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洞海豹
“于此起誓:吾愿成就世间至善,吾愿渡尽世间苦厄。”
有什么事情在远处发生了。
基里曼因此回过头去,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因此而回过头去。他们此时才意识到,整个战场上仅有一人,一位阿斯塔特,未受到刚刚空间变换的影响,依然伫立于战场的最前线,恶魔原体的身前。
“奥特瑙斯组件,限定解除。灵基肖像·加载,灵基嵌入·开始。”
西吉斯蒙德的身上凭空燃起了金色的灵光。
“假说证明·成立,灵基信息载入:No.24——乔尔乔斯。”
咪呜(六点)
我豹打之前在段评里猜对西剑圣工作调剂单位的所有人!!!
不准偷看我的脑子!!!
(很好猜的小海豹1551地钻进了冰洞)
(本章完)
第121章 黄老汉不讲武德
当一个金色巨人的虚影拔地而起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为何会发生“在给予军阵加护的同时将所有人带离前线”这种看似有悖于任何战术理论的事。
在这个场景下,他们需要防止友军伤害的手段。
那虚影显然不是在现实中存在的东西,但并不代表它不会对现实产生影响。它看似半透明且没有实体,就像一个全息投影在空气中的虚像那般无害,但其实,来自亚空间中的宏伟力量正因那数句咏唱跨过了帷幕的阻隔,落在了合适的触媒之上,将自己不应存在却存在于此的现实强加于物理宇宙之中。
那是一个身着简陋铠甲——大概只有一两层铁片、堪称几乎没有防护力,也毫无附加功能的那种简陋——的金色巨人,骑着一匹同样被些许甲胄覆盖的高头大马,手持大概只能算是一根木棍的骑士长枪。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眼中,这一形象毫无疑问,是怪异且可笑的。
这一形象虽然不存在于帝国中广泛流传的所有记载之中,在场的所有人也几乎无法分辨这古旧的影像起源于哪个时代,但一种发自内心的直觉告诉了他们所有人:
那是帝皇。
乔尔乔斯——圣乔治,在这个宇宙中,是生命历程贯穿了整个人类文明史的永生者帝皇,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所使用过的一个身份。作为不同宇宙中的同一存在,在进行过短暂的讨论与请求之后,藤丸立香所认识的乔尔乔斯很大方地同意了出借自己的灵基数据,在这个宇宙中作为帝皇投射自身力量的一个契合的途径。
而这个途径,则被帝皇交予自己最初的一位冠军。
即便只是帝皇在某个时间点上的些微一片,其投影被强加于现实中时,也令得大地震动,狂风咆哮,飞沙走石的冲击能够轻易折断战场上为标明距离设立的标的物,随后一路向后飞掠,打在真圆集结誓约之星带来的对肃正防御上,才没有对帝国的将士造成伤亡——这还仅仅只是能被“看见”的威力。
至于看不见的那些,或许剩下的那些尚未来得及逃走,在金光乍现的转瞬之间尖叫着化为飞灰的恶魔们,能够以它们悲惨的下场为此注解一二。
这本不是任何人——哪怕是咒缚阿斯塔特——所能承受的能量。西吉斯蒙德自己帝皇冠军的身份,以及乔尔乔斯的灵基数据二者相加,虽然令这一过程变得更加安全与容易,但也不过是相对而言。巨人现身的余波就已经有了庞大到可怕的规模与影响力,对于在现实中直接承载着这股力量的人,西吉斯蒙德所受到的压力依旧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同样是以奥特瑙斯加载的灵基数据,其他人的都可以随时随地取用它们所带来的力量,只有在帝皇冠军这里,需要他自己、藤丸立香以及帝皇三方的同时认可,并搭配简化过的召唤仪式才能成立。
……虽说非常多的时候里,这个程序上的“三方同时认可”也不过是帝皇的一言堂罢了。
藤丸立香虽然确实有自己的想法,但在涉及到生死攸关的大事时,她和帝皇往往观点一致;而西吉斯蒙德……
帝皇冠军的自我认知迄今为止依然非常清晰:他就是在帝皇的意志下被塑造而成的一件工具。
工具本身毫无怨言地承载着帝皇暴烈灵能对他造成的无意识侵蚀,并忍受着堪称蚀骨剖心的痛苦。这力量原本在一瞬间之内就能将他整个烧成灰烬,但在后天附加的各种条件,以及藤丸立香的支援之下,只是变成了极度的折磨——并非不可忍受,因此并非不可接受。西吉斯蒙德是这样认为的。
他在痛苦中安静地立在原地,怀着近乎漠然的感情向前平视。原本身形显得庞大伟岸的莫塔里安在金色巨人的对比之下相形见绌,身上原本携带的腐败与污染也在光辉之下自动地燃烧了起来。恶魔原体忍耐着剧烈的疼痛,急匆匆地鼓动双翅想要逃跑,在下一个瞬间里却被一只金色的大手整个抓住,如同孩童拿起兵人小像一样,被从地上拿了起来。
“你抓不住我!”莫塔里安色厉内荏地对着狂风大喊,“你所能毁弃的只有我的形体!即便你用伱那亵渎的火焰将我的躯壳燃烧殆尽,我的本质也依然——”
一种通天彻地的隆隆巨响打断了他的哀嚎。
“莫塔里安。”金色的巨人如此说,“我的儿子。”
帝皇宛若实质的金黄色的目光之中投下了悲悯,而他叛逆的子嗣似有所感,在他本能地扬起的头颅上,浑浊的目光里显而易见地透露着惊恐:
“……不,你不能!你不可能那样做!”
