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走投无陆
丛林间的第一声鸟叫清脆悦耳。宝剑上流淌而下的血液刺红鲜亮,而这精练锻造的钢铁也在短暂的行程之后撞到了地面的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一下子就让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爬了起来。
不管有多么疲惫,他们都不会忘记刀剑交击的战争之音。
朱利尔斯的嘴角肌肉抽搐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诧异,诧异的看着搭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剑——这不是他的剑,事实上这把剑刚刚救了他一命,用一次毫不留情的大力挥砍,将他的宝剑击飞,使得刚刚那充满决心的一次切割只割开了他的皮肉,没有真正的斩断下面的肌体。
但同样的,在击飞他的剑之后,这把剑没有再从他脖子上拿下来的意思,就这样稳稳的贴着他的脖子,完全取代了刚刚那把剑的作用,看起来随时都能割断他的喉咙。
“巴萨.托亚洛多斯,你是什么意思?”
他平静的问出了这个问题,额头的头发被汗水所沾湿凌乱不堪,但在此刻却像是一只野狼张开的鬃毛。
握着那把剑的是他卡缪中当中的一人,带着他们来到这里的贵族次子,此刻他的脸上沾满了泥浆和汗水,同样已经疲惫不堪,但脸上的表情却相当微妙,那是一种充满庆幸和安心的表情,但里面却掺杂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得意。
“陛下,我是在阻止您的鲁莽行为,您不应该如此自暴自弃,我们可是拼了命才把你从那片血肉地狱当中救出来的!”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呢?托亚诺多斯,你是在威胁你的国王吗?”
朱利尔斯继续平静的问道,而他的耳朵已经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密集脚步声,这也让他的嘴角紧接着勾起了嘲讽的弧度:
“你不是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吗?我忠诚的孩子,你不是早就已经有了计划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终于在其他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周围的灌木丛就已经被猛的掀开。身上穿着链甲的士兵们全副武装的围拢了过来,将此处彻底包围,将这最后几十个逃出生天的人封锁在了岩石当中。
地面的宝剑还在流淌着鲜血,而朱利尔斯却已经如释重负的靠在了冰冷的岩石上,不顾周围传来的刀剑出鞘声和呵斥,看着终于将剑从自己脖子上拿下去的男人:
“我早该猜到你的想法的,只不过今天的我实在是过于软弱和无能,一直沉浸在自怨自艾当中,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你所隐藏着的野心。”
“是啊,这可真是一个好地方,甚至没有一个道路可以抵达此处……却在这里残留着昨日刚刚燃烧殆尽的灰,和一个只要卡住关节位置就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的石堆,又有什么比这里更适合当做捕兽的牢笼呢?”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想法的呢?还是说在这场战争之前,你的家族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就已经开始处心积虑地准备捕获你们的国王了?”
“自然早已有所谋划,更是处心积虑,我的陛下。”
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一个身材矮壮的荷尔斯男人穿过了士兵们的保护,来到了他的视线当中。
“啊,巴萨伯爵……我之前倒是没想到最后跳出来的居然是你。”
“请原谅我的冒犯陛下,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已经是一个失败者,而且也没有资格继续做我们的国王了……所以朱利尔斯,请认清这个现实。”
“哈哈哈哈哼哼……我当然认清了,要不然刚才也不会把剑搭在脖子上,比你们所有人都认得更清,但我还是没有的惊讶,惊讶居然在这个时候还能见到你这样的蠢货。”
周围继续传来骚动,刀刃摩擦的声响尖锐刺耳,寒光闪闪的长矛随时准备穿刺血肉与脏器,国王最后的亲卫们保持着最后摇摇欲坠的士气,他们的刀剑却已经开始颤抖。
这里随时都会爆发出一场火并,也许是屠杀……而后者的概率要远远大过前者,毕竟他们已经听到了弩箭被拉开的声音。
“你想要什么?那块石头板子是吧?你的野心荒谬而可笑,居然以为得到了那块板子就能够一步登天了……也许你还以为我的脑袋可以从帝国统帅那里换到更多东西吧。”
朱利尔斯已经完全摆脱了不久之前的虚弱和怯懦,他的此刻是如此的从容,就好像他正坐在自己的王座上,在亲卫们的围绕之中呵斥一个忤逆自己的贵族一样。
“你不在乎荷尔斯王国的灭亡,你以为能够从当中汲取到更多的利益,甚至还会沾沾自喜,自鸣得意,对吧?”
