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走投无陆
更不用说那些偷奸耍滑,违反宵禁,彻夜饮酒,喧哗吵闹,打架斗殴的了——这在过去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毕竟雇佣兵哪有不干这些的,但现在却实实在在的会招来鞭子和责罚,有的人甚至都被打的怕了,看到那些身上携带着鞭子,盔甲的边缘镶嵌着红色皮革的士兵便会吓得瑟瑟发抖。
如此严法之下,雇佣兵们当中很快就有受不了的了,真是牢骚不断,甚至还有不少想要跑路的,反正对他们来说赏赐都已经拿到手了,这一票也干得挺漂亮,接下来就是拿着钱各回各家了,哪儿有待会儿人管束的,虽然他们给的钱不少,待遇也不错,但如果非要受这份罪,还不如回到过去那种时不时就要无所事事的日子。
迪尤尔当时就知道事情可能要变糟,于是立刻联系起其他几个佣兵团长,让他们将这些想走的家伙聚集起来,用了一点儿干这行常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和手段,终于让这些家伙脑子恢复了清醒。
他知道自己这些人里肯定有鼠目寸光的家伙,但还是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一个个的都只看刚拿到的那笔钱,却根本意识不到和他们以后的收获相比,那笔钱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们几个当初谋划这件事的,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他们要获得地位和财富,要成为人上人,要突破自己目前卑贱的地位!而如果要做到这一点,又有什么能比成为帝国军团的一员更好的途径呢?还有什么是比他们当前更好的机会呢?
他们本身就因为之前的主动投靠所立下的功劳得到了不少优待,如果在接下来的战争当中再立点功劳,让自己的位置在往上爬一爬……甚至再考虑的长远一点,在帝国征服这片土地之后,到时候这里的贵族被清理一空,要建立一个新的统治机构的时候,他们这些功臣难道会被忽视吗?
这一切又哪里是那一笔钱能够比得了的,那些家伙连一时的约束都忍受不了,刚刚得到一点甜头就打了退堂鼓,就像一只本来很饥饿的老鼠被草杆子给喂饱了一样可笑……它们甚至看不到那些麦杆末端沉甸甸的麦子。
绝大多数打了退堂鼓的家伙都被他们给说服了,甚至不少人还庆幸自己没有脑袋一热就直接跑路,但也有十几个混不吝的家伙铁了心要离开这里……对于他们,迪尤尔他们也就没有再浪费口舌,在特意给上面报了一下之后便暗中处理了。
毕竟大战在即,他们也不动动脑子想想谁会把他们现在就放走,万一他们去告密该怎么办?!……所以在他们不顾自己再三挽留,执意想要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不是自己这些人动手,就是帝国人动手,还不如他们自己动手,还能向帝国的统帅纳塔慕斯将军表表忠心。
这样的森林之中,尸体总是很好处置的,甚至不用埋得太深,只要稍微离营地远一点,自然就会有各种野生动物前来帮忙,而被啃干净的骨头自然无处探查到底是谁,终究只能和这里的山林作伴。
这一下子剩下的人也都安分了不少,在帝国人的管理之中,他们也开始逐渐适应起来,逐渐也没有了之前那种难熬的情绪,毕竟已经有人给他们把目标点了出来,那大部分人自然都会提起动力。
现在就连他们的营区都不像过去那样杂乱了,在帝国人派来的军官训斥之下,规划的四平八整,留出了道路和排水沟,还挖了厕所和垃圾坑,干干净净平平整整,营地的边缘再吊上几个血淋淋的脑袋,立刻就有了法度森严的意味,让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里是军营。
现如今的一切都让迪尤尔相当满意,唯一让他有些疑惑的,就是他们在这里等待的时间实在是有些久了——他本来以为帝国集结号军队之后就会立刻发起进攻,但现在距离道路打通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整支大军却依旧毫无动静,隐藏在山脉当中的一片谷地当中,军队日日操练却没有任何进攻的命令下达。
