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不过妖妃可不一样。
摩根的目光带着极为挑剔的审视:在沉默之中她看见了丰川祥子的父辈,看见了她的血系,看见了御伽山鬼王坂田金时化作仁王的雄伟身姿......但更多的东西不得而知。
柔和的白色雾气像是潮水一样涌动着,将妖精眼的目光阻绝,将摩根的感知推回现世。
“又是这一种雾气......之前亚特兰蒂斯的时候,也是如此。”摩根心想。
“作为升华者来说还稍显稚嫩,以我的标准来看显然不足。”
摩根吐出冰冷的词汇,她满意地看着丰川祥子瞪大眼睛脸色变得煞白。
可小姑娘摇摇欲坠,却始终坚持着没有作答。
“......但作为图书管理员却未必不合适。”摩根哼笑了一声,“历代的图书管理员都是不安分的家伙,否则他们又怎会从阿特拉斯院分流至此?”
赫柏不置可否,想要让摩根和小祥和睦相处本来就不太可能。
双方的位格、见识和三观都相差得太多。如果放在过去,丰川祥子绝不可能弹压得住这位存续理事......而摩根愿意在这里留多久也是个疑惑。
但现在不一样——赫柏才是岛屿决议会的顶头上司。
只是见一面的事情,本来也不至于有什么后续,但赫柏在给摩根安排房间的时候,却凭空多了些波澜。
......
“你打算睡哪?”赫柏问摩根。
“你睡在哪?”摩根反问她。
“最靠海那边的卧室。”赫柏敲了敲墙壁,于是走廊上的灯渐渐微弱,光线暗淡朦胧。
“我也选那间。”
赫柏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没门!”
摩根伸手按住赫柏的肩膀,这个动作快速而且不容拒绝。
毕竟她比赫柏高了十几公分,居高临下很是轻松。
“那就睡你隔壁那间。”摩根的声音沙哑。
“好啊。”赫柏点点头。
她把摩根带到了最后一间空置的卧室里,这里有着紫罗兰和玫红色的墙纸,床柱和天花板的边角有着蛇鳞般的浮雕,整个房间里除了那张暗自奢华的大床之外,还有两张一看就很舒适的椅子。
其中一把是扶手座椅,另一把则是躺椅。
这两把椅子都是紫罗兰色,令人不禁要想坐在上面之后,灵感会怎样勃发。
摩根对这个房间第一感觉是很喜欢的。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个紫罗兰卧室和赫柏的卧室之间,还隔着丰川祥子的苍白寝居。
然后王姐就看似很不高兴。
“你不是说这个卧室是在你隔壁吗?”妖妃伸手抓住赫柏的尾巴,“中间隔着的那个小孩又怎么回事?”
赫柏无奈地转过身:“我有两个卧室......不信你看。”
摩根于是牵住尾巴跟着她来到隔壁,看到这间最为华丽的寝室中的确有人居住的痕迹,这才相信赫柏说的话。
赫柏刚想走,发现摩根进来的时候把门锁上了。
她冷静地转过身:“王姐你先把我尾巴松开。”
“叫姐姐。”摩根抖了抖手里的把柄。
赫柏无奈地叹了口气:“姐姐。”
摩根哼哼地笑了两声,松开手,看着金色的狐尾从指缝中溜走。
“从刚才我就想问,这个尾巴又是怎么回事?”摩根看着在赫柏身后摇曳的狐尾,“我认识的梅林是梦魇,可不是狐妖......不过手感确实不错。”
“也是血统的一种。”赫柏岔开话题,“我也有几个问题想要问姐姐......第一,‘燃烧魔女’现状如何?”