巴萨伯爵始终面无表情,就好像他的脸是用大理石雕出来的一样,莫名的透露出几分僵硬,此刻他只是冰冷而坚硬的吐出几个字:
“将陛下请回去。”
周围的士兵围拢了上来,而卡缪们也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意志,垂头丧气的扔掉了手里的刀剑,托亚诺多斯则是伸手去抓国王的肩膀,想要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而此时的朱利尔斯却依旧兴致勃勃,滔滔不绝:
“有你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甚至可以说他们相当泛滥,我绝大多数的封臣都是一群混蛋,他们绞尽脑汁的想要将我从这个位置上拉下去,满心期盼着我在某一天遭遇不测,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早就想向帝国人投降了,你们早就不想再继续打下去了。也很乐意看到自己换一个主子。”
“只不过是我这个疯子一直在逼着你们拖着你们再继续打而已……你应该是这样的想法吧?但我可以和你打个赌,当你带着我去见帝国人的统帅的时候,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
他微笑着张开自己的牙齿:
“绝对不会。”
356 逃与避
特索律斯很少会感到疲惫,很多时候哪怕讨论到深夜,其他人都已经精神不佳,他却依旧保有足够的精力。
只有在指挥真正的大规模作战,保持连续数月的高强度思考和一场决定性的庞大战役结束之后,他才会感受到那种难以言喻的在骨髓里散发出来的丝丝疲惫。
身为军团统帅,他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事实上除了某些比较重要的决策之外,他的将军和官员以及幕僚们完全可以代替他维持整个军队的运转,仅仅依靠军律与惯例就能解决绝大部分的问题。
也正因如此,战后的追击和处理完全不需要他过度操心,只用下达简单的口头命令整个大军自然就会动起来,就好像一个人的躯体不需要他主动去控制,就会让心脏跳动、让肺部扩张收缩一样。
一场大战之后,收拾惨烈的战场,就是独属于胜利者的责任,而死者和失败者只用静静的等待腐烂就好,这是一项繁重的任务,同样也是一种独特的殊荣和余裕。
准确的说,他们的动作已经足够快速,在很多死者的尸体还没有冷却的时候,军团辅兵就已经进入战场开始挖坑填埋,收捡起还没有损坏的兵器和铁甲……但已经逐渐温暖起来的南方气候还是迅速将这里化成了腥臭腐烂的地狱。
不,还没有到腐烂的地步,但已经有浓郁的如同乌云盖顶一般的恶臭开始弥漫,堆积起来的死肉和排泄物正在发生可怕的化学反应,逼迫和催促者胜利者们用更快的速度将它们清理和填埋。
这也让战场的环境变得恶劣,很少有人能够忍受这种恶臭和血腥继续留在这里,哪怕身经百战的帝国士兵们也不想再在这里停留了,他们继续进攻和前进的意愿无比强烈,已经不愿意再停留在营地当中,无所事事。
特索律斯理所当然的回应了这种愿望,在战役结束的第二天便下达了继续进军的军令,让他的军团拔起连绵的寨墙,重新集合起来继续向南方挺进,向那座牢牢封锁住整个东方通道的城市前进。
他们的兄弟、他们的战友正在那里等待,正在敌人的进攻下坚守,等待着他们的支援,因此帝国的大军不会有丝毫停顿,他们会继续向前,直到敌人全部臣服或是毁灭。
他们踏过平原,跨过山丘,将那片战场抛在了脑后。
……………………
从战场上逃走很难说是一个合适的决定——尤其是当你亲自品尝到那苦涩的后果之后。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这个决定都能帮助当事人延续生命,只要他足够机灵,能够躲过督战队的刀刃和敌方的追击,就能在战友横死填埋沟壑的时候,依旧保留下自己的性命……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够躲得过。
