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这位让娜·达尔克并不是为高卢人所熟知的救国圣女，她是来自另一重历史中的孑遗。”皮埃尔双手十指相扣，静静地思考着，“但是无论是‘燃烧魔女’，还是‘救国圣女’，她们的命运似乎都呈现一种共性......”
那就是都与火息息相关。
燃烧魔女自不必说，而现世高卢历史上，那位挽大厦于将倾的救国圣女，最后也是因为背叛，在火中被焚烧而死。
除此之外，她们还具备许多共同点。
“历史可以有成百上千条，但是为何‘救国圣女’与‘燃烧魔女’不能一并存在？”皮埃尔的思绪中冒出这样一个问题。
片刻后，厄里斯给与回答。
原因在于升华之路。
这既是来自命运的枷锁，亦是向上攀升的道路。
在厄里斯的视角中，当异闻带中的贞德创下了可怖的功业，成为所谓赤曜后，她就像是行走在地上的天体一般，具备了在“命运”意义上的巨大引力。
当她踏入现世之后，这种命运上的庞大引力，便将原本“救国圣女”的可能性统合为侧面。
这就是为何升华者，在抵达黄昏位格之后，极难以真正死去的缘故。
就算你费尽心思杀死了她的这一面，在功业的关联下，她依然能够从那些“不同的侧面”归还而来！
想要真正杀死一位黄昏，要么直接破坏她的功业，令其性命受到不可逆的重创；要么用漫长的时间，令她的功业被取代，为世界所遗忘、褪色；要么在一瞬之间，将她所有可能性的侧面全都破坏！
天燧的绝罚，就是同时针对以上三者，避无可避，延无可延。
同理，这就是东国的剑圣令人忌惮的缘故——因为她们持有的剑意，直指黄昏的功业本身。
皮埃尔想起那位枯坐山中，如同樱色的少女剑圣，心中寒气直冒。
对于边境·御伽山的攻略以失败而告终。
他们瞒过了执掌东国朝政的那位将军，却在踏入御伽山的那一瞬间，迎来了一道仿佛跨越时空、令日月为之失色的可怖剑光......
皮埃尔强迫自己将思维重新转向。
譬如那位君临阿尔比恩的永恒之王亚瑟，她所具备的“可能性”，就多到难以想象。
那些曾经有幸觐见过亚瑟的人们，或言她手持黄金圣剑，端坐于铁王座之上；或言其身形高大，手中持有的武器也非“石中剑”，而是名为“伦戈米尼亚德”的大圣枪；或言永恒之王陛下，手中持有的并非圣剑，更非圣枪，而是一柄形如花束的法杖......
当然最为世人所熟知的，仍是那位手持圣剑，披坚执锐的君王。
而这一切，都要归咎于被强行拧结成一股的历史！
皮埃尔心中不无快意地想到：等到厄里斯真正降生、登位执政，五大历史将崩解为千头万绪的历史支流。
而这些黄昏，也自会四分五裂，成为生活在不同历史之中，针锋相对的“陌生人”。
或许是自己的想法太过激进，他紧扣的十指亦在轻微颤抖，迫得这位枢机主教连连深呼吸。
当然，那是在厄里斯成功降生后的必然。
它或许会在下一瞬间就到来，又或者仍在遥远的未来。
而在此之前，将现世唯一的赤曜拉入厄里斯的大群，是皮埃尔必须要做的事。
这听上去相当匪夷所思，可如果这位赤曜本身，就曾经多次受到过厄里斯的影响呢？
皮埃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来。
这就是他举行仪式的底气所在。
不同于那位隐隐有所觉察，开始清扫国内正教会势力的永恒之王；倘若大群传来的有关异闻带的信息无误，那么“燃烧魔女”贞德，本来就应该是大群中的一员！
她根本就是厄里斯培育出来，用于确定历史的锚点！
“主教，仪式已经准备好了！”
“喔！”
皮埃尔从深思中抬起头来，对着自己的助手微笑点头。
“那么，我们开始仪式吧！”
235 绝罚！
教士们手执火把，环绕着形如火刑架的高台围绕成圈。
太阳正在天空中无声地行进着，距离抵达正确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四周唯有风吹过的声音，以及火焰哔哔啵啵燃烧的余音，除此之外，一点多余的杂音都不存在。
皮埃尔的眉头舒展开来，他享受这种安静的氛围。
时间在一分一秒之中流逝，陡然，第一朵火焰开始跳动。
皮埃尔大踏步向前，开始举行弥撒。
他大声诵读《圣典》中的语句，每说一句，那些教士们便跟随着他复诵。
“【呜呼！余自尘世永劫回转，全灵洞开天地之门关。】”
“【由余之尊名化为全能之神，击溃一切大敌，列王皆如火灰。披坚执锐，荣耀降诞。】”
他们手中的火焰开始跳跃着上升，在众人的头顶彼此连接，回旋着形成恢弘的火环。
十字架就位于火环的中心。
不见如何的动作，十字架陡然被点燃了。
这根高大的木质十字架，变成了一颗被火焰包裹的树！
树上的火焰升腾着越过火环，颜色亦开始转变，变得苍白而泛青，令人不自觉要打个寒战。
皮埃尔抬起头，他从侍从的手中接过了火把，掷向燃烧的火树。
原本缥缈的圣歌，陡然一变，开始变成急促的音节。
“持钥匙者。”
【通往终极自由之神】
“两河之女。”
【混淆诸历史之神】
“救恩之受膏者。”
【将诞未生、无我无相之神】
“沐火与光的牧羊人......”
