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救世主掉到锤四万哪算退休啊 第50章

作者:冰洞海豹

  这件事的重点不在“一位大不净者被击败”上。即便是在慈父的注视之下,祂最宠爱的孩子之一也不可能是无敌的。

  在如此烈度的战场上,任何存在被击败、被损毁、被放逐都是可预见的。甚至于,在面对受诅咒者的儿子与他手中的火焰长剑,又或者是那些依托仪式被召唤而出的可憎亡灵时,被彻底消灭也不是无法想象的事。

  但,一个大不净者,只因为在战场上向敌人报出了自己的名号这件稀松平常的事,就这样凭空被受诅者的力量燃烧殆尽。这就很令无生者感到惊恐了:在过去的日子里,从来都是它们凭借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与不值一提的许诺,如此将凡世中的弱者玩弄在掌心的。一旦它们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沦落到与过去自己股掌中的受害者相似的命运里时,在将心比心过后,它们对此产生的恐惧几乎足以把自己吓死。

  ——而且,那是彻底的消灭。不像是被放逐的恶魔会在现实中炸起一团亚空间的灵光,也不像是之前被魔剑燃烧殆尽的萎缩那样,至少还能令自己灵魂最后的哭嚎在花园中掀起一阵传递这一死讯的微风。败血症就只是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不见了,没有一丝一毫痕迹地泯灭了。它几乎连挣扎与哭嚎都做不到,就那样被金色的火焰吞噬,好像它从未存在于宇宙中一般。

  从花园中吹来的风确实还萦绕在它们身边,但不需要是多么敏锐的无生者,也能于此明确地感觉到,另有一种毁灭性的力量正在驱赶那种令它们舒适的场域。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便是再迟钝的纳垢恶魔也能轻易领会到一个事实:慈父在现实中的影响力正在迅速地衰弱。

  目前在场的所有纳垢恶魔当中,还勉强葆有正常思维能力的几乎只剩下库加斯一个了。这不好说具体是因为什么:到底是因为它本身就已经悲观到甚至可以接受这种急转直下的现实呢?还是它确实自忖非常受到慈父的宠爱呢?又或者是它求生的欲望过于强烈,足以驱使它在如此绝境之下思考逃出生天的道路呢?除了它自己,没有人知道。

  紧接着,黑死病也在阿库尔多纳青绿色的剑芒中咆哮着倒下了。似乎永远带着笑容的那张面孔同萎缩的身躯一样,仿佛被烧熔的蜡一般飞速地坍塌消失了。

  它们的能够投射的力量在迅速减少:随着那种无形毁灭之力的膨胀,无生者能够留存于此的时间正在飞速流逝。帕梅尼奥的亚空间变得不欢迎它们的存在,并且在越来越强硬地驱赶它们,库加斯也在恐惧,但它必须思考。

  必须思考自己的后路。必须思考如何撤离。

  在勉强以效果迅速变弱的瘟疫战斗的同时,它想起自己准备了一个法术,但紧接着,它又想起,这法术成立的基础——那些凋零塔楼——已经不存在了。这又令库加斯感到一阵绝望的悲伤。它在这样绝望的悲伤当中呻吟着:“哦,莫塔里安大人,您在哪儿?帮帮我吧,帮帮可怜的库加斯,不然他就要死在受诅咒者的恶焰之下了。”

  它没有认为这些哀叹有用,它只是习惯性地抒发自己的情绪。但,或许是它所求的那一位心情确实愉悦到甚至肯响应它这种表面朋友的求助,又或者是恶魔原体在此处发现了另一些值得他在意的东西——总而言之,他回应了。

  一阵冰冷的狂风搅动着已经变得愈发稀薄的雾气,某种难以被忽视的存在凭空出现,于地面上投下阴影。似蛾似蝇的巨大双翼令来自亚空间的毒素与疫病翻卷,当他将自己庞大的身躯强加于现实之中时,仿佛连平原与山岳都为之震动。瀑布般的光球从他的长袍里滚落到地面上,死者的面庞幽灵般地围绕在他身边,另有一些恶魔苍蝇和小虫在他周围庄严地盘旋,排列出带有象征意义的符号。

