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走投无陆
这已经不是运气所能够解释的了,唯一的答案就是特索律斯在简单的一次尝试之后就已经学会了怎么使用飞斧,就如同出生的婴儿学会吞咽一样简单,简直如同铭刻在血脉当中的本能。
最后一把斧头被他在手里反复翻转,寻找合适的位置,最后他决定把这把斧头钉进最上面的位置,让四把斧头排列成整齐的直线。
在这么想着的下一刻,他就已经动手了,而翻飞的斧头也按照他预想的飞向了预定的位置……只不过终究还是在最后一刻出了差错。
就连卡里拉都惊讶地向前走了一步,两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再次转头看向斧头切中的地方——一条足有拇指粗细的蛇,居然恰好在这个时候从树叶当中掉了下来,而且恰好没有被斧头直接切断,而是在斧刃砍进树干的一瞬间才落在了上面,整条蛇都下意识的蜷曲在了上面,就如同干枯的树干上生长着的藤蔓。
这样的巧合甚至值得特意记录下来,如果他有着写日记的习惯的话,今天晚上必定要花费上一番笔墨,但现在却只是两个人看着这一幕,一时之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一个坏消息,这家伙是有毒的,我们得想个办法把它弄下去。”
仔细观察了一阵,从塔莉娜那里学到了不少知识的特索律斯很快做出了判断……从那条蛇绿油油的脊背和淡棕色的腹部还有三角形的肌肉发达的脑袋能够看得出来这一点,而现在这个生物明显受到了惊吓,紧紧地缠绕在斧头上,不准备离开了。
“……这么说来,刚才还不如直接把它砍断呢,至少我们现在就不用头疼这件事了。”
“没有死掉,那是它的运气……或者我们也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看——如果不是这几把斧头把它从树上震了下来,说不定它还好好的在树上呆着呢,正盘算着在鸟窝里偷个蛋吃,而不是被一把差点把自己剁断的斧子吓个半死。”
“那它还是早点掉下来比较好,否则我感觉迟早要倒霉但会被它咬上一口……这里离镇子太近了,人也太多了。”
不约而同的,两个人肩并肩向着那棵大树走去,在这个过程中闲散而随意的交谈,树上的叶子随风不断沙沙作响,就像有什么小东西藏在树叶之后窃窃私语一样,乌云遍布的天空突然有一部分裂开,撒下细微的光芒,照亮不远处的空地。
远处的平原一望无际种植,种植的小麦颗粒已经饱满,只是还没有完全变成漂亮的金黄色,却已经有了食用的价值——在某些地方未成熟的小麦甚至是一种季节特色的食物,足以暂时填充饥肠。
还没等他们靠近,那条蛇就像感受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松开了自己的尾巴,像一条草绳一样顺着大树啪的一声掉了下来,伴随着草叶的摩擦声迅速远去,不一会儿就钻进了旁边的一个灌木丛,很快便再也看不到踪迹了。
这样一来便彻底毫无阻碍,特索律斯顺利回收了下面的三个斧头,但剩下的一把钉的实在太高,树干上又实在没有可以攀爬落脚的地方,于是两个人立刻决定通过搭人梯的方式把它拿回来。
“踩着我的手上去吧,我们也差不多改回去了。”
伸出自己的两只手,十指相扣,大拇指互相交叠,形成了一个稳定的支撑结构,然后微微蹲下身去示意卡里拉踩着自己的手,去拿那把钉在树冠顶端的斧子。
没有什么犹豫,她很快就抬起腿来踩在了特索律斯的手掌中央,轻轻用力就将自己支撑了起来,在这个过程当中为了维持平衡,还用手扶着特索律斯的肩膀。用手指捏住飞斧的斧柄,轻轻晃动了一下便拔了出来,只在树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凹痕。
下来的过程同样简单,但她也同样下意识的扶着特索律斯的肩膀,顺手将斧头挂回了腰间的环扣上,整个人稳稳的站上地面……
正当她想要松手的时候,卡里拉却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第一次自己和他两个人挨得这么近,近的能够察觉到彼此的呼吸声,甚至几乎要听到心跳,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温度,清清楚楚的看清对方的眼睛和眼睛当中的一切。
鬼使神差的,她突然有些不想放手了,就这样用手扶住特索律斯的肩膀,整个人都有些迟滞的站直了身体,只有呼吸突然变得不太平静了起来。
“嗯?……”
特索律斯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向扶住自己肩膀的那只手指修长的手,而此刻的卡里拉却已经在悄无声息之间下定了什么决心…………
468 狩猎与被狩猎(1)
“怎么了。”
不自然的停顿总是会迅速吸引到别人的注意,更何况这种停顿的对象还是特索律斯自己,所以他自然发出了疑问……准确的说,这甚至都算不上疑问,只是一种查看状态的交谈。
