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熊猫的武林 第434章

是了，怎么会不和谐呢？

毕竟，这才是他最原本的样子。

不是为了方便而选择人立而起的样子，也不是为了美观而穿上衣服的姿态，像现在这样，四足奔跑，这才是他这副身躯最合适的姿态。

“弱肉强食，这的确是山里的办法没错，但是你对山里的办法，理解的还是不够。”

黑白相间的巨熊如同脱膛而出的炮弹，带着野兽一般的心境，射向了狼人的方向。

而苍老的狼人，此刻也终于意识到，他到底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

只有理智的人类才会接受威胁。

那些凶恶的野兽，不会。

二百零九章 山里

曾几何时，熊猫一度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了大山。

山里没意思，真的很没意思，或许一些文艺青年又或者没什么事干的小布尔乔亚会向往大山，会向往山里的生活，但作为真正在山里待过的，熊猫只想说山里真的很没意思。漫山遍野都是烂地，想找一口干净点的食物都不容易，哪怕难得有了点吃食，也要面对那些到处都是动物粪便和尿液——这是那些动物们划分地盘的手段，是也它们标记领地的方式，当闻到味的时候就说明事情麻烦了，他已经踩过界了。

而踩过界的代价，就是一场血腥仇杀。

打起来这种事，在山里是不需要理由的，踩过界要打，摘个果子要打，一不小心对上眼睛了还要打——哪怕是那些据说很温顺的食草动物，在遇到有机会的时候也是不介意杀掉弱者并将其啃食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为什么是适者生存呢？意思是你不用很强也可以，只要你能把那些比你厉害的弄死就行，这样就能证明你比他更适合生存下去了。

很没意思，这种事情真的很没意思，拥有着人类的智慧，熊猫哪怕是在幼年期的时候便已经知道该如何弄死那些愚蠢的兽类，该如何架设陷阱，该如何击败其他野兽来争夺领地……这种事对他来说并不算难，在极限状态之下人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更何况他还有着熊猫的体力，这副属于野兽的强韧身躯更是让他如虎添翼。

但他从未认为自己是什么野兽，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应该像一个野兽一样在山里过一辈子。

因为他见过，更大的世界。

他接受过完整的人类教育，所以他更明白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他经历过真正的人类生活，所以更加无法接受这种野兽一般的日子——只因为这种厮杀毫无意义，就算他将整座大山都打成自己的地盘都毫无意义，这种厮杀除了制造尸体之外没有任何用处，他宁可去人类世界打游戏摆烂，都要来的更快活一些。

而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甚至一度为之而拼尽全力。

那时候的他想要离开大山，因为山在他的记忆里，只是这样。

接受过人类教育的他更向往文明，即便他自己也说不清所谓的文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或许对于他来说，文明的主要组成部分是炸鸡，可乐，高热量的外卖，还有打不停的手机游戏，当然，如果有电脑就更好了，影视动漫还有文学作品也是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一切能带来快乐的，这或许便是文明对于他的意义。

但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仍旧还能想起，那一杆惊艳绝伦的长枪。

所谓文明，便是由一代又一代的英雄豪杰们传承下来的。

虽然他从未刻意总结过这方面的想法，但很显然，他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这也是为什么他从未想过要去做些什么出格事情的原因，按理来说，人类的智慧拥有了熊猫的身躯，他就算再迟钝也能意识到这是那些小说中主角才会有的待遇，这种错位的身份能让他占据绝对有利的优势，甚至凭借此身叱咤风云也说不定，都市小说谁没看过，里面的桥段又有谁不羡慕，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虽然区区熊猫肯定到不了掌权的地步，但有着这种错位身份的他依旧能够隐藏在暗处呼风唤雨——可他却从没想过要这样去做，甚至一直都有意识的在做着隐藏自己的行为。

只因为他一直都清楚，人类并非是那么肤浅的东西。

正是因为有着人类的智慧，他才更明白，人类从远古时代的无毛裸猿，一直传承到彻底统治整个星球，所依靠的绝不仅仅只是所谓的运气而已。或许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生活就是得过且过，就是娱乐至死，就是用自己的辛苦去换来钞票，然后再把那些宝贵的精力花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吃完了这一顿就思考下一顿，大多数人都是这么干的——然而那也只是大多数而已。总有少数人从没有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总有少部分人一直都默默打磨着自己，他们沉默着，或许会就这么一直在平淡的生活中沉默下去。

直到他们需要爆发出光芒的那一刻。

这样的少数人，熊猫是见过的，并且在一路走来的历程中，他见过不止一个。那些在和平年代依旧没有忘记磨练自身的强者们，那些从未放弃过变强的人们，对于这些人，他的心中一直都是充满了敬意的——虽然他未必能够认同那些人的想法，未必能够认同那些人战斗的理念，但他却从不会轻视这些抱着自己的理念行走在武道之上的人。

