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列兵的印记是刃之准则下属的英雄道途。
埃及热土,有伪装成羊之王的大力羊赫沙里夫;
东国,有如金刚仁王般站立往生的鬼王坂田金时。
哪怕列兵还没有真正成为执政,他所司掌的道途依然穿越了历史,影响到了其他人。
一时间,赫柏的思绪之中终于再无阴霾。
她笑了笑,再也没有迟疑,选择进入亚特兰蒂斯异闻带!
......
伊苏之钟静静等待。
形如金蜂的先知西比尔合拢双翼,静静地趴伏在黄金树的枝丫上,复眼凝视着逐渐衰颓的高海,以及高海上的城邦。
在闭锁的宫殿深处,哲人王端坐于王座之上,命运的大乐章仍在静静流淌。
命运再一次从高天之上降临。
......
火焰,无穷的火焰将一切烧作白地,昔日繁华的伊苏城天摇地动,万物凋敝,哀鸣着坠入海里去。
有着亚麻色长发的少女披着单薄的袍服,倚靠在门墙上,凝视着御道尽头。她翠绿色的目光凝滞,任由如同暴雪般的骨灰纷纷扬扬地落在肩上、身上、衣襟上。
不多时,那举着旗枪,纯白无暇的骑士已经来到她的面前。
“让娜,我已经时日无多。”那绿眼的少女静静地说道。
被蛮族称为圣女的让娜心中只剩下酸楚,她上前一步,拉住旧友的手掌:“跟我走!”
“大调律师......最后一位大调律师也已经......”
绿眼少女的眼中涌现出深烈的恨意,可眉宇间却瞬息被痛楚所填满:“我,我愧对神王雷穆斯,既没能回应他的期待,安抚北境的不协和音,也没能统合民众混乱的心智,令混乱从伊苏内部出现......”
她转过头,呼吸略微粗重几分,像是在吞咽苦楚。
绿眼少女的声音幽幽:“......审判,审判的日子终要来临,那一日,天色昏黑,乌云萧瑟,鲜血填满沧海,尘世化为灰烬......大地一夕崩解,城市坠入深水,荣耀与幸福......皆无从追寻。一切,诚如先知西比尔所预言。”
“逃吧!让娜,逃命去吧!”
她踉跄地走了两步,脚底沾了不知道谁人的骸灰。
“都要死的,亚特兰蒂斯都要死的,这就是神王的旨意......御道崩塌,神庙倾颓,伊苏城与金律大乐章一同毁坏......哲学家、调律师、骑士,所有被记录在册的公民都应当死,纯水必要断绝,否则天上的诸神便不容许有生命存在......我,我也是其中之一。”
“只有,只有伊苏之钟能够留下......就连神王也要......”
“蛮族,蛮族是好的......带着伊苏之钟,去更遥远的地方建立你梦想中的国家吧。”
绿眼少女的脸色苍白,鼻尖和口齿之间涌出血来,那金色的灵露一点一点褪色,旋即浮现出深黯的血色来。
她终于支撑不住,偏倚着委顿下来,靠在圣女的怀里,污浊的血色染红了她胸前纯白的铠甲。
“伊莎......伊莎!!!”圣女失声恸哭。
纷纷扬扬的白雪落在少女几近凝滞的眼珠上,她的声音支离破碎,口中犹自喃喃:
“审判......大日要......到来,一切诚如......预言。”
“让娜,我,我看不见了......”
......
让娜·达尔克从床榻上惊醒。
痛苦,无穷的痛苦。
无尽的火焰,还有那刻骨铭心的苦难记忆。
栋雷米岛上料峭的海风吹动着屋内的灯火,大半陷入昏黑的房屋内一片宁静。
远处传来乐师钟楼那隐隐的圣歌声:“......文明、荣耀与幸福,诚如先知西比尔所预言。”
让娜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我是在做梦,还是......”
她抬起眼,看向四周苍茫的夜色。
178 你就是我的master?