帝皇沉默不语,恶魔原体饱含着痛苦与恐惧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平原。然而,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很快——一阵灿烂的金光从“圣乔治”的虚影内部爆发而出,不论观者是否对此避忌,它都确实夺走了在场所有人的视觉与听觉。而当不知过了多久,光芒逐渐消退之后,留在原地的则只剩下了西吉斯蒙德孤零零的身影。
纳垢的军队,混沌的污染,帝皇的虚像以及恶魔原体本身,全部都从泰罗斯北部的平原上消失得一干二净。此地一时万籁俱寂,只有些微的风声,安静得令人感到不真实。
就好像此前众人的鏖战不过是一场噩梦一般。
——
“祂不该做到!受诅者怎么可能做到!没人能做到——祂破坏了游戏规则!”
庞大、破败而污秽的宫室因它主人的磅礴的愤怒而颤抖,那些活着的、腐烂着的柔韧枝条哀鸣着奏响了合适的音乐,试图安抚正少见地勃然大怒的瘟疫之神。但以往总是能够奏效的,那些会令听闻这种声音的凡人们的精神在顷刻间腐烂的“音乐”,在这一次中没能成功抚慰纳垢惊慌无措的心灵——
祂处心积虑地从受诅者那里夺来的宠儿,原本应在祂手心中被牢牢掌控着的莫塔里安的灵魂与本质,正在金色的火焰下缓缓地燃烧。
——长久地通过类似契约的力量向藤丸立香借出灵能的帝皇,在这一过程中,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就好比前者能够通过一个简单呼名直接与恶魔构建联系那样,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帝皇现在也的确学会了该如何利用自己作为造物者,与原体子嗣之间的“缘分”。
莫塔里安的灵魂与本质痛苦地在祂的掌心挣扎哭喊着,与此同时,纳垢则愤怒而惊慌地试图熄灭那些火焰。祂鼓起自己庞大的身躯,活着的墙壁与腐败的棚顶纷纷惊叫着为它们的创造者与统治者让路。在这要比一个星球的规模还要更大的宫殿建筑群中,纳垢自己在转瞬间就已经膨胀到了有其三分之一的大小。
祂珍爱地将那一部分的莫塔里安捧在自己恶臭的手心里,从那个大概可以称之为“嘴”的结构中呕出瀑布般腐败的脓液来,试图浇熄帝皇的火焰。这在最开始时,似乎有所成效,但紧接着,那些金色的光点就如附骨之疽般,再一次从原体的本质上浮现了出来。
纳垢愁苦地意识到,只要莫塔里安的“另一部分”还身处于帝皇灵能的掌控之中,“这一部分”上的侵蚀就不会停息。
祂在这一战中已经遭遇了太多挫折,实在是不能接受更大的损失了,何况还是一个原体。纳垢正因此而准备开始与受诅咒者角力——若不是没办法了,祂是万不想这样做的,可祂已经失去了自己在凡世中的先驱,若是再失去一个原体,祂在众神间的伟大游戏当中就会落后太多了。
莫塔里安的本质在祂的掌心缓缓消融。祂清楚,如果这些东西一旦被烧尽,构成它们的亚空间能量就可能在受诅咒者的意志之下重生,就好像祂允许那些于现实宇宙中被打散、放逐的无生者们在祂的羽翼之下重生那样。受诅咒者的力量虽然强悍,但毕竟没有正式登上神座,若是要于此开展一场拉锯战的话,那么纳垢自认为,祂还是有优势的。
然而,某种微妙的触觉从祂的花园中传递到祂的宫室里。作为整个领域的主人,纳垢对于祂治下的所有领地都了若指掌、来去自如。祂心念一动,便已经知道了这种异样触感的来源,而这来源本身,则令祂登时大惊失色:
祂广阔无边的花园上空,正悬浮着一艘庞大的金色军舰。其舰艏为金鹰雕饰,后方的塔楼与炮口也极尽雕琢,华贵非常。整艘舰艇在军舰当中可以算是毫无疑问的巨人,但在瘟疫之神规模超越星球的领地上空依旧显得相形见绌。令纳垢感到惊慌的,不是它的大小或是火力,而是它本身近乎完全是由帝皇的灵能所铸造的,这一事实。
祂意识到,自己必须得在原体的灵魂与本质,以及自己的领土之间,艰难地做出取舍了。
咪呜(豹毙)。
呜呜呜……长野博……(在冰洞里爬来爬去)
