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洞海豹
“我说什么来着。”藤丸立香冷笑着,对通讯器另一端的赛维塔抱怨,“我总觉得这事情里有一股奸奇恶魔的味。”
(本章完)
第288章 我必须考虑这是否是此生仅有的机会
这不对劲,祂没有在任何一则预言中看到这一段故事——但事实就这样在祂的眼前实现了:那位拒绝了塑命者的赐福、投向了受诅者的天生园艺家,沟通瑰丽至高天与乏味现实之间的优秀通道,能够确立另一种规则的船锚,众神的宠儿,出现在了祂的面前。
占据了米塔·阿什恩的一片无生者,在瞬间的惊讶与惶恐之后,立刻感受到了一种狂喜。
这是预测之外的变化:作为万变魔君的一个细小碎片,祂曾经长久地注视着水晶宫殿当中代表命运的每一个枝杈,对其中的任何一种可能都烂熟于心。因此,祂可以确定,这件事完完全全地不在预测之内——这也是当然的!祂的确了然了命运的花圃中每一株植物的长势,但并不生长在花圃当中的园丁——园丁的行为祂当然无法预测!
在电光石火之间,祂飞快地做出了决定:放弃西比拉·海斯廷斯,即便祂已经为这件事草蛇灰线地谋划了百年之久。如果祂能够说服这位园丁为万变之主所用,那么祂毫无疑问地可以获得主人极大的青睐!
且不论连奸奇本体下场都没有做成的事情,此时此刻被束缚在一个凡人灵能者躯壳之内的万变魔君(而且还仅仅是一个碎片)要怎么做得到。有梦想总归是好事,因此,恶魔宿主很快重新整理好了情绪,极尽谄媚地再次向着藤丸立香开口:“哎呀,尊敬的神选者,您想要知道什么呢?”
祂想要阅读对方的思维,可惜,这個给他施加了许多限制和束缚的人类壳子让祂用不出绝大多数的法术。但转念一想,这或许也是一种幸运,这些限制阻止了祂的本能反应——如果真的将自己的灵能感官伸向了对方的脑海,仅仅是这么一个法术动作,就足以让区区一个万变魔君的细小碎片被彻底摧毁。当然,这也会令祂无法实行祂在电光石火件做出的“徐徐图之”的腐化计划了。
但对于一个亚空间生物,一个习惯了灵能感官和法术反馈如同人类习惯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的奸奇恶魔来讲,这种睁眼瞎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美妙。但祂有信心:祂在同样的条件下成功迷惑了审判官米夏埃利亚·维尔恰克,仅凭不带灵能的花言巧语就成功地以一种当事人并不自知的方式操纵了对方的行为。这段成功的履历显然为祂带来了一点不合时宜的自信,认为自己能够凭借对人心的理解再次复现此种策略。
好消息是,对方没有在第一时间里选择放逐祂,而是愿意同祂建立对话——一场对话往往是万千变化之始,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起点。但,坏消息是,当事人的目的显然非常清晰:
“‘米塔·阿什恩’,你所占据的这个躯体原本的主人,她在哪?”藤丸立香开门见山地询问。
恶魔宿主发出了一阵不怀好意的嘶哑笑声。一个具体的问题,毫不重要,但恶魔本身必然会知道。恶魔宿主将之视为一种简单的服从性测试,并且以此制定了自己的谈话策略:
“她死了。”毫无疑问,祂说了谎,因为人类具备一种由他们弱小的生物性决定的肤浅的多疑,这种对弈令他们中的大多数“聪明人”都会对那些自动归顺的猛兽表示怀疑。相较之下,那些首先选择了反抗,又被亲手驯服,迫于各种外力而不得不对他们俯首帖耳的敌人所说的话,在他们听来更具有真实性。恶魔宿主咯咯笑着,决定先表演一番“不听话的反抗”——反正祂在这里的不过是自己的一个碎片,即便真的被消灭了,也不会对祂造成什么决定性的伤害。祂所需要承担的只是这心血来潮的计划随着碎片的消逝而再次告吹的风险,而万变魔君判断,这份挫折虽然巨大,但承受下来也不会让祂伤筋动骨。