那些在接阵而战当中勇敢精锐的士兵,却往往会在溃逃的过程里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敌人所杀,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作战的信心和意志,自然就会变得软弱可欺起来……这时的士兵也往往会对指挥者的命令置若罔闻,一心只顾着让自己逃命……而在这种情况下,要是再有敌人追来……
阿巴瑟里斯家族的老人此刻已经顾不上叹息,不只是他,周围的所有人都还没有资格松口气,他们依旧没有脱离威胁,帝国人的骑兵依旧在追踪着他们的痕迹,这些贪婪的猎手誓要将这尊贵的猎物斩尽杀绝。
他们此刻早已不复刚刚脱离战场时的规模,他们所遭遇的也和预想中的大相径庭——一支规模近千人的帝国轻骑兵就像疯狗一样追了上来,甚至跟着他们一起脱离了战场,显然早已得到命令。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不断用箭羽袭扰、用刀剑斩杀、用斧锤敲凿,一次又一次的掠过他们的阵型,带走鲜血和生命,用恐惧和死亡折磨着他们,拆散他们的阵列和队形,逼迫着这些胆敢逃离战争的人放慢自己的速度,抵御他们的攻击。
就这样,他们原先的构想彻底破灭,为了防止带出来的数千精锐就这样毫无价值的被驱逐追杀,直到四分五裂,他不得不命令自己的部队在距离战场极近的地方列阵迎战,用成规模的军阵和箭雨驱赶对方。
他们很容易就做到了这一点……事实上太过容易了,对方甚至只是受到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损失,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撤离,就像一个人只是被烫了一下指尖,就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一整只烤羊一样。
对方这样懦弱的举动,甚至让他们当中的一些军官大喜过望,以为成功击退了追击者……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毫无疑问地扯掉了他们的脸皮。
每当他们试图继续逃离的时候,对方就会立刻卷土重来,专门挑在他们阵型改变队列松散的一瞬间,挑在他们最为脆弱可欺的一瞬间毫不留情的撕咬上来,扯下大块血淋淋的肉,然后在他们试图做出反击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逃开。
而如果他们敢让自己的骑兵继续追击,那帝国人的骑兵就会不断尝试引诱他们继续深入。同时联络部队进行包抄,毫不留情的将探到自己面前的爪子一口吃掉。
就像是南方沙漠的褐狼一样,这种狡诈凶残的**从来不会鲁莽的进攻那些有雄性和头羊保护的羊群,而是专门盯着最为虚弱和脆弱的部分进攻……同时不愿意让自己承受哪怕一丝伤痕。
而羚羊们却只能丧气而愤怒的看着恶兽在自己族群的身上留下一道一道的伤口,直到它们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或是在无休止的骚扰之中耗尽体力和精神,最后任由对方宰割。
他们已经成为羊群了,而更糟糕的是,追踪他们的甚至并不是狼群,而是一群猎犬,真正可怕的猎人正在被猎犬的吼叫吸引来,一旦他们到达,那才是真正可怕的屠杀。
那些骑兵的目的就只是为了拖住他们的脚步,让他们的速度更慢,行动更迟缓,从而给后续的追击部队争取更多的时间。
