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执政们的意志和动作，往往会反过来影响尘世诸多意象的兴衰，升华者正是通过这些意象和象征，在升华之路上步步登攀。
但渔夫王是一位特殊的执政，祂与世界的关系实在是太密切了。
所以当人们在治理环境，保护世界的时候，也能反过来对渔夫王产生正面影响。
哪怕这个影响微乎其微。
漫长时间以来，升华者们一直以为这是位格上的差距，但现在看来，恐怕是他们走错了路。
物理的方法行不通，该用神秘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也就是排除“飞蛾”对渔夫王的影响。
那么问题来了。
谁去把厄里斯做掉？
249 救世啊
“先搁置吧。”
长久的一段沉默之后，大宗师开口。
想要针对一位准执政，首先要做的就是表明“我不敢针对祂”的态度。
于是在座列席的代表们纷纷表态，场面上一时显得有些诙谐，但越是如此，气氛便越发肃杀和凝重。
封闭的会议室内桌面上甚至无端地结出几分寒霜来，头顶亦传来隐隐的轰鸣声。
每一个代表都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提交的预案之中，不能出现针对准执政的意图，但实际上要做的事情则恰恰相反。
阿尔比恩首先敲桌。
维娜的声音越发变得冰冷铿锵：“划定列国负责的安全区吧，在原本的影响范围上再做细微调整。”
“可以。”
“无异议。”
“赞同。”
这本来就是中成之言，就算亚瑟不说，长久以来列国也都是这么做的。
譬如震旦掌握远东，在新朝贡体系下各国内政各自处理；合众联邦孤悬海外，处理美洲诸多事务；婆罗多作为次大陆的唯一大邦，对于各小国的影响和干涉也越发强横......
这就是二战之后的大体秩序。
只不过现在要把势力影响范围，以安全区的名义拿到台面上来罢了。
自然，各国代表也看得出来，这是一套有利于威权统治的方案，这么做会强化亚瑟的象征和意象......不过在越发恶化的现世环境前，这不算什么。
甚至就大局而言，一位英明神武，乾纲独断的君王，更符合各国的利益。
“加大新能源和清洁技术的投资吧。”布拉达曼特说，“可控核聚变大概还需要多久？”
“至少四十年。”特斯拉回答。
大宗师没有开口，在可控核技术的研究上，震旦比合众联邦要快一代。
放在过去，十年的差距足以拉开可怕的鸿沟，但眼下列国需要的是立刻能够上马的技术。
在这种情况下，三十年和三百年也没多大区别。
“不容乐观。”大宗师苦笑。
可控核技术是第三十五次会议提出的成果，它的核心理念是通过磁约束或者惯性约束，在地面形成核聚变反应，这么做能够释放出巨大的能源，且几乎不产生放射性废物。
这是一种高效、清洁且可持续的庞大能源。
自然，这么做能够为渔夫王减负极多。并且这种技术上的攻克，或许也能够突破天燧在升华之路上设下的壁垒。
可谓是一石三鸟。
但理想是光辉的，前程是坎坷的，现实是残酷的。
在座的黄昏们都对“第三次世界大战”有印象，是诸执政将其无限期地延后，才让现世得以延续。
但代价何其沉重？
疤父威权折损，失去对灯之准则下属领域的掌控。
天燧被迫沉默，亦不能抽身离去。
祂不能作任何的回应，稍有轻举妄动，就会将整个世界拖入深渊，万劫不复。
但就算如此，这个世界仍然在一点一点、无可挽回化为废墟。
想必到最后，这颗星球将会以荒原为中心坍缩，化为如同黑洞般的可怖天体罢。
“那就只能建造核电站了。”布拉达曼特语气不善地说，“不要顾惜可能泄漏的代价，需要尽快把能源结构调整过来。”
高卢在清洁能源技术上一直走在前列。
“高加索怎么说？”
“......”
