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北境的乐章在亚特兰蒂斯的统治崩溃时陷入混乱，随之失落……但它确实还存在着……可以加以利用。】
“布狄卡是个好女王，但不是个好将领。”
【至于是不是好母亲，还在待定中……毕竟我看她大有要收让娜当女儿的想法……】
“尼禄，该杀。”
【……无论为了哪种理由，尼禄都非死不可。】
赫柏平淡的声音和断续起伏的心声交错闪现。
“这里有纯水精灵。”让娜突然开口。
“这样啊……”赫柏倒不是很惊讶。
大乐章在北境陷入崩溃，如果还有残余的纯水精灵，她们必然会往北境逃……等等。
【这样的话，尼禄不断派兵对北境进行征伐就有理由了。
她的主要目的，实际上是捕捉纯水精灵回去酿造青春灵露，至于蛮族和叛逆，只是顺带收割。】
赫柏的心声清晰地在让娜的耳畔响起。
“明天我带你去看。”让娜说道。
赫柏不言，她疲倦地闭上了眼睛，耳畔钟楼的轰鸣还在无休止地回荡。
这是摧毁钟楼的后遗症。
哲人王雷穆斯将整个亚特兰蒂斯囊括在自己的指挥杖下，钟楼则是他传递意志的节点。
每一座钟楼被拆毁都会引发音律的紊乱，就是赫柏现在耳畔的不休回音。
【嗯。】
但在心底，她的声音依然平静而笃定。
夜幕逐渐更加深沉。赫柏突然觉得身上多了些重量。
她睁开眼睛，看见让娜正把手伸到她脖子下面，脸斜着靠在她的胸前。
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让娜的眉头紧紧锁着，抱着赫柏的力度更大了。
“呃呜……”
赫柏抿着嘴，一动也不动。
片刻之后，或许是体温过高，又或许是咯着了，让娜又滚了开去，趴到另一边睡了。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赫柏后半夜的也睡不着了。
好在她现在也确实不需要睡觉。
等到第二天醒来时，让娜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她昨夜的预感兑现了。今天布狄卡女王就开始组织军队，准备南下与尼禄的四个军团开战。
在那之前，让娜向布狄卡女王提出了要见见“纯水精灵”的要求。
后者自然应允，只见她来到一处水井边，拉动轮盘索，从水井里摇上来一个装满了水的木桶。
“这就是我们的【纯水精灵】了。”布狄卡笑得有点勉强，有点苦涩。
赫柏和让娜对视一眼。
“这不是纯水精灵。”赫柏叹了口气，“这是，呃，纯水精灵退化之后的躯壳，结合了人类的执念和嗟恨诞生的亚种。更确切地说，应当是浊水精灵。”
赫柏沾了点水，从指尖传来一股令人五官发皱的苦涩味道来。
这口井里的水都是纯粹的苦。
布狄卡笑得很勉强:“这是我的女儿。”
“她和自己的挚友一起踏上战场……等到我找到她们的时候，就只剩下了这只浊水精灵了。”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布狄卡低声说道，“哪里会有母亲连自己的女儿也保护不了的呢？可我看到你，就想起了我自己的孩子，让娜啊。”
她意味深长地投来视线。
“如果换个时代，换个身份，我们或许能成为好朋友，可历史没有如果……”布狄卡女王说道，“我已经不年轻了，我每餐只能吃一点东西，每晚睡觉都得折腾很久，每到下雨天，我的膝盖和胸口就发闷……如果，我是说如果。”
“假如说我在战场上死去，就由你来带领他们战斗吧。”
布狄卡用手盖住让娜的手掌，堵住了她想要解释的话头。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孩子。”布狄卡宽慰地笑着，“我也只不过是以防万一，说说罢了。”
她又转身看向赫柏，抱着那团圆滚滚的浊水精灵递过来。
“这孩子……哎，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浊水球在赫柏怀里温顺地鼓动着，像是一条小鱼。
“她有名字吗？”赫柏问。
“她叫斯卡蒂。”布狄卡怜爱地投去注视。
……
下午两点，在北境和勃艮第行省接壤的一块狭长陆地上。
战争就这样突兀地爆发了。
布狄卡带领着军队以多打少，在付出了近百人的生命后，将二十个镇守在这里的骑士击碎。
赫柏和让娜被刻意安排在了后方。
下午两点一刻，六个骑士小队前来增援，战况瞬间不利起来。战场上开始出现光怪陆离的景像，可怕的瘴气伴随着奇怪的幻境，令双方军队都收到了影响。
但还是北境更加吃亏。
肉体凡胎，如何能比得过黄铜和白石构筑的魔像？
尼禄还没有现身，但她手下的军团正在源源不绝地加入战场，布狄卡始终冲锋在最前方。
作为白昼，她具备一个很有特色的印记，那就是召唤出半虚幻的，燃烧着火焰的车轮。
当燃烧着火焰的车轮环绕着军队隆隆转动时，士兵们的气力和防御力都有所增加。
赫柏看得出来，这是专司庇护的印记，应当是渔夫王下属的道途。