“她死了!消失了!成为了尔等用这低劣的法术圈养我的报酬!哪怕最后一个细小碎片,也已经在我的齿间磨碎了!”恶魔宿主带着亢奋的情绪如此说。本属于米塔·阿什恩的声带被扭曲强迫着发出了过分高亢的音调,尖锐的噪音混杂着灵能的冲击,同时剐蹭着听者的耳膜和思绪。空气的温度迅速下降,布满了干涸血液的地面上瞬间结出了寒霜——但就在一秒钟后,以上一切的异象全都消弭于无形,就好像那不过是在场的人因压力而产生的幻觉而已。
藤丸立香手中的天鹰权杖只是轻轻在地面上顿了一下,恶魔宿主在房间中掀起的一切灵能迹象便全都消失了。
这是法术吗?但是至高天没有被引动——即便被封印在了一个人类的躯壳里,作为亚空间生物,恶魔用于观测亚空间的本能感官也不会轻易出错。一时间,恶魔宿主对这一现象感到困惑,但很快,祂就没空在这件事上胡思乱想了:
“米塔·阿什恩在哪?”藤丸立香将天鹰指向了恶魔宿主,重复了她的问句。
那个瞬间,恶魔宿主好似被重击了面门一般,“米塔”被扭曲、烧灼后又产生了增生的头颅猛地向后仰去。祂大张开嘴发出了尖叫——或许是一种饱含着恐怖与癫狂,本该浸满了灵能的尖叫,但在进入这间牢房后就找不到自己插手余地的萨哈尔听来,那更像是被捂在了刑讯室不太隔音的双层玻璃之后的绝望喊声:不至于吵得人心烦,也让其他囚犯能听得见,有这么一点关于“那个房间里到底在发生什么”的素材可供想象。
此时,被迫沉浸于痛苦当中的恶魔宿主确信:这不是法术。它没有任何被精妙编制的结构,但又因此而值得唾弃地,比真正的法术更加可怕。这是一种纯粹的暴力,是体量上的碾压——藤丸立香在使用灵能时的确没有引动亚空间的波澜,她所施展的力量直接来自于那不可言说的王座之上。她没有花费精力编织这种力量: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上为此耗神。她只是给了它们一个方向,令它们缓缓地在灵魂层面上,直接“推挤”起恶魔宿主。
这就好比把一个人的手拷在缓慢加力的液压机底下那样。恶魔宿主在这一类似于“缓缓窒息”的过程中清晰地知道,自己的碎片将会被这种单纯的暴力给压碎。注定的结果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中间缓慢的过程和这过程带来的痛苦。祂又不是隔壁色孽银宫里的那些受虐狂,这点反抗演到位了就差不多,没必要为此执着:
“我说真话,我说真话!”恶魔宿主微弱的声音像是被闷在了某种密闭空间当中,又非常勉强地从缝隙中渗透出来,才被听见的。但即便祂如此示弱,藤丸立香也没有停止自己手上的动作,只是维持着原样,平静地命令:“说。”
“我、我把她留下了!”恶魔发出了被憋闷住的尖叫,语气越来越急促“我留下了她的灵魂,折磨她,然后汲取她的痛苦——直接吃掉太不合算了而且这样比较有趣所以我们中的大多数都是这么做的求求您了她还活着我会把她还给您的——”
藤丸立香终于屈尊挪开了权杖,那种把恶魔宿主“闷在里面”的灵能立场随即烟消云散。“米塔·阿什恩”的躯壳不自然地颤抖着,因为残留的痛苦而发出细小的呻吟。
“感谢、感谢您的仁慈……”虽然仅仅是一个碎片,但在此的恶魔宿主也认为自己结结实实地经历了一把濒死体验——感受非常差,真不理解银宫里的那些软体蛆虫为什么会喜欢这么玩。
“你最好说话算话。”藤丸立香平静地说。她似乎很擅长把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但这也合理,毕竟这是个谈判必备的手段。
恶魔宿主再次遗憾了一下现在的自己没办法阅读对方的思维,但这种找死般的想法也没有在祂的脑海中停留多久。在稍微缓过劲来之后,祂再次兴致勃勃地开了口:“是的,我会将这个人类的灵魂还给您的。但在那之前,我还有——”
祂的话没说完,藤丸立香已经再次提起了天鹰权杖。这一次,恶魔宿主的几乎所有声音都被关在无形的立场后面,就连米塔那被折磨变异了的身躯也开始从组织脆弱处渗血。
“等等,停下!”于心不忍的萨哈尔凑了过来,抓住了藤丸立香的手臂——在见识过卡德摩斯的惨状之后,他当然也认识到了有些东西不是自己能碰的,“你也在折磨米塔!”
