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走投无陆
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一直从太阳还算明亮的下午等到了此时灯火通明的夜晚,而最后一个刺杀者却迟迟没有传来抓获的消息,搜寻部队依旧在附近的山脉之中搜山检海,就像渔民捕获一条大鱼一样到处搜索,但直到刚才为止最后一位信使到达,却依旧没有成功的消息传来。
就像之前巴西赛亚罗斯说的一样,南方被摧毁和征服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甚至快到了帝国的行政和执法机构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的地步,让这里属于暗面的力量相对来说较为薄弱,虽然成功将对方引诱了出来,想要成功追捕,却还要费一番功夫…………
409 各怀鬼胎(4)
耐心是一种在每个人身上都截然不同的特质,有的人多,有的人少,这固然有先天的性格因素,同样也是因为后天的经历和磨砺所塑造出来的特点。对有的人来说保持耐心坐上一天轻而易举。而对有的人来说十几分钟让他不动弹,就如同浑身虫咬火烧一样难以忍受。
特索律斯早就习惯了等待……一场战争真正交战的也就只有那么几天,其他的时候都是在不断的准备调遣,推进试探,行军打仗中行军才是占大部分的东西,而一场真正的大型战役也根本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双方军阵在铁与血的碰撞当中摩擦,指挥官没有所谓的上帝视角,最多也只能在制高点看到大致的轮廓,更详细的信息还要依靠传令兵和麾下的军官不断送来,然后才能做出判断。
在这种情况下,耐心就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品质,而是一种必须要具有的基础了……否则的话也许只是一时的急躁便会给自己的军队带来灭顶之灾,也只有足够沉着冷静,不为外物所干扰才能够依靠少量的信息作出准确的判断,所谓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莫过于此。
如果他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在这个地方一直坐到明天清晨,并在这个时间段里思考很多问题,但现在明显没那个必要,因为肉眼可见的,一个信使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当中。
对方在接近这个小棚子十几米的地方被卫士拦下。翻身下马的时候,身上的黑袍上沾着的灰尘都被抖落了不少,脸上的黄铜面具是向前凸出的鸟嘴形状,为了减轻重量,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菱形镂空,中间还似乎填充有过滤物。
就这样在略做检查之后,他被允许穿过亲卫们的重重保护,来到了特索律斯的面前,单膝跪下:
“大人,行动已经成功,我们捉住了所有的不轨之徒,包括负责此事的首脑,巴西赛亚罗斯部长让我
前来向您汇报,同时请求塔莉娜医生前去处理。”
一直等待的消息终于送到,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定——毕竟他们担忧的从来就不是对方无法对付,而是这些狡诈而阴险的家伙借机逃脱,无法将他们抓捕回来,那这次可就算是白忙活了。
“那我们就出发吧,也在这儿待的够久了……”
特索律斯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一下午的时间,他们几个就在这里吃吃喝喝度过,虽然为了不误事没有喝酒,但也显得过于惬意了一点,让他在这段时间一直紧绷的神经都颇有几分放松。此时此刻站起身来,更是感觉腰背部的肌肉都逐渐从紧张的状态松弛了下来。
“我已经厌烦了到处抓这些老鼠了,这次试一试能不能把他们的耗子洞给掏了——如果这个耗子洞在我们目前能够够得着的地方的话。”
……………………
一个人如果被捆绑住手脚,全身上下能够动弹的地方只有嘴里的舌头的话,那他就称得上毫无自由,甚至都没办法结束自己的生命——咬断舌头自杀的方式相当苛刻,大多数情况下,即使你能够强忍疼痛,将自己的舌头硬生生咬断,出血量也不足以致死,最多是废除了自己说话的能力,只能寄希望于断掉的舌头能够回缩堵住呼吸道……但同样不怎么靠谱。