他并不担心帝国会无功而返,毕竟如今的局面是敌人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已经被利刃顶住了后心。只要发动便能轻而易举的覆灭这个一直阻挡帝国的西方门户,没有任何将军能够忍受得住这样的诱惑,更何况调这样一支大军过来,肯定也不是特意藏在山里待上两个月的,那样花掉的钱可就真的是白白打水漂了,哪怕要威慑敌人,好歹也要拉出去让对方看到才是。
这段时间里他也一直在搜集着关于帝国内部的各种消息,增进着自己对将来所要效忠的这个国家的了解,所以也更加清楚这位纳塔姆幕斯是什么样的人……要说这样一位豪杰居然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挫折感到退缩了。那他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毫无疑问,这位帝国西面军团的统帅肯定在酝酿着什么能够一击撕下最多血肉的计划,而他则由衷地期待着能够跟随着对方品尝到那过去想都不敢想的鲜美血肉,以此来安慰他那躁动不安的心。
他正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那些过去高高在上的领主淹没在泥浆与血液之中,从那高贵的座位上一头栽倒下来摔得头破血流,而他们留下的位置则会有更有能力的人来接受,就比如自己…………
咚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从旁边传来,那是夜间巡逻的哨兵正在用木锤敲打着一片悬挂在树枝上的厚木板,催促着营地之中的士兵赶紧起床……这个东西原本应该由铜片或是铁片制作,发出的声音清脆喧闹,足以让最为懒惰和贪睡的家伙从他的床上惊醒。但现在为了不在发动之前闹出太多的动机,他们只能用木头来代替,实在不足的就只能靠军官发挥主观能动性了。
到这个身影,他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连忙来到旁边的几个帐篷前,一个接一个的将那些过去的佣兵团长喊了出来……没过多久,他们的营地就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到处都可以见到打水洗漱的士兵。
他们营地之中的旗帜是一面简单的红旗,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绣出了一个独特的数字符号,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的标志——这意味着他们还是一支新成立的部队,没有为自己取得什么荣誉,但盾牌上都统一绘画上了帝国双头鹰的形象,表示着现在的归属。
今天好像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他也做好了接下来不会发生任何事的准备,已经开始估量着该去什么地方钻营,却突然听到营地的门口又传来一阵喧闹,并且越来越热闹。
还没等他走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到营地的大门被缓缓拉开。一辆马车在士兵的驱赶下缓缓开了进来,而马车上则是整整齐齐的松木箱子,上面用黑色的颜料标注着数字。
等马车停稳,上面的御手立刻开始喊起来:
“快过来,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去,之后还有呢!”
405 备战(2)
松木一般来说不是做箱子的好材料,这种木材必须要年份足够久远才算得上坚固,大多数情况下所能遇到的木材都是成人腰部粗细,木质松软易碎,难以长久使用,更不能承受太大的重量。
只要稍微有点讲究的人家,都会在日常置办家具的时候要求使用更结实的木头,但有的时候使用这种劣质的低年份松木制作的箱子却会大受欢迎……就比如在军队当中大规模运输使用。
一只大军每天都要消耗数不清的物资,运送的过程也不会像寻常人一样小心细致,如果全部都用好木头来制作,也很难避免损坏,成本也会相当高昂,反而是这种年份不够,但使用无碍的松木箱子更受欢迎。
帝国北方的那些寒冷省份当中就时不时能够见到连绵数百里的茂密松林,这种木材在那里可以说是采伐不尽,由工人砍下阴干之后再由工匠们通过大规模集体合作的方式迅速制作成箱子,发往各个行省的军团当中使用。