“相信我,她不差这一点了。”藤丸立香没有改变主意,“忍过这一时才好将恶魔彻底从她身上赶出去。你也不想在将来发现米塔成了个与无生者有关系的定时炸弹,又被别的审判官‘清理掉’的吧?”
萨哈尔立刻陷入了一种焦急的动摇当中。藤丸立香没理他,一直将这次“行刑”的时间持续到比上一次还要更长,才拖拖拉拉地停止了灵能输出。恶魔宿主虚弱的哀嚎再次浮现在了牢房中的现实里,米塔残留下来的躯壳也从眼耳口鼻,还有各种鞭笞和圣钉穿刺造成的伤口中源源不断地渗出血来。
“米塔在哪?”藤丸立香再次平静地发问,这一次,她平静的态度终于令奸奇恶魔感到恐惧了。被无数经文和锁链束缚在监牢当中的囚犯发出了一声无助的啜泣,然后下一个瞬间里——米塔回来了。
萨哈尔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一事实的发生,但他又很难以确切的言语来描述它的过程。仅从物理上的变化来讲,囚犯在这件事的之前与之后产生的区别微乎其微。可就是这点微乎其微的差别——神态上细微的差别,目光移动的速率,额间皱眉时产生的皱纹,忍受痛苦时的表情——让他能够确定,这确实是米塔·阿什恩,他的女巫,不是别人。
“……杀了我。”她的声音因痛苦和疲劳而变得沙哑,但仍旧能听出她原本的音色。萨哈尔略显激动地上前,但只有一步。紧接着,他就因为意识到了现状而顿在了原地:
在灵魂和肉体上都遭受过长久的折磨之后,米塔实在是没有分辨眼前形势的余力了,只能向每一个能听到、肯听到她说话的人如此恳求:“求求你杀了我,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这是一句真心话。萨哈尔能够确信地判断。人类的情绪反应是由大脑中的激素支配的,而只要一个阿斯塔特足够注意这点细节,他们超人的感官就会把这些常人无法注意到、需要使用仪器进行检测的信息捕捉给他们。在这样的距离之下,萨哈尔可以轻易闻到米塔身上除了血水和污秽之外的细微气味——恐惧,疲劳,厌烦。
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很擅长通过痛苦制造这些感情,迫使对方求死,却从未知晓该怎么从这些感情当中将一个求死的人拯救出来。萨哈尔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倒是此时的藤丸立香,依旧在展露那种同审问萨哈尔时一样的、近乎冷酷的平静:
“米塔·阿什恩,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她这样问。
在人类的身体承受了本不能承受的大量灵能冲刷后,他们的神经很容易会因此产生各种问题:比如触觉,肢体末端控制,视觉,嗅觉——而只要器官本身还保持着完好,听觉往往是最不容易受影响的那个。这是藤丸立香自己具备切身体会的经验之谈。
但现在的问题并不仅仅在此:米塔可能听到了她的呼唤,却无法对此作出反应。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恶魔再一次地抢回——或者说,拿回了这身体的控制权:
“您要她有什么用呢?”这东西的语气中有一种真心实意的困惑,“她在我手中太久了,也确实已经变得不好玩了。您瞧,就连您对她问话,她也没有回答您的精神和能力了。如果您需要一个灵能顾问,我显然能做到更多事——也不会多花费您什么,我比一个正常的人类好养多了。”
在恶魔宿主禅精竭虑地推销自己的同时,藤丸立香却完全没有理会它。相反,她指挥着一头雾水的萨哈尔站在一边,用自己的侧面对着关押恶魔宿主的囚笼,然后向前伸出手,摆出一个像是要接住什么的姿势。星际战士不理解,但在几句话的劝说之后他还是照做了:“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借你暂时做一下我的阅读架,帝国很多书都太重了,我自己举着很不方便。”藤丸立香面对着萨哈尔站好,奥特瑙斯灵基外骨骼上亮起了几个指示灯,随后便有金沙一般的光点凭空落下,积聚在了萨哈尔摊开的手中。