紧接着他就微微挑起了眉毛,为自己所感受到的视线而惊讶——那是直勾勾的、就如同掠食者一样,带着某种可怕信息的视线,毫不掩饰,毫不避讳,充满了侵略性,如同恶狮看到淋漓的血肉,如同鲨鱼闻到细微的血腥,就像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索求什么,而且一定要得到,一定会如愿……
这是从来没有被繁文缛节所困扰过的女孩最纯粹的意志,而且现在她就在毫不掩饰的展示给他看,并且立刻就决定乘胜追击,奠定胜局。
“嗯……特索律斯。”
他立刻就从这句话当中意识到了情况的特殊——这还是在他击败过卡里拉之后,第一次听到她直接喊自己的名字,这个来自北方冰原的女孩有着最为纯粹直接的世界观,只要你能击败她,那你就能得到她的尊敬,所以从那之后也跟着喊起了大人。
她听从着自己的命令,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险境也不会有丝毫犹豫,一次又一次的拎着长斧踏进那些最为血腥的战场当中。将敌人的阵线撕扯得七零八落,砍下无数的头颅,斩杀无数的生命,服从着自己的意志,为自己挣得了帝国冠军的美名,但从未有一次像这样直呼自己的名字。
这副态度实在太过严肃和认真,于是特索律斯也严肃了下来:
“我在听。”
“我能一直跟着你吗。”
一句疑问,但语气当中却没有询问的意思,平静却又饱含着某种力量,几乎在一瞬间便击穿了他的防御,直接窜进了心脏里去……也让他意识到这句话不是单纯的字面意思。
“你已经在跟随我了。”
女孩轮廓锐利的漂亮眼睛坚定的睁大,从里面透露出一种凶狠和坚决,毫无疑问的表明她只要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不会善罢甘休: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不,应该说我会一直跟着你,哪怕你以后跟别人成婚了,我也不会离开,所以我刚才不是在问你,这是在告诉你这件事。”
“更直接一点就是——就是……我们以后能住在一间屋子里吧——”
这一句就像突破了喉咙的能力极限一样,在末尾甚至失去了自己的声调,变得干哑和慌张起来……在北方生活的里古特人性情坚韧凶悍,就连女性也同样刚强,两个年轻人一旦组建家庭,就意味着他们要靠自己的努力去造一间屋子来居住,至少要保证不会在冬天被冻死,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原来的家庭都会给予帮助,但归根结底还是要靠自己努力。
也正因如此,很多年轻的小伙子求婚之前甚至就会修建好坚固整齐的木屋,以此来彰显自己的能力与财富,很多家里富裕的女孩也会要求心仪的男人来自己的房屋居住……这句话本身就意味着共同生活的邀请,就像北方的寒风一样真切和直白。
睁大眼睛注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心脏跳动已经到了一种让胸部都有些发疼的地步,呼出的气流急促而滚烫,手指的尖端都有些发麻,但这些远远不足以让她退缩,甚至连产生退缩的想法都不会。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喜欢盯着这个家伙看了?……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习惯了经常能看到这样一个身影,拄着斧头立在他身边的时候就感觉什么都不值得烦恼了,过去这几年的时光要远远比自己在北方飘荡的那十几年要珍贵的多,甚至已经到了让她不怎么去想的地步。
很喜欢现在的样子,不想离开,想要继续看着这个男人……而且她还要得到更多——就像是一头恶狼不会被沾到舌头的一丝血腥所满足,只会更加渴求血肉一样,她理所当然的想要得到更多,并且在下定决心的一瞬间,便毫不犹豫地开始行动。
苦寒的北方没有机会让你犹豫,失去了就是失去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便得承担错过的后果——一次犹豫让你没有射到那头鹿,全家都得挨饿,说不定就要彻底消失寒冷的冬天。一次与敌人搏斗的时候稍微犹豫,便会让你的喉咙被对方刺穿,连头颅都要被割走,成为战利品。
她想要得到更多,而微微颤抖的手指却让她恍然地意识到,在这件事上自己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勇敢………她的勇气居然如同潮汐一样,只持续了一小会儿,便开始有衰退的迹象,胆怯开始鬼鬼祟祟的试图占据上风,她甚至有些不想要听到对方的回答了,于是强作镇定的强调自己只是在通知他,实际上心脏跳动的速度甚至已经有些难受了。
时间在这一刻到底行走的有多慢?就好像要故意折磨她一样,一步挨着一步蹭着脚跟在走,甚至让卡里拉都有些莫名的恼怒起来,却不知道要恼怒什么东西……
她在等待着一个回答,她在恐惧着一个回答,她又在恼怒着一个回答……有生以来这个名为卡里拉的女孩,这个强悍噬杀的姑娘头一次如此念头杂乱,心乱如麻。
而此刻的特索律斯会给她一个什么样的回答呢?