也正因如此,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停下过……通过血淋淋的切下自己的臂膀,留下一部分人来断后做到。
在这种情况下留下来的人毫无疑问就会陷入死地,毫无疑问会被帝国的铁蹄蹂躏成血肉泥浆,没有人想要面对这凄惨的下场——除非他们必须要这样做。
这是阿巴瑟里斯家族的核心力量,做出这个决定难如登天,这几乎等同于一个人从肩膀的位置切下了他的手臂,所失去的绝不仅仅是那十几斤的肉体,必然还要伴随着可怕的剧痛和大量的失血……但为了让其他的部分活下来,他们必须要这样做。
这确实奏效了,通过抛弃一部分,他们终于成功从那片战场逃离,来到了事先规划好的登船地点。
他们的家族堪称富可敌国——而这个庞大的财富便是依靠贸易和金属矿产所获得,所以前来参加战争,自然也会为自己准备好后路。
而按照原先的安排,不管战争是胜利还是僵持或者溃败,那支船队都会在这个时间段经过此处,而他们会用火焰发出信号,让对方前来接引。
他们一直没有顺利过,但至少这次没有什么突发状况,船队按照计划当中的一样接近了这片河湾,他们活下来的人也像计划当中的一样登上了大船,准备返回他们的家乡,舔舐伤口休养生息。
他们可耻的抛下了其他人,独自逃离了战场……面对可怕的强敌,做出了懦弱的选择,同样也损失惨重……到了现在,当初为了家族着想的决策是否值得在他心中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终究是做出来了……究竟后果如何?无人能知。
………………………………
越往东边前进,天气就会越温和——一般来说是这样的,但现在迪尤尔发现自己的常识已经派不上用场了,他不得不派出自己的手下去附近的城镇当中采购更多的抗寒衣物以及挡雨的油布,用来抵抗令人发狂的阴雨天气。
他们恰恰碰上了最为糟糕的天气……寒冷而潮湿的阴雨季节,没人知道这种天气会持续多久,但毫无疑问这绝对不会好受,就像把全身的骨头都泡进冰冷的泥浆里一样,那些身上有旧伤的家伙更是会受尽折磨,夜晚都只能靠大量的烈酒来让自己睡着。
他也同样如此,曾经被弩矢所伤的肩膀这两天就像有虫子在里面蠕动一样难受,从骨髓里向外渗透出一种酸麻胀痛的糟糕感觉,几乎不能动弹。
而更糟糕的一点是,他惯用自己的左手,旧伤在阴雨天气下的发作毫无疑问对他使用武器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该死的天气同样也阻止了他们继续行军的脚步,萨拉诺德王国的林间道路已经在这样的雨水之下化作了粘稠的泥浆,只要他们还想带着自己的辎重前进,就不可能冒着这样的雨继续在道路上行军,更不用提那些被浸透垮塌的道路了。
再加上一些不能声张的原因,他们几个佣兵团便理所当然的寻找了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驻扎了下来,开始在这阴雨绵绵的天气里扎营休整,等待雨水过去。
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
357 野心的燃烧
寒冷潮湿的天气当中一碗热汤是很合适的食物,里面最好再有足够的油脂,能够在上面厚厚的飘起一层,搭配着热面包一口气吃下去,一个男人就足以面对人口冻掉脚趾的寒冷也面不改色,用火焰烹饪带有额外热量的食物从古至今都是人们御寒的法宝,越是极端的天气,人就会越对油脂和肉类产生更多的渴求。
在种类繁多的肉类当中,鹿肉是一种相当特别的食物,这种动物的脂肪少的可怜,偏偏肉质鲜美,只要尝过一次就很难忘掉。在很多地方甚至是贵族才能享用的美食,丛林当中的鹿也从来不允许贵族和他们的侍从之外的人前去猎取,胆敢违反的都会被视为重罪,为了以禁效尤,基本上都会从重从快地绞死在村庄附近的树上,从而让那些卑贱的泥腿子们不敢再把主意打到领主的珍贵猎物上。
