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走投无陆
“既然如此,身为你们的国王,我要求你们遵守古老的盟约,全力支持我的行动……以切尔罗斯石板为证,你们必须要服从我的命令。”
所有的荷尔斯人贵族全部低下了自己的头,那名最为桀骜不驯的公爵,也在外面的泥地上单膝下跪表示服从。
“至于士兵们,你们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感到恐惧的……你们只用遵守我的命令就好。”
国王转眼之间就恢复了平静,就好像刚才大发雷霆的是另一个人一样。
…………………………
特索律斯正坐在椅子上休息,高高的靠背,可以让他把脑袋枕在上面,沾满了血迹的钢铁依旧披覆在他的身上,变成了干燥的血痂。
几只苍蝇被这种味道吸引,煽动着自己的翅膀,嗡嗡的鸣叫着想要落到他的身上,但在靠近的时候,一股细微的烟雾却又让它们忙不跌的飞走。
独特的草药香气芳香而略有些刺鼻,但这种程度确定好能够安定人的精神,并驱赶那些烦人的蚊虫。
那顶华美的羽翼头盔就放在桌子上,空洞的眼眶冰冷的注视着这间屋子的一切。
特索律斯实在是有些累了,哪怕是整个帝国都赫赫有名的冠军,也不可能在敌人之中反复冲杀十余次之后依旧不感到疲惫,为了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他得找个地方睡上一会儿。
他不知道昨天死在自己手里的荷尔斯人到底有多少,只知道自己的刀已经彻底废了……哪怕尽量避开了坚硬的骨头,刀刃也变得如同狗牙一样参差不齐,根本就没有了修复的价值。
太阳缓缓的旋转,在一个小坛子里缓慢燃烧的草药终于全部变成了灰烬,没有了这些烟雾的阻挠,一只苍蝇晃晃悠悠的朝着他的脸落了下去。
但还没等到纤细的肢体接触到他的皮肤,特索律斯就突然睁开眼睛,快如闪电的伸指一弹将这只苍蝇直接在空中打成了碎渣。
他缓缓的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脖子,然后长长的出了口气,眉眼之间也恢复了精神。
手臂上传来一丝的疼痛,身上的盔甲虽然精良而厚重,但长时间的高强度使用也让它产生了大大小小的破损。
手臂上的伤口就是被密集的长矛刮到的,原本规整的锁子甲甲环上已经有了不少的缺失和破裂,需要找个工匠来修复一下。
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和脖子,让身体僵硬的地方迅速变得鲜活起来,特索律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武器,然后戴上头盔便推门走了出去。
距离上一次进攻结束,只过了半天的时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判断出错了,荷尔斯人并没有因为士气崩溃而无法组织起进攻……
而且恰恰相反,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士气高昂……几乎是以一种狂热的态度在冲击着城墙,在自身损失惨重的同时,却也给特索律斯带来了不小的伤亡。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遭遇了如此惨重的损失,这些士兵反而没有丝毫恐惧的样子,瞪着自己充满了血丝的眼睛,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然后又在如同雨点一样密集的箭矢和锋利的武器之下撤退。
哪怕之前他们不止一次因为恐惧而溃散,却总是能够组织起来,发起下一次的攻势……简直就像是一群嗜血的亡灵,而不是普通的荷尔斯人……
原本以为稳妥的防御在这种冲击之下也变得危险起来,归根到底,他们的人数远远少于这些围攻者,哪怕依靠着城墙也损失不小。
而且荷尔斯人还可以轮换着进攻,保持充沛的体力,他们却只能全力以赴才能支撑下来,没用多久,所有的防守者都已经疲惫不堪。
这种情况当然不正常……他很清楚这一点,而这一切都是从那个国王到达营地开始的,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68 变化(4)
左手的长矛干脆地撕开了锁子甲的保护,从背后直接透出血红的尖,右手的利剑直接撬开了头盔下的脑袋,让红白相间的粘稠液体飞溅出来。
长矛在手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割开了没有锁子甲保护的喉咙,由黄金和白玉作为刀柄的利剑径直穿透了脸颊,然后在拔出的时候,干脆利落地切掉了另一个脑袋。
杀之不绝…………
特索律斯只能想到这个,就像在和一群亡灵作战,这些人似乎不会感到恐惧,这已经是第九次进攻,而每一次他们都会留下大量的尸体。
城市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从来没想到居然能够碰到这种情况,这些荷尔斯人的士兵就像疯了一样,瞪大自己血红色的眼睛,完全不把命当一回事儿。
哪怕他们杀死的再多,剩下的也还是有勇气能够站在他们面前握紧刀剑。
…………
