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洞海豹
密库中的警报声只响了三秒,就不情不愿地在更高层级的识别码命令之下被停掉了。
“……他没死,应该只是绝大部分神经暂时不太听使唤。”藤丸立香俯瞰着倒在地上的卡德摩斯,如此说道,但好像更多是在安慰自己,“事发当时我也握着权杖呢,所以安全协议是降级启动的。”
“而且原铸看起来真的很难杀。照我看您不必道歉,他只要修养个几天就会没事的。”通讯另一头,赛维塔依然气定神闲地说着风凉话。
可同样在这条通讯链路上的另一位午夜领主显然没有这种事后复盘的闲情逸致,萨哈尔几乎是在缓过来之后立刻就从原地——藤丸立香本来躲着的货柜后面——蹦了起来:“我的女巫到底怎么了!我还不知道这件事!平白挨了一次电击和镇静剂注射也就算了,天杀的你们能不能不要打哑谜!!”
“我倾向于认为这是你自己的问题。”通讯器中赛维塔的声音平稳得令人生厌,“你的情绪波动太大了。要知道,哪怕当时你能保证自己安安稳稳地站在原地,一个字都别说,我们尊敬的女士都能把这问题在这该死的黑暗天使面前混过去。这次行动中本来完全可以不包含任何暴力行为的,现如今变成了这样全都是你的错。”
“好消息,他大概没往其他地方发送自己眼前的情报,所以应该还没人知道我们在这里闹出了点乱子。”在利用权杖的识别码越权检查了卡德摩斯动力甲中的通讯记录后,藤丸立香如此做出结论,“坏消息,经过刚才那么一闹,维尔恰克审判官本人肯定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了。”
“要撤退吗?”通讯器里的征询声多少带点幸灾乐祸,而这立刻引起了一位现场执行员的强烈反对,“你闭嘴,不可能!除非见到米塔,否则我不会从这艘船上离开的!”
“这可由不得伱,萨哈尔前辈。”赛维塔顺势从资历的角度开始阴阳怪气,“鉴于你在军团中资历比我长得多,你应该不难理解帝国的体制是怎样运行的。作为叛徒阿斯塔特,你自己烂命一条,送在这艘船上也不可惜,但女士就连面子都非常珍贵——”
“——也没那么珍贵。”藤丸立香亲自出言打断了赛维塔的吟唱,“考虑到我的任务和职责具有一定程度的不可替代性,我偶尔想在小事上荒唐一点,帝国的其他部门也会被迫容忍。我在这件事上真正会付出的代价最多也就是西吉斯蒙德特供版的模拟室剑斗马拉松,现在还没到为了面子舍弃一条人命的地步。”
“米塔还有救!”萨哈尔不知怎地跳跃性地理解了这段话,又或者,他强烈地需要抓住这样一根救命稻草。
他被密库中段的陷阱关在房间深处,一只手提着藤丸立香从里面启封出来的那支不知用处的权杖,在原地焦急地踱步:“米塔现在还活着,对吗?我们现在立刻就去救她?”
“首先,萨哈尔。你过于激动的情绪会在我们接下来的潜入工作上造成障碍,所以你必须得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接受现实,因为我们得在现实的基础上制定计划。”藤丸立香认为自己可以利用天鹰权杖的权限来解除这个陷阱,把萨哈尔从里面放出来,但权衡之下,她还是首先选择在这个当事人受到部分限制的前提下把话先说清楚。
萨哈尔在不远处焦躁地点着头:“我明白,我可以——”
“——你不行。现在深呼吸,把情绪稳定下来。”藤丸立香的语气近乎命令,“要不然我就把你扔在这儿,自己去找关押那位前审判官侍僧的牢房。我不会带着一个明显对计划的执行有负面影响的包袱深入敌营。”
确实慌了神的萨哈尔甚至没发现,藤丸立香之前历尽千辛万苦取出的重要权杖还在他手上,所以她这句话完全是虚张声势。结果就是他真的不得不花了一两分钟来深呼吸,勉强按下自己焦躁的思绪。
急也没用。他反复这样告诉自己,过度的急迫和鲁莽只会让他把事情搞砸。在他自认为已经能够冷静地接受任何可怕的事实之后,他再次向藤丸立香提出了那个问题:“所以,米塔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确定自己现在能接受任何坏消息吗?”
