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当然，城卫军还是很快便破获了这起案子，老迈的虎山君嗅觉依旧那么灵敏——可这种事就算破案都已经晚了，那些混混已经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将赃款挥霍得一干二净。事实上这种时候就算追回赃款也没什么用了，毕竟这些财物的原主人都已经变成尸体了。
或许这点钱可以给他的家人作为赔偿，但这点可怜的赔偿又有什么意义呢？
“武艺才是立身之本！”
在那之后，港口城的人们便对这个论调认知得更为清晰了。
如果只做工不不练武，那么积蓄再多也都是给强盗准备的。可只要去习武，只要让自己比强盗更狠更强，强盗的积蓄就会变成你的粮仓。
这便是荒原人的思维方式，他们一直都看不起那些避难所的老爷们，明明坐拥着大灾难之前的文明遗产，却仍旧被那些上古遗族们压着头打——他们荒原人就没有这样的情况。虽然他们没有能稳定产出食物的粮食车间，也没有能提供稳定能源的聚变反应炉，更是没有比要塞都要更加易守难攻的避难所，可他们还是活下来了，在这个乱世里活下来了，依靠着他们自己的力量，依靠着他们在一次又一次血腥厮杀之中磨练出来的武艺。
所以，问题来了。
这种绘画，真的和武艺有什么关系吗？
“……少城主是不是在耍我们？”
有汉子悄悄跟身边的同伴说着，他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事情的真相。
“虽然说是要让我们升上画骨境，可是你也知道，少城主那点武艺……我怎么总感觉少城主就是过来混日子的。毕竟你也知道，咱们的主管和老城主有一腿……”
“你小点声！被听到怎么办！”
一旁的男人当时就麻了，连忙抬头看了一眼。
好在眼下大家都在和面前的白纸作斗争，在场的声音颇为嘈杂，而讲台上的那斗篷巨熊也完全没有看向他们这边的意思，显然是没有发现这边的谈话。
不过在看了那斗篷巨熊一眼之后，这个男人便对着身边的汉子摇了摇头。
“不像是来混日子的，你看他训练还挺刻苦的，这种时候都要抓时间练功……你看到了吗？那是空气椅子的练习！”
空气椅子，虽然很多时候只是炫技的动作，但其本身也能起到锻炼腿部肌肉与核心稳定的作用。眼前这位少城主又没拉着他们吹嘘这动作有多漂亮，那显然就是用来自己训练的办法了。
明明是来工作的，可却还在保持如此高强度的训练，只是看这份心迹，又有谁能说这位少城主只是来混日子镀金的呢？
虽然由于这位少城主身体孱弱且不喜好武术，港口城上下一直都觉得这是个脑子出了问题的异类，可像这种弱智努力变强的戏码，大家还是很喜欢看到的。
就像刚刚那个提出疑问的汉子，在看到了这份训练之后，也闭嘴不再讨论那些传言了。
只是，他对绘画的疑问，仍旧没有打消。
“让我们画自己印象里最美的东西……怎么想这种事都不可能让人变强啊。”
汉子苦恼地挠着头，他实在是想不到要画点什么好——如果只是用画笔在纸上随意涂抹的话倒是不难，只是要通过绘画来达到画骨境……画骨境这东西能是画出来的？
“总不能真就画骨头吧？这种事跟变强也不沾边啊？”
“唔！你说的好像有道理啊！”
汉子的身边，那个男人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连连点头。
“之前城卫军的虎山君也过来讲过一些课，我们也都知道，画骨境就是完全了解自身之后才能达到的境界……那反过来说，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能通过绘画人体的方式，反过来了解我们自己的身体结构？”
“咦？好像是这么回事哎！”
原本一头雾水的汉子也突然醒悟过来了。
“确实，确实是这么回事。这么想的话，就能理解为什么是少城主过来教我们了……听说之前在军港那边，少城主就一脚震退过虎山君手底下那头野牛，我本来以为这种事是他们吹出来的，可是现在看来，少城主怕不是真的已经画骨境大成，并且开始入微。”
“确实。”
汉子身边的男人也点点头。
“你看少城主那个空气椅子，明显不是单纯的蛮力做出来的，能把姿态做得这么稳，只有画骨境大圆满才能做得到。”
“那入微的事应该也是真的了。”
抬头瞅了一眼讲台上的那位少城主，汉子愈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这其实也不能算猜测了，画骨境都大圆满了，下一步可不就是入微？开始研究入微，那在荒原上就可以被称为“大能者”了，不止身体的力量已经能够被完美运用，甚至还能一定程度上引动天地之威……这就已经开始脱离肉体凡胎的范畴，向着超凡入圣的方向走了。