(本章完)
第122章 震怒之日
莫塔里安觉得自己正被撕裂。
这形容或许不太正确,因为亚空间中的时间运行得暧昧,即便是发生在过去或未来的事,也可能于当事人认知中的“现在”被映照在感知中。
一个更加正确的说法或许是这样:莫塔里安在过去,或者现在,或者将来的某个时间点中,被撕裂了。而他现在正在被迫品尝那种痛苦。
他确实还在被帝皇的灵能炙烤着。那些金色的火焰一刻也不停地烧灼着他躯体上的污秽与病变,肆无忌惮地在他本已经腐烂的外壳上造成更多伤害。
莫塔里安的生父无疑是一个技艺高绝且冷酷无情的生物工程师,这种伤害被把握在一个很恰当的速率中,还来得及令他作为原体所自然拥有的超常恢复力启动,新生的、正常的身体组织罔顾本人的意志,迅速地填补在那些被烧灼出来的伤痕之上,无止境地延长了这种折磨。
火焰为他带来痛苦,血肉新生的过程也为他带来痛苦。这二者相加所得出的结果,足以让任何一个凡人在如此折磨当中丧失心智——但现在的莫塔里安近乎感觉不到这些事情了。
被撕裂的那种感触,比这更强烈、可怖了千万倍。
“你这该死的军阀,你对我做了什么!”他在痛苦的海洋中挣扎着,抓住偶然间浮出水面的那个机会,向着他眼中的始作俑者质问。
他只看见一片雾蒙蒙的,没有具体形态的金光。圣乔治巨大且宏伟的姿态在他们穿过帷幕后不久就已经消散,现下里隆隆作响地回答他的,只是一个模糊的、辨认不清具体相貌的人形。
“我没有对你做任何事。”这句话仿佛是由很多个不同的人一同说出的,却也确实是莫塔里安曾听闻过的,“帝皇”的声音,“伱应当问的是,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那个瞬间,或者那个永恒,无数的碎片涌入了莫塔里安的脑海中。他自己说服自己视而不见的真相,他曾经被混沌所蒙蔽的认知,他故意遗忘或被故意剥离的记忆,在那一刻里同时于他的意识中纤毫毕现。过多的信息令原体的大脑也感到不堪重负,莫塔里安在不受控制的洪流中放声尖叫。
帝皇似乎又说了什么,但莫塔里安不清楚。他的感官忠实地将周围发生的一切一如往常地传递给了他,但已然过载的大脑却无法处理其中的内容。在如此多重的折磨与蹂躏当中,出于任何活着的生物都应该有的自我保护机制,莫塔里安的意识在此刻被强制关停了。
但正在发生的一切,依然在原体的感知之外持续着。
——
毫无疑问,这是另一位神祇所倾泻的怒火。即便是长期服侍在纳垢身边,因此与神明联系紧密的那些大不净者,也会如此确信。
这怒火正以一种近乎物理的方式,从帝皇幻梦号之上奔涌而出。
他是万年前泰拉之上最出色的造物之一,帝皇以黑暗科技时代流传下来的技术,不计成本地设计并建造的舰船。他的作战效能从来不能与后来的那些流水线产品同日而语,甚至与被分配给原体作为旗舰的荣光女王级战列舰相比,他在各种参数上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庞大战舰龙骨上黑洞洞的炮口挨个亮起,在一次心跳的时间之内,十发新星炮弹就已经呼啸着出膛。放在一般的帝国战舰上,它们的等离子反应堆只能支持它搭载一门这样的宏炮,并以极不规律的频次进行发射,但在帝皇幻梦号上,十发炮弹的齐射只能算是开胃前菜。
这些体积几乎与泰坦神机相等同的炮弹在出膛之前已经被加速到了接近光速,每一枚上面都还装载了延时聚变反应堆、爆燃风暴加速器和极聚变弹头。若是在虚空中的战斗里,这样的一次齐射毫无疑问地可以摧毁射界当中的一整支舰队,而这样可怖的攻击力,正在被投射向纳垢的花园与宫殿。
亚空间的时间与空间都是阴晴不定的,作为混沌神祇,纳垢当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操控它们——尤其,这还是在祂自己的领域内。祂的花园虽然今在,昔在,永在,但祂认为自己依然可以将这些攻击通过时空乱流扔去别处。