他们这段时间也对这种箱子很熟悉了,所以在对方一声招呼之后也都没有犹豫,招呼了几个人过来帮忙就开始搬运,只不过今天的箱子和以往比起来却是格外沉重。
他们当中一个身材结实的小伙子还以为这个箱子和往常的没什么两样,用力去搬差点把自己的腰给闪了,而这么一摇晃,他们周围的人也都听见了里面传来的钢铁碰撞声。
几个反应快的立刻明白了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连忙又多叫来了几个人帮忙搬运,而那个驱赶马车过来的士兵也从自己的怀里掏出用纸装订而成的册子,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这种纸对于迪尤尔来说相当陌生,不像羊皮纸一样厚实和有韧性,薄的就像是一片羽毛,但尖锐的铜管笔在上面书写的时候却不会划破。
“这是分拨给你们这个千人队的武器,立刻进行修整更换,后面还有相应的护甲,按照你们的具体情况和人数分发的,如果有所缺少,要及时报上来。”
旁边已经有人忍不住用自己的剑撬开了箱子,然后便不由自主的发出惊叹——长条形状的木箱子里整整齐齐的摆着打磨光亮的刀剑,缝隙之间用稻草仔细填充,每一把都没有多余的毛刺和扭曲,上面擦了保养的油脂,一个锈点都没有。
这种制式刀剑当然不会有人费心劳神刀去打磨出光可鉴人的表面,但却依旧平整光滑,锋利程度也同样是在足够坚固的基础上足够使用,刀刃厚实,有着流畅优美的线条,每一把之间的形状居然都大致一样。只有一些细枝末节能够看得出手工修饰的迹象。
除此之外,其他的箱子里也摆放着沉重锋利的尖刺战斧,重量平衡的铁杖、威力巨大的链锤等各种各样的帝国军队制式短兵,每一把都是他们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稀罕货色。在当雇佣兵的时候,更是要咬牙做上半天心理准备才敢从铁匠手里买……但现在,却已经在营地的当中堆积如山,看起来足够每一个人都分到。
帝国的富裕和大气再一次狠狠的震撼了他们这帮穷雇佣兵,但因为这两天挨的鞭子实在不少,倒是没有人敢现在就哄抢起来,只是搬起东西来更加起劲儿了。
长杆武器则是被麻绳捆扎成一大捆,钢铁的部分包裹着一层稻草,就像是一捆又一捆的甘蔗一样,被人抬了下来,堆放在了一起。
马车一辆一辆的赶来,紧随其后的则是一捆又一捆的箭矢,根据使用情况分成好几个种类——有坚固锐利,专门用来穿透盔甲的,宽大薄利用来切割血肉的,纤细修长对付锁子甲的特化型,带着恶毒倒刺的双翼……
每一只箭矢都涂过漆,上过油,光亮坚固不会轻易折断,同样也不会轻易受潮,偶尔有在运输途中受到挤压变得扭曲的,也只需要在火上略微加热就能重新掰回来。
紧接着最后的几辆马车则是运过来了一个又一个方方正正的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是堆叠整齐的胸背部扎甲,每一片都用精钢淬火打孔编连,边缘包裹着牛皮防止坚硬的钢铁划伤使用者。
虽然只保护了胸背部,但这些扎甲毫无疑问都比他们现在使用的这些要好的多,哪怕是强弓也不一定能够穿透防御伤害到他们,所以很多人干脆忍耐不住直接开始往身上套,自己原本的锁甲皮甲上再加上一层保障。
然后就是一个挨一个一层层码放起来的头盔,全都是带着护鼻的尖顶中头盔,下方还有着锁甲的护颈,同样比他们当中大多数人的盔甲质量要好,更不用说帝国的钢铁质量本就冠绝诸国,声名远扬,哪怕是他们这里的国王也尤为喜爱帝国精钢所锻造的刀剑,这些头盔显然具备着和那朴素外表并不相符的防御力。
等到所有的装备都被清点清楚,确认没有遗漏之后,那个负责运送武器护甲的军官,才将那本册子塞到了迪尤尔手中,让他在一个位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并不会写帝国文字,所以干脆用了自己国家的写法,同样也莫名其妙的多了一点代入感……直到现在在真真切切的从帝国手里得到武器装备,真真切切的在军中文书上签下名字之后,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现在已经是帝国人手下的士兵了。
略微感慨了一会儿,他的脑子就突然转过弯儿来,猛然意识到一件事。伸出手直接抓住了旁边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正准备回去的军官:
“请留步,这位兄弟,突然发下武器装备是不是要开始作战了?”