“什么好消息坏消息——它正在发生!”萨哈尔大喊出声,“我必须知道正发生在她身上的是什么!”
藤丸立香叹了一口气:“好吧,但你务必冷静。”
“你之前说她还算‘活着’,我已经据此做好了最差的心理建设。”萨哈尔这样说,但藤丸立香依然对他投以一个怀疑的眼神,然后才开口:
“我从共感当中获取的情报:米塔·阿什恩,已经被维尔恰克领主审判官做成了恶魔宿主。”
(本章完)
第286章 和我是相同类型的替身呢
趁着得知真相后大受打击的萨哈尔还没完全冷静下来,藤丸立香趁此机会,决定试图在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上展开讨论,以征求别人的意见:
“我觉得这很奇怪。我记得——也可能是我记错——维尔恰克不是攘外修会的审判官吗?她要一个恶魔宿主做什么?而且,最重要的,她哪来的技术?”
虽然说在审判庭下属的一众帝国驰名双标怪中,出于各种原因或需求秘密制造恶魔宿主这件事虽然确实大逆不道,但也不算是非常少见,毕竟审判官也算是帝国中最有权势也最擅长“让人闭嘴保守秘密”的群体之一了。然而,想得到一个可控且能完成某些目的的恶魔宿主,也不是审判官上嘴唇碰碰下嘴唇就能做得到的事:这种在危险与堕落边缘走钢丝的行为,终究还是有技术门槛的。
怎样判断载体是否适合,怎样准确召唤到一个足够强但又没那么强的恶魔,怎样让这个恶魔确实钻进载体中(而非举行仪式的其他灵能者乃至审判官自己里面),又怎样将约束恶魔,将它限制在载体之内,不令它有在现实宇宙中为祸四方的能力,又该怎样迫使它听话。在制造一個合格的、能为自己所用的恶魔宿主的过程中,每一步都需要非常专业的亚空间或恶魔学的禁忌知识,而且绝对少不了强大灵能者的帮助。考虑到维尔恰克审判官的黑船上确实有为数不少的灵能者为她服役,后面这个条件就算她默认满足。但,如此专业的禁忌知识,她又是从哪得到的呢?
藤丸立香不觉得异形庭的审判官会关注这种歪门邪道——重点在“这种”,而非“歪门邪道”上。或许是她刻板印象了,但在她的概念里,异形庭的审判官更容易触犯的帝国红线,往往都是些比如“豢养了一个灵族先知”、“与死灵霸主相谈甚欢并大肆利用其知识与技术”、“藏匿了一个憎恶智能”这类的事情。私下控制一个恶魔宿主这种错误,还是让隶属恶魔庭的海斯廷斯来犯比较合理。虽然恶魔宿主能干的事,作为灵能者的海斯廷斯自己基本也都能干,他完全没有这么做的动机。
“您没记错,但我不认为这很重要。”赛维塔在通讯器里这样说,“您在决定登上暗影重锤号时,为自己设定的目标是‘在不引起注意的前提下把米塔·阿什恩带回到风暴边界号上’。不论您是决定要施展什么其他人不知道的超凡技巧逆转掉当事人已经变成了恶魔宿主的事实,还是真的把一个恶魔宿主带回到您的船上——我向您保证,您的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变得更加异端——我都得提醒您,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失败了至少一半。”
“你当我在风声鹤唳也可以,但我真的觉得在这件事里闻到一股奸奇味。”藤丸立香拧着眉头,“你觉得我们现在联系海斯廷斯的话,他那边方便吗?”