祂首先拉长了阴云一般压在上空的帝皇幻梦号与自己花园之间的距离——这是在遵循物理规律的世界中绝不可能出现的景象:若是花园中有任何一个能保持神志的凡人抬头看去,他或者她是依然能够看到帝皇旗舰雄伟壮丽的身姿的。但那艘舰船所击发的,无比接近光速的十枚炮弹,却在足足三秒之后才得以落地。
纳垢本该趁着这多出来的三秒钟,将这些炮弹转移到祂领域中那些荒凉、不太重要,或者不受喜爱的世界中去的。可当祂真的试着这样做的时候,却发现,受诅咒者的灵能仿佛是一团顽固不化的胶水,将那些炮弹的最终落点死死地粘在了祂的花园之中。
祂尝试着将那三秒钟拉长,凝固,锁定,试图找出某种能够保全祂的花园的可能性。祂在这三秒钟内花了不知多久的时间,尝试了无数种可能的解法,甚至想要尝试将舰船本身扔出他的花园——但没有任何一个尝试成功奏效。最后,祂不得不承认,自己失败了。
或许祂的老对手能在这种绝境下做到更多,但祂做不到。而且,莫塔里安的本质一刻不停的哀嚎实在是太令祂分心了。
于是最终,那足以毁灭一整支舰队的攻击还是坠落在了腐败却又生机盎然的花园之上。自天空中降下的雷霆与火雨彻底地烧灼着湿润恶臭的地面,将其上生长的任何一种生命无情地吞噬于永恒的毁灭之中。
瘟疫之神花园的规模近乎无边无际,单就只说耸立在花园最中心的宫殿,在大小上就已经超过一个普通的星球了。即便是能够覆灭一支舰队的攻击落下,毁灭了亿兆个生灵以及它们赖以生存的土壤,自整体看来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但,事情不是那样算的。
对纳垢来说,祂平等地爱着自己麾下的所有生命。一棵树,一个人,一位大不净者,一只蝼蚁,乃至一个毫不起眼的微生物,对祂来说都是一样的。
极大的数量在此时压倒了质量,倾斜了纳垢心中的那杆天枰——何况,如果祂不对此做出表态,事情显然只会继续下去。祂当然也可以就此与受诅咒者的造物展开一场战争,但在这个过程里,又有多少祂的孩子将会因此化为飞灰、永远地脱离完美而优雅的三之循环呢?
祂在这场战争中的损失,确实已经够多了。
帝皇幻梦号的宏炮再次校准的同时,瘟疫之父叹息着释放了手中原体的本质,任凭它在金色的火焰中痛苦嚎叫着消融。受诅咒者想要回祂的儿子,那么就还给祂好了。伟大游戏依然得要继续,即便纳垢自己的势力会因为这场失败而大为受损,但作为能够同时间一起永恒存在的神祇,纳垢相信,有朝一日祂一定能够重新回到棋盘之上的。
祂以为这件事可以就这样结束了,但并没有。在莫塔里安的本质从祂的指缝里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帝皇幻梦号龙骨上的新星炮再次开火了。
——十三发齐射。真正的战争将于此时开始。
在炮弹落地之前的那个须臾里,瘟疫之神在愤怒的咆哮之中陡然福至心灵:受诅者想要的不仅仅是祂的儿子,不仅仅是要将纳垢本人推下伟大游戏的棋盘。
祂想要祂死。
而这,是纳垢绝不可能安然接受的。
咪呜(六点)
(本章完)
第123章 原体哪有省油的灯
他在一片虚幻的光幕当中醒来,感到自己前所未有地完整。
这是很奇异的一件事——完整,对于绝大多数生物来讲,都是一个如同维持其生命的基础资源般理所当然的概念。好比人生下来就要呼吸空气,但若不是陡然溺水,恐怕没有人会意识到空气于人类的生存是多么难能可贵。同理,人若是没有体会过缺损,便也不会因自己重归完整而欢欣雀跃。
他不记得自己是在过去的什么时候经历过缺损的了,但完整给他带来的放松与愉悦感依然无比鲜明。
有那么一小会儿,他什么也想不起来。那些资料、记录、知识、理论,过去的经历与思辨的能力全都依然留在他的脑子里,只是他钝化的思维难以从这一大堆凌乱的事项当中调取真正有用的部分,抽丝剥茧地将它们理顺。他确实是记得一切的,但他也在同时,什么都想不起来。
在这个短暂的时期中,他就只是他,为自己的完整而生出一种纯粹的喜悦。然而幸福是短暂的,原体级别的思维能力枉顾他本人的意志从短暂的休眠中苏醒,信息处理的能力再次上线,开始理顺他脑子里的那个年久失修、积尘落灰的巨大档案室。