军官摇头:
“不知,我也是领命而来,但你们迟早要做好准备,毕竟大军在这里驻扎那么多钱粮已经花出去了,总不会就这样白白撤走的。”
……………………
一只狐狸在草丛当中穿梭,浑身的皮毛如同火焰一样明艳,只有从下颌到胸腹的这一片区域是如同牛奶一般的纯白,剩下的地方就连四只爪子的爪尖都长着红色的绒毛,皮毛油光水滑,泛着一种营养充足的时候特有的光泽。
这是一只强壮漂亮的雄狐,在树林当中穿梭的时候,就如同流动的火焰一般亮眼,甚至会让人担心它的皮毛上会撒出火星来,不管是谁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来注视这漂亮的生灵,并为这美妙的色泽和体态感到惊叹。
而对于一个猎人来说,最梦寐以求的猎物莫过于此——狐狸本就狡猾,昼伏夜出,生性多疑,所以哪怕狩猎这种生物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却也是难度颇高。也就让狐狸的皮毛价格居高不下,更不用说这么漂亮的一个大公狐了,只要把它捉住,稳妥的剥下皮毛来,然后精心处理,再小心出手,随随便便就能挣来几年的花销。
对于躲在草丛里的巴卡斯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错过,很有可能他这一辈子剩下的时间里都不会再有了,如果真让这只狐狸跑了,他估计在快要老死的时候一想到都能咬牙切齿的从床上蹦起来。
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做足了准备,不但把衣服用树叶熏了一整晚,更是用草药熬成的热水,好好洗了一个澡,确保自己身上没了一点儿人味儿,这才趁着凌晨的机会小心进了山。
也正因如此,那多疑又狡猾的狐狸才没有发现他,但却也无济于事了,毕竟如果他再犹豫一会儿,那只狐狸就要跑掉了……它明显没有在这里停留的打算,从始至终目的明确,就这样沿着树木和灌木丛之间的细小缝隙快速穿梭。
最好的方式就是用陷阱将它捉住,然后再用绳子勒死,这样不会对皮毛造成任何损伤,能够从容的剥下一张完美的皮……但问题是想要让狐狸中陷阱相当困难,目前为止他也就成功过两次,在眼睁睁的看着那只狐狸轻而易举的绕过了他的两个陷阱之后,他就明白不能再在这里傻等了,必须要主动出击!
一把猎弩早就上好了弦——这也是弩相比弓来说更优秀的一点,只要扣上弦就不用在耗费体力维持。可以从容等待和瞄准,随时都可以激发。
他也有把握在这不到20步的距离准确的射中那家伙,但关键是他必须要射中不会伤到皮毛的地方,这样一张好皮子,哪怕是损坏一点儿他都心疼。
就这样悄悄的,他把弩从旁边勾了过来,整个过程极其缓慢、轻微,就像是微风吹过草间时的动静,他想象着自己是一个死人,是一个已经皮肉腐烂成灰泥只剩下骨头的死人,死人是不会动的,哪怕动也不是因为自己。
直到那把弩被他缓缓地探了出去,手指也缓缓地扣上了机括他这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和身体都稳定了下来,看着即将又要钻进一丛灌木当中的狐狸,他略微定了定神,然后果断按下机括——
嗖!
弩箭离弦而出,他这把猎弩没有很高的磅数,但对付这种小东西来说还是得心应手,只是一瞬间,他的嘴角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勾起,哪怕还没有看到结果,他也知道这一箭必定会命中!这就是他身为一个老猎人的自信。
嚎!!哎呦!
弩箭飞出,却传来了人的惨叫,那只火红皮毛的狐狸居然猛的一个起跳,就让那个弩箭从肚子底下钻了。过去根本没有沾到自己一丝。而弩箭余威不减的钻进灌木丛里,里面却一下子跳出来一个身穿黑衣的家伙,弩箭还直挺挺的插在对方的膝盖侧面。
“该死的!”
狐狸又迅速跑远了,这个仿佛成了精一般的生物动作飞快的在灌木之中穿梭,不一会儿就融入了满山翠绿之中,而巴卡斯却再也无法忍耐,又急又气的跳起来把弩砸在了地上。
本来十拿九稳能够弄到手里换大钱的皮子不翼而飞,反而一箭射中了别人。这下不要说挣钱了,估计还得赔医药费进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善了,如果伤到了别人的筋骨,估计就真麻烦了。
过去这片森林他是根本不敢进来的,领主老爷会平等的吊死每一个进他的林子里打除了兔子和狼之外东西的家伙,那些敢偷猎狐狸和鹿的都是些胆大包天,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他虽然当时穷的没办法了,但还不敢把自己的命赔进去。
也就是帝国人来了之后没了这种规矩,只不过多出来了新的规矩,他们现在可以打猎,只不过每年只有固定的时间可以这么做,而且要根据打到的猎物价值来交税……这两天可不是季节,他可是偷偷跑进来的,真要被发现了一顿鞭子和罚款肯定少不了。
其实刚刚骂了一句的他也只能强撑起笑容……现在哪怕躲起来也来不及了,刚刚那只狐狸跑掉的时候,他实在是太过气急败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直接蹦了起来,哪怕是个瞎子肯定也看到他了。
“哎,这位朋友,你没事吧?”