  死亡守卫原体,苍白之王,死亡之主,莫塔里安从天而降。他手持巨镰“寂灭”,仿佛只是无心地随手一挥,带起的腐烂威势就将帝国阵线最前方的阿库尔多纳逼得不得不后退。后者显然还想再战,但西吉斯蒙德严厉的责问声令他不得不就此退回到阵列当中。

  恶魔原体并没有在意这一插曲,他只是转向了他的兄弟——他从来都是要比基里曼要高的,但在成为了恶魔之后,他近乎不定型的体态令这种比较行为失去了意义。只说此时此刻,莫塔里安非常庞大,他现在的体型与基里曼相较,正如基里曼与他的基因子嗣相较一般。

  “你好啊,兄弟。”莫塔里安的呼吸器在他说话时咔咔作响地喷出了黄色的云雾,恶魔原体语气中的平静似乎象征着他的好心情还没有完全消失,“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是啊,我们终于又见面了。”罗伯特·基里曼紧握着手中的帝皇之剑,“我将在此彻底击败你。”

  “我已经输了。”令在场的所有存在吃惊的,莫塔里安显示出了哪怕是在遭遇了如此失败的常人中也罕见的大度,“我承认我是这场战争中的失败者,我将带着我的部队离开现实宇宙,把你的小小王国还给伱——但是,记住这一点,我的兄弟,我们还没完呢。”

  基里曼的面色沉了下去。他当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样的侵略以后还会再有,反反复复,或许会持续到时间的尽头。

  他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莫塔里安的下一句话将他未出口的句子截断了:“况且,我不是现身来和你废话的。”

  “……什么?”

  “你还没有意识到,王座上的那腐尸在以他的邪恶技术造出了我们的一万年之后,又向宇宙中释放了怎样亵渎的造物吗?”

  在众人的惊愕当中,恶魔原体将自己的目光从他的兄弟上移开,向着更低的方向俯瞰了下去。

  “我怜悯你。在听闻那个传言时,我从未想到你竟如此年轻。”他放轻了自己能够撼动天地的声音,如此柔声对藤丸立香开口,“我不知你是从何而来,又是因何才必须站在此处的。但我知道,帝皇能够给你的,只有悲惨的命运,痛苦的死亡,以及永恒的毁灭。你太过年轻了,孩子,或许你曾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就如过去的我那样。现在动身,从那无尽的地狱中解脱出来还不算晚。你不必做祂的奴隶,你的天赋值得另一种更好的对待。”

  这段话在双方的军阵中同时引起了一阵惊疑不定的骚动,但作为当事人的藤丸立香对此仿佛早有预料。她与自己身边的护卫迅速地交换了几个眼神,随后持着天鹰权杖泰然自若地上前,在所有人消化完莫塔里安那一番陈词之前,向着比她强大了无数倍,也庞大了无数倍的恶魔原体,毫无恐惧地朗声说道:

  “帝皇的第十四子,莫塔里安。”她浅琥珀色的双瞳直视着恶魔原体目镜后乳白色、因病变而显得浑浊的眼珠。

  “我怜悯你。”

  藤丸立香这样说。

  咪呜(吧唧一声倒在床上)

  呜呜,还有番外……

  明天出去玩!明天请假!就让咕哒和小莫深情对视个一天吧!(你?????)

  (本章完)

第117章 番外:馈赠,抑或诅咒,永恒的荆棘之路

  

  亚空间中的时间并非是以人类理解中“正常的方式”流逝的,即使能够在此计量时间,得出的数据也会因规律的变换而毫无意义。

  因此,不如换一种计量方法:这是他们开始交手后的第三百六十二个回合。

  在进行到第三百六十二个回合时,阿库尔多纳被训练用剑狠狠地击倒在地。照以往来看,“剑技绝世的阿库尔多纳在剑术上落败”是几乎不能想象的事情,但在若纵观这三百六十二个回合的全过程,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三次。

  面对着他的对手向他伸来的手,阿库尔多纳只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爽朗地一笑:“我输了。”

  他毫不介意自己的失败,反而似乎对此感到愉快。帝皇之子的军团冠军笑着握住自己的对手伸过来的友谊之手,借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但他的对手此时说:“不,是我输了。”

  阿库尔多纳的对手看起来只有凡人的体格,却依然轻而易举地将一个连人带甲加起来、实际重量超过五百公斤的阿斯塔特战士从倒地的状态拉了起来。他们刚刚进行的,也并不是风行于决斗笼中的那种“友好切磋”——除开剑上的分解力场没有打开之外,其他的部分都与真实的战场上会发生的事情一般无二。

