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半晌后,祸斗才终于仍是不紧不慢地嗡动起了唇瓣。
他一边轻轻将荧脸上落着的金色发丝撩过耳后,一边让那把无锋剑在自己身旁随时蛰伏待动。
“至少这些年里……背叛与伤害对我而言已经不陌生,也已经不显得意外了。”
“有些来自冰冷遥远的人,也有些来自最温暖安全的家;但大概也有很多是因为曾经的我还不够强大,没能够理解、也没能够完全知错改错。”
“只是系统姐姐……您现在能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么?”
祸斗远远地望向了伫立不语的阿斯莫德,钴蓝色的眼眸底在一点点泛起深邃紫光。
循声,阿斯莫德只是缄口不言地轻轻点了点头。
“我其实只是想问——”
“……”
“——是不是所有爱我的一切,都会带给我伤害?”
声音落下很远,像是有风拂过阿斯莫德的耳畔,牵起祂眸上缠着的薄纱。
只是这样一个问题,似乎不知为何没有在祂的心理预期内。
阿斯莫德微微张了张祂那圣洁无瑕的唇,又终于一点点地闭上。
也许祂明白过来了,祂的心底并不存在任何可以解答对方这种问题的预期。
又或者真正的答案,祂知晓对方此刻已经明白。
“等到下一次,我再解答你这个问题吧。”
这一瞬间,阿斯莫德的声音似乎分明也已经藏不住疲惫。
祂像是与自己的内心搏杀过了无数遍,即便在最终得到博弈的胜利后也终于再做不到向眼前的这个孩子举起利刃那般,没有任何征兆地失去了所有敌意。
“如今的你还并未能完全适应你的新生,也许与你交手我会重伤……但你一定会死去。”
“这于你而言并非理智之举,同样那样的选择也会间接害死此刻下方的所有人。”
但是这样残忍的答复,才终于让祸斗那散落的发丝遮盖住了他脸庞的所有表情。
他只是动作很温柔很慢地为荧打理着发丝,并没有任何回应。
唯独身旁那把无锋剑在不断地发出鸣颤,仿佛随时都可能按捺不住什么而被攥起挥出。
“若是我不呢?”
缓缓抬望起的那双深紫色眼眸已经密布雷光与杀伐,再没有了任何过往的依恋。
甚至那周遭本像是要慢慢熄灭的黑焰都在这一瞬间忽然沸腾得将周遭的天空扭曲变形,自血泊处蔓延开来的漆黑色坚冰也同样已经在不断蚕食这圣洁高坛的每一处落足之地。
“你的重伤就意味着你的沉睡,我同样有把握在死去之前做到让下方所有人都逃离龙脊雪山。”
“我很好奇没有了任何维系者管理的提瓦特,会变成什么样子。”
祸斗平静地望着阿斯莫德,声音清冷。
“……”
“若是你选择离开,我们可以进行各取所需的交易。”
阿斯莫德的声音仍是平静,仿佛祂本就从未有过多余的情感。
“那位深渊公主死去的只有身体,我并未对她的灵魂造成任何伤害。”
“只要她的身体仍是保存得这样完整,就存在复活的机会。”
祂像是在阐述一个再平淡不过的事实,也听不出任何对生命一物的珍视与否。
但也是在这一刻,祸斗却能隐隐地感受到周遭的一切空间都像是藏着将他紧盯的眸光。
而那无数道毫不掩饰破坏意图的视线,却分明是落在了他怀中的荧身上。
这分明也是在警告他,他们之间的战斗一旦进行起来。
那么荧的身体无论如何都会被波及破坏,甚至阿斯莫德将会选择优先破坏她的身体。
既然存在这样两利到足以挽回所失的选择项,祂便有理由相信祸斗会选择最理智的做法。
“我要她重新活过来,同时完全治愈的不止是她身体上的……还有她精神上所有受到过的伤。”
祸斗深深吸了口气,担忧的眸光又重新落回到了荧的身上。
“……如果是你这样要求,我可以做到。”
阿斯莫德平静地首肯着,眸底还未能彻底与祂重归一体的荧幕似乎也默认了这个需求。
如今精神意识被迫融合入那些错误讯息的祂,短时间内无法凭着自己的想法去控制世界树内的讯息、无法从心所欲地去拾起维系者的天平,甚至不能完全发挥出原本的实力。
但如果祸斗要求祂去实现的目的与祂本身所愿的意图相一致,那无疑祂在那件事情上面所能够动用的力量便与起初相当,去寻到荧的记录并让她的精神回到最完好的状态也就并不难了。
“我提出的对等要求,是你必须交还我所赋予你的那颗心脏、以及那枚世界树的果实。”
阿斯莫德的手底缓缓浮现出一把完全由灼热白光构筑成的光剑,那光剑很快又重新凝聚成了一盏天平,双方的筹码在祂话语落下的那一刻归于平衡。
闻言,祸斗微愣了片刻后似乎眸光有些暗淡。
“……我答应,此外我还需要你实现你向荧提出的那些筹码。”
他看着阿斯莫德手底的天平缓缓倾斜,开口继续补充。
“即便我不清楚你与她未能达成的交易内容有哪些,但我知道你是想要这颗雷神之心。”
那枚雷神之心被他轻轻唤于手底,缓缓悬浮着。
见状,阿斯莫德似乎也并没有太多意外。
“我希望你清楚,有些被交换走的事物是无法再次获得一次的。”
祂手底的天平缓缓归于平衡,也像是一如既往那般平静地说着事实。
“……没关系,那些对我而言已经都不重要了。”
祸斗抿着唇,没有把眼底的色彩暴露给眼前的阿斯莫德知道。
但实际上他知道,那些都是他来到这个世上所获得的第一份礼物,没人比他更加珍惜。
……
【无相之主(常理之冠‘缺’):系统正在卸载……】
【正体为失落于古老传说中的常理之冠,可承载提瓦特大陆上任何元素,拥有该心脏的宿主将巨幅提高所有元素力容纳总量,并对于任何自然元素生物拥有天生的亲和力】
【潘多拉之匣(子时之沙):系统正在卸载……】
【正体为沉于深渊最深处的子时之沙,拥有该心脏的宿主将拥有短暂停滞时间的能力,随停滞时间的长短将拥有程度相对的副作用】
【坎瑞亚之怜(原生之花):系统正在卸载……】
【描述:正体为诞生于古国坎瑞亚的原生之花,拥有该心脏的宿主将巨幅提高任何恢复能力,对于遭受过的伤害将会逐渐产生抗性,该抗性会在经过相对时间后逐渐消失,在受到致死伤害时可以借用其力量复苏,复苏后一年之内将无法再次触发且失去前述能力】
……
那位曾不顾一切载着他跨过苍茫大海,曾以爱、以守护为名予他的力量的系统姐姐。
如今已经不会再爱他了,对吗?