特索律斯挥舞着长矛和利剑。干脆利落地宰杀着自己面前的敌手,眨眼之间便将这条城墙清理一空,没有任何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所有人都在为他大声喝彩欢呼,同时士气大振一鼓作气地将还站在城墙上的敌人赶了下去,刀剑长矛互相碰撞与刺入血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等到这些荷尔斯人再次如同潮水一般褪去,疲惫与麻木顿时涌上心来,原本士气大振的士兵们纷纷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气。
每一个人都疲惫到了极点,哪怕是身强力壮的山地人和骑兵们也都到达了体力的极限……荷尔斯人可以轮换着进攻,但他们人数有限,却只能每一次都全力以赴。
这不只是对体力的极大考验,同样也是对心理的一大折磨……眼睛里所能看到的只有血淋淋的尸体和黏糊糊的内脏,死不瞑目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天空……与这些可怕的东西长时间相处会让人的精神状态变得非常糟糕。
哪怕他们每天都有质量不错的食物可以享用,不但能够吃到热乎乎的白面包,还有用蔬菜和肉丁做成的热汤,甚至有的时候能够直接吃到大块的炖肉。
但哪怕吃到再饱,提身体的疲惫和心理上的压力却不能得到及时的缓解,他已经发现了不妙的迹象。
有的士兵已经变得有些神经质,只要稍微有些动静,就会瞪大自己的眼睛左瞧右看,哪怕极度疲惫,也无法让自己入睡,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去与敌人作战,然后轻易的丢掉自己的性命。
有的人甚至连吃饭都没有了什么胃口,整天与这些血肉模糊的尸体为伴,让他们在吃肉的时候,都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兴奋劲儿。
这些士兵必须要得到有效的休息和放松,人不是机器,不可能一直绷着……但现在,他有些怀疑这些荷尔斯人的士兵可能是机器了,他们好像完全没有畏惧和士气一说。
这样下去,这座城市会被折磨的精疲力尽之后彻底陷落,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少了。
如果情况再这样持续下去,他可能就要考虑征召这座城市中的男人,让他们登上城墙作战了。
如果这是一个帝国的城市,他早就不假思索的这么干了,但这些市民刚刚被他们征服,根本就不足以担任如此重要的任务。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荷尔斯人的军队在周围搞出了大屠杀,按理来说城市之中的市民应该全力支持他们,至少他们进入城市之后,没有大肆劫掠和屠杀,再怎么看都更值得信任一些。
但特索律斯不可能把赌注压在上面,让一个人长时间的保持理智,本就是一种奢求,尤其是人数多起来的情况下,很多人的情绪都很容易被引导。
而且他也不认为这些骄奢淫逸的市民们能够担任起这样的工作,他们根本不可能成为合格的战士,就连合格的民兵都不可能。
……援军,那计划之中的援军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到?……
现在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能够坚持到援军到来,只要有了精锐的帝国军团的支援,他就可以让外面的那些荷尔斯人一头撞死在城墙上。
一支军队的调动本就需要庞大的计划,也需要时间,更何况是上万人的大军……哪怕真的和传言中一样,和自己相依为命的那个兄长全力以赴的催动大军,也不是短时间内能赶到这里的。
所以为了支撑下来,这两天连他都是睡在城墙上的,就为了随时应对荷尔斯人发起的攻势,而现在他也有些疲惫的感觉了。
…………………………
这是一间昏暗的帐篷,不是这里的主人用不起油灯或者篝火,如果可以的话,他完全可以用名贵的鲸油蜡烛摆满所有区域,并且一直燃烧到天亮。
这里之所以保持黑暗,就是因为黑暗在这里是必要的……甚至是不可或缺的。
“如果各位不介意的话,就由我来当这个开头的人吧。”
托里斯在黑暗之中抬起了自己的头,而这个帐篷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挤着一个人,他们都没有提出任何的反对意见,于是他接着说了下去:
“我的家族卫队已经在这座该死的城市损失了2/3,他们都是效忠于我的好小伙子,却在这里被活生生的搅成了烂肉……”
“各位的损失也都不小,城墙下的尸体已经快要埋住墙根,我们已经在这里损失了太多力量了。”
“不要再说多余的废话了,托里斯大人,你联系我们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所有人都知道的东西吗?那我只好告辞了,还有数不清的东西需要我去处理。”
帐篷角落里的黑影突然发言,颇有一些咄咄逼人的意味,说着居然就要起身离开。
“请稍安勿躁,康格里夫大人,我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请稍微多一些耐心。”
黑影沉默的坐下……
“我们的士兵状态很不正常,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没有人能够在损失如此惨重的情况下,还让士兵们鼓起勇气,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托里斯大人,你难道在怀疑什么吗?”