拉斯普金难得地陷入了沉默，他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而列国代表们均等待着他的回答。
“抱歉诸位，刚才大牧首已经同意我说出计划了。”妖僧斟酌着言辞，“高加索联盟的想法是，若是一切当真无可挽回，便抛却肉身，举国前往荒原。”
此言一出，四座震惊！
自从“三战”之后，大高加索联盟就一直沉沦在虚无的迷思里，举国上下均是那种苦难而自毁殉难的气质。
谁能想到他们竟然能够整出这样的大活来？
妖僧对于这种情况并不意外，他缓缓开口，将高加索的计划娓娓道来。
——大高加索自古以来就有名为圣愚的形象。他们通常是浑身污垢，半疯的游民，脚上套上脚镣。有些人几乎不能言语，但声音却被解释成神谕。
圣愚会以隐喻或象征性的话语或行动揭露世界的罪恶。
他们努力秉持着这种生活，为使自己谦卑，同时也为了能更多的影响其他人。
最关键的是，他们是可以被大量封圣的。
而在高加索联盟的计划之中，这些圣愚，既是举国飞升的锚点。
他们发下艰苦的誓言，将自己的一部分大脑切除，将之投入荒原之中。
藉此，他们的灵躯便与荒原紧密相连，他们的身体将在一系列骇人听闻的苦修之后对外敞开，成为能够让人通过的门关。
大高加索联邦便打算通过这些边门，举国迁徙到荒原之中！
他们已经忍受了北方寒苦的气候数百年，去往荒原也不会更坏了。
会议室之中，不知是谁第一个先鼓起掌来，随后大家纷纷起立鼓掌。
拉斯普金坚忍地站起身来，领受着诸国的掌声。
这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能够勉强正面应对未来的完整计划，哪怕与逃亡无异。
大高加索自然有资格享受这种尊荣。
但是这种计划不具备可复刻性。
如果让高加索来执行，其成功率能够接近五成，但其他国家恐怕连一成也没有。
大宗师和特斯拉对视一眼。
全世界有足够能力策定预案，执行计划的，实际上也不过只有寥寥几国。
“联邦的计划也是迁徙。”
特斯拉说道：“不过并不是向上，而是向外。”
高加索联盟的计划，是通过圣愚殉道打开门关，向上进入荒原。
合众联邦的方案，则是通过宇航技术大规模地将人口，迁移到月球，甚至是更遥远的火星上。
这个计划同样具有可行性，因为伴随着天燧引发的技术井喷，现在的人类已经能够做到在轨道上搭建微型的生态圈，制造出足够数百人生活十年之久的空间站。
长久居住在这种环境中自然不行，但如果只是用作中转站，那就绰绰有余了。
“这个计划需要震旦共和国的协助。”特斯拉说道，“否则我们只能迁徙美洲的公民......对整个世界而言仍是微不足道。”
能够独立制造空间站的国家，并不只有合众联邦，震旦同样可以。
并且震旦的生态圈技术，要胜过合众联邦许多。
——当震旦人第一次进入宇宙时，他们的想法是在空间站上种菜......
大宗师郑重地颔首：“我会把这个消息带回去的。”
于是掌声再度响起。
无论如何，合众联邦的态度都值得尊重。他们不再局限于自己本国，而是真正将整个世界都考虑进去。
哪怕他们正在逐渐衰退，正逐渐止步不前......但起码在这个时候，合众联邦仍然可以称得上一句“星球灯塔”。
震旦则是折中——既没有像高加索那样止于一国，也没有像合众联邦那样囊括全世界。
该方案包括整个远东，也就是震旦文化圈的辐射范围内。
“很久很久以前，震旦就策划过类似的方案。”大宗师凝视着自己的手指，他在空中凌空画出一个方形，“‘天圆地方’，诸位应当知晓这个理论。”
“啊，对。”特斯拉说道，“是不是那个被乌龟托起来的世界理论？”
“嘿，那是我们婆罗多的理论。”远处传来一声抗议。
“天圆地方，天地有界。”大宗师叹息一声，“这是震旦文化圈内最古老、最原始、最简单的世界结构。”
最简单，也就最坚固。
经过震旦龙脉淬炼的大地，承受得起这种重量。
震旦还将重新确立四时与二十四节气，以珠穆朗玛峰为“不周山”，即支撑世界的天柱。
届时，震旦文化圈将会成为独立的世界，星球将变为平坦的大地。
整颗星球将会以平面的形式存在，这就是“南阎浮提”，又称“须弥座”，意为佛经之中描述的平面大地。
这个计划最高明之处在于，重新确立了星球的形式，还将渔夫王包容了进去。
如此，渔夫王能够庇护着新生的天地，在宇宙之中继续存在。
但如此计划，亦有代价。
人类将被永远隔绝在渔夫王的庇护之中，任何向外探索的想法都会成为禁忌，一旦迈出，遭致毁灭的不仅是开拓者自己，还有这个世界本身。
换而言之，这一计划下的人类，将再也没有向外探索的可能性了。
可如此沉重代价换来的，是高达八成的成功率。
震旦既然将其拿到了台面上，就证明他们有把握，带着世界近三分之一的人口存续下去！
婆罗多代表听得心旷神怡，一时间差点要手舞足蹈起来。
直到他被人提醒，你们婆罗多不能算在远东文化圈内。
“诶，这珠穆朗玛峰我们也是崇拜的嘛。这天圆地方的理论，我们也是可以信的嘛。”
婆罗多代表申辩，“世界观什么的，都可以改，都可以变的哈——”
大宗师笑而不答。
接下来的诸国果然没有更多的预案了。
这次议题无需讨论表决，在现世尚存的时间里，将以阿尔比恩和高卢的提案为主。
一方面划定列国各自负责的安全区，并且大力发展清洁能源技术，目的在于维稳。
高加索联盟的计划由正教会进行配合，哪怕教义上有分歧，但只要信仰的对象没变，正教会也得捏着鼻子和他们合作。
震旦则和联邦一同协作，力图在世界末日到来之前，将更多的人口转移出去。
自然这一计划的重担，主要是落在了合众联邦的身上。
但联邦却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列国都知道，那个他们避而不谈的话题被震旦接了过去。
——高加索和合众联邦，他们的计划之中都没有渔夫王的位置。
但震旦却将其容纳进入。
换而言之，震旦将直面那位代号为“飞蛾”的准执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