在这种情况下,人对自己的生命和安全是完全没有掌握的,完全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俘虏者想要将他如何就能将他如何,用各种各样的酷刑施加在他的肉体上,用痛苦和极端的折磨来榨取他头脑当中的情报。
落到那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境界,绝对不会是任何一个人的愿望,相比起来,一个痛快利落的死亡都会显得格外仁慈,所以只要能够下得了决心,在被彻底限制住行动能力之前,自杀是个不错的选择,只要你能有这个能力。
帕特里克当然有这个能力,事实上他如果不定期补充原浆的话,体内那已经被唤醒的寄生者就会开始自内而外的啃食他的肉体,吸干他的脑浆,在极度的痛苦当中杀死他,这个过程甚至都不会因为他的意愿有所改变,就像倾泻而下的洪水不会因为一个人挡在前面就改道一样。
除此之外,他还能随时控制着自己身体里的寄生者切断重要的器官和神经,甚至是一旦察觉他的舌头说出了某些特定的词语,身体当中那个恶毒的客人都会毫不犹豫的摧毁他的头脑,彻底占据他的这副身体,所以说不管怎么样他都没可能泄露出情报,从被抓住的那一刻,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尽管对这一天早有预料,但这个时刻真的到来之后,他还是不免有些惆怅……是的,只有惆怅,或许还有那么一些怀念。
他不免想到了自己过去当皮匠的那些日子——在其他人看来做一个皮匠泥又累又臭,每天都要在发臭的皮子和毛发以及污泥当中度过,累得满头大汗不说,身上还总是会有一种哪怕反复洗澡都难以去除的臭味。
附近的邻居甚至都会因为这个原因,特意将房子修建的远一些,防止被浓烈的臭气反复侵染……如果有选择,很少有人会来当皮匠,尽管这份职业的收入还算可以。
在其他人看来他的生活相当辛苦,但他现在回想起来却只是觉得怀念,明明只是半个月之前的事,却好像已经度过了几十个春秋,让他觉得既陌生又熟悉,却又能清晰的回忆起那里的一草一木。
院子里堆放的七八个用来浸泡鞣质皮料的大桶,在天气炎热的时候臭不可闻,但他却已经习惯了那种味道,能够面不改色的把手伸进去捞出浸泡的皮子。
用来从皮革上刮掉毛发的刮刀,是村子里的铁匠根据他的使用习惯特制的,两边的手柄角度会略微大一些,这样对他来说更加顺手,钢口也相当坚硬,一直使用到现在,他都很少打磨。
用来绷开皮革的木架——他亲手制作了5个,剩下的三个是他的学徒动手做的,那两个家伙虽然算不上笨手笨脚,但却总是在细枝末节的地方不太讲究,已经被他训斥了好几次。
自己一点一点修起来的两间屋子,一间正屋用来睡觉休息和吃饭,一间侧屋当做仓库用来存放他们收拾好的皮子和其他的东西……当初他是做好了在那里一辈子的准备,所以两间屋子都用料扎实,用了整整两年才勉强修起来。
他甚至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初挖地基的日子,用铲子和镐头一点一点的清理掉多余的泥土和石子,将那些大块的石头堆砌成地基。将粗壮的原木一头碳化深深的埋入地下……
那是何等平凡何等辛苦的生活呀,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到镜头……但他却已经亲手杀死了那个皮匠,将他摁在了水里淹死,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杀手,而且是一个失了手的杀手。
他听说过帝国人是怎么对付落在自己手里的敌对者和罪人的,那些狱卒们所擅长的也不仅仅是抓捕犯人——准确的说刑狱手段才是他们的主业,抓捕犯人反而是一种重要程度稍次的责任。
他们从不会吝啬于将最为残酷的手段用在他们认为有罪的人身上,哪怕嘴是铁打的家伙落进他们的手中,也要把嘴上的铁皮儿一点一点的给剥掉,他当然不会觉得自己能够承受得住那样的折磨,但好在他也不用承受。
短暂的对自己的一生做了一个回顾,惆怅的感慨了一下,然后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准备在合适的时机了结自己的生命——命令体内的寄生者摧毁他的脑子,将这句躯体彻底让给它。
到时候他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而他也不会再关心这个怪物究竟会遭遇到什么,哪怕被那些黑衣的乌鸦们一点一点的剥碎了也不关他的事,毕竟又有谁能来苛责一个死人呢?