当然,平民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从森林之中获取肉食,野狼这种肉质低劣,又极其危险的害兽就可以随意猎杀,基本上也只有专业的猎人会去尝试。野兔这种极其泛滥的生物也不会有人追责,靠两三个简单的绳套就能很容易的得到这种肉食补充,此外森林里的一切——不管是地下的矿石还是地表的树木都与他们无关,最多只能捡拾地上的枯败枝叶用来做燃料。
但现在,这种只有领主的餐桌上能够见到的肉食却已经堆满了一个营房,被倒吊起来剥掉皮的鹿随处可见,包着粘膜的内脏被集中起来收拾到了一个桶里,这些东西会用来喂食佣兵们的猎犬。
这里的森林当中被保护的很好的鹿群让这几支佣兵团不管是人是狗都好好的饱餐了美味,其他的山羊羚羊和野猪也没有客气,只要能够找得到的,每天都有佣兵在森林里带着猎犬穿梭捕杀。很快就已经让周围的森林变得空旷了不少,而当地的领主也十分理智的没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任由这些外来的士兵肆意掠夺他林地当中的猎物。
毕竟暂且不提这几支精锐佣兵团都是他们的国王出钱雇过来的,得到了在整个王国境内畅通无阻的命令……这些人本身就是一群身经百战,靠战争来维持生计的凶悍的武装分子,而且数量也足足有数百人,他们对战争是甘之如饴,烂熟于心,根本不是一般的领主凭借自己城堡里那几十个士兵敢招惹的……
事实上,这些佣兵不来他们的领地当中惹事生非打家劫舍就已经足以让领主烧高香了,没有哪个脑子清醒的会来招惹这群至少暂时还算得上安分的危险分子,只能暗自祈祷他们能够尽快过去,不要再在自己的领地上盘桓了。
现在,迪尤尔看着房间里火塘上架着的一整只滋滋冒油的烤野猪胃口大开,用自己的匕首毫不客气地在上面切下大块带着酥脆外壳的嫩肉,在上面厚厚的粘上一层从村镇当中买来的豆酱,往嘴里一咬一扯一嚼顿时汁水四溢,亮晶晶的油脂顺着胡子流到了下巴上,没几口就吃了个干净,只剩下油乎乎的手握住匕首,准备继续割下一条猪腿来大快朵颐。
这相当豪放的吃相很容易勾起其他人的食欲。如果在平时,一起吃饭的这几个家伙肯定不会跟他客气,早早就会将目标放在那些上好的嫩肉上,在搭配上温热的酒,用不了多久就能把这一整只野猪吃的只剩下骨头架子。毕竟他们没活干的时候也很少能够吃得上这种好东西,更不可能去随随便便招惹什么地方的领主。
但今天除了迪尤尔之外的那几个佣兵团长却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哪怕这香气四溢,汁水横流的烤肉就摆在面前,也没有人提起食欲,其中一个黑黝黝的头发秃得只剩下了脑袋周围的一圈,胡子却刮得很干净的男人更是时不时的就会把视线转向屋外,看着那丝毫没有停歇的连绵阴雨唉声叹气,一副马上要大祸临头的样子,手上更是一刻不停歇的用一块小磨石打磨着自己的匕首。尽管刀刃已经被他磨得身光瓦亮有些朝一侧翻卷起来也没有停手的意思。
只有迪尤尔一副没受到影响的样子。从始至终胃口都表现得很好,此刻已经啃干净了一条猪腿,正准备割下一块最为厚实的背脊肉品尝,甚至还吩咐他的手下去端来了一盘新鲜的、上面还带着露水的薄皮萝卜,在咀嚼猪肉的间隙直接一整个塞进嘴里,几下咀嚼之间传出清脆的声响和这种萝卜那特有的微辣气味。
这副惬意的样子终于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纷纷开始交流起了视线,那个一直打磨着匕首的男人也终于皱起眉头:
“迪尤尔,今天早上可是你让人来叫我们的……”
“对呀,你们难道看不到吗?这么大一头野猪都烤的差不多了,专门叫你们来一起尝尝,别坐在那儿发呆了,你们难道准备饿着肚子回去不成?”
迪尤尔连头都没有抬得继续啃着手里的猪肉,此刻不只是他的胡子和手,就连手里的刀刃都已经被一层厚厚的油脂所包裹在火光之中反射着亮晶晶的色泽。
“就为了这个?”