…………………………
有些惊讶嘛?……有一点儿,但也没有太过惊讶——这个事实反而让他有些恍然,意识到面前的姑娘说出这样的话,似乎并不显得突兀,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直接纯粹的性格,对这个姑娘了解的比他预想当中的要深得多。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酝酿着的是坚定的意志,这绝不是什么所谓的试探,从一开始就是不顾一切的全力进攻,就是发动大军的、以完全胜利作为目标的战争,这双眼睛在告诉着他——这个姑娘现在就要一个回答,而且是一个直接的毫不退避的,清晰明确的回答,哪怕这个回答可能伤到她的心。
他应该怎么回应呢?……他已经接受了塔莉娜的心意,难道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喜欢上一个姑娘吗?
那他要拒绝吗?拒绝她的心意,拒绝她的决心?……卡里拉是个坚韧纯粹的女孩,但心思也非常单纯,他的拒绝毫无疑问是一种伤害,而且是一种刀斧都无法比拟的真正会触及到内心的伤害……他绝不愿意伤害自己身边的这些姑娘们。
混乱和迟疑持续的时间短的可怜,特索律斯毕竟有着坚韧的心智和灵魂,他很难长时间去动摇,并且很快就意识到,真正的关键是他的心——他的心里究竟是怎么看待这个姑娘的?究竟是怎么看待这个女孩感情的?
于是他开始剖析自己的心,冷静的一刀一刀划开,在记忆之中翻找筛选,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然后他几乎是立刻就清晰和明确的意识到了,他已经离不开身边的这几个姑娘了。
他所经历的实在太过丰富,也太过传奇,历史上可能都少有能够比拟之人,而从南方败退开始,他就在和这些优秀的姑娘们不断结下缘分,在他荡平东方,征伐南国的过程中,也从来没有缺乏过她们的帮助,事到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已经不能用简单的统帅和部下来概括了,他的心中也早就为她们留出了位置。
这一点也许在平日里不会被他察觉,但在这个时候,在这个一切都被挑明的时刻,却显得无比的清晰,他终究无法欺骗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欺骗面前的这个姑娘……于是在看似漫长但实则短短一瞬的思考过后,特索律斯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这也许会显得很贪心,但他确实无法放手……而且事到如今,他终归还是有一些贪心的资本,于是他命令自己展开了行动。
……………………
“如果你愿意的话。”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此时此刻却如同雷霆一样在她的耳朵之中炸响。震的心脏都几乎停跳了一瞬间,并且在第一时刻便造成了混乱,直到花费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理解这几个字的意思之后,难于言喻的狂喜立刻呼啸着冲进了她的心脏。
该怎么形容这一切呢?就像手脚突然踩在了棉花上,一切都变得软绵绵的,温暖而又可爱,远处村镇里刚刚还显得吵闹的狗叫声此刻也格外有精神,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微风的精灵正在耳边欢呼,欢喜的情绪已经充沛的有些过头,让她有些迷迷糊糊的,下意识的再次问了一句:
“什——什么?……”
“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那我也就愿意……但我不会对你有所隐瞒,卡里拉……”
特索律斯出手去轻轻按住了对方的肩膀,脸色严肃的就像正在面对元老院的质询……虽然已经四分五裂的元老院早就已经做不到这一点了。
“我是个卑鄙的人……我接受了不止一个姑娘的心意……”
话并没有说完,卡里拉突然笑着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然后用一种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这就够了!……你可真是奇怪呀,我的大人……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塔莉娜医生可不是一个能够瞒得住这种事的人,我也是在知道这一点的情况下,干出现在这样的事的,对她来说,我应该才是最卑鄙的那一个。”
“而且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的大人物,哪一个不是有着成群结队的情人和发泄欲望的奴隶呢?他们只要拥有一点权势,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满足自己的欲望,用各种方式巧取豪夺,又有几个姑娘是爱着他们的呢?”