然后他想起来了:他是莫塔里安,巴巴鲁斯的冠军,第十四原体,死亡守卫之主,一个矛盾的聚合体。他曾是人类,但在各项机能上却又显然超越了人类;他唾弃灵能,自身却又有着相当高超的灵能天赋;他渴望拯救,渴望反抗,却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一次又一次地在强权与力量之下屈膝臣服。
在前所未有的清明当中,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一生到底有多可笑。一部分抽离开来的他本身从第三者的角度认知到了这一点,而更大的另一部分,则因此而感受到近乎令人疯狂的痛苦。有一瞬间,他甚至想到了死。
但他没有真的步入疯狂,也没有真的死去。在精神上来讲,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但却并不能彻底打倒一个原体。而他在想到死的那个电光石火的瞬间里陡然意识到,自己确实已经死去了——而死人是不可能死去第二次的。
莫塔里安本身的坚韧意志在他所不希望的地方依旧发挥着作用,即便他本人甚至恨不得干脆就此疯掉,放弃自己对意识的掌控,也想要从这种折磨当中逃离。但他做不到。
历历在目的往事不顾他本人的意愿自他的眼前无情地流经——点与点,线与线,事件与事件,错误与错误。在这一片安静、冷漠,无动于衷的光幕之下,他被迫回忆着自己人生当中的所有点点滴滴,甜美的成功转瞬即逝,失败的酸涩在其中总是长存。
在这样的折磨当中,他无意识地放声唾骂,开始诅咒其他人。诅咒帝皇,诅咒背叛了他的子嗣,诅咒违逆他意志的其他所有存在,诅咒在他人生之初就对他施以虐待与痛苦的异形养父。他诅咒一切自己所能想得到的东西,仿佛自己人生的失败是由它们造成的那样。
他又一次地试图躲进自欺欺人的樊笼当中,告诉自己这不是他本人的问题,以躲避这些精神上的重压。但这一次,他失败了。某种奇特的力量逼迫他审视自己的内心,将目光聚焦在问题真正的源头上——而那,往往是他自己。
“这一定是帝皇的灵能把戏!”他在重压之下疯狂地大喊,“王座上该被诅咒的腐尸!你别想用这种手段击溃我!”
“的确是这样的——我指灵能把戏那部分。”另一个温和的声音回应了他,“但他并不希望以此击溃你。正相反,他希望你能挺过来。”
“谁在说话!”莫塔里安咆哮道。
就在他这样发问的同时,原本看起来除开光芒之外空无一物的周边,立刻有一个璀璨的人影浮现了出来。他看起来在形状上不太稳定,缥缈的身影时高时低,但总是有一个特征——他背后那双洁白且优美的羽翼,绝不会被认错。
“圣吉列斯。”莫塔里安的语气中渗着明显的怨毒,“就连光辉的大天使,现在也要在自己的兄弟面前装神弄鬼了吗?”
“我可没有装神弄鬼,我一直在。”那个大约是圣吉列斯的人形光团如此说,“只是我不完整,而伱又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发现我。”
外界的一点刺激令莫塔里安的注意力从与自己的争斗上转移开了一部分,自我拷问所带来的耻辱,痛苦,悲愤等难捱的负面情绪稍微消退了一点。
“要知道,我还挺羡慕你的。”圣吉列斯语调温和,就好像莫塔里安并不曾对他口出恶言,就好像万年前的大叛乱从未发生——就好像他们还是在大远征的间隙里难得地聚在一起,坐在同一张桌子边上谈话闲聊的兄弟那样,“我也想早一天补全自己的灵魂,可是……哎。”
莫塔里安不清楚对方为何有此一言,但这并不妨碍他冷笑着讥讽:“然后像我一样,被迫反复品味自己失败者的一生吗?哦,真不好意思。整个人生过得无比璀璨的你想来是不怕这个的吧?”
背叛者在苦痛缠身当中恶毒地嘲笑着,但圣吉列斯表现得无动于衷,就好像对方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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