  “按照我们事先说好的,是你先将我打倒了三次。”阿库尔多纳依然心满意足地微笑着,“那么就是你赢了。”

  “然而,按照我们事先说好的,这是一场只关乎剑术的比试。”他的对手——齐格鲁德,不太自在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里稍微带着一点苦恼,“但在最后关头时,我本能地使用了卢恩。如果没有这个法术,先被打倒三次的人必定就是我了。”

  “如果我在真实的战场上遇见像你这样的敌人呢?到那时,敌人可不会想着什么‘只关乎剑术’。”阿库尔多纳对此持有另一种看法,“如果这是真实的战场,那么我毫无疑问已经死了。胜者是伱,这没什么值得踌躇的。”

  “但我也确实违反了事前约定的规则……不如各退一步,算是平局,如何?”

  “平局吗?也好。既然没有分出胜负,那就来日再战吧。”

  “当然,如果我们还有时间的话请务必。归根结底我还是战士,可单凭剑技就能将我逼到不使用卢恩就会输的绝境的,纵观我生前死后的所有经历,你还是头一个。”

  “我就将之当做一种赞誉收下了。”

  “在剑术造诣上,你值得所有的赞誉,朋友。”

  在空间上,跨越了两个本应无法沟通的宇宙;在时间上,跨越了人类历史的三万年之久。本应无法存在交集的二位勇士中的勇士、人杰中的人杰于此相聚,论剑,其乐融融地相互交谈,这毫无疑问,是奇迹般的温馨景象——很可惜的是,这景象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向了一个沉重的方向。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但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轻松。”齐格鲁德说,“在知晓这个‘灵基融合’的补强计划的同时,你应该也清楚,这件事也包含一些近乎是‘看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但你也说,我们之间应该‘合得来’才对。”阿库尔多纳提问,“灵基上的统合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齐格鲁德摇了摇头:“灵基上的统合仅仅是第一步,之后还会有一系列适应性上的问题。咒缚军团本质上是‘死去的亡者’本人,而我们这些‘英灵’不过是自过去的某一段历史传说中生成的‘投影’。二者叠加之后,你的‘存在意义’就会与从前变得不同,这在有些时候会变得非常危险,必须得谨慎对待。”

  “嗯……”

  阿库尔多纳思考了几秒钟,还是显得有些云里雾里:“这是指,我会因为融合了你的灵基,而变得不像我自己吗?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大可不必担忧。阿斯塔特在改造过程中就会经历多种针对精神的催眠与训练,我们的意志和自我认知……”

  话只说到一半,他说不下去了。

  阿库尔多纳离世得早。那时候,他的军团依旧是帝国所有阿斯塔特的标兵,他的原体依旧光辉璀璨,如同身披紫绸的神鸟。他虽然听说过在他死后,军团内部风气逐渐发生的演变,原体逐渐走偏的道路导致了堕落,随后发生的一切背叛、欺瞒,以及将大远征唾手可得的胜利付之一炬的那场叛乱——但他终究还是不能感同身受。

  原体也不是无懈可击的,阿斯塔特的意志与自我认知也会潜移默化的偏移。战帅本人的遭遇也证明了,似乎世间万物都可能会在混沌的影响下屈服。

  理性上,他清楚这一点,也知道自己的兄弟在异形器官与混沌的蛊惑之下堕落成了什么样子;但感性上,每当他回想起自己的军团时,他在第一反应中,想起的永远是那个飘扬着的紫色旗帜上鹰徽振翅欲飞,同袍身着精致如同艺术品般的甲胄意气风发地等待检阅的帝皇之子。

  他依旧因此保持着对军团本身的自豪感。倒不是说其他人会否定帝皇之子曾经的辉煌与功绩,但阿库尔多纳所有的这种理所当然的自豪感,与经历过后来发生的一切的那些兄弟们的耻辱和憎恨显得格格不入。他不会因为这种不同而做出抱怨,但每当他想起那些被他所未经历过的惨剧改变得几乎不像他们从前的兄弟们,他就会对自己有关意志与自我认知的论点产生怀疑。

  或许他是对的,阿斯塔特的意志确实远超常人。但他也是错的,因为即便是远超常人的意志,也被事实证明过,它们绝非坚不可摧。

  但齐格鲁德并没有及时领会到他此刻略显复杂的心绪:“唔,如何维持自我认知对精神孱弱的人来讲确实是一个问题,但我相信它不会过多地困扰你。实际上,‘灵基融合’这件事完全不像你所经历过的改造手术,不论是正面功效还是副作用,都只会体现在物理的躯壳上——这件事会对你造成的影响,要比你以为的复杂得多。”

  “复杂得多?”

