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摩根周身被火焰包裹着，穿过如水的镜面。
狮子沉沉地闭上眼睛，退回维娜的影子中。
交流的信息同样回到了维娜的脑海之中，片刻后，她的表情也变得古怪。
亚瑟拢共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梅林在哪？”
摩根则回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二句是“朕现在就在布兰库格。”
而摩根的表现......
联想到阿尔比恩那些人尽皆知的小故事，维娜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促狭的微笑。
......
布兰库格此刻正逢祈祷丰收的农神节。
尽管从很多年前，布兰库格岛上就已经不再有纯粹种地的农民，但是这种习俗依然被流传了下来，并且成为学徒们的固定节日。
因为学徒们将自己的工坊修建在灵地上，而这种节日习俗能够一定程度上增强地脉的效果。
学徒们的所作所为，也意外与古时的农民们符合了。
一目所及，平日里窝在工坊里难得一见的学徒们，此刻正在长街上游行，他们的手中握着去年的葡萄藤和麦穗。等到游行结束，就要在田地间搭起篝火。
在古老的习俗之中，篝火冒出的浓烟飘向哪边，哪里的地力就会变得更加肥沃。
莫德雷德正在酒馆里擦着杯子，这些学徒们经过她的餐馆，总是要进来喝上一杯。
叮铃。、
悬在门框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要喝什么？”莫德雷德头也不抬，“菜单在桌子上，自己看。”
来客逐渐靠近吧台。
莫德雷德缓缓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的瞬间却看见一张自己想也不到的脸。
啪。
玻璃杯掉在吧台上，咕噜噜地写着滚落下去，不过却没人关注这点。
莫德雷德脸上逐渐浮现出惊愕和惶恐的情绪：“父亲......不，父王，你，您怎么......”
亚瑟却不搭话，她只是环视四周。
无形而沉重的压力凭空而下，那些还留在酒馆中的顾客纷纷逃走。
旋即，那对燃烧的黄金瞳又转过来。
小莫强撑着站在亚瑟的面前，目光却不敢落在她的脸上，而是轻飘飘地缀在亚瑟的肩头。
就在莫德雷德头脑空白地站了两分钟后，耳畔突兀地响起仿佛金属熔化、刀剑碰撞的铿锵声。
“不错。”
亚瑟瞳孔依然呈现可怖的熔融金色，但是她身上那可怕的威压却悄然收了回去。
“离开伦敦的这段时间里，汝倒是在威权的道路上有所成就。”
父王......夸奖我了？
父王竟然会夸奖我？
莫德雷德差点没绷住。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威权道途上进步的缘故，因为威权道途最重上下尊卑。
在伦敦的时候，自己头上有父王，更有母妃，那时自己的成就都来源于她们。
当自己处于威权道途中卑下的位置，怎么可能会有所成就？
所谓威权道途就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只要上位者愿意，能够将九成九的成果都收为己用。
直到莫德雷德来到布兰库格。
在这里虽然没有伦敦方便，但赫柏并不对她有什么尊卑上下的压制，更不要说她在这间酒馆内是说一不二。
当头顶没有更高位的存在时，莫德雷德自然就在威权道途上有所进步了。
“父王要喝些什么？”
看着拿着菜单，不卑不亢站在自己身侧的莫德雷德。
亚瑟的嘴角这一次才真正地勾起弧度。
不错。看来梅林确实将她教得很好。
想到这里，亚瑟的心情大为愉悦：“既然莫德雷德卿能在这里开设酒馆，想必调酒技术很好。”
莫德雷德自矜地昂起下巴。
有关这点，她确实可以骄傲。
却听见耳畔传来亚瑟含笑的声音：“那么，卿便给朕来二十杯特调拉莫斯金菲士，二十杯水割威士忌，凿上四十个冰球，不要有半点泡沫在上面。”
“速度要快，等王姐到了，朕要与她把酒对谈。”
等到燃烧着青蓝色火光的水镜打开，一身女士商务西装，夹着公文包的摩根从其中走出时，看到的便是眼前的这一幕。
亚瑟正站在吧台前，单手持着一杯金菲士啜饮着，连头顶的呆毛亦浮现出微醺的淡红色。
莫德雷德正脸色苦兮兮地在吧台后面手凿冰球。
台上放着一排金菲士和威士忌。
“多年不见，王姐看起来倒是越发干练。”亚瑟转身，对着摩根举起酒杯，“远来无恙？”