如果说入微之前的战斗拼的还是拳脚，那么入微之后的战斗可就不好说拼得到底是什么了，初步入微的大能者便已经能够做到隔空伤人，飞花摘叶皆可用作杀伐，而顶尖的大能者更是有翻江倒海之能，堪称移动的天灾——虽然谁也没有真正见过这种存在就是了，但外界偶尔传来的流言终究还是会告诉他们，那些世间顶尖的强者，到底有这么多么恐怖的威能。
但那些终究是大人物们的事情，是那些上古遗族和顶尖强者们的争端，而像他们这种微不足道的荒原人，对于这种事情一向都是只能仰望的，甚至有些时候，连仰望都是极为危险的，毕竟对他们这些连最基础的“刚身境”都没整明白的低级战士来说，顶尖强者打个喷嚏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可现在，这些身份低得不能再低的小鱼小虾，却终于找到了那条能让他们向上攀爬的路。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虽然已经不是少年，但汉子仍旧念诵着这份明言来为自己加油打气——听说这是大灾难之前的知名诗句，有着激励人心的力量。
而现在的他，需要的正是，这一剂强心针。
毕竟接下来，他马上就要……
“画骨境！我来了！”
这样想着，汉子运笔如飞。
虽然身为战士的他从未接触过绘画，但他对于人体结构却是有着相当了解的——先不说身体结构和肌肉分部这种事，本身就是会作为刚身境和画骨境的学习教材被发下来的，就算不看那些教材，他实际上对人体也是有着相当了解的。
毕竟这种事怎么说呢，在荒原上探索那些大灾变之前的遗迹时，遇到的危险可不止是那些鬣狗帮之类的游荡的动物帮派，那些避难所里派出来的探索小队也是很要命的。就像他们这些荒原人一向都看不起避难所的人一样，避难所的人也一直都看不起他们这些荒原人。一方觉得对面抱着旧时代的遗产不思进取，属于纯废物，另一方觉得对面游荡在荒原之上不干不净不够文明，甚至和动物同流合污当了人奸。
平日里不见面还好，可一旦见面，双方一定会将对方打出脑浆。所以在探索遗迹的次数多了之后，汉子也没少经历过砍人这种事。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其实对人体一直都是有着相当的了解的。
“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而已。”
这样想着，已经画完的汉子放下了画笔，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得到了解放。
是了，就是这个感觉，他感觉到了，自己怕不是马上就要突破了。
“少城主，这是我画的。”
深吸一口气，汉子将自己的画作交了上去。
毫无疑问，这堂课程绝对是有效的，他毫不怀疑，自己绝对能达到画骨境。
作为第一个交卷的人，他甚至已经做好接受夸奖的准备了。
只是在汉子的面前，那斗篷巨熊在看了这幅画之后，却皱起了眉头。
“你这……”
掸了掸手里的画作，熊猫一阵牙疼。
“这骷髅兵就是你画的？”
五十七章 艺术的力量
罕见的，熊猫甚至产生想要当场教对方绘画的冲动。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画得实在是太烂了，骷髅兵的骨头都画不利索，说这是在画火柴人都算抬举——也就是图上这小人手里还有把刀，这才勉强能让熊猫看出是在画什么……可问题来了，这骷髅兵怎么还能给画出三条腿来？
“你这……”
只是看了眼这张逼死强迫症的玩意，熊猫的血压当时就上来了。就这种东西还敢腆着脸交上来，简直是在污染他的眼睛。
此刻的他简直想要当时就把笔抢过来，自己也画一张，让这汉子知道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绘画——虽然他在画画方面也是稀碎，但至少画出来的东西还算是能看的。骷髅兵他是不会画，可难道他还不会画个火柴人吗？
只是在即将抢过笔来的那一刻，熊猫突然咬紧牙关，强行让自己的身体停止了这个动作。
不行，不能教。
想想开始上课时候做出的决定吧，这种时候教了难道会是什么好事吗？先不说事后会有多麻烦，单是教学这件事本身就很可能引发出意想不到的后果——虽然熊猫也不知道具体会是什么后果，但他至少对自身水平还是清楚的。以他如今的高度，别说刻意教导了，哪怕只是随便漏出几句去，怕不是都能硬生生将这些汉子的实力拔高一截。
毕竟很多事情都是这样，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水平卡死无法进步的原因往往未必是不够努力，反倒更多的是因为视野的局限性。老话里有句“真传一句话，胜练十年功”，说的就是这在关键之处点拨的意义有多么重大。