秃顶的男人脸上已经有了不快的神色,甚至都不在打磨手里的匕首,在手指翻转之间就已经将手中的利刃深深的扎进了桌子里,足有两根手指厚的橡木就像是豆腐一样被轻而易举的贯穿。
迪尤儿嘿嘿一笑,终于把他手上的那块肉丢在了旁边,用自己黑乎乎的袖子简单的擦了一下匕首的锋刃:
“跟你开个玩笑,萨尔默,不用着急,反正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不是吗?让我来说的话这场雨还下得及时,正好给了我们一个好借口, 要不然我们现在烦恼的就是该怎么应对那个红发屠夫的怒火……要知道,那位陛下可是毫不留情地命令他的军队屠灭了一整座城市的人,就因为那座刚刚降服的城市三番两次的推脱他的税款,他可不会对我们客气。”
“你既然知道这一点,又怎么吃得下去……别告诉我你已经有办法了。”
名为萨尔默的男人眉头一竖就准备继续和他吵上两句。但突然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让他一下子就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你要是真有办法,就给哥几个说说。别让我们在这干着急了。”
迪尤尔眼睛一眯,整个人突然就严肃了起来,左右打量了一番之后,拉长了自己的嗓子:
“办法倒是真的有。只是就看你们到底有没有那个胆子……因为这个办法要是真的用出来,一不小心我们就得死无葬身之地,到时候说不定抽筋剥皮都是轻的。”
几个佣兵团长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最后他们当中一个身穿褐红色皮衣的大胡子一咬牙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tmd,反正这么下去也是死!真要继续往东边走。那我们10条命都不够填帝国人的壕沟的。与其去当炮灰,还不如赌一把!……要是这次我能活着回去一定要把那个杂种的舌头给他扯出来!还给我说是什么好差事……”
“没错,好歹赌一把!tnnd这点钱就想买我们的命!”
“听说南方的仗还打的挺激烈,估计荷尔斯人快撑不住了,万一帝国南方的军团回转,那别说我们了,估计萨拉诺德都得完蛋!肯定不能去那儿送命。”
众人七嘴八舌,但话语却逐渐偏向一致,等到所有人都下定了决心之后,迪尤尔点了点头,抬起自己的手臂向旁边一挥,随着咔嚓一声,周围的窗户和房门都被紧紧关住,让黑暗彻底降临了这里,只有乱七八糟的雨点拍打屋檐的声音还在点点滴滴的传来。
“我不是信不过你们,但各位应该都清楚这是要命的事,稍有差错我们全都得把命赔进去,所以我必须要做出一些保险措施……”
话音未落,他就从自己的腰侧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用自己油乎乎的手在桌子上摊平,露出上面猩红色的如同蜘蛛网一样散开的纹路。
“如果真的下定决心就割破你的手指,把血滴上去,当然也包括我,这是为了确保我们坐在一条船上,不会有人脑子抽筋或是起了别的心思把所有人都坑死。”
这看起来就只是一张破纸,而且上面还沾了不少油渍,也被揉得皱巴巴的,平常恐怕不会有人看一眼……也许会被拿去擦屁股,但在此时此刻,却莫名的透露出一种妖异和邪性,就好像魔鬼用来诱惑世人的契约,让人莫名其妙的不想靠近。
“这——这是什么?”
萨尔默眉头一皱,显然已经察觉到了这东西的诡异之处,而迪尤尔却已经拿起了匕首,轻轻刺破了自己的指尖,用拇指和中指用力挤压出几滴血来,让血液滴落在了羊皮纸上: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们现在用的上……知道萨雅婆婆吗?”
“你是说哈罗德公国西部边境那片沼泽里流传的传说?!那个捡死人骨头烧火熬汤的老巫婆?!”
他这一句话立刻引起了更多的躁动,这个原本还算温暖干燥的此刻好像也变得血腥潮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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