能保持身体温度,但偏偏重量又比一般的毯子轻不少,哪怕逃命也没有对他们造成累赘。

  接下来该怎么做,他们没人知道,哪怕那些刚刚表现的最勇敢的士兵心中也充满了迷茫,只是凭着一腔血气和肾上腺素的激励一路逃到了这里……他们需要有人告诉他们该怎么做,而这个人理所当然的应该是朱利尔斯这个国王。

  这本该是他的责任,本该是他的义务,本该是他的当仁不让,但在此时此刻他却迟疑了,他却退缩了,甚至因为这种迟疑和退缩让自己的手指都开始颤抖,嘴唇都开始哆嗦……就像一个迷茫软弱的懦夫。

  他是整个王国数一数二的优秀剑客,但在此刻他的手却抖得像一个得了疯病的老人一样,信心已经荡然无存,他对自己的怀疑无以复加,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起了能不能再对自己的亲卫们下达简单的命令。

  索性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这些小伙子都累得够呛,除了留下两个在外面的草丛里放哨的之外,其他人都已经沉沉睡去,也就没人看到他们国王的这般失态。

  何等的迷茫,何等的软弱……他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可笑,但偏偏提不起一丝心气,提不起任何意志去改变这件事。

  也许他就应该死在战场上,那样也一了百了,落了个干净。

  ………………

  这个想法就如同火焰扔进干草里一样,迅速的在他心中开始蔓延,并且立刻就开始无法遏制,就好像甜美的蜜糖带来的温和刺激,好像深夜柔软的被褥对疲惫亲切的驱赶,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向往。

  他几乎是在渴望着这个想法,他几乎是在渴望着去死,这样就不用面对自己一手造成的这个可怕局面,这样就不用再去面对如今糜烂的局势。

  不动声色的他的手指摸到了自己的宝剑,摸到了那黄金剑格上镶嵌着的坚硬宝石,和银丝缠绕的剑柄——这把利剑由上好的托里支钢锻造,切断骨头就好像割开油脂一样顺畅利落,曾经砍下过不知道多少对手的头颅,此时此刻当然也能够轻而易举的了结他的性命。

  这很简单,只要对着脖子侧面狠狠的割一下,或在胸口捅一下,他就能够喘息着躺在地上等待着冰冷的死亡将自己笼罩了。

  利刃出鞘的声音轻微无比,就好像春天的昆虫爬出叶底,只有钢铁的寒光在岩石内部一闪而过——他甚至没有机会让这把剑沾染上敌人的血,就已经狼狈不堪的开始逃命了。

  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已经从他的肩膀开始翻涌开来,一路顺着脊椎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实在太累了,当初阿尔珀斯陷落的时候他几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但却终究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野心还没有得到实现,不甘心那些曾经雄心勃勃的构想终究要变成妄想。

  他几乎做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沉心竭虑的搜刮力量,联络着所有可能的盟友,一刀又一刀的割掉血肉,卑躬屈膝的去请求援助,为一点可能的希望付出心血。

  他甚至将自己的子民送进了那些肮脏阴森的杂碎手中,看着他们被肢解分割,改造填充……最后变成了一堆毫无作用的死肉,唯有这一点,他最不值得原谅。

  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出乎意料的平静,平静的就好像在自己的面包上撒上细盐一样,然后沉稳有力地将锋利的剑刃抵向了自己的脖子,将锁甲组成的护颈向下推开。

  这一下需要多用点力气,好把颈侧的肌肉割断,才能伤到里面最致命的地方,他已经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