“他们又怎么会像你这样——面对几个喜欢自己的姑娘,居然还会为此感到惭愧,那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你可真是奇怪的紧,我的大人,简直就像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一样。”
“没必要为此担忧,大人,我们都是很清楚这一点的……不管是医生,我,还是那个小矮子,我们只是在期望着一些原本没法去指望的东西……而现在,我已经得手了!”
说完最后一句卡里拉突然裂开嘴角,猛的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随后他先是感受到柔软的触碰,然后便是尖锐的刺痛,灿如金丝的长发贴着他的额头,而抓住他脖子的手则用力的就像钢铁浇铸的一样纹丝不动,尖利的细小牙齿轻快的刺了一下他的嘴唇,在短暂几秒钟的僵持之后,便立刻脱离。
如同冰雪一样白皙的皮肤一旦泛起红晕就会无比的显眼,卡里拉却笑得相当嚣张,尽管她的脸已经红的像煮熟了的虾子,却依旧嚣张的像是击败了一个难缠的对手一样。
“差不多就是这样,我很高兴能够和你相遇,特索律斯……说不定我一路从北方走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遇到你呢,在这之前,我可都过得挺混账的。”
她的笑容也变得温柔了起来,但却不显得突兀,这张俊俏的脸上既能露出狂气的笑容,也同样能够展现出别样的温柔,就像冰雪融化之后开始流淌的溪流。
有些惊讶的捂住自己的嘴唇……这对他来说是新奇的体验,对卡里拉来说也同样如此——刚刚的那次亲吻简直不像是亲吻,更像是僵硬的将嘴唇贴在了一起,他甚至还被轻轻的咬了一下,虽然没到被咬出血的地步。
但很快,他就注意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一些让他不得不立刻搞清楚的东西:
“等等,你刚刚说的是——科林?!”
“对呀。”卡里拉挑了挑自己的眉毛:
“刚刚才从你后面的那片灌木丛里逃走,这会儿估计还没跑到镇子里呢……有的东西是逃避也没用的,反而会越闹越凶,这个小矮子还是看不清楚这一点…………”
469 狩猎与被狩猎(2)
就像被利剑刺穿胸口,极致的痛苦和慌乱一瞬之间便占据了她的全部身体,只剩下本能支配,而这种本能正在让她下意识的远离,远远的逃开……
这不能说是错误的决策……毕竟这种做法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会管用,就像在被人殴打之后立刻逃跑,往往能够有效地避免后续的伤害,在战争之中成功逃走,也常常能避免成为那尸山血海当中的一员……生物的本能就在保存着这种有效而普遍的求生手段,并且在一次又一次的时间当中证明着它的含金量。
当然,这种行为也仅仅是对于身为生物的个体来说有利,并非是万能的答案和方法……战场上逃走的逃兵往往下场不妙,与别人争斗然后逃走也往往意味着失去威信……不顾一切的逃走,也意味着需要牺牲一些东西。
对于科林来说,她不会在战场上逃跑,她对战争已经足够熟悉,也有信心在最为血腥的炼狱当中也能从容应对,刚刚看到的那一切却轻而易举的绕过了厚厚的防线,准确的一刀捅进了她的心里,让恐慌和痛苦一瞬之间爆炸开来,整个人都只能慌乱不堪的逃走。
她的头脑都是混乱与迷茫的,只有刚刚的片段不断的在其中闪烁,纯粹依靠身体的本能在复杂的灌木和森林当中穿梭,下意识的前往那些远离人群安静寂寥的地方。
就像用舌头去舔带毒的荆棘,她痛苦而又僵硬的回想着刚才的画面,将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次都会让那尖利的倒刺从心上滑过,带出淋漓的血和破碎的口子,事到如今她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只愿意找个地方躲起来。
山林之中长大的孩子早就已经把森林的模样刻进了自己的灵魂,哪怕这样的慌乱迷茫和悲伤,她却依旧在森林当中跑得飞快,没有被那些横生的藤蔓与灌木丛绊倒,只凭本能便在这里畅通无阻,一路冲向了树林的深处。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周围的森林已经从矮小稀疏的树丛变成了高大深邃的密林,她却依旧没有停下,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只想着不断前进,不断逃走。
粗糙而结实的树干在视线当中不断闪过,茂密的灌木丛唰唰作响,缠绕在枝条上的藤蔓猛的一看就像是盘踞的毒蛇,阳光在这里的存在越发的稀疏,到最后只剩下从树木边缘撒下来的几点,青苔挥发着水分,草叶低落着露水,在那些最为湿润的地方,正有五颜六色的真菌在繁茂生长。