通讯链路中安静了几秒,藤丸立香的耳边一时间只剩下萨哈尔“我要杀了那个老妖婆”之类的泄愤大叫。这人被还未解除的陷阱关在密库深处,在愤怒与焦躁中一圈一圈没头苍蝇似的乱走。藤丸立香一度担心对方会被仇恨与愤怒冲昏头脑,不管不顾地向密库之外冲去,然后在通过陷阱的一瞬间被切成小块。好在,他至少还保有基本的理智,清楚如果自己在这里死去,那么复仇就成了空谈。
况且,萨哈尔也不知道自己离开了密库之后该去哪里。第44号密库的保密等级太高了,对他这样被迫加入的背叛者来说,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位置。他或许能大致把握到自己和维尔恰克所在的舰桥之间的大致方位,但在迷宫般的黑船上行走,仅有一个大致方位的指引是远远不够的。
经历过一段时间的噪音轰炸之后,在这段时间里通过帝皇幻梦号的音阵中枢确认了状况的赛维塔终于回复:“我当然相信,如果您执意要联系对方的话,我们亲爱的审判官当然会为您腾出时间。”
“这就是说‘不方便’,对吧。”藤丸立香自动对赛维塔口中几乎就是阴阳怪气的委婉表达做出了翻译,“如果兰马洛克这时候有空的话……”
“——情况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赛维塔略显粗暴地打断了这种假设,“容我提醒,您已经在这个中途节点上浪费了很多时间了。您能早些完成预定目标回到我们自己的船上,对你的所有共犯来讲都是好事。”
密库中不怎么充足的光线之下,藤丸立香的影子略微摇动了一瞬。那附近的地面上冒出了一丁点不引人注目的黑色火星,却足够让影子的主人亲眼捕捉到这一点细节:
那位“影子里的守卫”,基督山伯爵,埃德蒙·唐泰斯无声地对此论点表示同意。
藤丸立香不得不叹了口气,暂时放弃在这个问题上寻根究底。她无奈地抬头,朝着陷阱内侧的方向开口劝说:“萨哈尔,冷静一点。你一直这个样子的话我没法放心地把你从里面放出来。”
“放我出去!”显然,她想要沟通的对象没有想和她沟通的意思,“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好叫那个*泰拉粗口*维尔恰克尝尝厉害!”
“那米塔呢?我们不管她了吗?”藤丸立香带着一种听起来非常真诚的疑惑反问。
迦勒底的御主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有办法让别人听她说话。萨哈尔的段位显然还没高到“绝大多数情况”之外,因此他也惨遭拿捏:“可你说米塔已经成了恶魔宿主——”
“——成了恶魔宿主又不代表被彻底判了死刑,至少对迦勒底来说是这样的。”时间不多,藤丸立香懒得过多解释,“我们这次只能干一件事:去把米塔捞回来治好,又或者去把维尔恰克审判官杀了。你选哪个?”
藤丸立香这么说,但她其实没打算真的对维尔恰克审判官动手。她的打算是,如果萨哈尔当机立断地选了后面那个,就叫赛维塔开动传送台,把他抓回到帝皇幻梦号上去,她自己走接下来的一段路。只是萨哈尔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得异常争气,一点都没犹豫,便斩钉截铁地回答:“那当然是去救米塔。”
得到了自己更想听到的那个答案的藤丸立香点了点头,用天鹰权杖在附近的地面上胡乱敲了敲。一位领主审判官设置的陷阱显然足够精妙,除开它启动时附加的警报声之外,之前曾被结结实实地“捅了一刀”(还丢人地喊出声来)的萨哈尔,在它启动的过程中没有发现任何攻击的征兆。他想不明白这东西的原理到底是什么,但——停机一个陷阱有时候并不需要理解它的原理,只要让它停止触发就行。
哪怕异形庭的黑船上装载的陷阱中有异形技术,它终究还是被装载在一条帝国舰船、受帝国产的中控系统所挟制。而几乎所有帝国系统都会向天鹰权杖内置的高级识别码开放权限,暗影重锤号上的第44号密库也不例外。
这就让藤丸立香在甚至没找到这陷阱的控制台的前提下成功将其暂停,成功叫里面怒气冲冲的萨哈尔出了笼。顺便一提,她也是用这一招读到卡德摩斯动力甲中的通讯记录的。
“我记得你是不是在这个陷阱里受伤了?”藤丸立香顺口提问,“伤在哪里?”