他讪笑着向对方走去,一路上嘴根本不带停的,但基本上都是一些套近乎的话,本质上是为了安抚对方可能激动的情绪,毕竟要是他在山里走着突然被射上一箭,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脾气。
“……没事,快滚。 ”
对方一开始根本不回答,只是气恼的抓挠着树干,过了好半天之后突然把脑袋扭了过来,用带着血丝的眼睛,阴狠而愤怒地注视着他,一下子就把他给吓得不敢动弹,但最后对方却只是喘了两口粗气,然后往旁边吐了口唾沫,一瘸一拐的准备继续离开,似乎根本不准备搭理他,就连被**一箭的事都不准备计较了。
而他确实实实在在的被刚才对方的那一眼给吓得不轻……那一瞬间他几乎有一种被生吞活剥的错觉,仿佛根本不是在和一个人对视,而是在无人的山林里突然看到一头棕熊和自己对上了眼…………
406 各怀鬼胎(1)
“……你真的没事吗?”
按理来说碰到这种好事他应该转身就走,毕竟对方已经亲口承诺不追究了,那就要尽量撇开关系,最好闷头穿林越界一口气跑回自己家里去。让对方哪怕事后后悔也找不到自己,这样才能把这桩天大的倒霉事给摆脱。
但看到那根钻进对方膝盖关节里的弩箭,他还是感觉一阵接一阵的心虚——这种程度的创伤完全可以造成残疾,说不定这个男人后半辈子都不能正常走路了。无缘无故就给别人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又怎么能够让他的心里过意的去呢?所以最后还是忍不住再询问了一句。
这一句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生怕对方回过味来一把抓住他要赔偿,说不定更糟糕一点儿,直接下半辈子要他供吃供住也不是不可能……他现在还只是一个20岁的年轻人,可遭不住这么一下子。
听到他说的这句话,对方更加不耐烦的对他挥手,脸上写满了厌烦和气恼:
“都说了没事,快点滚!快点滚……”
就在他松了口气,决定这次抓住机会赶紧离开的时候,对方的语气却突然变得迟缓起来,在他的眼前,表情有了一丝莫名的变化……他顿时意识到事情要糟糕了。
果不其然,对方好像突然回过神来的似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真是昏了头了,我还差点把你这小子放过,刚才的那一箭就是你射的吧,你看看我的腿!”
“这下完了。”他的脸顿时垮了下来,随后又强行让自己满脸堆笑,准备解释一番:
“实在对不起先生,我也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刚刚我明明是准备射那只狐狸来着,如果那只狐狸没有跳起来,这只箭也不会射中你……总之实在是不好意思,都怪那只狡猾的畜生……”
“别在那里说废话了,你没看到我连走都走不动了吗?之后该怎么样之后再说,现在你好歹先把我送下山去……你把我的腿都射残了,这么点事总不至于拒绝吧?”
这当然是应该的,至少他现在推脱不了,于是就只能不断说着好话,向对方靠近,准备将这个古怪的黑袍人扶到山下去……他虽然对这个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感到疑惑,但却也没到那个不敢靠近的地步。
当然靠近是靠近他还是提着几分警惕,毕竟这个家伙怎么看都不对劲——哪有一个正常人会在山里这副打扮?看起来就有一种会在大半夜架起大锅熬煮死猫死狗的即视感,如果不是有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儿,哪里也会这样干?
所以他的手指也一直握着一把短刀——这是他用来剥皮放血的小镰刀,紧紧的贴着自己的手腕,如果对方真的有什么动作,也能够及时给他来一下狠的
但好在对方好像真的是一个被他误伤了的倒霉路人,就这样骂骂咧咧地接受了他的搀扶,两个人一路沿着道路向山下而去,趁着现在天色还明亮,尽快赶到有医师的地方去。
……………
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自己都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好的机会。
身披黑袍的男人,用一种阴鸷的眼神看了一眼旁边的年轻人,努力压抑着嘴角勾起来的阴森笑容,为自己的好运气感到惊叹……自从帝国接管这片土地之后,在野兽繁殖的季节是不允许进山狩猎的,所以他根本没想过能在这深山里碰到什么人,却没想到居然运气这么好,正好撞见了一个偷猎的家伙。
他本来还在烦恼该怎么寻找到改换自己身份的材料——毕竟哪怕用大脚趾也能想到附近的村镇当中肯定已经有着重重布控,敢靠近必然自投罗网,他如果不尽快找到变换身份的办法,迟早要被抓住。
至于现在万事大吉,他只要把这个家伙哄到离那片山崖远一点的地方,然后动手拆掉他的骨头,剥下他的面皮,吸干他的脑浆……到时候他就能悄无声息的变成另一个人。
至于现在还不能着急,这个地方还是离那太近了,这个家伙又好死不死的一箭射中了自己的腿,哪怕以自己的身体素质想要恢复也要几天时间,这会儿真把他吓跑了,很可能就追不上了,得把他引到一个好动手的地方……
这样想着他的眼神也越发阴冷,如刀子一样在对方的后脑勺上来回移动,几乎已经想好了待会儿怎么料理自己的猎物……就像一个农夫正在思考着怎么料理被自己套住的兔子一样。
只是他好像忘了——哪怕是兔子也有一嘴能够把人咬出血的牙,有一对可以蹬翻老鹰的强壮有力的后腿…………
……………………
自己这次摊上大麻烦了,而且是那种足以让自己万劫不复的麻烦!