  “简单而笼统地概括的话,你会在融合我的灵基之后,同时承接我的命运。”齐格鲁德在此处顿了一下,花了几秒钟思考措辞,“像我的御主那样的‘天运之人’姑且不论,如果你的‘命运力’不够强的话,你原本该有的人生就会因我的存在而被扭曲。”

  这本该是个严肃的话题,但阿库尔多纳反而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会怎么样呢——别忘了,我也已经死了啊?”

  “但你的命运显然没有因此而止歇——难道你现在不正在度过自己的‘第二次人生’么?以某种你的世界独有的形态。”

  齐格鲁德如此回复。然后,他伸出手,吸引了四周的灵能,令它们在他的意志下聚合成了魔剑格拉墨的姿态:

  “有的时候,一份更强的力量并不代表馈赠,也可能是诅咒。”他如此说,然后提问,“你是怎么认知这把剑的?”

  阿库尔多纳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丝毫没有停顿:“对我来说,它是一把强大的灵能力场剑。不仅能作为一般的长剑来使用,分解为小剑的那一招会令所有习惯了相应战斗节奏的人猝不及防,很能出奇制胜。”

  “但它不是一开始就具有这样的机能的。”齐格鲁德解释道,“魔剑格拉墨,破灭之黎明。它原本是我父亲的佩剑——我的祖先大神奥丁将之插在树中,我的父亲齐格蒙德获得了剑的承认,成为在场的人群中唯一将之成功拔出的男人。他因此获得了一时的荣光,却也因此招致了灾难的破灭,到最后,这把剑本身也因此而破碎了。”

  “但它现在看起来是完好的。”

  “因为我收集了碎片,将它重铸了。我没有见过这把剑原本的样子,但想来,在外观上肯定与现在有很大的差异吧。而且也是因为它曾经碎裂过,才能在重铸时被附加上‘可以按照碎片的数量分成小剑’的机能的。”

  齐格鲁德将手中的长剑树立起来,平视着其上散发的青绿色光晕,其平稳的语调中,一点感怀似有若无:

  “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我的父亲没有在自己妹妹的婚宴上拔出这把剑,或许他就能度过平凡但安稳的一生——但要是那样,我也不会出生了。我在重铸了格拉墨之后,人生的经历也几乎能说是在各种阴差阳错之下满盘皆输了。作为魔剑,它为持有者带来的不仅是支配的象征和荣耀,同时还有嫉妒与毁灭的命运。这就是个人的命运被外物的诅咒所扭曲的一个鲜明的例子。如果你与我的灵基融合,那么你也会作为这把剑的主人,承接它为你带来的命运。”

  阿库尔多纳有点尴尬地原地移动了一下重心。

  “……你知道,我其实不太信这个。”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直白地说了,“在我看来,自己的人生是由自己的选择垒砌而成的。足够珍贵或特殊的外物或许会对一个人的所谓‘命运’产生影响,但那也更多是因为‘怀璧其罪’之类的客观规律。”

  “还真敢说,你现在的存在本身就已经非常不客观了。”齐格鲁德笑道,“有一种说法是‘人死后灵感会提升’,即便是现在的你也无法隐约感受到命运的丝线吗?”

  “那太复杂了。这类智库才会关心的事情我搞不懂。”阿库尔多纳耸了耸肩,“那么,就当这件事是真的好了——我问你,作为重铸了这把剑,又因其招来的命运而走向生命尽头的你,是否曾经后悔过自己将其重铸的决定?”

  “没有。”齐格鲁德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么,你是否对自己的人生感到后悔?”阿库尔多纳追问。

  “绝不可能。”齐格鲁德不假思索,“遗憾确实有很多,但我绝不对自己在生时的经历感到后悔。我认为没有比那更绚烂的一生了。”

  “这不就结了?”阿库尔多纳笑道,“招致灾厄与破灭又如何?人生本就是一段最终只能走向破灭的荆棘之路。只要过程足够精彩,即便结局不尽如人意又有何妨?”