昏暗的灯光将屋内的陈设刺进让娜的眼睛里,蓝紫色的眼瞳被刺得狠狠一缩。
她脑海中残留的困倦飞速地消失了,像是从来都没存在过那样。
“这里是,高卢行省......奥尔良大区,栋雷米岛。”
哪怕之后吃了多少苦楚,承受被烈火焚烧,被天上诸神玩弄的可悲命运,她都没有一刻为之动容过,即便是在天燧的绝罚下化为齑粉时,她的眼前浮现的还是家乡的光景,却远远没有此时来得真切、来得触手可及!
“是真的......是真的。”让娜恍惚地起身,抖抖索索地推开自己家的门。
天上那一枚如同珍珠一般的月亮仍然高高悬挂,还没有变成如同盈满鲜血般的殷红色彩!
大母神!大母神尚未降下灭世的命运。
滚烫的血在让娜的脸颊和胸膛之中来回飙涌,她心跳得极快,仿佛要从嗓子眼中迸出去。
“西比尔所预示的危机征兆尚未出现,此时我才只有十六岁,距离伊苏城爆发‘哲思之乱’还有五年,距离北境大起义还有七年.,....现在,三大调律师仍然在位,三十支军团仍然牢牢控制着局势。”
“奥尔良大区也没有被来自勃艮第的蛮族攻占,更没有被尼禄·克劳狄乌斯发兵屠戮一空!莫扎特更没有僭越到代替哲人王演奏大乐章,导致半个高海沸腾......一切,一切都还来得及!”
“而我也没有与纯水精灵签下契约,没有成为乐师,也没有举行起义导致在北境战场上与她兵戎相见......”
“对了,伊莎!她还活着!”
让娜甚至来不及穿好衣服,她披上斗篷冲入昏茫茫的夜色。
栋雷米岛的路面大都平齐,但她并没有奔跑在大道上,而是穿行在山林之间,虽然记忆之中的画面已经有些模糊,可伴随着她亲身奔走时,那些过去的记忆便如同潮水一般飞速涌现。
终于,她激动地伸出手,拨开前面枯死的橡树枝杈,跨过坍圮的大理石台阶,再一次造谒那一眼已经干枯的泉眼。
......
赫柏奋力地从枯死的泉眼中挣脱出来。
伴随着她的出现,那一眼已经枯死的泉眼又开始汩汩冒出清冽的泉水来。
“感觉像是在疏通下水管道......”赫柏暗忖。
画面一浮现,赫柏就被恶心的够呛,连忙打开面板观察自身状态。
澄澈水波涌现,组合成唯有赫柏能够理解的文字。
【赫柏·斯坦顿/伊莎玛拉】
【道途:纯水精灵(异闻带限定)。纯水精灵是珍珠的子民,是水阙仙班的候补,是青春灵露的原型。】
【准则:刃(异闻带限定)。代表着抗争、威权、毁灭的准则。】
【位阶:黄昏(异闻带限定)。升华之路的第三等级,距离飞升仅有一步。】
【最终功业:大寂静·同葬无光之愿(未完成)】
不得了,这次开局就是黄昏?赫柏心头一喜,旋即便意识到不对。
“不好,我的身体......”她有心想要说话,发出的却是汩汩啵啵的泉水涌流声。
她此刻的身体就是一团澄澈的水,只在水的深处,有着几近不可见的金色,那是纯水精灵的意识核心。
谁家黄昏这么落魄啊?!
哦对,我是纯水精灵......
赫柏顿觉牙酸,继续看下去。
【哲人王雷穆斯以无上的金律框定法则,以宏伟的乐章调和水土,故亚特兰蒂斯全境没有不协和音。纯水精灵若不与人签订契约,便不能够在大乐章的压制下恢复形体。
在大乐章的压制下,纯水精灵或是被奴役,为城市的水道运转清洁;或是成为调律师的眼线,成为窥伺他人内心的探子;或是为哲学家所杀死,酿作能够承载意识的青春灵露。
在大乐章之下,亚特兰蒂斯人终于自豪地宣称,他们终结了一切人与非人的战争。】
“怪不得这里的纯水精灵会是刃之准则。”赫柏释然地笑了,“本来作为珍珠的眷属,应该是杯之准则才对。”
准则之间并不是完全不变的,就像是古称贤者的道途,后来逐渐从灯之准则偏移到杯之准则那样。
长久的奴役令纯水精灵积攒着愤怒,从而令他们与北境同样遭受压迫的蛮族共鸣,就此掀起反抗的旗帜。
他们也因此从杯之准则,偏转到刃之准则上。
但在那之前,赫柏的另一个疑问倒是得到了解答。
“什么雷穆斯啊......这不是神祖罗慕路斯的兄弟么?”赫柏啧了一声,“亚特兰蒂斯就是另一个历史线的罗马么?这样的话出现尼禄就太合理了......”