偷偷在禁止狩猎的季节钻进山里打猎,只用挨一顿鞭子罚些钱就可以了事,但如果在这个基础上还用弩箭伤人,那可就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了……更不用说这个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忠厚人,能够大发慈悲的饶自己一次,十有**以后会常常靠这件事来讹诈。
自己家又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要不然也不会冒这个风险偷偷进山来打猎了,如果被这个家伙敲诈上两次,估计就要家破人亡了……要是被官员发现他偷猎伤人恐怕也得狠狠的脱一层皮,到时候本就穷困的条件估计就会更加潦倒。
一开始被吓到的年轻人,此刻却是越想越心惊,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站在了家破人亡的关键点,马上就要倒了大霉……意识到自己很可能马上就要落入极为悲惨的境地之后吓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感觉脑子嗡嗡作响。
他是绝对不愿意有那个下场的,好不容易现在的日子好过了不少,眼看什么都有了盼头!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他落到以前的那种生活里去!!
但偏偏他刚才已经因为自己那一闪而过的善心落到了这种尴尬的境地。现在根本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够摆脱——他能感觉到这个家伙的手牢牢的抓着他的肩膀,根本不可能轻易挣脱就这样逃走。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他的内心就像有一团火焰正在燃烧一样焦躁不安,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汗水,但还是强迫着自己保持着某种程度的冷静。
就这样在焦急和思虑之中,就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就这样自然而然的钻了出来,轻轻的凑到了他的耳朵旁。
他的手指立刻抖了一下,手上捏着的那柄短刀几乎难以握住,但还是隐蔽的藏在自己的手腕内侧,用袖子小心遮挡……一种黑色的凉意开始在他的心中蔓延,就像是冰冷的毒药一样可怕。
他意识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树木茂密,人迹罕至的森林深处,地面都因为常年得不到光照积累了一层厚厚的落叶,灌木丛茂密的可以遮挡住视线,蛇虫鼠蚁在其中穿梭,野狼恶兽在这里时常能够见到,黑夜之中它们那绿油油的眼睛就会在周围游荡。
这种地方,不管是什么死了都会很快消失,他的肢体会被那些饥肠辘辘的野兽啃食干净。内脏更是会被视为珍馐率先掏空,直到只剩下几块破破烂烂的碎骨头才会留在草丛之中等待着腐朽……不管这个东西是一头倒毙的动物尸体,还是一具人的尸体。
恍然大悟的情绪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他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最好的解决办法——没人会知道深山老林里有一具尸体,也同样没人知道他来这里偷偷打猎还伤了人,他可以在之后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然后在接近夜晚的时候悄悄赶回家中,等到第二天就可以像自己往日里一样生活,不会有任何差别。
这个诱惑对现在的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足以让他甚至在一瞬间的惊慌之后冷静下来,开始认真的思考前了自己该怎么做,并且很快就冷冰冰的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不能直接动手。
他能感受得到这个家伙明显对自己有所警惕,他的手一直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手指有意无意的对着他的脖子,自己的咽喉要害始终暴露在对方眼前,风险实在太大,他得想个更好的办法。
就这边一边思考着,一边向前走,再经过一个断裂的树桩旁边时,他就悄无声息的有了计划……他对这片森林很熟悉,哪怕是过去领主老爷们还在,一旦被抓住就要吊死的时候,他也没少偷偷溜进来过——毕竟有的时候哪怕被吊死也比饿死强的多,他宁愿在一根绞绳上迅速结束生命,也不想在饥饿的折磨里挣扎好久之后才慢慢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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