至于这个时机——当然就是那位特索律斯前来观看他狩猎的结果时,他已经彻底异变的身体,就能够给对方带来一个惊喜,哪怕不能彻底除掉这个心腹大患,也有很大的可能能够伤到对方身边的心腹随员,就算什么人都没能伤到,也能让他得到解脱。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钢铁的摩擦声从旁边传来,彻底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而这也是他之后会后悔的决定。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似笑非笑的铁面,上面布着不少的划痕,边缘和某些凹陷的位置颜色暗沉,但却没有丝毫锈迹,钢铁被摩擦的温润发亮,危险的眼睛在后面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
“幸会,我的猎物,我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也许你会在我开始动手之前告诉我,这样我就不用给你起一个编号了。”
帕特里克的眉头皱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而对方却好像自找没趣的摇了摇头:
“算了,我之后会问出来的,只不过我看你似乎在打着一些不太妙的主意——”
“!!”他的眼睛猛然瞪大意识到了什么,但却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的鹿皮手套上镶嵌着的钢爪猛的攥住了他肩膀上那扯断的触须,用锋利的爪尖刺入进去,然后毫不犹豫的松开丢下,就像毒蛇用快如闪电一般的速度咬了一下自己的猎物一样。
但他却已经惊恐的发现自己体内的寄生者正在飞快的失去活力——自从接受了这个生物之后,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东西如此疲软无力的状态,它本该随时随刻都保持着恶毒和躁动,自己也不得不随时随刻对它有所防备和警惕。
“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处理像你这样的家伙了,在吃过两次亏之后,自然知道该怎么解决……”巴西赛亚罗斯看了看自己手套钢爪末端的那一滴绿色液体,嫌恶的甩了甩手“说起来你们那种一被抓住就会自杀的鬼东西可是让我好恶心了好长一段时间,但好歹他们的尸体也起了点作用,让我清楚了这种东西在你们体内的大致分布,如此才能对症下药。”
巴西塞亚罗斯的手套钢爪内侧都刻有一条细小的凹槽,凹槽里面则是特意填充进去的药物,效果从麻痹剧痛意识模糊到致死各不相同,在他将钢爪刺入肉体的瞬间就会发挥作用,不管是抓捕罪人还是刑讯都相当有趣。
他不只是抓捕的大师,同样也是刑狱手段的高手,是罪人和叛徒罪恐惧看到的身影,不管是什么样的古怪家伙他都收拾和对付过,对方脸上的那种表情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十分隐晦,但却瞒不过他,自然清楚这家伙打的什么主意。
犯人在接受审讯之前便自杀身亡对他们来说并不罕见,有的人甚至看到他们出现的一瞬间就会割断自己的喉咙,只为了不承受之后的折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想的一点都没错。
“好了,你对我们来说还有大用,待会儿我们就得研究研究该怎么把这个东西从你的身体里剥出来了,放心,尽量不会让你死的,只不过在这段时间,你应该考虑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样的选择了。”
“我倒是很欢迎你多坚持一下,那样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毕竟不管是什么手艺,长时间不使用终究会变得生疏起来,我也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进行相关的锻炼了。”
最后用手指关节在这个家伙的脑袋上轻轻的敲了两下。巴西赛亚罗斯戏谑地发出笑声,在对方铁青的脸色当中悠悠哉哉的离开,在火把和火盆映照的灯火通明的石牢之中,只留下一个被铁锁铁夹和坚固十字架所固定住的人形,此刻已经连徒劳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几只瘦小的老鼠伴随着蟑螂从阴暗的角落里爬出,开始稀稀索索地发出属于自己的响动。而此刻距离天亮还有很长时间………………
410 巢穴(1)
“难度很大,大人。”
塔莉娜皱起眉头在眼前的羊皮纸上写写画画。旁边的科林有些好奇的凑过头来,就看到那张纸上已经用纤细的笔触快速勾勒出了一个人体的图案,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一个体型紧凑的男人,而用墨色浓重的笔触额外在四肢和身体的关键部位,勾画出来的长条状触手,无疑就是他们要剔除的目标。
只是一眼看去科林就觉得头晕眼花,那些大大小小的触手几乎遍布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就连手指的末端都有着细小的分枝,简直就如同另一条血管在人体内生长而出,在全身上下两个最为重要的汇聚点就是大脑下方的脑干和心脏下方与肺部交接的区域。
就是这些东西,让这个平平无奇的男人拥有了远超常人的敏捷和力量,却也完完全全的占据了他的身体每一寸角落,让人怀疑这到底是一个接受了身体改造,被寄生的男人。还是一个保留有过去意识和外表的怪物。
哪怕对这方面毫无了解,科林也立刻就意识到了这项工作的棘手——想要将这些东西全部从人体内剔出出来不亚于换掉一个人全身的血管,而不危及他的性命……这真的是凡人能够做得到的事吗?!
