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用通俗的话来说,该功业能够让目标的各项数据被极限削弱,位格越高,被削弱的数值就越多;位格若是低,被削弱的比例虽然不高,但它还具备一定数值的即死诅咒效果......
换而言之,在莫扎特的功业笼罩范围内,黄昏之下的升华者,将与凡人无异。
哪怕是黄昏,在受到莫扎特的功业影响之后,数值也要实打实地下降一个位阶,老老实实地挨上这一发斩杀诅咒。
当然对于持有功业的黄昏而言,哪怕没能豁免诅咒,亦不打紧。
可对于那些不具备功业,以及某些特殊印记的白昼们来说,光是挨上这一发诅咒,就可以去直接祈祷好运降临了。
莫扎特的功业奠定了伊苏乐师道途下的诸多门类,事实上尼禄所演奏的安魂曲和受难曲,就是来自于莫扎特功业的劣化。
毫不夸张地说,是雷穆斯奠定了乐师的道途,而令它繁荣至此的,则是莫扎特的不懈努力。
他慷慨地开源了自己的功业,令所有学有所成的乐师,都能够使用大乐章内记录的《安魂曲》,至此,伊苏的乐师们只要有所准备,哪怕只是白昼位阶,亦能够发挥出黄昏的破坏力。
在莫扎特的带领下,乐师和哲学家这两大道途,才不会将自己的学派密传敝帚自珍。
好消息是,赫柏运用洋流,将愚人号送到了大乐章所不及之处。
坏消息是,莫扎特哪怕是一个临时被ban掉功业的白板,亦是黄昏位格。
莫扎特称赞赫柏运用朱砂乐章之精妙,与伊丽莎白相比,简直差了十个尼禄。
而在赫柏眼中,莫扎特演奏的《安魂曲》,其威能与尼禄相比,又何尝不是相差十个伊丽莎白?
眼下,莫扎特的那道瘦削身躯之中,心跳却胜过雷鸣。
这是《安魂曲》中,以“末日审判”为要素构建的乐章——《神怒之日》!
澎湃的旋律从莫扎特的杖下迸发,即将传荡在天海之间,掀起足以淹没岛礁的狂澜......嗯?
旋律呢?
为何除了海风之外,一片寂静?
愚人号静静地漂浮在金色的洋流上,表面已经布满了深蓝色的溟痕。
莫扎特那张苍白的面容,洋溢着不健康的血色,他混不信邪地再次伸手,但是什么也没发生。
足以引发可怕共鸣的旋律,确实从他的身体中传荡开去了,但是一旦脱离身体,就变成了无害的微风。
举个例子,如果说莫扎特的安魂曲,是极高分贝的高音喇叭,那么此刻环绕在海面上的无形力量,将会让高音喇叭的噪音,变成如同呼吸般的轻声。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莫扎特在一瞬间便认识到了,这将是乐师道途的天敌。
他阴沉着脸,下意识地想要发动三大印记,却感到尤为滞涩......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钉住。
“是圣女贞德——”
......
夜幕之下,情形逆转。
贞德高举的旗枪上,火焰已经不复狂暴和灼热,而是温柔而寂静的燃烧。
【第一印记·于清冽祈祷之尽头】
正如其名,这一印记的效力,与贞德内心的坚定程度息息相关,亦与她的生命极为密切。
藉由这一印记,她能够在水面上行走、以手触碰病人将之治愈、制作具备治疗效果的亚麻布......换而言之,既是圣人能够施展的诸多神迹。
而圣人之所以能够封圣,无非是因为他们殉道的经历。
换句话说,她越靠近死亡,所能行使的神迹效力越出众。
而现在,明亮的火光直冲天穹,将莫扎特的夜幕照得彻底暗淡,那些闪烁的星辰眼瞳,亦不得不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
莫扎特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而此时,偏有清脆的脚步声从布满溟痕的甲板上传来。
赫柏对着天上的大调律师微微欠身:“莫扎特,我是将要杀死你的人——安东尼奥·萨列里。”
当这个名字传入莫扎特的耳中时,后者微微露出怔然的神色。
到了黄昏这一位格,象征具备极为重要的意义。而“萨列里”这一名字,偏巧不巧地对“莫扎特”具备相应的特攻。
甚至莫扎特自己都不知道,这种相克的象征从何而来!