“各位大人,你们难道不怀疑吗?面对这种情况谁能够不怀疑呢?……这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战争,绝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们的士兵就像是一个疯子,完全不会顾及自己的生命,他们甚至会迎着弩箭向前冲锋,然后就如同木桩一样被乱箭射倒!这跟勇气完全是两回事!”
托里斯突然激动起来,他在帐篷中间四处走动:
“这根本不是勇气能够解释的清的各位大人,就算陛下发下了大笔的赏赐,也不足以让我们的士兵冒上那种风险,他们现在甚至会违抗我们的命令,也要踏上战场!”
“你们难道不清楚自己的士兵平日里是什么样子的吗?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但你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被称作康格里夫的人站了起来,依旧是那副不耐烦的暴躁态度:
“我们不可能违抗陛下的命令,他连那件东西都拿出来了!我们不可能违背盟约!那是我们家族世世代代以灵魂为代价所发下的誓言!”
“就算事情有古怪又怎么样?就算陛下要把我们的士兵全部葬送在这座城市下又怎么样?这是与帝国的战争,只要是为国家的延续,我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格!……”
说到最后,康格里夫的声音突然有气无力起来,显然他也已经沮丧到了极致:
“回去吧,各位大人回去吧,去准备准备……这次是真的要拼命了,说不定这次战争之后,我们有人就再也不会出现在陛下的宫殿里了。”
托里斯无言以对,或者说他也被逼得没有办法了,才弄出了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机会,但偏偏康格里夫这个家伙却总是跳出来和自己唱反调。
一切都发生的这么猝不及防…………
在第一次被从城墙上赶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从这里脱身的打算,投石机被毁之后,当时的所有士兵都被那些所向披靡的具装骑兵吓得够呛,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在那个时候,如果他召开这样的集会,略微煽动一下,很容易就能找到脱身的机会。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自从国王陛下抵达这里之后,所有的士兵都变得不对劲了起来,他们变得冲动易怒,而且不惧生死,使得自己原来的计划完全无法成立。
他不甘心就这样在这座城市耗尽自己家族的所有力量……照如今的损失,再继续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要亲自登上城墙。
王国的其他领主甚至还有至少一半没有赶到这里……等到他们的家族损失惨重之后,用屁股想也知道那些家伙会怎么做……
到时候就算攻下这座城市,等待他们的也绝对不是什么荣誉和财富,只会在虚弱之中被其他贪婪的领主,通过各种手段吃干抹净。
就算拿下这座城市,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呢?可能会有那么一些补偿,但绝对无法弥补他们所遭受的损失。
他身为家族的首领,绝对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出现……
贵族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这里,他们和托里斯一样,都只是抱着那么一丝希望,所以才来到了这里。但现在有人将这最后一块遮羞布无情的揭开,那也就没有继续在这里呆着的必要了。
就像康格里夫说的一样,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做一些其他的准备……
等到人全部离开了这里,黑暗之中托里斯的眼睛正在冒着精光……一个危险的打算,突然在心中冒出……士兵们如今的状况,肯定有某种原因,如果自己能够找到这种原因,甚至是破坏这种原因的话。
这个想法让他狠狠的打了个寒颤,如果这个打算真的成真,那就意味着他们真的就没有夺取这座城市的机会了……也是对自己誓言的背叛。
随着家族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誓言是没有违抗的权利的,除非这件事不是自己去做的……