旁边的卡里拉明显还没有意识到现在的状况,依旧有些迷茫的转过头去看外面树上一只正在蹦跳的鸟儿……那是一只圆头圆脑,浑身绒毛的小胖鸟,有着鹅黄色的喙和琥珀色的圆眼睛,脑袋上有两簇羽毛斜向伸出,就像两个小小的犄角。
她在帝国的首都见过这个小家伙,好像叫什么什么角鸮来着?……也许没有角?卡里拉只记得当时塔莉娜说这个小东西可以送信和传递信息,就是不知道这幅圆头圆脑的样子是怎么做到的。
“他身体里太多地方都被寄生者和改造所侵染,如果要将这些部分完全剔除,必须要把他整个人切开……这样做的难度实在太大了,稍有不慎就会把一切都搞砸。”
特索律斯惊讶的挑挑眉头……他当然理解了塔莉娜的话,此刻的惊讶也不是因为他们所要面临的困难,而是塔莉娜居然在这种难度下还有成功的可能!
至少以他的知识和他们现在所处的时代与条件是根本想不到该怎么把这种东西从人体内剔除的,而且还是这种在一个人的身体里像树木根须一样盘根错节无处不在的东西……而塔莉娜的意思分别是说他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一丝成功的把握,这就让他不由得到惊讶了。
“……你是说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你也能把寄生者从他的身体里分离出来吗?医生,哪怕只有1%的可能?”
塔莉娜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是的大人,但也只是理论上的可能,而且只是分离的可能……还不包括之后的其他问题,而他的身体也十有**不能支撑我做到那种程度,更有可能在中途死亡,他接受的改造实在是太过深入了,甚至都很难再称得上是一个人类,更像是和寄生虫的嵌合体。”
“它们之间几乎已经不分彼此,身体上很多重要的器官都受到了寄生者的压制和吞噬,即使我们能够成功分离,也必然会对原本的身体造成重创,后果尚且难以预知。”
“以往我们惯常使用的毒素这次也难以起到作用,他和我们以往抓住的任何一个目标都不同,是第一次表现出如此深刻的共生性。”
特索律斯用手指敲打着自己手臂上的钢甲,略微停顿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开口问道:
“那另一人如何?他也是同样的状况吗?”
塔莉娜摇头,伸手抓起另一张羊皮纸,表情松动了不少:
“……另一个目标的状况有所不同,他体内的寄生者呈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虚弱和萎缩,就好像曾经经过长时间的沉睡一样,并没有那种极端的不可替代性,剔除的把握大上不少,而且也更容易恢复健康,对我们来说更有价值。”
“现在应该还无法确认他们当中的领头者是谁……”特索律斯上前两步,低头打量着这个被贯穿肩膀和膝盖后侧,彻底成为废人的俘虏“更何况我也不会相信现在从这两条舌头里冒出来的任何话,那必定会带着阴险的毒液,试图在不知不觉间坑害我们的健康,相比之下,巴西塞亚罗斯从他们的嘴里拷问出来的情报更值得信任……但我想哪怕手术成功,他们也很难经受得住拷问吧?”