如果不知道这一点，熊猫或许还会犯蠢掉进坑里，但眼下他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一层，那就更不会想要去教什么了。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一定要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混，混就完事了。
“少城主，你看我这个……”
眼看着交上去的画卷这么长时间都没换来答复，等了半天的汉子有点麻了。
“我画的这个……怎么说？”
“啊对对对！”
思路理顺了的熊猫果断选择摆烂。
“思路很不错！能画出来就挺好的！”
“啊这……”
汉子的脸色有些微妙。
少城主在夸奖他，这本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汉子还是感觉哪里好像有些不对头——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并没有就这么升上画骨境。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刚刚那距离突破只差临门一脚的感觉仿佛只是错觉。
就这样还能被夸奖，汉子总感觉受之有愧。
“对不起，少城主。”
汉子果断选择道歉，荒原人一向都是这么直来直去的。
“我并没有升上画骨境，这次的事情搞砸了。”
“……不是。”
熊猫感觉自己好像是听错了。
“你不会真以为，靠画一张画就能变强吧？”
“呃，难道不是吗？”
汉子挠了挠头。
“毕竟少城主你不就是只靠画画就……”
“怎么会。”
面对着一脸希冀的汉子，熊猫不禁摇头叹息。
变强这种事，怎么会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呢。
扪心自问，熊猫也觉得自己的进步速度是相对较快的，可他也一直都清楚这份快速的进步是拿什么换来的——一次又一次的险死还生，几乎每个强敌都能随手要了他的性命，在这种层层重压之下，他活下来的几率是连百分之一都不到的。可就是因为抓住了那一点缝隙，抓住了那唯一的一线生机，他才能顺利活到现在，才能有如今这一身本领。
就像是一块重压之下的石墨一样，要么粉身碎骨，要么变成钻石。
这并非是一个好的进步方式，本身也不具备任何普适性，但这却是熊猫最为熟悉的法子。
想要变强，终究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很多时候，这份代价，人们未必承受得起。
“总之，这张画你先拿回去吧。”
想到这里，熊猫突然有点意兴阑珊。
“能画就很不错了，继续努力吧。”
“……少城主，我还想问件事。”
面前的汉子并没有注意到这位少城主的脸色，事实上注意到了他也不会太过在意——比起他人的感受来说，身为荒原人的他更在乎自己能否抓住这次宝贵的机会。毕竟能够当面请教一个入微级别的强者，这种时候可是很稀少的。
机会宝贵，那就一定要抓住。
首先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这是荒原人的绝对信条。
“少城主，我就是想问，画骨境的事情。”
只是片刻的迟疑之后，汉子便连忙开始说起了自己的疑问。
“少主，你都入微往上了，应该对画骨境也很有心得……我就是想知道，到底哪里卡住了我，我都已经几年没有变得更强了。”
“这……”
熊猫一阵挠头。
“你觉得升到画骨境之后，你就真的变强了？”
这种事情还需要问吗？
汉子被问得颇为迷惑，要知道这个问题甚至就不能算是个问题——懂得使用技巧的画骨境必然是比还在依靠蛮力的刚身境强的，而对力道把控臻至巅峰的入微肯定也是比画骨境强的。每上升一个等阶都意味着对下面阶层的绝对碾压，那是压倒性的实力优势。
这是众所周知的常识，有谁会问这种东西呢？
“变强，怎么会是这么简单的事呢……”
摇了摇头，熊猫懒得继续跟这汉子聊下去了。
双方的思路压根就没在一个频道上，眼前这汉子显然是已经被那无聊的等级制度彻底洗脑了——但多少次险死还生的经历却让熊猫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对于身体的掌控只是变强的一部分，绝非是变强的全部，起码在熊猫看来，眼前这汉子如果想要变强，那多准备一切枪和子弹可是比练武要快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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