  “……你还是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齐格鲁德哭笑不得。但在他放下了手中的剑,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又再次开口:

  “但是没关系。我明白了。”

  北欧的英雄如此承认:

  “你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咪呜(吧唧)

  其实写的时候突然后悔了,应该把这一章定时在明天,然后营造出一种朝三暮四的假象……(你闭嘴)

  (本章完)

第118章 用谈话的方式治疗叫做话疗

  

  放在平时,莫塔里安当然会将这句出自凡人之口的“怜悯”当做一种确凿无疑的侮辱。但非常令人惊异的,此时此刻,恶魔原体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做出回应:

  “你只是被你所知道的狭小世界所困住了,才会这样认为。”他在混乱战场的中心这样说,做出一副要长谈的架势,但很奇异的,没有人来打扰他们,“就像我说的那样,你还太年轻了。以伱的年纪,还不足以认知到广阔银河中绝大多数的绚丽或恐怖。因此,你才会将帝皇的妄言奉为圭臬,被他哄骗着站在如此危险的最前线。”

  ——四周的环境出现了异常。污浊与璀璨的灵能以某种看不见的方式迅速地交锋,战场中心的时间维度因此与其他区域产生了错位。除开作为谈话中心的莫塔里安与藤丸立香二人之外,其余正身处附近的人几乎都如同被定格在底片上的画面那样,在几乎静滞下来的时间流中凝固住了。

  “别听他说的话。”唯一能在这如同粘稠胶质的时间中勉强出声的基里曼挣扎着,帝皇之剑的火焰在他手中炽烈地燃烧,“别去理会他,到我身后来。”

  “哈。”莫塔里安讥嘲地大笑,“如果你能意识到现在自己的四周正在发生什么,你还有勇气这么说吗?”

  谁都知道四周确实在发生什么。可具体在发生什么呢?基里曼不清楚。西吉斯蒙德或者阿周那或许能对此解释一二,但他们也显然在努力对抗环境本身,没有什么做出长篇大论解释的余地——至于其他人,则几乎已经完全变成全息影像中的一个安静的场景了。

  在这段因两位亚空间大能的无形争斗而扭曲了的时间里,孤立无援、必须得单独直面一个恶魔原体的藤丸立香反而在神态上放松了下来:“只论结果的话,现在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可以单独好好谈谈了?”

  “也可以这么理解,能决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只有你和我。”莫塔里安这么说。代表相应预兆的絮语从亚空间中飘来,两道宏伟的目光流连于帕梅尼奥的战场中心之上,“在我们结束前,不会有人来打扰。”

  藤丸立香沉默了几秒钟,首先选择把权杖靠在了自己的怀里,看似完全放弃了防御或反击的可能性,就好像是准备和一个没有威胁的存在谈话那样。然后,她才开口:“我觉得,在展开进一步的话题之前,我必须得纠正你在认知上的一个错误:不是因为帝皇对我说了什么,我才站在这里的。我之所以站在这里,完全是出于我自己的自由意志。”

  “哼。你所谓的‘自由意志’真的存在吗?”莫塔里安冷笑了一声,“帝皇有太多种方法不着痕迹地将一种想法植入他人的脑海中,还让后者认为那是他们自己的想法了。你怎么能确认,令你站在这里的确实是‘你的意志’,而不是‘帝皇希望让你拥有的意志’呢?”

  “如果按那种方法衡量‘自由意志’的话,那可以确定地说,‘自由意志’是不存在的,因为人的意志是在与现实的相互作用中产生的,没有任何人可以说自己的意志不受任何外物的影响。”藤丸立香流畅地回答,“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倒是挺想跟你谈谈‘绝对自由’和‘相对自由’的定义区别……但那样话题就跑太偏了。但仅对于‘我站在这儿是不是出于帝皇的意志’这件事,我可以非常肯定地表示:不是。”

  “何以见得?”

  “因为当我决定要站出来的时候,我还完全不认识帝皇嘛。在自己的认知中完全不存在的某种东西,怎么可能会影响到当事人的意志呢?”