塔莉娜抽出自己的银色短杖,轻轻戳了戳俘虏那精练发达的肌肉:
“准确的说是无法承受重度刑讯,他们的身体锻炼得非常坚韧,除了那些会致人残疾的酷刑之外的刑罚都不会轻易杀死他们……也许可以让巴西赛亚罗斯先生尝试一番。”
墙角的黑影闪动,从刚才就一直立在那里的巴西赛亚罗斯缓步向前走到了他们旁边,对特索律斯躬身行礼:
“请将他们放心的交给我,大人,我会从他们的头脑里榨干每一丝有价值的东西……我们所擅长的可不是什么粗鲁的技艺,并非必须要对他们的肉体造成伤害才能达成目的,有的时候痛苦并非要弄得血肉模糊。”
特索律斯挑了挑自己的眉毛,看向巴西赛亚罗斯那从容镇定的脸,饶有兴致的开口:
“很有把握吗?”
“是的,大人。”巴西赛亚罗斯嘴角露出一丝瘆人的笑容“这种情况对我们来说并不罕见,不是所有犯人都是身强体壮的足以承受那些大刑的,总有一些已经习惯养尊处优,纵情深色,把自己的身体放纵到虚弱不堪的家伙,对付他们,我们自然有另外的手段,只是这些家伙一般来说不会是什么硬骨头,所以很少用到罢了。”
“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特索律斯转过头看向被窗外的阳光照亮的一片地面,那里的地面缝隙当中长出了极其细小的青苔,在那一小片的阴凉潮湿当中茁壮成长,呈现出非同一般的生命力。
“那就交给你了,巴西赛亚罗斯,我相信你一如既往的不会让我失望,让他们两个把所有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当然,最重要的就是至识圣修会这个组织的真正根据地。”
巴西赛亚罗斯躬身领命,脸上的表情透露出一丝肆虐的愉悦:
“求之不得,大人,我很愿意用他们两个来磨练一下自己的手艺……”
“还有,塔莉娜。”
特索律斯转身伸手正好抓住了塔莉娜的肩膀,让女孩猛的抖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让自己的脸色严肃了下来。
“可以开始动手了……”
没有必要说什么多余的话,塔莉娜只是沉稳的点头,她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遇事还会有些慌乱的乡村医生了,她所经历的是很多女孩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事,也是很多医生哪怕是噩梦当中都不会去触碰的。
她已经见识过了很多地狱和困难,这还远远算不上什么。
…………………………
人的骨头是很坚固的结构,至少对轻薄的小刀来说是这样——想要用薄薄的刀刃割断坚硬的骨头往往只会是经验不足的新手所谓的异想天开,而他们最终所能得到的结果也往往只会是受损的刀刃和留下划痕的骨头。
能够轻易切断骨头的斧子和长刀却又不能使用在用来救人的场合,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些其他的工具来帮忙了。
骨头断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无比刺耳,而塔莉娜则从容的放下了手里的钳子,看着眼前被自己掀开的胸腔若有所思。
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十分健康的心脏和两片健康的肺,都呈现出富有活力的粉红色,表面颜色均匀,质地柔软,没有任何可疑的硬块和白斑,正随着呼吸而博动,将氧气和血液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身体各处。
切开的断口处只有少量的血液渗出,随着青色的光芒闪过,就变得更加不明显了,使得她可以从容的观察自己要处置的对象。
用银质的镊子把心脏轻轻的向上推开一小短距离,再把两片肺叶向着两侧略微分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正在抽搐颤抖着的黑色囊体,表面有着数不清的细小触须深入周围的血肉当中,伴随着心脏跳动的频率一起抽搐着。
看到目标出现,塔莉娜眼睛中的神色越发的敏锐和谨慎,将手伸向旁边,叶丽娅就会意的从托盘当中递过来一根细长的银色尖针,同时又小心翼翼的从另一侧的托盘当中拿出一个瓶子,拔掉瓶口的软木塞,暴露出里面那鲜红色的液体。
这并不是塔莉娜在以前惯常使用的那种剧毒,准确的说不是那种会随着血液传播的毒素,而是一种独特调配出来的带有腐蚀性的液体——而她要做的就是依靠这根在末端精细雕刻出凹槽的长针,一根接一根的腐蚀掉那些触须,从而将寄生物完全剥离下来。