只因为，无论强者还是弱者，他们都在奋勇拼搏着，都在坚持不懈的磨炼自己的意志。

有着这样百折不挠的心态，想必在除了武道之外的其他方面，这些人也同样是能够做出一番事业的。

而这样的人，或许在局部地区只是少数，但放眼整个世界，这样的人又何其之多。

时代虽然和平了，但战士依旧是战士，只不过这些战士们的强敌早已不再是什么具象化的对手，也不再是什么凶残恐怖的敌军——他们在与疾病作战，在保护着人类的健康安全，他们在与大地作战，在为人们构建出一座又一座的隧道和桥梁，他们在于天灾作战，在恐怖的自然灾害面前保下一条又一条的性命，他们在与未知作战，一颗又一颗的卫星被送上了太空。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精神传承，有着一代又一代人的不懈努力，人类，才得以文明。

这也是最令他钦佩的地方。

虽然他已经不是人身，但有着人类智慧的他，依旧对文明本身，抱有着最基本的敬畏。

但这样的文明，真的很文明吗？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他知道曾经有人想过。

那是一个实力相当强劲的对手，应该是叫乔纳森，还是威廉？对于名字这种东西，他已经记不太清了，但他仍旧记得，那个强壮的男人所使用的一种古怪武术——和其他武者们都不同，那个叫乔纳森的男人所使用的武器是强度极高的纤细丝线，很难想象这种挑战物理学和材料学极限的东西真的能够被做出来，可那男人却能将其运用自如。

他还记得，那个男人曾经认真的说过这方面的话题，那个男人说，人类已经堕落了，已经没有身为战士时的荣光了，曾经那些为了理想与希望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们已经死光了，活下来的那些人也早已忘了战士的荣耀，他们不再战天斗地，不再开拓进取，而是将精力转移到了争名夺利之上，转移到了扭曲的狂欢之上，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疯狂膨胀的欲望了，而他们也终于再也没了当初的模样。

“所以我要去开创一个新时代。”

那个男人这样说着，而后把命送在了大象墓地里。

事实上直到现在，熊猫都不知道自己当时的作为到底是对是错，当时的他仅仅只是本能地想要去阻止所谓的“灭世计划”而已——但事实证明，人类中的顶尖英豪确实是技高一筹，就连熊猫也没想到，那个叫乔纳森的男人所负责的也仅仅只是一个片区而已。他阻止了乔纳森，这个组织的头目死在了他的手中，但其他的组织成员还是成功的打破了各个应力点，开启了那一场史无前例的全球天灾。

而在漫长的灾难之后，新的时代，也终究还是到来了。

行走在这个时代之中，熊猫偶尔总会出现一种莫名其妙的迷幻感，乔纳森应该已经死了没错，可这个时代里却处处都能看到那个男人的影子——就像那个男人想要的一样，人人都是战士的时代终于到来了，而与之一同到来的，则是无休无止的全面战乱。事实上也只有这样的乱世之中才会人人都是战士，或许乔纳森当初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只不过这个现实太过残酷，乔纳森并没有对他明说。

是在和平的时代逐渐腐朽，溺死在虚幻的美梦里？还是在乱世中挣扎求存，在生死之间绽放出人性的光辉？

熊猫还不太清楚，这两者之间孰优孰劣，事实上他一直都不擅长这种动脑子的问题。

但是他至少知道，后者的话，完全就是屁话。

行走在这个乱世之中，他从没有见过什么人性的光辉。

残存的人类被打进了避难所里，被打成了部落居民，除了还保留着语言和文字之外，他们争抢领地的方式已经与那些野兽无异。而那些野兽们在使用智慧之后，也从没想过要将其用在什么别的地方，而是一门心思的投入到了杀戮当中，投入到了争夺生存空间的战争里。偶尔有一些地方能看到人类与野兽混居，但这两者之间也已经没了区别。他们会为了抢夺物资而挥动刀锋，也会为了争抢食物和水源倾泻子弹，他们会为了仇恨而杀戮，会为了面子而杀戮，甚至开心的时候，也是要打上一打的——而在这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之中，却唯独没有哪怕一场战斗，是为了什么理想与荣耀而战。

是，这个世道之中，好像人人都是战士了，甚至是人的，亦或者不是人的，都能算是有武艺在身的战士了。

但熊猫却总觉得，这个世道上，再也没有战士了。

这一度让他费解，他甚至再也找不到一个能与自己交战的对手，虽然如今已经遍地都是战士，处处都是战机，但在与这些所谓的战士们交手的时候，他却总感觉这其中少了几分纯粹——他们会为了钱战斗，会为了物资战斗，会为了面子战斗，会为了活下去而战斗……他们战斗的理由五花八门，但却几乎找不到有谁是真的想要为了变强而战斗。

曾经的熊猫，一度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现在的话，他已然彻底明白了。

“原来，我还以为我已经出了那座大山。”