“不会影响作战。”萨哈尔毫不令人惊讶地误解了对方提出这个问题的根本原因,因此,就此做出准确回答的又是赛维塔:
“从他动力甲的生理检测记录来看,他的肋骨内侧被标注了一次内出血,大约是在脾脏的位置。”他以相当官方的语气播报了这一段事实,然后很不负责任地做出结论,“阿斯塔特最多只要几十秒就止血了,死不了。”
萨哈尔这才如梦初醒,低头莫名其妙地摸了一下自己胸腹间对应的位置,但却发现动力甲上不仅目视来看毫无伤痕,伺服系统也没有传达可能存在的细微报损信息。但他在那个瞬间里确实感觉自己仿佛被捅了一刀——有关“我是怎么受伤的”这点疑惑很快就被强烈的焦躁给淹没了,萨哈尔再次对着发问的人咆哮:
“我说了它不会影响作战!”他迅速捡回了自己挂了空仓的爆弹枪,另一只手近乎威胁性地将从密库深处拿出来的那支宝石权杖塞给了藤丸立香,“我们现在最该做的,就是离开这个鬼地方去找米塔!”
迦勒底的御主略带机械性地接过了被塞进怀里的东西,看着萨哈尔忙忙碌碌地重新装弹,检查战备,又试图从不省人事的卡德摩斯身上拿走所有他能用得上的零碎。她没来得及开口阻止这一正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不道德行为,她的思维还停留在上一个问题中:
“就算伱没出什么大事,但这个陷阱到底……我的意思是,我微妙地能理解它的原理,但这种原理又是怎么以帝国技术实现的呢?”
“王座——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萨哈尔不耐烦地大叫,“一个陷阱的原理而已,这是值得花时间思考的东西吗?我们已经摆脱它了!”
“行吧。”藤丸立香叹了口气,就这件事进行了最后的交代,“如果海斯廷斯审判官有空的话,赛维塔,我希望你替我问他一下:‘除开攘外修会之外,维尔恰克审判官是否加入了审判庭的其他修会’?”
“这个跟那个又有什么关系。”赛维塔不是真的在问,他只是在抱怨,“她有没有加入其他修会又会怎么样。”
即便他只是在抱怨,藤丸立香依然对此做出了回答:“我这么怀疑是因为这个陷阱采用的攻击手段比较……‘魔术’。简单说来,就像录音或者录影那样,这个陷阱录下了‘过去某个时刻的斩击’,并且在每次被触发的时候循环播放。就算只是这样的话,这个陷阱中也至少涉及到了时空错位的技术。毫无疑问,它在某种程度上非常隐蔽,也能规避绝大部分力场防御,但帝国材料学也足够发达,只依靠单纯的‘斩击’的话,杀伤性显然无法保证。我不认为一个审判官会把这种显然有重大缺陷的陷阱作为密库中的杀手锏。”
“‘帝国材料学’,”通讯中赛维塔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嗤笑,“我觉得您有点高看这点了。帝国的‘盾’确实很强,但更占优势的‘矛’永远存在——”
“——你觉得天鹰权杖会被随便什么东西一刀砍断吗?”藤丸立香突然这样问。
没等在场或不在场的任何人反应,她已经重新向着陷阱的方向大步向前,在自己记忆中的触发区域迅速地踩了一脚。同样的警报声再次响起,但藤丸立香已经抽身回到了外侧的安全区,反而把手中的天鹰权杖伸进了陷阱所在的空间当中——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气流变化,没有哪怕一点磕碰的声音,藤丸立香持杖的手也非常稳定,显然没有受到任何外力扰动。但下一个瞬间里,被伸进前方死亡区中的天鹰已经被切成了不规则的三块,铿啷啷散落下去,权杖的部分也悄无声息地断裂了开来,落到地上的细长圆柱体悲惨地滚来滚去。所有断口都相当平整,没有因高温融化或因冷冻而碎裂的迹象,好像它就只是——被切断了。
就算是赛维塔,也被藤丸立香如此对待帝国中帝皇之下最高权力的象征物的轻忽态度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后,他才想起,一件如此高规格的圣物就算要毁灭,也必然不会毁得如此风平浪静。而藤丸立香显然据此得到了某种答案:
“这就说得通了:‘因为斩击曾经毫无障碍地发生过,所以路径上的一切都不会成为斩击的阻碍’。”天鹰权杖的残骸在藤丸立香做出这种结论的同时如同金沙般消散在空气中,下一秒,另一件同样的东西又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中,警报声再次在天鹰权杖识别码的责令下被关闭,“这是概念上的‘倒果为因’。无论怎样的物理防御力,在因果律武器面前都没有意义。”
赛维塔沉默了一下:“这个逻辑听起来很熟悉,我好像在杰斯塔尔上听过类似的事。”
已经摸完了卡德摩斯“尸体”的萨哈尔在稍远处泄愤地踹了对方一脚,原铸星际战士发出了一点不成句的愤怒呜咽。这令当事人感到了少许危机感,但他看了看藤丸立香的背影,终归还是放弃了对着自己前队友的头顶来两枪的诱人选项,而是抬头催促:“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走?”
“立刻。”藤丸立香迅速回答了萨哈尔,转身将那个从原理上看不像是包含很多帝国技术的陷阱抛在身后。她给已经苏醒过来,却还只恢复到能趴在地上勉强蠕动的卡德摩斯手里塞了两块符文石勉强作为补偿,然后迅速带着萨哈尔离开了第44号密库,很不道德地把人锁在了里面。
“顺便,你的感觉没错。”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藤丸立香才在前往关押米塔的灵能监牢的路上对赛维塔回复,“杰斯塔尔上的整个仪式就是我对‘倒果为因’这个概念的极限应用。所以我才想知道,维尔恰克审判官到底有没有在攘外修会之外的其他修会里挂职。”
没听懂前后文之间联系的赛维塔选择阴阳怪气:“我原以为您是比较不爱说谜语的那种好上司。”
“具体来讲,克洛诺斯修会。或者说‘时间庭’。”藤丸立香回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可能确实是因为杰斯塔尔的事情找上我的。”
(本章完)
第287章 有的时候你还没意识到对方就翻车了
空气循环净化系统没有任何问题,但暗影重锤号的舰桥上依然令人感觉憋闷。两位审判官哪怕是仅仅在进行言语上的对峙,也会让周围的学徒和仆工战战兢兢。
“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往藤丸立香身边插手——哪怕连试都不要试!”海斯廷斯试图压低声音,但他已经逐渐逼近极限的情绪令这种努力效果不彰,“你不听我的建议,然后你派出去的探子就被抓到了;我又在这里花了几个小时试图让这件事能在不流血的前提下解决,你又不听我的建议——好吧,这是你自己找死的!”
“我不会听从你的这种毫无根据的危言耸听。”维尔恰克的态度也变得异常尖锐,显然,她也在这几个小时的谈判后决定彻底撕掉没有用处的社交假面,“如果我只因为别人的一句申斥就交出一位豁出性命来为我工作的可敬部下,我还怎么在这个位置上坐得稳?其他为我工作的人会怎么看我?”
“至少如果你这样做了,他们将来就还能看得见你。”海斯廷斯几乎要笑出声了,“而且省省吧,伱那颗机械的心脏里难道还能泵得出这样的温情和顾虑吗?你真应该再去想个至少不会在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就露馅的理由。”
“我需要把这理解成一种威胁吗?”维尔恰克压低了嗓音——不管海斯廷斯说这话的时候想着什么,至少现在,她倒确实想表达自己的威胁,“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你就这么被一個甚至还没成年的小姑娘吓倒了,开始兢兢业业地给她干活吗?”