半秒钟之内,帝国书籍“太重了”的重量便坠得萨哈尔双手一沉,但有了心理准备后,一个星际战士依然能单手轻松地举起这本在转瞬间由金沙变成的,精金外壳、宝石书页、人骨装饰、鎏金写就的华贵大部头。
恶魔宿主在一边爆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紧接着就是一叠声的示弱和求饶。这突如其来的反应令萨哈尔有点措手不及,但他依然很好地执行着自己作为阅读架的职能,任凭藤丸立香在他手上慢吞吞地翻开沉重的封面,然后一点点查看目录,似模似样地寻找对应的页数。
“你变出来的什么书?”他有点莫名其妙地问,而藤丸立香也没有吝惜回答:
“第二版《圣言录》。”她平静的声音底下不慎露出了一点幸灾乐祸,“按理来讲,初版的杀伤力更大,但我见过的初版几乎就是个劣质宣传小册子,在装帧上没有这一版的看起来有气势。”
其实,藤丸立香早就已经熟读并背诵了初版《圣言录》的全文,如果要动手驱魔,她根本用不着这本参考书。之所以无意义地概念摘出这么一件东西来,主要还是因为威慑力上的问题:
起码,眼前的这个恶魔宿主,确实已经被这本神圣的大部头给唬住了。
(本章完)
第289章 能活着回亚空间就算赢
“一定有些事发生在这里了!”维尔恰克的怒吼在第44号密库的墙壁之间回响,“而你本该阻止这一切的!而不是躺在这里,成为‘有些事确实发生过’的证据!”
侍僧埃鲁德背后机械臂上的热熔枪稳稳地瞄准了勉强把自己调整为靠着墙坐着的卡德摩斯。但即便他不这样做,现在这一位原铸星际战士也几乎没有能够威胁到维尔恰克审判官的能力。
“我不会为我这一次的失败辩解。”他这样说,“但入侵者找到办法通过了密库中的陷阱,拿走了灵能监牢内层大门的钥匙。或许您应该先关心这件事。”
维尔恰克气得连眉毛都竖了起来:“这真是一条有建设性的情报,你不说的话我还没发现——你以为我会信了你的鬼话吗?会有哪个入侵者那么好心,竟然允许一个正面见过自己,又试图阻止自己达成目的的守卫活下来?”
“这的确是个问题。或许她格外仁慈,觉得我只是在尽忠职守,所以罪不至死?”卡德摩斯冷笑着,显然,他自己也不相信这段只会存在于最为君臣相得的骑士小说当中的话,“您为什么不去问问她本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恶魔宿主没那么好对付,虽然我不清楚她为什么要找‘米塔·阿什恩’,但我相信这点时间不够她办完所有事。乐观地推断的话,她现在应该依然还在灵能监牢中。”
“我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的。”维尔恰克固执地做出结论,“你将被暂时收押起来,等我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决定该怎么处理你。”
“这很好,因为我也需要一些思考的时间。”卡德摩斯的语气并不怎么友善,“至少现在,这件事中的入侵者和您,二者在我看来都非常可疑。”
维尔恰克眯起眼睛,以一种评估的态度重新打量起了暂时还无法自由行动的卡德摩斯。
“我,可疑?亏我曾经那么信任你。”她反问这件事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死亡威胁,“那该死的异端到底跟伱说了什么?才会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
“她什么也没说。”卡德摩斯回答,“她只是在我面前掀开了自己的伪装——帝国圣人藤丸立香屈尊亲自执行这么一個潜入行动,这实在是令人不得不怀疑,这艘船的主人是否碰触到了什么不应该碰的红线。”
“我碰过的红线难道还少吗?”听见这样的指控,维尔恰克反倒笑了出来,“只要是为了保证帝国的安全与稳定,怎样的手段都是可以使用的——我以为我们之前至少在这一点上达成过共识。”
“的确。”卡德摩斯并不否认这一点,“在您决定筹备仪式,将米塔·阿什恩变成束缚恶魔的牢笼之时,我是少数的赞同者之一。在我看来,这件事本身的问题并不在于您试图掌控一个亚空间邪物,而在于,您是否过于听信它了?”