而她还记得，厄里斯已经将渔夫王几乎篡夺殆尽。
“伊莎！”高举着旗枪的让娜从远处跑来，“布狄卡女王有危险，我们现在得进入战场了。”
赫柏不置一词，只是冷眼旁观着，在战场最前方浴血奋战的布狄卡。
她会是厄里斯吗？
无论是不是，赫柏都不打算去救她。
赫柏不想去赌，所以布狄卡今天必须要死在战场上。
185 布狄卡
让娜的眼神从希冀变得失望。
在她就要开口说出什么之前，前线焦灼的战场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战吼。
“杀呀！！”
布狄卡女王高举手臂。
她额前带着的沉重头环，竟然如同活物一般长出向内的倒刺，刺破她的皮肤，深入到颅骨之中去。
剧烈的疼痛，还有积攒了数十年的忿怒在她的胸口迸发出来。
【第一印记·胜利的女王】
她像是一头雌狮咆哮着向前，将掌中的长剑刺入魔像骑士的核心，将他推得向后退去！
本已摇摇欲坠的战线被她带动着，竟然奇迹一般地再度维持住了。
布狄卡转动手腕，试图将长剑从魔像骑士的核心抽出，却被后者的身躯卡住。
乘此机会，数名骑士迈步冲锋而来，可迎接他们的，却是那滚滚旋转、发出轰鸣的车轮。
暗黑色的血迹从布狄卡额前蜿蜒淌下，那些滚动的车轮开始互相组合、形成战车。
【第二印记·无以誓约守护之车轮】
骁勇的北境战士们跃上战车。
于是青色的火焰缠绕在他们的身上，深入到骨肉之间，如同甲胄一般披挂整齐。
火焰同样蔓延到他们掌中的短剑，手臂上的圆盾，腰间悬挂的弓箭上。
【第三印记·安德拉斯特的加护】
近百架轰鸣的战车，从北境的方向疾驰而来，而每一架战车上，都有四位全副武装的北境战士，他们悍不畏死，在火焰甲胄的庇护下甚至也能够与魔像骑士们短暂角力。
这就是布狄卡隐藏多时的秘密武器，只要她在战场上全解放白昼印记，就能够顷刻之间多出近百架来去如风的战车。
这时候，那些半人马形的骑士队长们，早已深陷狭长的战场之中，失去了高速冲撞带来的威慑。
可这些车轮，即便是高低坑洼的地形，也照样如履平地，速度竟然没有丝毫减弱！
近百架战车从斜侧方撞入战场，顷刻之间便将伊苏一方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军势冲得稀碎，那些失却了高速优势的半人马骑士们，在对抗战车时，也并不比普通的骑士好到哪里去！
布狄卡伸出手，拉住一辆从自己身边掠过的战车，轻松跃上。
她一手拉着火焰般的缰绳操纵战车来回碾过战场，血红色的长发像是火焰一样在风中飘扬，半虚幻的战车轻盈地掠过魔像骑士的上空，可沉重车轮却偏能将他们的头颅碾碎。
就像是这些魔像骑士曾经做过的暴行一样，现在这份暴行则落在了他们自己身上。
局势为之一变，让娜更是跃跃欲试想要冲入战场，可赫柏却拉住了她。
“伊莎，现在正是一鼓作气的好机会！”让娜盯着赫柏，“尼禄现在还不出来，就意味着她很有可能没有亲自来前线......”
“恰恰相反。”赫柏回答，“尼禄已经来了。”
她早就抵达了前线。
从赫柏的心声之中，得到消息的让娜怔住。
她顾不得投向战场，而是将目光看向不远处波澜无际的海洋。
让娜头皮发麻。
伴随着赫柏的声音，异象开始在战场上出现——魔像骑士们放弃了抵抗，而是一个接着一个单膝跪倒在地。
这绝非投降，而是在恭迎一位大调律师的莅临。
北境的战士们乘机又杀了些魔像骑士，可此时战场上的风向却瞬息而变，狂风逆向而来，燃烧着火焰的战车寸步难行。
海潮从四面八方涌起，回环着形成漩涡。
本来狭长的陆地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而在旋涡之中逐渐隆起的，乃是如同剧场一般高耸的管风琴组合。
黄金闪耀，以白石铸就的雕像则屹立于剧场天顶上，恢弘的旋律在其中招荡。
这是亚特兰蒂斯的广域作战乐器，当其轰鸣之时，就连一座岛屿亦能轻易震碎。
当然，亦能够轻易地创造出一座新的岛礁。
身披白色绸衣，头戴桂冠的尼禄张开双臂，站在管风琴簇拥的高台中央，她的脸上浮现出享受的神情——为这战场，也为在战场上相厮杀的战士们。
整个军团的魔像骑士们，都在庄严赞颂，祈祷吟唱。
“圣哉！圣哉！大慈悲，大威明，圣歌升入至高天！”
“诚哉！诚哉！大慈悲，大勇烈，神王庇佑此义人！”
尼禄高举的双臂缓缓垂下，如同迎接观众的呼声一般，将双手砸向面前的琴键。
——《受难曲》！
震耳欲聋的声音扩散开，管风琴的琴腔震动着，喷射出如同彩虹般的烈光，搅动着云层，将天空浸染成彩色的海。
大地漆黑，海洋昏黄，天空绚烂。
无数骑士们放弃了抵抗，他们虔诚地跪倒在地上，向着独奏《受难曲》的尼禄献上沙哑的赞颂。
“使我们作你的从者，在憎恨中得见你存在，在宽恕中得到你赦免。”
“在献出时我们反有所得，在死亡时便进入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