一阵强烈的抽离感,让祸斗的脸色微微有些恍惚。
朦胧中他像是望见了不知多久前,那海灯节里灯火阑珊的热闹巷陌。
一个小小的紫发孩子在蹦跶过某条熟悉的街巷时,钴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着当着所有人的面拱起了小手,向着那大街最高的位置全力地呐喊着谁的意愿,如此骄傲。
「系统姐姐——!!!祸斗有在很骄傲很好的活下去哦——!!!」
那时的小祸斗高声地呼喊完,继而傻傻微笑着喘了两口气。
那样的画面在一点点遥远,遥远得他再望不清。
这一刻,祸斗的眸光忽然有些微闪着泪光,抿着唇微微露出了笑容。
“嗯……”
那泛红眼影下如缀墨花的泪痣都被轻轻牵动,如此好看。
“……下次许愿望的话~要在实现的那天,才可以告诉别人哦。”
他斟酌了半晌,把谁人曾经提醒过他的话语轻轻重复了一遭。
继而他只是看着荧那冰冷的身体在渐渐变得温暖,甚至有了微弱的心跳过后才放下了心。
过了一会儿,一道无喜无悲的声音又落到了他耳畔。
“……你应该离开了。”
阿斯莫德平静地提醒着,那缠纱下的眼眸却分明柔和得连祂自己都未曾发现。
祂只是无声地转过了身,握着手底的雷神之心一点点走远。
闻言,祸斗只是微微张了张唇。
他看着阿斯莫德缓缓走远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伸出手去抓住对方的衣袖。
但是似乎又已经回想起自己不再是孩子这样的事实,便终于只是抱着荧缓缓回头。
在踏上那道光阶的瞬间,这高坛周遭的景象就已然在渐渐消失。
“……我的小祸斗,原来已经长这么大了吗?”
只是朦胧中,一道十分模糊的声音却让他那怔然的泪水蓦地从眼角滑落。
“真是…太好了呢……”
还未等他回头望,那周遭的一切就都已经彻底消失。
……
那高坛之上,一道时空裂缝被谁轻轻打开。
阿斯莫德只是缓缓摘掉了眼上蒙着的缠纱,有些犹豫地轻轻碰了碰自己脸上的笑容。
继而很快就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似乎方才的那些话语也并不是祂所说的那般。
那方才得到手的几个源自祂姊妹们的“圣遗”又被祂轻轻抛入了这道时空裂缝,祂也忽然发现自己的这个动作分明熟悉得好像做了千百遍那般,因而沉默了半晌。
最终变得无喜无悲,变得不再有多余的情绪去思索这些没有结果的问题。
也许即便是回到了祂的手中,终有一日也会被祂抛入时间的漩涡中期许着所谓奇迹的到来吧。
即便阿斯莫德并没有过这样的记忆,但祂知道这样的事情自己理应是做过的。
如若说万事万物都会被逐渐磨损,没有谁能够免遭于幸。
那么恰好祂的磨损——便是不会被磨损。
那些过量的情感不会被阿斯莫德遗忘,这样的结果就是终于让祂强大得不再触动于情感。
又或是阿斯莫德也终将会在某一刻崩断了这淡泊如水的假象,倾倒于这高坛之上。
但是祂却又分明过分清楚,自己的命运永远不会有任何改变。
在阿斯莫德看来这提瓦特大陆上游移变换的光景每时每刻都是一种秩序的注定,所有应该发生的事情就该发生、所有不该发生的事情就不该发生,无关乎好坏、无关乎对错。
身为维系者的祂,只需要做到排除外来因素的干扰、保证一切的正常延续。
坐守万千钟塔的人,身后同样有会一轮是其无法去打扰、去控制的命运齿轮。
无疑,阿斯莫德很清楚自己是世间最后的、最崇高的存在。
是最后的守望者,也是提瓦特大陆上最后的一道壁障。
而这样的空白会延续很长一段时间,周而复始从未被改变。
阿斯莫德大概也不清楚仅是祂无喜无悲所牺牲的时间累积起来,恐怕就已然超过了这提瓦特大陆上万千生灵的绵延的范畴。
但也许即便是祂知道了,祂也已经不会在意。
所谓毁誉在祂的岁月里终如尘埃翻覆。
向着祂的浪涛会铺平于年轮中,变得再无涟漪;背着祂的风雨。
——也终会回到祂的肩头落下。
与祂一样。
祂并不是任何人的系统姐姐,祂只不过是最后的天理维系者。
在维系着祂向谁承诺好要维系的世界,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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