“你怎么敢——那东西告诉我的每一句话,我都反复地从多种角度进行了验证!不然你以为我们是怎么及时来到巴尔的轨道上的!”维尔恰克愤怒地咆哮,“轮不到你来质疑我的工作!”
“可您从没向任何人说过您来巴尔是要做什么。”卡德摩斯指出,“我不认为圣血天使战团母星中会有什么可能危害到帝国的异形威胁。容我提醒,从两年前您和那个灵族异形的先知谈过之后,您就变得有点不对劲了。作为死亡守望的一员,我们按照您的命令做事,可就连埃里克·风吼也意识得到,近来需要我们完成的工作和从前的那些相比较,有多少显著的不同。”
对于这一指控,维尔恰克光明正大地翻了个白眼,甚至懒得辩驳。她打开通讯,试图催促相应的队伍前来收押犯人,依然停留在舰桥指挥调度的罗莎琳却在此时恰好挤进了线路:
“抱歉,主人,我们把西比拉·海斯廷斯跟丢了。”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的颤抖,“他从第一道防线里杀出去之后,就好像能看见我们的所有布置和调度一样,不仅迅速离开了中层甲板的核心区域,还从我们的鸟卜仪中消失了。”
“什么?”维尔恰克首先反射性地发起了怒,然后才想起,这对一个预言学派的灵能者审判官来说并不是完全做不到。她深吸了一口气,短暂地平复了情绪,然后又说,“也罢,我考虑过可能性。罗莎琳,你能确定他大概去往了哪个方向吗?”
“他给我们留下的信息太少了,我只能很粗略地推断。”从通讯链路中传来的声音依然带着明确的恐慌,“从数据上看,他最有可能向舰船尾部的方向去了,但我们无法确定他的目标是哪层甲板。”
“足够了。”维尔恰克恶狠狠地说。
——
在海斯廷斯打开灵能监牢的大门时,他非常笃定自己将会看到一些超出想象的东西——实际上也确实。
毕竟,恶魔宿主在帝国圣人吟诵的经文之下痛哭流涕哀嚎告饶的景象也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的。
无疑,海斯廷斯最开始的预期当中并不包括这种景象。这与他的想象之间在方向性上有着显著的差别。他本来应该非常震惊地发出一连串质问,比如“为什么你在这里”、“你这么做是想要干什么”、“你又趁我不注意干了些什么好事”之类——但最终,甚至令他自己都惊讶的,他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像这样就能把陡然涌现在他内心当中的疲惫与无力感吐出去一样。
在门开的那一瞬间里,藤丸立香还能够“摆着帝国圣人的架子”严阵以待。但在她看清楚,来人竟然是海斯廷斯之后,她又在一小段快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里完全破功,表现出了一种与犯了错被抓包的小孩子类似的惊慌。当然她很快镇定了下来,把这种外露的感情表现处理成了普通的“在专注地做一件事时被外界的突发情况吓了一跳”——可惜,这或许能瞒过萨哈尔和恶魔宿主,却已经没法在海斯廷斯面前蒙混过关了。
“等一下,你是怎么进来的?”她好像确实在这个方面被吓了一跳,“里面的那道门不是自动关上了吗?”
“我建议,下一次如果你想关起门来偷偷做点什么事,并且不希望别人进来打扰的话,就不要把‘钥匙’留在门上了。”
海斯廷斯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从他两手空空的状态来看,他显然也没有把那柄宝石权杖从“钥匙孔”里拆下来。在传感器确认通行者已经完全踏入了大门之内后,那扇门便再次按照程序设定重新合拢,而海斯廷斯看起来也完全没有要阻止这个过程的意思。
藤丸立香挑了挑眉,没有直接地戳穿他,而是转而发问:“所以,你找过来是想要干什么?”