......
北境的岛屿上,尼采正带着一众哲学家,观察着海面上的壮烈战斗。
“毋庸置疑的是,我们的大调律师借助被掩盖的《荷马史诗》,构建出了独属于他自己的领域。这是因为先知西比尔曾经对其传授过秘史——雷穆斯王建立亚特兰蒂斯前,这片高海上的文明的秘史。”
“那时生活在这片高海上的先民们,并不依赖严苛的法律,而是凭借着高尚的道德行事,他们依靠着众神的指引,生活富足......《荷马史诗》就是来自那个时代的秘史。”
“但是,众神的意图不可捉摸,看似繁荣的永恒如同建立在海岸边的沙堡。人们开始寻求不受众神影响的永恒,因此战争的祸端便到来了,在四十年的漫长战争后,高海凋敝,文明衰退。”
“在那之后,才是哲人王的世代。”
尼采对诸位哲学家说道:“而现在的问题在于,与之敌对的纯水精灵,也同样掌握了一条不为人所知的秘史。”
在那一条被掩藏的历史之中,安东尼奥·萨列里,“杀死”了莫扎特。
或者说,萨列里,具备“谋杀”莫扎特的可能性。
这是一种象征!
如同孙膑必然要杀死庞涓,越国必然要吞灭吴国,楚人必然要灭亡秦国的象征。
或者用更加震旦一点的说法——天命。
萨列里具备杀死莫扎特的天命!
哪怕在赫柏的前世,萨列里并没有真正杀死莫扎特......但在世人的传说中,他已经成为了因嫉妒而杀死这位奇才的凶手。
不错,世人的毁谤,已经变成了他头顶再也摘不下来的高帽子。
这就是无辜的怪物。
现在怪物将要猎人。
216 阳谋
天空阴沉灰蒙,下着细碎的雨。
海潮跌宕起伏,莫扎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随波逐流。
发生了什么......?
他本能地不愿意想起来。身体深处传来极为剧烈的疼痛,好似被什么东西残忍地剖开,以至于内里空空荡荡。
痛,太痛了……!
莫扎特发出痛苦的呻//吟,他艰难地仰着头,等待着身体与陆地接触的到来。
漫长的像是过了一辈子后,他的身体终于接触到了坚实的岛礁。
莫扎特如同一只被取走珍珠的贝壳,又像是筋疲力尽的水獭,靠在礁石上。
那些本能地不愿被提及的记忆如同海潮一般涌入脑海,莫扎特颤抖地伸手,在自己腹部的空腔中摸索着,才不得不相信一个事实。
与自己共生漫长年月的纯水精灵玛丽,已经不复存在。
细雨蒙蒙的天空下,骤然响起一声哭嚎。
......
天空之中的云层飞快地变化形态,万丈光线从其中坠下,旋即又变得飘忽不定,像是一团被揉皱的五线谱。
海平面相较于之前略微隆起。
“天降百米,海升三尺。”
围观了整场黄昏之斗的尼采,对那些不敢直视战场的哲学家们作出总结。
“毫无疑问,我们的大调律师在这场战斗中败北了。”尼采感叹,“他被对方用浓雾遮蔽了视线,能够左右战局的战舰,又被洋流带离了战场,这是第一败。”
“对方掌握了能够针对他的象征,并且在位格上压制了他,这是第二败。”
“莫扎特自诩对于纯水精灵足够了解,但对方又何尝不是对乐师有足够的了解呢?莫扎特的优势得不到发挥,对方却能将自己的优势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是第三败。”
尼采笑呵呵地将双手在面前一拍,发出一道“啪”地清脆响声。
所以,在意象、象征和位格之间的对抗中,大调律师没有取胜的可能。
“我感受到‘我们’似乎有疑惑,有疑惑是好事。”尼采回答,“不,伊莎玛拉取胜得并不轻松,甚至也可以说没有胜者可言。正因如此,我们才不能进入战场......喔,这又是一个好问题。”
尼采说道:“既然厄里斯已经与她互为死敌,为何不将她一举拿下......?呵呵,难道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伊莎玛拉’就是她的真身么?”