  “就像我一直在说的,你太年轻了。你完全不清楚自己走上了一条怎样可怖的道路。”莫塔里安非常耐心地劝诱,“你或许清楚自己将要面对荆棘、痛苦与死亡,但你无法想象在整个银河数以百万计的星球中,你将会遇到怎样深沉的恐怖与绝望。况且,死亡难道就是宇宙中最可怕的事情吗?”

  藤丸立香思考了一下,没有回复,反而将话题折了回去:“这样说来,我还没有问过,你是为什么站在这里的?”

  莫塔里安对此一问似乎有点惊讶,但他还是很快回答了:“因为你在这儿。慈父纳垢将一切都告诉了我,你同过去的我一样,是那王座上的腐尸‘宏伟计划’中的又一个受害者。那冷酷无情的巫师会以各种手段或哄骗或强迫别人走上他所安排好的那条康庄大道,往往在无意识间,你就已经成了他的工具与傀儡——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恶魔原体直起身来,霍然张开双翼,庞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将藤丸立香的整个人轻易地吞没。

  “从你的身上,我看不到任何生命的流动!完美的‘三之循环’甚至不肯在你的身上运行!”莫塔里安的声音中,令人吃惊地,甚至带着真实愤怒,“你就像是被缝入了琥珀内的昆虫一样,成为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因为只有这样,帝皇才能让他的灵能经由你的躯壳流向现实宇宙!作为一件工具,你因此获得了更长的使用寿命——但这又有多长呢?五十年?三十年?在那巫师的狂征暴敛之下,你那不自由的生命还剩下多少时间?”

  在听见这段话后,藤丸立香的第一反应是:爱丽丝菲尔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拟似第三法,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结果吗?

  “你所说的这些我当然早都知道——我想问的也不是这个。”她没有被无关的思绪牵扯太久,年轻的女孩在思索中无意识地抚摸着怀里权杖上细微的花纹,“这样说吧,也不怕你们笑话我。我之所以站在这里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我想过作五休二的规律生活,每天能固定在十一二点的时候躺下睡觉。学生就应该专心去上学,成人工作中的内容不会太危险,拿到的薪酬也至少能在满足自己家庭基本的衣食住行之后稍有一点盈余。

  “除此之外,我还想在休息的时候能和附近的朋友聊天,大家一起去咖啡店啊商场啊电影院啊之类的地方玩,每隔上一年半载的就可以支付得起一次开拓见闻的长途旅行……大概这类的。我想过这种很没志气的‘普通生活’,而且我觉得这应该是帝国的普通人应该有的平均值。为了能在绝大多数帝国星球上达成这种‘平均值’,我站在这里了。

  “我当然知道这听起来超级天方夜谭的。帝国繁冗的官僚系统、低效的规划和缓慢的发展是我几乎完全不能对抗的东西。连罗伯特·基里曼这样的原体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当然也不可能做到吧。但是,一切发展都要基于和平的环境不是吗?说到‘与混沌作战’这件事我还挺算经验丰富的,既然能做到的话,就先从自己能做到的部分开始做做看好了。在决定要站出来的时候,我是这么想的。”

  这实在是不像一个敢于站在战场前线的人说出来的话,就连莫塔里安这样的原体也在此处停顿了一下,才能够作出反应:

  “……愚蠢。”他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如此评价,“难道你真的认为,在你蜉蝣般的生命中能达成这样的伟业吗?我并非在否认你的能力,而是在质疑你的寿命。就算是从帝皇所造出的这遍及整个银河的地狱的角度来说,想要对它做出如此改变也至少需要以千年计的时光。那吝啬的腐尸是绝不会给你如此长的时间的,但慈父却完全相反。祂一直是一名慷慨的神,只要你肯答应这个邀请,无尽重生的快慰就将延续你行将就木的存在,新的生命力将会注入你枯萎的躯壳。不论你想要做什么,你都会有充足的时间见到它的完成。”

  “嗯……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一些基本观念上的分歧,不过这也合理,毕竟我是‘凡人’,而你是原体。”藤丸立香委婉地拒绝道,“我是习惯并接受‘人的寿命短暂’这一客观规律的,也从没对真正看到梦想成真的终点抱有过不切实际的期望。只要我在活着的时候确实做出了一点事,并且知道后来人将会巩固我的成果,并且将这件事继续推进下去,对我来说就已经够了。”

  她稍顿了一下,又接着补充:

  “何况,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在最开始的时候,你是为何选择拿起武器,开始战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