“……”即便在风暴边界号上生活了半年左右,海斯廷斯还是没法完全习惯藤丸立香的逻辑,“你不问问我是怎么单独找过来的吗?”
“这重要吗?”藤丸立香反问,“又或者,是适合在这个‘面对着一个恶魔宿主’的场合中详细说明的问题吗?”
“不是。”海斯廷斯耸了耸肩,也走上前来,和藤丸立香与萨哈尔站到了同一条直线上,“的确,我们现在更应该关注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因为这里曾经是他的‘宿舍’。他当然知道自己回‘家’的路!”恶魔宿主嘶哑的声音讥嘲一般地回响在牢房之内,“尊贵的女士,您要是把这些事拿来问我,那您可就问对人了!我知道他所有想要藏起来的小秘密——嗷——”
藤丸立香用一种带着生硬口音的高哥特语说了一句什么。在恶魔宿主锲而不舍地发出的噪音之下,这句话的音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果不是海斯廷斯就站在她旁边不到半米的位置的话,他几乎无法分辨清楚那是一句国教经文——但对于他们眼前的这个恶魔宿主来说,这句不够响亮的话语显然在超自然的层面上对它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没叫你说话。”藤丸立香嫌恶地低声抱怨,随后转向了神情有异的海斯廷斯,直白地表示,“你来得正好,这恶魔倒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所以我正准备开始尝试驱魔。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被冷落在一边的阅读架突然插了一嘴:“我觉得他们两个认识。”
“我当然知道,咱们一进门的时候,这个恶魔就点着名说自己在等他。”藤丸立香对此表现的非常无所谓,“一个圣锤修会的审判官,如果没有在自己的职业生涯当中惹到一两个来自亚空间的宿敌,那就说明他的业务水平是非常失败的。反过来想,这显然可以被看做对海斯廷斯审判官工作能力的一种赞扬——”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的理解。”海斯廷斯觉得自己的血压在一个微妙的角度来回蹦极,“我大概猜到这个恶魔宿主里关着的是哪个万变魔君了。这故事说来话长,不过要是你在想办法把它从现实宇宙中驱逐出去,我会支持你立刻马上开始行动。”
他没提那些“奸奇恶魔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之类的废话。在对风暴边界号的运行记录进行了充分的钻研之后,海斯廷斯清楚,如果藤丸立香连这点事都搞不清,那她早就死得连骨头都剩不下了。
“哦,别这么绝情,我们是老朋友了不是吗?”恶魔宿主竟然真的挤出了一种老友重逢的热情洋溢语气,“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场面是多么激动人心啊!你导师送给你的那把剑上——嗷——”
恶魔宿主的痛呼之下似乎掩藏着米塔本人的哭喊。萨哈尔确信自己听到的声音不是错觉,这让他焦急了一瞬,但在看到用手指比着书页上的文字,一板一眼地唱经的藤丸立香时,他又担心打断了这个会有什么更坏的事情发生,从而不得不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催促忍下来。
“如果我想知道这个故事,我会直接问海斯廷斯审判官本人。”在又一段经文结束之后,藤丸立香有点嫌恶地对牢笼中的恶魔说,“用不着你在这里搬弄是非。”
“故事很长。”海斯廷斯同样展露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如果你真的想听,我建议找个下午茶时间慢慢说。”
“您需要一个在受三重诅咒者挟制之外的视角!女士!”恶魔宿主不死心地大叫,并且换了个角度尝试挑拨离间,“这样您才能看到一件事的全貌!不至于因为偏听偏信做出错误的决定!您是命运的宠儿,走在时代浪潮最尖端的领跑者!理当享有圣奸奇的偏爱——”