四足飞奔在水面之上，黑白相间的巨熊身影如同炮弹一般，飞射出去。

“原来，我其实一直都在山里。”

咚——

四米有余的庞大身形砸在狼狈逃窜的狼人背后，炸起的水花硬是将狼人打了个踉跄。

“为什么我早就没想到呢？”

飞奔之中，熊猫的大脑有些恍惚。

是了，如果用山里的规矩，那这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山里不存在理想，饥肠辘辘的野兽们也不需要这个，他们需要的只有弱肉强食，只有用尽一切手段来活下去。

如果是这一套的话，那他可太熟悉了。

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你清醒一点！我警告你清醒一点！”

眼见得黑白相间的巨熊居然还在紧追不舍，飞奔中的狼人连忙一边跑一边大喊着。

“你不在乎那些人质的死活了吗！你就不想让他们活下去吗！停下来！现在！你停下我就放了他们！”

“嗬……”

黑白相间的巨熊喷吐着灼热的雾气，一双眼睛中没有任何情绪。

只不过是人质而已，被捉只能算他们不够强悍，弱肉强食的另一层含义，就是大家都要自己对自己的生命负责，这是最基本的条件，活着才有资格谈什么交情。

那些人质无法为自己的生命负责，他会为他们默哀，而与之相同的，眼前的狼人，同样也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你付得起吗？”

熊猫张开了血盆大口。

“你一定付得起的。”

当生满利齿的巨口合拢之时，一同飞起的，是狼人的左臂。

事实证明，加装了多重改造的手臂，面对那坚硬的牙齿时，和青竹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我的手……我的手！”

抱着断臂，狼人声嘶力竭的嚎叫着。

“先祖在上，你要付出代价……你要付出代价！”

“我？”

熊猫嗤笑一声。

这狼人已然是强弩之末，就连最得意的速度都已经被他破解，又有什么资格来叫嚣着，说要让他付出代……

“没错，是你。”

有撼天彻地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了。

只是这声音并非是来自于狼人，也并非来自于浮空船。

而是来自于更加深远的，高天之上。

“你必须要付出代价。”

“因为你伤害了我的子孙。”

二百一十章 天上来敌

高空之上的光芒太过刺眼，这不禁让熊猫抬起了头。

他没有听说过狼人那冗长的族谱，自然也不知道狼人那所谓的显赫家世——事实上那种所谓的家族传承本身就是个伪命题，毕竟当事者都已经死光了，谁也无法证实这所谓传承的真实性。

但就在现在，就在这这一刻，狼人却成功的证明了自己。

“先祖在上！”

不顾断臂之处的伤口还在大量失血，狼人当场跪伏在水面之上，对着高空之中的光芒远远地跪拜着。

“先祖在上！救小子一命！救小子一命！”

“知道了……”

高空之中，那道声音似乎显得有些不耐烦。

只是这普普通通的一声回音，落到熊猫的耳边时，却如同雷霆一般，振聋发聩。

只因为，那是字面意义上的，雷霆一击。

“轰——”

从天而降的雷霆径直劈在了熊猫的身上，哪怕四米有余的偌大身形也被这一道天雷硬生生地劈飞出去！

这是自然的伟力，是天地的惩罚，区区肉身又怎能抵抗得住！

“咚——”

偌大的身躯砸在本就已经烧毁的船只残骸上，焦黑的躯体顿时便被同样焦黑的木头掩埋其中，烈焰在船只的残骸上蔓延着，燃烧着一切，直到将所有能燃烧的都化为炽烈的火光。

与此同时，却有另一道光芒，落在了狼人的身上。

金色的光芒，带着某种圣洁的味道，其中夹杂着纤细的雨滴，滋润着狼人那断臂的伤口——只是片刻之间，狼人那条断掉的手臂便已经恢复如初，只看那强壮的肌肉，和锋锐的尖爪，这和断掉之前的样子又有什么差别！

“先祖保佑！先祖保佑！”

再一次，狼人对着高空中的光芒连连叩首。

是了，这就是他为什么从来都不说自己的武力天下无敌的原因，只因他远比那些愚昧无知的芸芸众生们更加清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就算达到所谓的天下无敌，又能如何？

天之下的东西，难道还能比得过天上？

“嗬嗬嗬！你感觉如何！感觉如何啊！”

当金色的光芒消散之后，狼人再一次生龙活虎起来，原本已经垂垂老矣的头颅上，此刻竟也像是多了几分年轻——或许这并不只是样貌上的年轻，甚至还带着身体上的年轻，充沛的力量在狼人体内流淌着，此刻的他只想仰天长啸！

但在那之前，他还要先做另一件事情。

“轰——”

一爪掠过，残破的船只残骸彻底被撕成碎片。

“我要剥你的皮！吃你的肉！”

这样喊着，狼人大步向着黑白熊沉下去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