莫德雷德一边凿着冰球，一边竖起耳朵。
父王突然出现在此必有缘由，而母亲会急急忙忙现身，想来也有原因。
妖妃冷笑一声，迈开修长的双腿，径直走到亚瑟身边，拿起水割威士忌。
就在莫德雷德以为她要把酒倒到亚瑟头顶的时候，摩根却拿起杯，与亚瑟轻轻对碰一下。
双方同时将杯中酒饮下。
摩根冰冷的脸颊因愤怒而发烫，亚瑟头顶的呆毛则缓缓变成好整以暇的青绿色。
“既然王姐愿意来见朕，想必也不会再继续隐瞒下去了。”
亚瑟将空酒杯放回吧台上，又拿起一杯满盛的酒。
那双金色的眼瞳里带上了几分促狭的冷意。
“把梅林也叫出来，咱们君臣、姐妹也好共饮一番。”
啪。
莫德雷德手里凿了一半的冰球砸到地上。
亚瑟和摩根同时投来一瞥。
两双颜色不同的眼睛带来的压力却同样巨大。
莫德雷德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去重新凿冰球，但她的心思很明显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是啊。”摩根冷笑，“但你又凭什么觉得，她会像以前那样？”
“她不来见你，不就已经表明了态度吗？”
亚瑟浑然不觉。
又或者她知道摩根在说什么，只是不想对此做出回答。
她只是捻动着酒杯：“朕不在乎。”
“那你就接着‘不在乎’下去吧！”
摩根恶狠狠地回敬，她把酒杯顿在桌上，打开水镜。
“还站着干什么？难道你真打算在这儿凿一天的冰球？”摩根冷笑着扫过莫德雷德。
莫德雷德深吸一口气，跟在摩根后面。
还没等她按耐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情绪，便听到身后传来亚瑟的脚步声。
我去，父王还跟在后面！
前有摩根，后有亚瑟，莫德雷德只感觉焦头烂额。
251 纷至沓来（如有重复请刷新）
布兰库格的天空之中永远盘悬着三种颜色的飞鸟。
她们回来的时候，太阳正从海平面上坠下去，把整片天空染成玫瑰紫，又把海洋染成热烈悲悯的一片殷红。
亚瑟背着手，凝望着那片分不出界限的天海，看着三种颜色的飞鸟向云端飞去，心想这里真是冷酷而孤独的世界尽头。
品味着苦涩滋味的君王，走过那条铺设着洁白卵石的小路。
她微微侧过头，看着已经亮起的路灯，嘴唇翕动了一分，似是要说些什么话。
远处摩根已经冷冷回过头来：“既然已经跟过来了，还杵在那干什么？等到了里面，你大可以慢慢感慨去。”
“等会被关在门外，可不关我的事！”
亚瑟依然面色平静，她背负双手，不紧不慢地缀在她们身后。
王姐果然言出必践，亚瑟稍慢了几步，那扇厚重的门关就已经紧紧落锁。
亚瑟昂起头，金色的眼瞳扫过门扉，她看见上面用五种语言写着同一句话：书籍是不死的记忆。
门后，莫德雷德有些担忧地投去视线：“母亲，父王她......”
“怕什么？！”
摩根本以为自己的性格已经变得逐渐和善起来。
却也不知为何，在看见亚瑟的时候，心头那股无名火就蹭蹭蹭地往上冒！兴许赫柏说得确实不错，当年要是没有她，自己和亚瑟之间必然会结成所谓的对立双刃。
妖妃冷笑一声：“布兰库格是故去执政的遗留，光是说得出名字的就有三位！噤声书局更是诸神列王首肯之地，有诸般特权。”
亚瑟确实在修建噤声书局的过程出过力，但也正是如此，她决不能违背自己当年的律令。
岂不闻君王一言重九鼎，无二诺背行？
摩根在这边刁难亚瑟，莫德雷德却暗暗感到惊惧和茫然。
‘三位执政？我只知道这里有【叹息公】的庇护......’
门外，亚瑟仔细端详着那些字句，她的双手按上厚重的金属门关。
不见她如何用力，门关便自动向着两侧打开。
道路两旁矗立的四位魔像骑士微不可查地低下头颅。
亚瑟重新将双手负在自己身后，她还是那样平静地越过妖妃和莫德雷德。
三人的站位就这样发生了微不可查的变化，但丝毫却不显得突兀，似乎本来就应该如此。
“走吧。”亚瑟的声音也没有丝毫的波动。
但无论是摩根，还是莫德雷德，都能够隐约感受到那种宏大的、仿佛山岳崩塌般的悲恸。
摩根凝视着亚瑟的背影。
一种隐约的坠落感让她感到有些慌乱。
妖妃很快就意识到，这是意象的变化，用震旦的学说来讲，就是主、客位发生了改变。
但更加让她感到惊愕的，则是刚才亚瑟轻而易举地推开了门。
答案只有一个，赫柏可能早就意识到了亚瑟会来此。
想到这里，妖妃的内心也隐隐泛出苦涩的滋味来。
亚瑟首先走进了门前塔楼的会客厅。
这里主要用来接待那些地位次要到不值得立刻接见的客人，祥子曾经在此与流亡者德克萨斯——现任的西西里夫人——交换背叛和征服的秘密。