终于,在跑到双腿都有些发麻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理想的地方——一棵分成三叉的树,枝条交错纵横,恰到好处的在离地面两米左右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可以坐上去的平台,树干的表面则布满了湿滑的青苔。
最后这一点没有造成任何阻碍,在蜷缩起来身体之前,科林就已经准确地找到了树干上可以借力落脚的区域,身体就如同鸟雀一样轻盈的跳了上去——然后立刻找了一个角落蜷缩了起来,就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
自己为何会如此的悲伤和痛苦呢?明明一切都是早有预料的不是吗?明明她已经预想到了这一天不是吗?……也许令她痛苦的远远不止是所见到的那一切,更多的是如此清楚而尖刻的意识到自己的懦弱与自卑。
这样的词语本来和她毫无关系,蒙巴斯的科林天生就是强大和勇敢的代名词,她在十三岁的时候就敢跟着大人们一起去狩猎棕熊,并且第一个把箭射进了那头熊的耳朵里,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够担当重任,带着足足一半的族人去寻求活路,甚至胆大包天的敢抢劫一支军队的粮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只要觉得事情值得干可以干,就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她本该一辈子都这样勇敢精明的活下去……如果没有碰到那个人的话。
她曾经是骄傲的,并且以为自己有着骄傲的本钱,毕竟当时在她世界当中的一切都没有什么能够超过自己的,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老爹萨拉塔格……但有一个人却简单直接的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骄傲是有多么的单薄和简陋。
一只残兵败将,一只正在逃离敌人追捕的军队,一个身上带伤的将军,一片满是敌意的土地,甚至还有暗中的敌人在进行着阴谋……这一切堪称无路可走的绝境,不管是谁也要对此绝望,完全没有出路可言。
但特索律斯却能做到——就好像从来不知道绝望这两个字该怎么写一样,面对这样的处境,他依旧用冷静的头脑找出了真正的破局之法,带着几百个人居然就这样拿下了一座边境要塞城市,直接将利刃刺入了整个王国的要害,逼得荷尔斯人只能拼命反扑, 随后更是凭借着少的可怜的兵力和一些奴隶硬顶住了十倍于他们敌人的攻击,甚至直接将对方击溃。
他几乎总是在创造着不可能的事,一次又一次的打破着想象力的极限,只要跟随着他,就能够轻而易举的创造出一次又一次的奇迹,就能见识到远远超乎想象的世界……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过去从来没有设想过,甚至没有奢望过的,而只要看着那个人的背影,这一切便会源源不断的出现……与此相比之前的人生只会显得单薄和苍白,于是在不知不觉间,她的心几乎无法控制的产生了一些别样的情愫,并且越是主动去压抑就会越发得蓬勃生长。
但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跟随那个人,有哪里会有这样的勇气和信心呢?又怎么敢去奢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东西呢?……她越是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就会越发的烦恼和痛苦。
卡里拉要比她更加勇敢,而她现在已经得到了勇敢的奖品,塔莉娜医生也比她更有智慧和勇气,早早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只有她,却依旧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挥手将一条正鬼鬼祟祟顺着树枝往上爬的蛇给扔了下去,科林继续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膝盖,并由衷的期待什么东西都别来打扰自己。
……………………
潮湿的森林不是什么好去处,至少不是什么用来居住的好地方……人的身体天生就更喜欢温和干燥的气候,潮湿和阴冷只会带来疾病与痛苦。
在这样的区域席地而坐同样是鲁莽的举动,那些在阴暗潮湿当中滋生的爬虫会很乐意得到一个吮吸血液的机会,在人的皮肤上留下红肿的包块和难受的疼痛麻痒。
这样的地方会在一年中的绝大多数时候保持安静,茂密的灌木与荆棘将会将树林封闭起来……而今天,这里又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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