摩根本来还在玩味地笑,听见赫柏的问题,脸色也渐渐凝重。
她在床边坐下,赫柏则在天鹅绒和丝绸装点的夜色座椅上坐下,两人并没有正对面对视,而是斜对。
似乎这样能让涉及执政的对谈,气氛稍微轻松些。
“死了。”摩根在短暂的沉默后答复,“天燧的绝罚几乎是同时落到我们两人的身上......但我记不清绝罚的形式,更回忆不起具体的细节,但我确定,绝罚落在她的身上更早些。”
“我看着她变成了一滩难以名状的灰。”
摩根在叙述的时候,指尖还在不自觉地轻轻颤抖。
恐怕不只是早晚的问题。赫柏在心里默默反驳。
这也证明了她之前的猜测,天燧确实是在针对厄里斯。
然而强如天燧也只是针对,而非殴杀。
或许是天燧也不能真正杀死厄里斯,又或者这么做,会产生极为沉重的后果。
毕竟后者尚未真正诞生,也自然不会死去。
仔细想来,在东国异闻带里,芦屋道满也曾夸口【厄里斯】将在天燧的斧锤下得到锤炼......这大概不是虚言。
这又何尝不是天燧的锻造手段?倘若厄里斯当真能在此境地下变得茁壮,便证明了祂的确有定义历史的能力。
从这个角度看,天燧又是平等的。
赫柏点点头:“第二个问题,你现在还走在毁灭道途之上吗?这个问题至关重要,所以不要欺骗我,姐姐。”
她凝视着摩根的双眼。
摩根微微一笑,露出洁白而尖锐的牙齿:“当然,不过不止。”
她像天鹅一样昂起头来。
“圣杯教导我们,血是生命之货币;天燧告诫我等,血是火焰的种子。也就是说血脉之中蕴藏着伟大的力量,来自诸神、诸兽、诸多失落的文明。发掘它,便能够走上新的道路。”
“现如今我正站在两条道路的交叉口。”摩根伸出手斜着拍打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狼的气焰将熄,是以祂无力再号召群狼,我亦从我的命运中解放;而我的血脉来自于水体,在所有执政之中,执掌诸海的那位‘娘娘’最为仁慈。”
赫柏颔首。
果然是珍珠,这位在震旦文化圈内被称为“娘娘”的海神。
正教会的三位执政在东方都被称为“某某娘娘”,比如圣杯,便被冠以地母娘娘的称呼。
可如果只是称“娘娘”,而没有在前面加上特定称谓,那便只是在指向珍珠。
“第三个问题,有关伊苏和亚特兰蒂斯。”赫柏问,“近来布兰库格学徒们的传言甚嚣尘上,但遗憾的是,噤声书局里没有多少关于亚特兰蒂斯的记载。只有语焉不详的警告,告诫图书管理员小心伊苏。”
“但是。”赫柏说,“我见过来自亚特兰蒂斯访客斯卡蒂,留下的训练剑。”
“剑呢?”摩根问。
“已经毁掉,无法找寻。”
摩根深吸一口气:“这个问题无法现在回答,它需要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才能被说出。”
“等我们一觉醒来,明天再讨论它吧,好么?”妖妃隐含祈求地注视赫柏。
有着亚麻色长发的少女叹了口气:“好吧,既然这样的话......姐姐,祝你好梦。”
与此同时,赫柏默念:‘芝麻,芝麻,开门吧。’
在摩根怔然的注视下,她行云流水地伸手打开了门,然后回到了走廊尽头的卧室里。
赫柏走进门后立刻将其反锁。
她长长地松了口气,然后坐在电脑前。
赫柏从口袋里掏出冰镇的可乐。
顺带一提,这回的可乐是金桔蜜饯口味,包装则是美轮美奂的星河模样。
她开始玩游戏,享受精彩又丰富的夜生活。
160 很好笑吗?我只看见一个绝望的学生
清晨的光穿过云层落在布兰库格的海面上,噤声书局迎来快活的黎明。
旋即阳光隐没在云层之后,令这座岛屿重新被压在多云的天气下。
赫柏睁开眼睛,穿好衣服,走出房门。