【穿行于诸历史的无拘束之神】
“拿撒勒的弥赛亚！！！”
众教士的祈祷声震云天。
皮埃尔怒目圆睁，佯作一同祈祷，内心却在歌颂厄里斯的尊名。
【司秘史的厄里斯】
青白色的火焰沿着十字架的两臂延伸，向上升腾，如同举起的双臂一般对接，形成又一个圆满的火圈。
“还不够，继续祈请【圣母】的威灵。”
皮埃尔冷静地下令。
众教士已经沉溺在这种虚假却堂皇的全能感中，所有人都不自觉地随着皮埃尔的意志而摇摆。
颂词再变。
“大母神。”
【林中飞蛾】
“群山之母。”
【蠕行之蟲】
“永无餍足之赤杯。”
【嬗变孳长的列王】
“赐予生命、夺取生命的母亲。”
【动而逢险、颠倒事像的野马】
“......持圣杯的西布莉！”
【司虚无的厄里斯】
皮埃尔取来刀，在自己的指尖一划而过，众教士亦然。
他们曲起手指，对着燃烧的火树弹动手指，青白色的火焰跳跃着。
火树枝杈间的火环，变得颜色幽邃深远，像是一轮暗淡的黑色日轮。
“成功了，指向【燃烧魔女】的门关已经打开了！”皮埃尔内心振奋，“计算没有问题！两位执政的力量已经足够，不必再去冒险窃取【圣灵】珍珠的力量！”
厄里斯能够瞒过弥赛亚，借助祂的力量开启门关。
至于圣杯，这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执政，纯属不请自来。
祂既对厄里斯慷慨相助，又对赫柏青睐有加。就像是在赌场之中，浑然不计得失，在大小两边通押的癫子。
这当然是不合规矩，但对于圣杯来说，哪有什么规矩？祂的做法就是规矩！
十二位执政之中，也只有祂和天燧，有这种横行无度、我行我素的存在感！
真是何止一个狂字了得！
但既然祂愿意给力量，厄里斯也乐得拿。
相比之下，正教会的三圣之中，代表圣灵的珍珠，祂就没有那么好骗。
一旦被珍珠发现，这位执政会毫不犹豫地施加报复。
珍珠娘娘对待朋友和信众，像是春风一般和睦，可对待已经确认身份的敌人，就像是严冬一样无情。
好在这一次，圣杯赐予的力量足够丰沛，产生的意象也足够让弥撒仪式完成，不必再去冒着被冰雹砸死的风险，去欺瞒珍珠。
黑色的日轮开始向着中心塌陷，就像是一扇无扉之门。
在颜色暗淡的日轮深处，逐渐腾起一道苍白的火焰，这火焰如人形。
“成了！成了！”皮埃尔高兴地扬起嘴角。
那道火焰越来越大，贞德苍白沉默的脸从黑日中探出，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终落在皮埃尔那张五十多岁，已经有些赘肉下垂的脸上。
枢机主教兴奋地张开双臂：“炽天使！我以主的名义命令你前来！”
火焰静静地沿着树枝流淌着，贞德的脸探出寸许，她的眼瞳泛着暗淡的金色，齐肩的短发苍白灰败，像是已经燃烧了多年的炭灰。
不见她如何动作，皮埃尔突然被一团火笼罩在其中。
“她怎么会动手？！”
枢机主教瞪大了眼睛。
但他的反应极快，火焰在尚未侵入他皮肉的时候，便沿着事先种下的联系，凭空在众教士们的身上燃起。
而枢机主教皮埃尔的身上只是留下了看似狰狞的焦黑。
在一众惨烈的挣扎和凄惨嘶嚎中，无形的白雷从云中落下！
轰隆！！！
这声音不光在贞德的耳边响起，亦在皮埃尔的耳畔响起，更在众教士的耳边一同响起！
天燧绝罚！
青白色的火焰飘摇着向上，烟气却如帘般垂下，贞德披着仿佛灰烬般的铠甲和长袍，从树上走下，捏住了皮埃尔的脖子。
皮埃尔的眼珠暴凸，他不能理解，厄里斯的大群之中也传来无法理解的感受。
——亚特兰蒂斯归于毁灭，伊苏之钟已经敲响。无论如何结局都不会再做改变。
燃烧魔女出现在此，就证明一切最终仍然按照厄里斯的规划而进行，历史重蹈覆辙。
是的，贞德的存在，理应是天燧败北的象征......并且伴随着她从灰烬中重燃，天燧的绝罚不再能够直接杀死她。
贞德本该成为厄里斯在尘世的手才对！
除非......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