该说的事情海斯廷斯早已经对她说过,不止一遍。因此现在,他只是放弃地笑了:“好吧,如果你坚持要只凭自己的过往经验闭着眼睛往前走,我不拦你。我猜每个人都有自己找死的自由。我只问你,你在这件事中到底想要掩藏什么?”
维尔恰克冷哼:“你凭什么认定我这么决定就是在‘掩藏什么’?或者说,我在掩藏的东西跟你西比拉·海斯廷斯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里是暗影重锤号。”海斯廷斯就像是在说一个人尽皆知的公理那样地宣布,“从我自己的立场出发,不论你在掩藏什么,我都得保证你自己找死时溅出来的血不要迸到我身上。”
“真遗憾,在最开始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能和你达成一致。”
“一个非常令人吃惊的事实是,截止十分钟之前,我其实都试图和你站在同一个阵线上。”
“那确实令人吃惊,因为我可一点都没看出来。”
“毕竟我们尊敬的领主指挥官一直以来都没有屈尊睁开她那双理论上还能用的眼睛。维尔恰克女士,我很早就说过,你迟早会被自己的傲慢杀死。”
“哈,”维尔恰克戏剧性地挑起了眉头,“那是一个预言吗?”
“难道这件事还需要预言吗?这不过是基于事实而做出的合理推论,随便哪个思维能力正常的人都能轻易得出这样的结果。”海斯廷斯冷笑道,“我建议你从现在开始向神皇祈祷,你被自己害死的那天不会是今天。”
这话落下去之后,维尔恰克真的笑出了声:“你真的认为那个被架上‘圣人’位置的小姑娘能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处死我?一个已经在审判庭服役了四百年以上的领主审判官?”
海斯廷斯陡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疲惫。出于责任,他觉得自己应该再次强调一遍他已经重复过很多次的那个论调,但他知道这不会有效的——如果当事人自己把耳朵塞了起来,你又能怎么强迫对方听懂你说的话呢?
“随你怎么想。”他最终只是这么说,“你如果坚定认为藤丸立香只是被禁军架起来的吉祥物,那也是你的自由。”
不需要请出帝皇塔罗进行占卜,海斯廷斯也能确信,维尔恰克很快就要被自己的傲慢杀死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说真的,他不理解为什么对方能够将“帝皇幻梦号是藤丸立香的座舰”这么一个已经摆在她鼻子底下了的事实视而不见,也坚持认为海斯廷斯对她举出的一些在帕梅尼奥上发生的例子全都是胡编乱造。又或许,她确实对藤丸立香所能调动的能量有所认知,但她拒绝认为对方能够如臂指使地运用这些能量。
维尔恰克在这次谈判中全程都体现了一种古怪的自信,仿佛坚定地认为所有簇拥在藤丸立香身边为她造势的人都是受了蒙蔽,只有她看穿了一切的内情,随后借此倨傲地在一些细枝末节的部分上做出惹人生厌的坚持,好像那才是真正对帝国有利的事情一样。
她是个领主审判官,她很尊贵,她总是对的。在海斯廷斯第一次见到维尔恰克的时候,她就已经坚定地这么认为了。在之前几个小时的谈判中,海斯廷斯试图纠正过这一点。没有成功——但就他们浅薄的交情来讲,海斯廷斯至少做出了努力,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出于过去那点几乎可以算是不存在的情谊,我还是最后提醒你一句:今天为了这件事来这里谈判的人是我,是因为我的工作恰好比较闲。”海斯廷斯最后说,“禁军小队今天里被拆成了三部分,分别在与国教、机械教和巴尔的内政机关进行接洽谈判。藤丸立香没有指派禁军前来,只是因为她觉得你我之间或许会更好说话——当然,现在已经证明了她是错的——并且在她的观念里,禁军所领受的任务显然比这件事重要得多。并不是因为她认为禁军会驳斥她的,你所谓的‘无理取闹’。”
不如说如果是禁军在这里,凭维尔恰克在刚才的谈判中表现出来的抗拒态度,她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十个来回了。海斯廷斯这么想,但他懒得继续耗费精力和对方详细解释。他摆出一副“言尽于此”的态度,转身准备离开舰桥。维尔恰克不死心地在他身后追问:“你去哪?”