哲学家的脸上浮现隐约的嘲讽。
当然不是。
她的真身还不知道藏匿在哪个时代呢。
鹮之王·伊蒙赫特普,天狐·玉藻前,伊莎玛拉......以上这些名字都指向同一个人。
正是因此,厄里斯直接将其杀死,反倒是无用的——盖因对方根本不需要什么代价,就可以轻而易举走到另一条河流中,然后将自己苦心孤诣谋划的局面全盘推翻。
东国异闻带中,芦屋道满不正是因此而败亡吗?
吸取了芦屋道满的前车之鉴,尼采便不会直接处处针对赫柏,因为他只有一次机会。
他从不自骄自矜,亦不自轻自贱,他很清楚单以自己的位格论,远不能与赫柏相提并论,更何况在这亚特兰蒂斯,还有比他更适合的存在——先知西比尔。
但先知西比尔的存在不是秘密,而赫柏很聪明......比尼采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聪明。
她一定猜得到先知西比尔的身份。
在此前的一次次下降之中,她亦曾与西比尔有所接触。
但反过来,“尼采”不同。赫柏从未真正与尼采见过面。
所以对于赫柏而言,尼采就是灯下黑。
哲学家眯着眼睛,微微地笑起来,他的双手扣在一起,如同空碗。
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故有器之用。
用泥土做成碗,因为碗中空空,所以才能盛放东西,作为器皿来使用。
无所求,无所得,故无有过。
而对于现在的尼采来说,无过便是功。
“这很正常。”尼采微微地笑着,“要保持思考,诸位,我们应当注意到一点——‘伊莎玛拉’对贞德的态度,与其他人从来有所不同。”
哲学家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听取众人的意见。
“对,也不对。”
“贞德确实是厄里斯的成就。事实上,我们差一点就成功了。”
就像是赫柏具备编纂秘史的资格一样,厄里斯也同样如是。只不过赫柏依靠“闭环”,而厄里斯则着眼于“混淆”。
在赫柏进入亚特兰蒂斯之前,祂已经成功地混淆了这一重异闻带,提交了属于自己的定论。
贞德——或者说燃烧魔女,就是厄里斯构史的成果。
但贞德不是厄里斯,她甚至不会意识到厄里斯的存在。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厄里斯的亚特兰蒂斯的证明。
本应如此。
直到大西洋波涛之上,妖妃摩根与燃烧魔女一战,天燧降下绝罚,燃烧魔女被直接绝罚为灰烬。
换而言之,贞德是厄里斯捏造出来的论文,并且顺利通过了毕业答辩。但是在几年后的天燧抽查下,被发现有抄袭套作嫌疑。
天燧打回了厄里斯的论文,并且吊销了祂的毕业证!
这当然是不加掩饰的针对了。
亚特兰蒂斯分明是厄里斯早就占据的秘史,可现在却要让赫柏和祂“平等竞争”,“重新二辩”……
这种偏袒,令尼采都有些想笑。
试问,倘若没有厄里斯曾经的影响,贞德现在怎么能够统合万军如一人?甚至在她被天燧绝罚之后,依然能够从中受益。
“是的,厄里斯无法触及通晓者,厄里斯无法找到通晓者,但厄里斯永远有通晓者所欲求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