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事,需要对自己肢体的绝对精准的把控和极高的眼力,就像用刀尖去挑蚊子的翅膀,而且还要把那些翅膀准确无误地摘落下来,而不伤到蚊子。
只有一两只蚊子的时候,这样做很容易,但如果是几十上百只,那就足以令人头皮发麻了。
和纤细的触须相比,被连接的心脏与肺部就显得宽厚结实了许多,哪怕被这少量的液体所沾染,也只会腐蚀掉一些表面黏膜,无伤大雅,而且干枯和腐蚀还能让触须的末端也蜷缩焦化,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塔莉娜一共就带了三个助手,叶丽娅负责为她准备各种器械和药物,还有一个负责为她擦去额头的汗水,剩下的一个则负责处理周围的环境……至少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事情还是要靠她来动手处理,助手们还没有这个能力。
这本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要达到她如今的地步,哪怕是很有天赋的医者,都至少需要12~18年的时间,助手们的成长还远远不够。
银色的细针被她捏在手中,末端的凹槽里积蓄着血红色的液体,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塔莉娜立刻开始了自己的工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而那尖利无比的针尖也迅捷如闪电的刺入了如同发丝粗细的触须当中,并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利落的拔出,然后又刺入了旁边的一根触须。
肉眼可见的,在她拔出针尖的一瞬间,那条细小的黑色的油光泽的触须就开始蜷缩起来,就像被放在火焰之中炙烤一样迅速缩成了一团,从肺部那宽厚的质地当中收缩了回来。
眼见效果出色,塔莉娜彻底不再犹豫,动作越发的迅速,就像用烧热的刀子割下一整块囊肿的皮肉一样,让那黑色的囊状物随着镊子的提动和尖针的刺逐渐剥离下来,而那些曾经被侵染过的血肉也在这个过程当中不断渗出细密的血珠。将原本健康的粉红色内脏染上一层猩红。
两边的助手也在这一刻协同,用没有尖锐棱角的银质拨板将遮挡视线的内脏向这两侧拨开,同时,每当寄生物开始有所躁动的时候,就会有一根银色短杖点在上面,随着青色的波光涌过,些许躁动也就平息了下来。
这是一项大工程,但现在看来,颇有完美完成的希望,众人不敢交头接耳,但眼中还是流露出喜悦的目光。
这里的地面都是一尘不染的拼接大理石,就连天花板都被仆人打扫的一尘不染,本来是过去的领主用来招待贵客的厅堂,宽阔,且足够整洁干燥。
此时此刻,太阳通过窗户洒落进室内,能够清楚地看到空气当中尘埃的运动轨迹,但却在手术台周围断层式的消失,就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半圆形罩子将一切都隔离开了一样,只有医者们在紧张而有秩序地忙碌着,外面则是站着披甲持械的卫士,阴影之中则有黑袍和灰色闪过………………
411 巢穴(2)
一大团如同肠肚一样黏黏糊糊互相纠缠的管状物被从胸腔当中撕扯出来,上面沾满了粘液和血迹,在这个过程中甚至还在有气无力的抽搐和蠕动,最后被扔到旁边的托盘当中,依旧在互相纠缠蔓延。
这就像一大团正在互相交姌的蛇一样惊悚,和一大团纠缠的蚯蚓一样令人作呕,那些大小不一的触手上有着分布均匀的环节,透明中带一点微黄的粘液,均匀的分布在每一个区域,正随着它的蠕动发出特有的黏腻声响。
某种刺鼻的腥膻也在这一刻蔓延开来,就想剖开数10只肥大蝗虫的肚子,然后把它们放在陶罐底下闷上两天一样,只是没有那么浓重的腐败气息。
任何一个头脑清醒正常的人都不会想要靠近这一团东西,更不用说把它们植入体内了,但他们现在要做的却恰恰就是将这些东西从人体内清除出来,让它的宿主重新成为一个人。
对于其他人来说,要做到这一点难如登天,甚至足以规划到神迹的范围当中去,但对于塔莉娜和她的助手们来说,这却并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只需要足够的耐心和技巧,还有一点小小的运气就可以完成。
幸好直到目前为止,幸运都还在眷顾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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