他再次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但手指却不由自主的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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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大捆干燥的草堆,而特索律斯正在这里沉睡,沾满了血垢的刀剑和各种武器就摆在他的手旁,随时可以致命的挥舞。
血淋淋的鳞甲裙就这样铺在草垛上,就连头盔都懒得摘下,低沉的呼吸声从里面响起。
窗外的太阳照射进来,在光的轨迹之中有无数的灰尘正在飞舞和碰撞,天气正好,可惜这里却已经被血腥糊满了。
木门被悄悄的推开,有着苍青色长发的医生用最轻的脚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好奇的山地人女孩…………
69 变化(5)
科林大大咧咧的就要去够特索律斯的手,她们是来给对方检查伤口的,这个男人在整条城墙上杀散了无数的敌人,每个人都为他的勇猛和武艺感到惊讶与倾倒。
如今他就是这座城市绝对的主心骨,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能倒下,否则如今已经岌岌可危的防线,眨眼之间便会土崩瓦解。
所以塔莉娜特意在百忙之中还抽出了时间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防止积累的伤病突然击垮这个战无不胜的将军。
还没等山地人女孩把自己的手搭到特索律斯的覆板锁子甲手套上,钢铁包裹的手就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正要施加力道的时候,头盔里的眼睛睁开,看清楚了她的脸,于是自然而然的松开:
“在这个时候直接喊我一声就好,我的脑子里可是绷得很紧,说不定就会伤到你。”
“没事,没事,你又不可能杀了我,最多是挨两下嘛……”
特索律斯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让自己坐了起来:
“你们两个到这里来干什么?尤其是医生你不是已经忙不过来了吗?我还正准备再组织人手去帮一帮你呢。”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沾满了血痂的锁子甲掉下来不少的碎屑,反而把他的脸弄得一塌糊涂,随手把头盔放在了旁边,又脱掉了自己的手套,接过了塔莉娜递过来的毛巾这才好好的擦了把脸。
等他把毛巾放进水盆里,一层红色就晕染开来。
“我们必须搞清楚你有没有受伤,大人……说实话,你的举动实在很危险,如果你倒下了,我们可没人能够支撑起这个城市。”
“但我如果不亲自出手的话,这座城市估计早就已经被他们攻下了……到时候我也只好带着你们继续跑路了……”
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此惨烈的攻防她们也是第一次见到,死亡在这里伴随着每一个人,不管是谁都有可能突然投入祂的怀抱。
城墙下的尸体已经快要埋住墙角,外面那大片肥沃的田野,现在都当做了临时的墓地,到处都是短短的白杨木桩。
这是荷尔斯人的墓碑……必须要用幼小的白杨木来制作,有时这些木桩还会萌发新芽,在几十年后长成一棵新的白杨树。
“好了,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并没有受什么伤……医生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检查一下,我的盔甲把我保护的很好,而且我也不会愚蠢到让那些不必要的攻击碰到我。”
塔莉娜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立刻就上前来开始为特索律斯检查,盔甲没有破损的地方自然不用太过担心,那里最多是一点淤青和擦伤。
真正值得担忧的,是那些盔甲承受了太多攻击已经破损的区域,只有这里才能切切实实地造成伤害。
虽然特索律斯自己认为没有必要,但医生还是为他包扎了手臂上的几处伤口,还给他塞了一瓶,据说能够放松精神的药水。
等到两个人都离开后,特索律斯才打量起这批药水来,出乎他意料的是装药水的瓶子居然是一个漂亮的玻璃瓶,而且透明度相当的不错,能够清楚地看到里面那些沉淀的渣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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