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雪飘飘飞
药草的价值的一回事,用心程度又是一回事。
“如此,便谢过宋大人好意。”
江昭并未拒绝。
有些时候,示好并不是坏事。
为官治政,宦海沉浮,固然是为了造福万民,可也会有些许私心,造福亲眷。
别人的示好,就是私心的一部分。
侍立的书童上前取过木盒。
“公近日侍疾辛劳,若有驱策,宋某定效犬马之劳。”宋怀并未太多寒暄,直入主题。
两人从未有过交集,唯一的关联或许就是王老太师。
与其文绉绉的,还不如果断表态。
“我与老太师官眷,并不和顺。”江昭缓缓道。
“某是老太师的门生。”宋怀并未迟疑,答道:“所谓知恩图报,这些年对老太师的官眷,不乏关照。”
宋怀并未否认对王老太师官眷的扶助。
这种问题,要让他单独抛开老太师官眷,肯定不可能。
谁也不希望底下人不懂得报恩。
“江公有所不知。”宋怀诚恳解释道:“自老太师病逝以来,门生故吏时常遭受打压。某为官二十余载,几乎是靠着熬资历熬上的三品。”
“江公与盛夫人缔结良缘不久,韩大相公便起复召回,拜礼部尚书之职。彼时,我等便有了唯江公马首是瞻的意思。”
“不过,那时江公仅是六品,我等心中迟疑,便没有立刻归附。”
“其后,江公入五品,外放四品,开疆拓土,神威盖世。我等心中钦佩,有意归附,偏偏老太师嫡女与江公起了冲突。”
宋怀一叹:“康王氏入儋州,王老夫人几度托请关系,有意让我等调走康海丰,救出女儿。我等却是万不敢得罪江公,便没有作为。”
“康王氏一事,让我等又失去了归附江公的机会。其后,江公安抚边疆,就更是难以联系。”
“直到此次,江公归乡侍疾,宋某连忙着士卒清理淮南河道,生怕江公行程受阻。”
“江公!”
宋怀蓦然单膝下拜:“有道言:再造者若父母。宋某仕途尽毁,若江公肯收我,宋某定穷尽一生,回报江公!”
“这”
“这是何故?”
江昭一惊,连忙扶人。
“江公!”宋怀起身,眼眶通红。
江昭负手,踱步走动。
王老太师的班底,实力并不算差,起码有十位以上是五品京官。
要是真的收服了老太师的班底,熙河入京的二三十人也有约莫十人有资格上朝,那便是二十余位五品红袍。
朝堂上,文武百官不足四百,纯粹的文官也就两百左右。
二十余人,已然是十分之一的文官。
熬上几年,苏轼、章衡等一批熙河系官员入京,起码得有三四十位五品红袍。
妥妥的阁老级别底蕴!
熬上十年,一旦吃尽熙河开边的红利,起码得有六七十人位五品京官是熙河系的人。
六七十人!
即便不继承恩师韩章留下的底蕴,这些人都足以支撑他上位大相公!
如今,一旦收服了王老太师的班底,那他便有了朝堂上十分之一的文官,已经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论起底蕴,位在尚书之上,阁老之下。
绝大多数上位的新任阁老,主要班底都是上任阁老留下的人,以及部分自己培养的人。
要真论起底蕴,初步上任的弱势一些的阁老,还真就未必有二十位“自己人”。
是以,王老太师的底蕴,他肯定是比较想要。
“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能如此轻便?”
江昭批评了一句,缓缓道:“罢了,江某既是老太师外孙女婿,那便为老太师承担起责任。”
门生故吏,可不好培养!
宋怀大喜,重重一揖:
“谢过江公!”
第158章 苏洵病逝!
淮左,江府。
书房。
江昭执笔,一手压着堂纸。
【谨呈子瞻、子由二君足下:
暮春苦雨,忽闻尊公山陵之讯。西望长天,云涛如墨,慰心三事,敢布腹心:
一曰文脉长悬;二曰遗德在人;三曰山川有思。
忆昔嘉祐二年,汴梁纸屑落如蝶
世人皆道“一门三苏”之美誉,天下苍生待哺,二位应承父志、济天下,方为大孝。
伏枕涕零,敢以残烛草此。临书仓促,不尽所言。
淮左江子川,谨奉!】
约莫一个时辰,一篇千言书信,援笔立就。
“呼!”