说到这里有些学徒可能就不太清楚,雷穆斯是何许人也?在正史中提到雷穆斯,一般是作为神祖、立国者罗慕路斯的陪衬。
他们是一对双生子,被自己的祖父遗弃之后,又被母狼和啄木鸟抚养长大。当他们成人后,在七丘建立了最初的罗马城,却因为争夺神权和王权,最后兵戎相见。
罗慕路斯杀死了自己的兄弟,在那之后,罗慕路斯又经历了许多。
在功业的最后,他升入荒原,成为了尊名【奎里努斯】的永恒者,又被疤父擢升,成为立在祂左手位的具名侍从。
在那之后,罗马帝国将罗慕路斯·奎里努斯作为“神祖”崇拜,哪怕在罗马灭亡之后,其信仰依然在欧洲各地广泛流传。
但这是异闻带,是秘史。
秘史是时间留在世界之上的伤疤,是另一种被执政保留的可能性,是另一种走向的历史。
——倘若那对继承希腊城邦特洛伊血统的双生子中,是雷穆斯杀死了罗慕路斯呢?
那么罗马必然会走向另一种方向......也就是现如今的亚特兰蒂斯!
破解秘史的迷思固然令赫柏欢喜,可她现在更头疼的是,没有一个能够和她签订契约的人类。
堂堂黄昏被压制在这个废弃的林中喷泉里,这算个什么事儿?有哪个正常人会跑到这种偏僻的烂地来,又脑残到会和泉水对话,最后心大地和泉水缔结所谓的契约?
这难道不是一个死局吗?
赫柏在废弃的喷泉中仰面淌下,又顺着水槽流回来。
刚一流回去,赫柏便听见不远处传来急切的奔跑声,而且听方向正是直冲这里。
她讶然:不会吧,还真有人专门来啊?!
紧接着,澄澈的水面倒映出让娜的面容。
赫柏大惊,亚瑟?!
不过她立刻反应过来,这绝不是亚瑟,因为对方的头顶没有那根不羁的呆毛,令人羡慕的金色长发在脑后束成粗大的麻花辫。
“这应该是让娜......”赫柏想到。
下一瞬间,她看见让娜伸手进池。
“我们签订契约。”让娜坚定地说道。
179 御主和从者
密林深处,如同珍珠色彩的皎洁月光从枝杈间洒下,落在满地坍圮颓废的大理石建筑,也落在废弃喷泉中粼粼的水波上。
“你......上来就签订契约?”赫柏警惕地盯着让娜,后者灿烂的金发几乎要垂到水面。
得益于她现在是纯水之身,赫柏并不惮于被让娜看穿自己的表情。
她连正常意义上的脸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看我脸色行事”的操作了。
哪怕知道只要好好操作,让娜甚至能成为自己的助力......可赫柏现在却感到无从下手,盖因对立双刃的例子不少,可如何成就对立双刃的样本却几乎没有!
她本来是想扶持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成为对立双刃的,但前者似乎根本没有那种想法。
德克萨斯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将萨卢佐家族扫荡一空,而萨卢佐家的白狼更是生死不知,以至于赫柏手头根本没有现成的例子可供参考。
唯一可知的,便是对立双刃一定是深深“痛恨”着对方,她们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杀死彼此,而当其中一方死去,另一方也必然不能独活。
“我对让娜有什么非死不可的憎恨心吗?”
赫柏扪心自问,她回想起此前模拟中让娜的表现,若说是厌恶倒是足够,可远未到非杀她不可的程度。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不是这样解的。”赫柏暗忖,“而且除了我之外,她也需要有足够强烈的针对情绪才行......可现在她这幅样子,怎么才能到那种程度?”
“更何况现在就保持对立的话,这个契约还要不要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