“去一个审判官在谈判谈崩了之后该去的地方。”海斯廷斯冷然地回复。
或许通常来讲,这句话会被理解为“我要打道回府了”,但在经历过之前的谈判过程后,维尔恰克不会仅仅做出这种程度的理解:
“这是什么意思?”她的语调明显紧张了起来,“埃鲁德,拦住——”
在领主审判官的话音落下去之前,海斯廷斯腰间的力场剑就已经挥了出去。灵能幽蓝色的光芒亮起来的近乎同时,维尔恰克颇为倚重的那位侍僧的机械右手就在拔出枪来之前落了地。
“你认真的?”海斯廷斯的反问句里带着笑意,“你觉得你能拦得住一个灵能预言者?”
“你觉得你能在‘我的船’上横行无忌吗?”维尔恰克将之前的那句宣言跳跃性地理解为“海斯廷斯准备开始调查她不合常理地拒绝交出米塔·阿什恩是在隐藏什么”,并且因此而极端地愤怒,“是什么让你认为你有能力在‘我的船’上启动调查?”
很遗憾,这种跳跃性的理解是正确的。周围的气温因为灵能力量的活跃而在缓慢地下降,海斯廷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或许因为,如果一百年前的‘那件事’平稳落地的话,那这本该是‘我的船’才对。”
暗影重锤号,在大约一百年之前,还是一艘隶属于圣锤修会的审判庭黑船。那时候,这艘船所服务的主人叫做贺拉斯·斯克里普斯——正是西比拉·海斯廷斯的审判官导师。
“我本来的计划是在尘埃落定之后,对这整艘船的上上下下都来一次‘大扫除’,但你把她接走了,于是我没来得及做这件事。”海斯廷斯平静地说,但他的语气之下似乎藏着一点懊丧,“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我那时候该更强硬一点,这样你就没法从这艘船上得到任何禁忌的知识,并因此升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了。”
这显然是一个明确的挑衅。维尔恰克的眉头因此而恶狠狠地拧了起来。
——
通往船尾的走廊越来越冷、越来越窄,气氛也令人感觉越来越不安。
这是一个与船上的任何重要结构都距离很远的位置,从设计和安保的角度上来讲,将一座危险的灵能监牢设立在这里当然是个正确的决定,但从使用感受上来讲,这种设置给人的感觉就很差了。萨哈尔在来的路上一直持续地嘟囔着什么,而等到他们越来越接近目的地时,他似乎也被这种压抑的气氛感染了,逐渐安静了下来。
干脆不演了的藤丸立香和萨哈尔是一路冲过去的。他们毫不掩饰,把黑船上惊恐的工作人员扔在身后,破罐子破摔地准备接受“警报声响了一路”这种规格的血腥欢迎仪式。但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他们接近灵能监牢外的那段走廊为止,都依然没有任何警卫啊防御系统啊之类的东西阻拦他们。
换一个视角来看,这事其实有点黑色幽默:帝国官僚体质的僵化和冗余并不是完全不会体现在一艘审判庭黑船上。目击到这两个人在走廊上狂奔身影的凡人职员们——绝大多数都实际上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看见的到底是什么。一个死亡守望阿斯塔特在走廊上追着什么东西飞跑?这确实有点不寻常,而且很吓人(天知道他们会不会撞到什么),值得抱怨一番,但还不至于严重到需要拉警报。
总而言之,在确实决定抱怨这件事的职员们写完抗议信并投递进意见箱,并且确实有人查看了意见箱里面的信件之前,萨哈尔和藤丸立香的小小探险并不会被叫船上真正能做决定那个阶层知道——除非那些人有其他可靠的信息来源。因此,藤丸立香得以好整以暇地站在厚重的大门之前,借由天鹰权杖完成了所有的身份认证,等着这块就算要用热熔烧穿都至少得花上十分钟的巨大精金在她面前被铰链缓缓提起。