祂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一把细长的大匕首已经刺进了祂的喉咙,将祂的肉体钉在了背后的刑架上,声带也拒绝为祂继续震动——那是一支适配了帝国国教基盘的黑键,将它丢出去的藤丸立香在安静下来之后干笑了两声:
“故事很长。”她有些赧然地借用了海斯廷斯之前的话术,“你想听的话,下午茶可以加时。”
海斯廷斯耸了耸肩:“其实我多少猜到了。”
毕竟,她在召唤室里和另一头的康拉德·科兹吵架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要避人耳目的意识。在那种语境之下,“奸奇神选”作为一种攻击性较轻的脏话,出镜率虽然不高,但显然也足以引起一位审判官的注意。
“既不会吵架也不会打架,奸奇恶魔都不怎么行。”藤丸立香的语气非常确信,就好像对同样的这一套挑拨离间如果发生在其他两个帝国特产二极管之间会发生什么毫无概念,只是在发表了自己的感想之后重新问回到最开始的话题,“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海斯廷斯摇了摇头,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又摇了摇头:“我确实好奇一些事,但我更清楚,这些事不应该拿来问它。”
藤丸立香打了个响指,萨哈尔手里立刻一空——那本精装圣言录就这么凭空化作金沙消失了:“那我就开始驱魔?说实话,她的身体都被折磨变异成这个状态了,我不是很看好米塔本人的预后,但……嗐,这事儿让阿斯克勒庇俄斯头痛去吧。”
准确地插在恶魔宿主喉咙上的那支黑键在主人的意志之下开始散发出金光,一种温暖洁净的氛围开始在这个可以隔绝灵能的小空间里充盈起来。恶魔宿主依然无法发出声音,但从祂不断挣动,甚至不顾损伤自己被长钉和锁链固定在刑架上的躯壳,也坚定地想要从中逃开的动作中来看,这个“法术”非常有效。
藤丸立香流利地开始背诵《圣言录》中有关帝皇教化万民的选段。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仅仅施展一次洗礼咏唱的话,她完全不需要什么装模作样的参考书。恶魔宿主在她的念诵之下痛苦地无声咆哮着——祂说不出话,并且再一次强烈地意识到自己没有明确开端的生命正在迎来结尾。这毋庸置疑地令祂感到恐慌,即便祂只是万变魔君的一个碎片,但在这里被彻底消灭——并非从这肉体内被剥离,放逐到现实宇宙之外,而是连本质都会被彻彻底底燃尽——真的值得吗?
祂想逃脱,但那把插在祂喉咙上的奇怪匕首将祂彻底地“钉”在了这身体里,只能一并承受来源于受诅咒者的火焰。米塔·阿什恩的灵魂或许会一并被杀死,又或许能挺得过去——但祂绝对是没有这个希望的。
对了,米塔·阿什恩。奸奇恶魔就像找到了一个救命稻草似的。想要用藤丸立香一直在索求的灵魂来要挟对方。但困境也很明显:同样因为那支奇怪匕首的关系,祂无法凭借这人类的躯壳在现实宇宙中发出自己的声音。祂需要一个精妙的法术,但这在受诅咒者火焰的痛苦灼烧中又很困难——
——在这个瞬间里,灵能监牢的内侧大门再次被打开了:没有将“钥匙”从门上移开的藤丸立香和海斯廷斯审判官,最终所等待的那个人终于出现在了门口:
“你在做什么?!你们在做什么??!!”维尔恰克审判官如一阵旋风一般地刮了进来,“那是我的财产!你们不能在不经过我同意的前提下随意处置!!”
海斯廷斯和萨哈尔,在这个瞬间里,近乎同步地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本章完)
不务正业地更新了番外jpg
不务正业地更新了番外.jpg
必须得有点正文才能发出去于是在这里水一行字。 (本章完)
第290章 水晶魔宫包吃住还有五险一金了解一下
这个瞬间里发生了很多事,又或者,很多事在发生过后才被压缩到了这同一个瞬间里。时间在此时此刻因为某种变故而变得模糊,探究每件事发生的先后顺序也因此失去了意义。但总之,在这个无比短暂而又无比漫长的“瞬间”里——
维尔恰克和他忠实的侍僧冲进了房间;
海斯廷斯抽出了他腰间的灵能力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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