在祥子来之前,早餐一般是赫柏去外面解决,但是祥子来了之后,就承担起了做早饭的职责。
当赫柏下到一楼餐厅时,发现长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点——从阿尔比恩式样到震旦式样的应有尽有。
丰川祥子当然不可能有这种手艺,这一切都是王姐做的。
赫柏走过去拿起热气腾腾的灌汤包,嗅见记忆中熟悉的香气,一时间感慨万千。
总算又吃回正常人的食物了。
话虽如此,赫柏对早餐的标准并不算高,真正让她期待的是午餐和晚宴。
她把那个灌汤包下肚之后,又拿了两个茶叶蛋和一碗豆腐脑到门厅。
纯白门厅里,摩根正双手抱胸,看着丰川祥子做日课。
无论是启明的学徒,还是白昼的英雄,每日功课都是重中之重。
在学徒位阶,涉及身体方面的改变很少,更多的则是知识上的掌握。
此时摩根正挥动手掌,一叠又一叠试卷和教辅资料凭空出现,堆在那张宽大的书桌前,同时书架的位置也在不断发生变动,将适合学徒阅读的典籍放到最前排来。
丰川祥子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而摩根的教育犹在继续。
“无论是无形光荣之术,还是伟大庄严之学,都需要学徒花费十世人生才能堪堪阅见冰山一角。”摩根严厉地说道,“前者是近似于赌博的戏法,后者则是实打实的‘法术’......你不是‘通晓者’,就只能用笨办法去读。”
正在剥茶叶蛋的赫柏眉头一挑。
“通晓者?”
这不就是她在秘史模拟器登陆的用户名么?
“我的小老板怎么出来了?”妖妃怪腔怪调地哼笑,“我还以为你一觉要睡到大中午呢。”
赫柏讪笑着凑过去,把手里剥好的茶叶蛋递给摩根。
“‘通晓者’和普通的学徒难道有很大区别?”
摩根接过茶叶蛋:“当然。”
她用靴根敲了敲地面,于是卷子不再凭空落下。
妖妃漫不经心地把蛋剥成两半:“张嘴。”
等到赫柏开始咀嚼时,摩根才开始回答先前的问题:“这可是相当隐秘的知识......有关历史,或者说,‘秘史’。”
赫柏不动声色地将蛋咽下去:“‘秘史’?”
“别装傻。”摩根哼笑着捏了捏赫柏头顶的耳朵,“所有的黄昏都知晓,尚有一条无人掌握的准则,它代表时间、历史、世界和未来......黄昏的功业正是挂靠在这条准则上,才能跨越悠久的时间。”
“那如果这条准则将来有了执政,岂不是......”
“黄昏的功业必然要受到影响。”摩根点头,“不过那是很遥远的事情,并且和我们谈论的话题无关。”
赫柏心想何止无关,简直是大大的有关。
这下就算为了那些与她有关的人,她也得把厄里斯的棺材板给摁死。
摩根敲了敲书桌,示意丰川祥子一起旁听。
“有关于历史,世界各国皆众说纷纭。在正教会的大力推动之下,现在全世界都接受了公元纪年法。”
赫柏暗暗点头,这是目前最为广泛应用的纪年法。其中公元的起点,是圣子拿撒勒道成肉身的那一年。
没错,这里的圣子拿撒勒,就是五月执政·弥赛亚,尊名救恩之母的那一位。
和其他执政不同,这位执政完全没有对自己的起源作任何的修饰和掩藏。
传说中在她降世的时候,东方有三博士循着伯利恒之星闪烁的方位而来,就是为了敬拜这位此后“将作千年地上王”的圣子。
而根据赫柏在噤声书局内的记录所知,诞下拿撒勒弥赛亚肉身的不是别人,正是六月执政·圣杯。
前来“造谒”的三博士,则是天燧,昼先生和暮色卿三位执政。
正教会的说法,不过是对真正神话的抽象化掩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