气压的少许差距令空气自然地沟通了内外两侧,从里面吹过来的风似乎比外面更冷。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灵能监牢——萨哈尔已经预先从藤丸立香口中知道了这一点,但他没想到,这是一个可以直观地从内部装潢上轻易看出来的形容。在空气开始流通的那个瞬间里,他就闻到了一股干涸血液的腐朽腥气。但目前显露了阵容的不过是一个夹层:他们的面前是另一道被严密封锁着的大门,侧面是一道通往上层观察室的楼梯。
考虑到其中关押着的东西,显然,对这间牢房而言更通常的使用方式是:审讯者走上楼梯,在观察室里安全地向囚犯提问。但藤丸立香和萨哈尔并不是来审问一个恶魔宿主的。从密库中带来的宝石权杖正需要被用在内侧的这道门上,一种特殊的、独立于帝国绝大多数安保系统之外的识别认证运转了起来,在确认了“钥匙”的正确性后,不情不愿地将等在外面的两人放了进去。
那种腐朽的血腥气更强烈了。萨哈尔跟在藤丸立香身后进入了内侧的小房间——它真的很小,是个只有五米见方的小小空间。即便举架很高,站在其中也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萨哈尔和藤丸立香勉强挤在房间里靠外的一侧,听凭大门在他们身后丝滑地合拢。那种压迫感似乎随着空间重新变得封闭而变得更强了,萨哈尔没有相应的知识储备,但如果告诉他,这是一种发源于超自然的压迫感,他想来也不会对此感到丝毫意外。
牢房里空无一物,条状的流明灯只在六米高的墙壁上洒下了一丁点孱弱的冷光。这里可以说几乎没有任何照明,但并不妨碍萨哈尔熟悉黑暗的那双眼睛打量四周。他看得清细节,房间内的墙壁和地面上都密密麻麻地镌刻着某种他不理解的咒文或经文,液体干涸的痕迹到处都是,留下的带有颜色的沉淀自然地嵌入到了阴刻的经文之中。
萨哈尔毫不怀疑这些是血,并且感到有点发毛——就算他是个午夜领主,那他也是来自大远征时期的午夜领主。四处流淌又干掉的血液对他来讲不是问题,但加上了法术或者宗教这类他原本嗤之以鼻,却在最近意识到确实有效的文化符号之后,这景象对他来说就显得毛骨悚然了起来。
他没能对此做出更多研究,也没来得及再次提出“米塔在哪”之类的问题。因为对眼前的景象视若无睹的藤丸立香已经朗声以语音下达了命令:“提审囚犯。”
空荡荡的囚室地面因机械运转而微微震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之后,他们面前的囚室地面上旋转着升起了一座牢笼——几乎只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罐子,外壳上也毫不令人惊讶地沾满了干掉的血,贴着数不胜数的纯洁印记。它按部就班地将自己升到合适的高度,将某个角度对准了发出命令的藤丸立香所在的方向。带着黑色污渍的金属的监视窗在另一阵小些的机括声中落下,露出了里面已经几乎不成人形的“米塔·阿什恩”。
“我等你很久了——”那东西“脸上”得意洋洋的神情只维持了半秒钟,在它看清自己“眼”前的景象后,便立刻转变成了骇然:“不对,不对!这不对!你应该安静地等在你的船上等结果!第一个找到这里来的人应该是西比拉·海斯廷斯!!计划本该是这样的!”
上一篇:同时穿越万界,成神全靠我自己!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