长呼一口气,江昭起身左右挥手,墨痕凝干。
“禾生,寄去眉山。”江昭吩咐道。
“诺。”禾生走近,取了书信,大步向外走去。
江昭负手而立,眺望蓝天。
这篇书信,寄到眉山,乃是给苏轼、苏辙二人。
两人的老父亲,三苏之一的苏洵,任上病逝!
治平二年,苏洵受张方平举荐,就任秘书省校书郎一职,负责校对典籍,核对文献。
从八品小官,不涉及政斗,也没什么权力,可以说是清闲职位。
奈何,苏洵已经五十有八!
近乎古稀之年的老人,上一刻还是精神抖擞,下一刻就猛地萎靡不振。
如此,自是病逝于任上。
经礼部尚书孙捝献啵吩游迤分猩⒋蠓颉�
苏辙一人,悲痛不已,扶柩归乡。
河州知州苏轼,亦是连夜启程,归乡奔丧。
作为嘉佑七子之首,两位友人遇到了丧事,自是得书信一封安抚慰藉。
江昭摇摇头。
世事无常啊!
就苏洵的身子骨,谁承想就突然的走了呢?
不过,苏洵这一走,苏轼、苏辙两人可就得辞官守孝。
儒学社会,讲究丁忧与五服。
其中,丁忧仅是针对士人。
若是某位官员的父母去世,亦或是皇帝、皇后驾崩,就要求官员丁忧,时间为三年。
当然,皇帝、皇后驾崩为国丧,往往是以日易月,百官服丧二十七日即可。
丁忧期内,须得丧庐、食素、寝苫枕块,不得科举、婚嫁、生育、赴宴、着华服。
《唐律疏议·职制律》记载:诸闻父母若夫之丧,匿不举哀丧者,流二千里;丧制未终,释服从吉,若忘哀作乐,徒三年。
丁忧之举受社会监督,一旦被人举报并查实,轻则罢官,重则治罪徒刑。
此次,苏洵病逝,苏轼、苏辙二人无疑是得行丁忧之举,守丧三载。
五服服丧,乃是从上到下,社会普遍适用。
以血脉亲近为纽带,分为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
服丧时间,从三年到五个月,长短不一。
其中,斩衰是子女为父母,妻子为丈夫,臣子为君王,大致要求与丁忧一样。
区别就在于斩衰是针对平民。
官员丁忧,须得解职罢官,要求更为严格。
百姓斩衰,要求要低上不少,允许劳作。
余下的齐衰、大功、小功、缌麻,为社会普遍适用。
若是涉及士人,一样得遵守。
区别是余下的四服不强制解官罢职,且服丧程度越来越轻,要求越来越低。
其中,江昭涉及到就是五服之一的齐衰。
作为孙儿,若是江志病逝,江昭就得服齐衰,时限一年。
齐衰之举,向来没有解职罢官的强制性要求。
绝大部分官员,都是任上齐衰,日常简朴出行、衣食就行。
偶尔有一两位主动解职齐衰的官员,无疑是一等一的“大孝”。
江昭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他还是解职侍疾。
论其缘由,一是为了孝道;二是为了让新帝施恩。
没办法,他是老皇帝的宠臣!
自嘉佑二年考上状元郎,为官不足一年,入五品之列。
三年外放,入正四品之列。
六年封鲁国公,擢升从三品。
九年入京,擢正三品,为宗室授课。
这履历,谁见了不得说一句圣上荣宠?
如今,面临帝系更替,他自是得为将来考虑。
想方设法,怎么着也得让新帝施恩于他。
君臣有恩,那他就有机会得到新帝的信任。
借着“千古一帝”这个大饼,他起码能在朝堂上活跃十来年。
说到底,有时候就是缺个让新帝施恩的台阶。
而绝大部分时候,朝臣都没有这样的台阶。
趁着祖父病重,江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自请解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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